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一下,現在是什麼情況?
方才是把她推到池靜那部車,自己則和劉德化說著「難言之隱」;這回則是留劉德化在外頭,獨自找她闢室密談。這是交叉比對想印證什麼嗎?
看起來就是狠角色的池家老爺子,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書房的桌案上擱著的是池老爺的生辰八字和一些「高人」批過的流年命盤。這陣仗不算大,卻是步步危機。
「劉小姐和尊師還真是師徒情深。」
「是,我們感情很好。」弄不懂老人家葫蘆里賣什麼膏藥,她只得見招拆招。
「我對風水略有涉獵,不敢說功夫深厚,可因為是興趣,多年下來也算習得些許毛皮。方才在山上,我留意了一下,注意四周方位,看龍穴砂水的是你,而『令師』只不過是看你的細微指點才有反應。本來這也只是個人推測,直到我和他共乘一車,問了他一些問題,他不是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知所雲。個人大膽猜測,劉老師並非是『令師』,而是劉小姐你。」
原來她感覺到如影隨形的目光是這位的!老狐狸!
此人精明而謹慎,沒有十足的證據,他不會說得如此肯定。有人這般注意她,呵,榮幸吶!劉苔也不否認,以不變應萬變的說︰「老祖宗教誨,少年得志不是好事,劉苔謹遵訓示,還望池老爺成全。」
「好說、好說。」
和這位交手,還真要把心眼發揮到最多。她接著問︰「在此之前,冒昧的問,方才池家二爺口中的『邱老師』可是邱隆?」
「正是。怎麼,你和此人有交誼?」
「那倒沒有,他在這一行頗有名氣,听過他的大名。」劉苔一笑,不再多語。一來,她不愛道人是非。畢竟,即使同一行業,有些人以牟利為首要,不是每個人都以助人為第一。二來,她不願落入同行相忌的口實。
只是邱隆的出名是靠旁門左道。人人道他是神算,說的事準個十足十,要她說嘛,一個風水師無天生神通,又不好好修身養性,悟得真理以天人相應,卻鑽研旁門左道來嘩眾取寵,實在不可取。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此人心術不正,有其本事卻吝于助人,凡事求利,可惜了。」沒說出那人和家中的不肖子走得太近,這才讓他另找風水師。
「他以前是池家的御用風水師?」
「是啊,大樓興建的動土時辰、方位,大過年後的動工時辰……我信這個,凡事請益。」
「邱隆知道您找上我嗎?」
「知道。」
劉苔在心中一嘆。看來,池老爺在無意間替她惹禍了!那位邱老師可是很記恨的。
話題回歸到正傳。「池老爺私下揭穿我,不會只是要告訴我,您發現了我才是風水師這個秘密吧?」要揭穿他們這對「偽師徒」就不會私下找她了。
池老爺一笑。「有三件事要麻煩你。」
「您先說說看。」
「不!你得先答應。」見劉苔遲疑,池老爺笑了。「你這麼一個丫頭片子,還怕我誆你去做什麼違背人倫道義的事嗎?」
「這……」也對。池老爺家大業大,說財富有財富,說名聲也有名聲,誆她一個後生小輩……沒道理吶。一個老人家手握她「把柄」的小小請求,不答應也未免小氣!「既然是池老爺的請托,我答應就是。」
他將桌案上的生辰八字往她眼前一推。「借助你的長才,這里有我的生辰,我想提三個問題。」
他的「麻煩」就只這個嗎?劉苔安了點心,花了些時間排紫微,再佐以易經卜算,她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池老爺開口,「我想問的第一個問題是……如果我今年逢大劫,可能逃出一線生天嗎?」
「前狼後虎、左崖右壁、上白虎、下黑煞……」劉苔嘆息,「插翅難飛。」
這答案池老爺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他臉上不見失望,又道︰「第二個問題是,依你看,池家家業可長傳否?」
「依您的名字看來……恕我直言,乃『武後』命格。不利子輩,因此生子非死即庸碌,生女才能是頂尖人才。可惜這名女孩該是來不及長大即夭折了。」不好說出口的是,夭折也不是壞事,以免和武後的太平公主一樣,將來和自己的佷子大動干戈!
