難得假日,東方靖睡到近九點才起床,大手很自然的搭向另一邊……沒人?
這些日子以來,他很習慣身邊多了個「伴」,手一撲空,他很快就清醒了。
冬雪呢?不會又一早跑到書房練書法了吧?
那女人最近找到新樂趣,有空不是寫書法就是畫國畫,忙得很。只是再有天分、興趣,書法和國畫這兩種東西仍需要長時間的練習才能累積出水準,絕不可能一蹴可幾。
然而,她的水準卻不下于名家!
陪她去選焙文房四寶,原意只是希望她在家里不會太無聊,可第一次看到她筆下令人心曠神怡的潑墨山水後,不安在他心里緩緩升起。
冬雪她……是不是慢慢在恢復記憶了?那樣熟練的筆觸,哪里是畫個一星期就能有的?
東方靖盥洗好走出房門,就看到她正在陽台上澆花。站在陽光下的她,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一頭黑亮秀發閃耀動人。
她邊澆花邊玩水,自顧自地玩得很開心,不自覺的,他也感染了她愉快的心情。
他走到廚房為自己倒杯咖啡,倒好後轉身之際,有人驀地環住他的腰,由身後抱住他,將臉埋進他的背。
這樣的擁抱他習慣了,只能說這女人真的很貪戀他身上的味道。
又靜默幾秒,他發現她的手就交疊在他小骯上方,明明是溫暖的撫觸卻莫名扯動危險的界線……他深吸了口氣,冷冷開口,「可以了嗎?我要轉身了。」
她眼神一黯,松了手,笑咪咪的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頭。「你厚片要一片還兩片?荷包蛋呢?」
「不了,昨晚吃太多,現在還不餓。」在客廳坐下來,他指了指擱置在一旁的紙袋。「怎麼沒拆開?」
昨日和客戶約在百貨公司樓上的餐廳用餐,一樓的時尚精品展示櫃里放了近來流行的七彩寶石吊飾,他看了下覺得適合她,就買了。
她拿過紙袋,發現里頭有另一個小紙袋,厚厚的一疊不知裝了什麼。「這是什麼?」她取出一看,是照片?「這個不是給我的吧?」
「那個啊……一個朋友要我幫她去拿的。」他將照片接過來,一張張的慢慢欣賞著。
「那個女生……是你的朋友嗎?」對方長得很漂亮,而且和他好像很親密……照片中,還環著他的腰,甜蜜合影。
原來,他除了不會拒絕她的擁抱外,也不會拒絕其他女人的示好。
「她叫馮曉嶧,是我喜歡的朋友。」
冬雪一怔,心里有點刺刺痛痛的。「那我呢?也是你喜歡的朋友嗎?」
「你啊……麻煩的家伙。」
沒想到,她連他的「朋友」都稱不上……「好訝異哦,原來你也有喜歡的朋友。」
「我到底被你想成什麼冷情的動物了?」
「那……你的交往對象要有哪些條件呢?」她拿起一張照片,仔細端詳。「除了美麗之外。」
東方靖笑了。「娶個美麗的女人為妻,一向不是我的志願,不過家世背景相同,倒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他清楚知道自己要娶什麼女人,而這樣的女人,他身邊也不少,隨便抓都一大把。
「嗯,也就是說要很富有。那麼……你會愛她嗎?」
「愛?」他先是一怔,然後忍不住大笑,長那麼大,他還不知道愛上一個女人的感覺。
也許天生冷情,也許目前為止沒哪個女人夠本事讓他想付出,總之,愛情不會出現在他的世界,因為他不需要,也不允許。
「聰明的女人不會跟我要那玩意。」他冷笑道。
「婚姻是很長久的事,沒有愛,那不是很空虛嗎?人一旦空虛,很快的就會想尋找慰藉,那樣的婚姻沒辦法偕老的。」
「結了婚照樣往外發展,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豪門聯姻。他自己四周的叔叔、伯伯,除了大老婆外,外頭不都還有兩三個女人?看得多,他早見怪不怪了。
他寧可這樣,也不要像父母,把所有的快樂希望全寄托在對方身上,有朝一日,那人從生命中消失了,心里的支柱一不見,最終也沒法子獨活。
「你也會這樣嗎?娶了一個不愛的女人,然後又在外面捻花惹草?然後你對外面的女人也一樣不是真愛,結果很快又再度往外發展……唉,像你這麼精明的人,原來也會做這種蠢事。」她搖了搖頭,似是惋惜的說。
「你這女人懂什麼?」敢罵他愚蠢?!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有天當你遇到那個讓你真正心動的女人時,一定會後悔今天說過的話。」
「我這個人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
眼見氣氛有點僵,冬雪在心中一嘆,故作輕松的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可見你從沒有後悔收留我。」
「你還真敢說!」他嗤了一聲。
「當然啊,我不敢說還有誰敢說?」她站起身,拿起腳邊的大背袋。「你慢慢吃,我得出門了。」
「假日一早,你要去哪里?」東方靖語氣絕對稱不上愉快,在他的想法中,今天她應該要陪他一整天。
只是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訝異,在私生活上他一向獨善其身,從不管別人的事,什麼時候竟開始在意起她的事來了?
他知道她睡覺的怪癖,習慣揪住他的衣角入眠,動作可以維持一整夜。有時他半夜起來上廁所,她也會醒來,屢試不爽。
後來,他就寢前索性不喝水了,免得夜半擾了她的好眠。
在工作偶爾的短暫休息時間,他也會想到她,想她此刻在做什麼?都中午十二點多,不知吃飯了沒?還是又在書房畫國畫、寫書法,忙到忘我?