他嘆息,對這名二十來歲的丫頭多了幾分佩服。
「正是。」他有二男一女。長子,也就是池靜的父親,才貌出眾,可惜三十多歲就車禍身亡。二子……還真的是平庸之輩。他最疼愛的小鮑主,考上醫學院那年才十四歲,卻因病猝死。
見老人家神傷,劉苔說道︰「池老爺雖子女緣淺,孫子輩卻是頭角崢嶸,以此之勢,百年內所見,仍是一番大光景。」
池老爺目光炯炯,臉上有了欣慰笑容。「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回答了兩個問題,最後一個問題……
「池老爺的第三件煩心事是……」
「依先生看來,我家靜兒命格如何?」他遞出了池靜的生辰八字。
「是魁星命,上上命格。行如風、坐如鐘,公侯將相在其中。令孫嘛……為官能拜相,經商能是大商巨賈,他面相萬中選一,甚好!」只是脾氣壞了點、嘴巴壞了點,就是看他不順眼!
「呵呵呵……甚好!甚好!那麼……他能托付終身嗎?」
劉苔一怔。老先生是怕自己來日無多,想趕快把孫子的婚事辦上一辦,讓自己走得無憾嗎?只是他的問法……欸……別想太多。
「當然、當然。」那個跩個二五八萬的男人,渾身散發著凜冽不可侵犯的冷漠樣……嘖嘖嘖,真的很想知道,這樣的男人最後會被什麼樣的女人給收服。
不過,這男人「人氣」還真不錯,暗戀者不少。正桃花有兩枚。
反正托付終身的人不是她,什麼人都好啦。
「先生說的可是客氣話?」
劉苔一笑。甚感榮幸啊,池老爺對她的稱謂,一路由「丫頭片子」、「你」,最後以「先生」尊稱,她想到「鎖麟囊」中的坐、請坐、請上坐。可見池老爺對她是看重信任了。
她撇開主觀個人恩怨,以符合社會期待持平的說︰「漢光武帝曾說,仕官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我想,許多女子看到池靜先生,也會有同樣的想法。」說好的三個問題算作了結吧?
「嫁夫當得池靜嘛……好!好!」
努力的陪笑,她很能分享別人的喜悅的。「所以……」她可以告辭了嗎?
「就這樣說定了。」
她可不可以離去也得說定嗎?
「咦?說定了什麼?」
「你方才不是說,嫁夫當嫁池靜?我認定那是你含蓄的表白。」
「……」被暗算了!
她……劉苔,怎麼可能因為一個老人的文字陷阱而把自己的終身賠了進去?
她當然不是以終身清修為畢生職志,遇到有緣人她也願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只是……這方式太兒戲了!她有一種被池老爺耍著轉的感覺。更何況,她對那一位長孫還真的談不上有好感。
偏偏她又不能為自己卜上姻緣卦。說來荒誕,這還是她有生以來,這麼想去算命!
算命的跑去算命?嘖!一想到整個畫面就荒腔走板!瘋了她。
說到算命,她平了一夜總算熄了些的怒焰又高漲了起來,打從池家老爺子擅作主張,亂點鴛鴦譜沒多久,池靜就找上門了!
找上門干啥?他大少爺冷冷的丟了句,「來算命。」
一個「科學控」會跑來算命?看來是來找她「算賬」的成份居高。
「不必算了,你命好得很。」他那是什麼表情?大概也只有池家大少才能在面無表情的情況,又能擅用會說話的眼楮,把不滿情緒表現得那麼到位。
嘖,他以為倒霉的人只有他啊?
「那麼也該算一算,為什麼像我這樣篤信科學的人,怎會被逼著娶一個算命的?不!包正,是算命的跟班。」
這個男人真的很失禮!算命又怎樣?她不偷不搶,靠的可是真本事。他不信所謂的「子不語」不代表不存在。
「我也想問,像我這樣光風霽月的人,怎會莫名其妙的配了一個滿身銅臭的奸商。」她算命的又怎樣?配一個奸商她還覺得吃虧了。
「我是奸商!」太失禮了,池靜有些動怒。
「自己終于也承認了。」
「誰承認?!奸商也好過像你這樣招搖撞騙!」
「我到底騙了你什麼了?」
「騙婚!你到底用什麼法子說服我爺爺答應這樁婚事?」
繞了一大圈,終于切入重點。還有,什麼叫用什麼法子呢?他爺爺設陷阱給她跳,賤賣他的事不說,算是給他留了層臉皮了!
「真的想拒絕,直接告訴你爺爺就好。」
「說得動他,我就不會到這里來了,你!由你去回絕他。」
「我不能!」老狐狸手上有她的「把柄」!劉老師是個年輕女子的事一旦被揭開,她會一夕爆紅,往後恐無安寧日。最最恐怖的是,會招來什麼樣的禍事還不知道!當然,這也不是她沒有堅持拒絕的原因,只能算理由之一。因為事情看得輕松點才不會這麼累。
「為什麼不能?」
「就……就是不能!」池靜狐疑的看著她,「難道你……真的如同爺爺所說的那樣?」
「哪樣?」
「對我一見鐘情。」
「最好是啦!」臭老頭!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暗算她,太可恨了!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耍了什麼花招我就會乖乖中招!你這江湖術士的妖書惑眾騙得了老人家,可是騙不了我的!還一見鐘情哩,你是看上我家財產吧?就算是『一見鐘情』也是對錢,不是對人!也對,一個算命的能嫁入豪門,那也算在同業間大大露臉了。」
劉苔百皙的臉染上了層薄紅,既惱火又氣憤。這個粗俗無文、含血噴人的暴發戶!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當然是看上你家的錢啦!不是為了錢,誰會看上你這腦袋里裝了餿水的暴發戶?!」
「你總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還有另外八條尾巴,你小心了!」
「九尾狐?」
「你,給我出去!我這里不歡迎你。」劉苔用力的將池靜往外推,好不容易推他出去,她順手抓起一把什麼往外丟撒。
還想往回走的池靜被撒得一頭一臉。「你做什麼?這是什麼?」一粒粒的像細沙,頭發里還藏了下少。
「鹽米。去煞、淨土或驅趕妖魔鬼怪專用。」
「太失禮了!誰是妖魔鬼怪?!」
砰了一聲,他怔了一下,不敢相信這女人繼撒鹽米後,居然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回想起昨天的事,劉苔仍是氣憤難消。
池靜離開她家時臉是鐵青的,她直到入睡前也還生著氣。
她這個人最痛恨別人冤枉她、胡亂栽贓,硬要她背黑鍋。那可惡的男人一腳命中她的地雷區。
池靜一副像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已經夠令她懊惱,還左一句貪他家的錢、右一句騙婚的……氣啊!這種事怎能不氣?
得先說呵,她這人不易動怒,即使動怒也通常能在短時間內自我平息,當然,只要是人,就會有幾回的火大失控!
當她火到高處時,她就會做一件事。一件……既不光明正大,也就稱不上君子的事。
想想繼上一回她做了那件「稱不上君子」的事,也過了好些年了!