每天,他出門前都記得要檢查一下冰箱還有沒有食材,因為他發現,只要冰箱有食材,她就會自己動手做飯,不吃外食。
像她這種天生桃花旺的女人,還是乖乖待在家好,發傳單那種拋頭露面的辛苦工作,大可不要,不但工時長、薪水少,而且麻煩又多。
上回在酒吧,他就領教過她招蜂引蝶的本事,前天提早下班,就又剛好目睹年輕男子在向她搭訕……
想到她被人搭訕時嬌羞低頭的模樣,他的火氣便整個上來。
哼!這女人絕對有「與世隔絕」的必要,她不是玩咖,是個喜歡畫國畫、寫書法的宅女,如果沒有經濟壓力,她也許會寧可待在家里。
他要不要干脆幫她布置另一間專屬書房算了,里頭文房四寶一應俱全,讓她快樂地沉浸在其中不想出來……
想到此,東方靖驀然回神,心漏跳一拍。他怎麼會想著想著又繞著這女人打轉了?最近的他,想起她的頻率真的太高了。他倏地警覺起來!
她笑得可得意了。「我們老板發現我的書法寫得不錯,國畫也有點水準,剛好百貨公司廣場有活動缺書法老師,就找我去教小朋友寫書法。」能發揮所長,她真的很開心、很滿足。
「怪不得你這幾天練字練得那麼勤勞。」
「對啊,我真的很努力哦。」
他看著她。一個喪失記憶的人,也許比一般人更期望能獲得肯定吧?因為沒有身分證而無法找份像樣的工作,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一展長才,得到贊賞,她的心情他能理解。
注意到她練書法練到手指幾個地方都長繭,他難得的沒損她,「那就加油吧。」
她愉快的抱住他。「有薪水的哦,領到錢我請你吃飯。白吃白住你這里那麼久,我是該表示一下了。」
他一揚眉,笑道︰「好啊,就看你的。」
「那……今天你會來嗎?」退離他懷中,拉開彼此的距離,她小心翼翼的問。
「我很忙。」
「這樣啊……」她明顯的失望,不過很快又振作起來。「沒關系,那我出門了,掰。」
***
東方靖到公司看完一份傳真資料,看了下表,這個時候開車去看某個女人的「書法課」,應該還來得及。
他絕不是特意去看她,只是順道去百貨公司買東西而已。
正當他在內心為自己找理由,站在電梯前等電梯時,林秘書追了上來。
「執行長,馮小姐來了通電話,她說她打你手機你沒接,想說你可能在公司……」
「知道了,我會回電話給她。」他手機放在車上,沒帶在身上。
馮曉嶧回國第四天了,以往他都會主動約她吃飯、小酌一番,可最近他真的提不起勁,越來越像個宅男。
回到車上,他拿出手機一看,果然有三通未接來電,猶豫了一下,他選擇回撥,電話響了幾聲後,一道清脆的聲音由彼端傳來。
「大少爺,終于肯回電話啦?」
「我手機放車上,不是故意不回。」
對方一听,有些撒嬌的說︰「如果你待會請我吃頓飯,我可以不計較。」
「等一下不行,我有事。」他想也不想的說。
電話一端的美人蹙起眉。「最近公司很忙嗎?怎麼連假日都沒有私人時間?」她寧可想他是被公事綁架,也不願多做不愉快的猜測。
「我所謂的‘事’是指私事。」東方靖一向我行我素慣了,這種小事要他說謊未免小題大作。
反正他從沒承諾過馮曉嶧什麼,她只是異性朋友中較談得來的,不管外頭如何認為她是最適合他的女人、兩人是登對的金童玉女,都完全影響不了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娶了她,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會是受任何人影響。
馮曉嶧愣了一下。「……那好吧,你先忙。」
結束通話後,馮曉嶧的心里極不舒服,她原本以為東方靖的私人時間都該是她的。
她當然知道東方靖妻子之位的競爭者很多,可近來她發揮纏功,在東方靖的伯父伯母身上花了不少工夫,加上兩家又是世交,因此她認為自己在他心中一定佔有分量,也有絕對的優勢。
她不過才出國度假一段時間,難道事情就有了什麼變化?不!她是最適合當東方靖妻子的女人,要對自己有自信才對,一個男人的「私事」也不全然只有女人,她告訴自己不要自尋煩惱。
幣掉電話後,東方靖立即開車前往冬雪說的百貨公司,停好車走近廣場,他果然看到一群小蘿卜頭在家長的陪同下,跟著站在最前頭的書法老師揮毫。他站在人群中往最前頭一看……低頭在紅紙上揮毫的竟是位六、七十歲的老先生?!
「怎麼回事?」他不自覺的緊鎖眉頭,是他記錯地點嗎?不可能啊,那……這又是為什麼?
他連忙打手機給冬雪,電話響了數聲後才被接起。
「……喂?」
她努力想掩飾的哽咽嗓音沒逃過他的耳朵。她在哭?為什麼?「你在哪里?」
「……在……廣場前的公園里……」
「好,你待在那里不要走,我去找你。」
「不……不用了,我沒事。」他是大忙人,她為他惹來的麻煩夠多了,不想自己的心情也成為他的負擔。
縱使理智上是這麼想,可在這種時候,冬雪不得不在心里偷偷期盼,她其實很想見到他。
「反正你在那里等著就對了。」因為擔心,他語氣不禁有些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