話說當年,三妹的某位追求者在告白當天,就被車撞進醫院後,他那不明事理的父母鬧上家里,說福妹是災星,對著家里又是潑屎潑尿,還辱罵嚇哭了的妹妹,說她那種掃把星該去當尼姑,不要出去帶衰人家。
當晚……那對不明事理的父母入睡後,「夢見」被不明人士帶去跳了十幾回高空彈跳,嚇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之後還「夢見」在一棟三十幾層的大樓被鬼追,由一樓追上樓頂,又由樓頂被追下來,如此上下往返,直到天亮……
一覺醒來,滿屋惡氣薰天之外,夫婦倆還渾身酸痛得好些天下不了床,像是真的被操得很慘。
歟,沒錯,能入人夢境也算是她的特殊能力之一吧。可是,也不是每個人的夢她都進得去,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能牽動她的情緒的人,這樣昀人就具備她入夢的條件。
池靜嘛……他絕對具備!因為他牽動了她想痛毆人的情緒!
池靜那家伙真是太可恨了!可惡、下流……等等等等……停!不要再想那個男人了!
劉苔勉強拉回注意力在客人的問題上。
約莫一個小時後,客人在請教完事情離去,她立即吩咐道︰「劉德化,點淨香逐煞。」
劉德化邊焚肅柴,邊說︰「小姐,這案子真的要接嗎?死者是橫死,墓穴煞氣又重……擺明是重喪穴!家道低落祖靈作祟,日子又挑不得,挑這天沖這位,挑那日又沖那位,這家子真是一整個倒霉。就我覺得還是放棄吧!」重喪穴!厚!一想起這個他就毛!所謂的重喪穴簡單的來說,就是一個穴要有兩個人,甚至更多躺進去。也就是死了一個,家中會接二連三出事!
在二十幾年前他曾听聞過,然後就是一個風水師想幫忙,沒幫上忙連自己也賠進去了。
「能幫多少算多少。」
「小姐啊!」
「那老婆婆很可憐,夫死已經夠令她難過了,如今子又昏迷,只要一點差池,問題就很嚴重,更何況,柿子總不能挑軟的吃,咱們盡力而為就是。」
「咱們不幫,也會有人幫。」
「那老婆婆已經被拒絕六次了,我不認為在我們之後,有人會肯幫忙。」只是,為什麼這老人家說得出「重喪穴」這詞,還說,是有個風水師要她到這里請求幫忙的?
指點她「明路」的人是誰?
劉苔揚起手托腮,卻發現有只指甲勾起了衣服上的細絲。她找來指甲剪將指甲修了修。
拿著薰著煙的香爐在空間里進行「逐煞」,將香爐擺在案上。看見桌上的指甲屑,劉德化拿了個小掃帚掃干淨。大小姐說,頭發指甲不能亂丟,要收集起來,統一擇日火化億。
「我說小姐,這回的事你其實可以不插手的。」真的很怕,怕小姐會拿自己去保老婆婆一家!他久久等不到回應,一回頭……哎,又閃神了。「小姐……」
劉苔回神。「嗯,什麼事?」
「我覺得你這幾天怪怪的,老是心不在焉。」劉德化有些擔心。「老爺夫人環游世界去了,以他們那種每到一個地方,住得慣就要待上個把月的習慣,這一、兩年怕是不會回來,你要是有什麼事,我怎麼和他們交代?」
「我很好,會有什麼事?」
「小姐啊,你和那位池家孫少爺之間……是不是有什麼事?」他和小姐交換身份的事被池老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一提到池靜,劉苔的臉紅得很詭異。
「還能有什麼事?別再提他。」像是怕劉德化注意到什麼,她逃也似的離開家,臨行前丟下了自己的行蹤去處,「我到『緣齋』走走,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劉德化不提,她自己當然也絕口不提,可不提,那一位的影像卻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在腦海中。
出現也沒什麼,有些時候,仇家嘴臉出現在腦海中的頻率比情人高!嘖,這是什麼爛比喻!
她想說的是……池靜最近出現在腦海的頻率真的很高!出現也就算了,還……還……
扁果著身子,三點全露的那種!啊……她怎麼會看到這麼恐怖的一幕?!有礙身心健康吶!話說,那一夜她入夢要去「惡整」池靜。
她都已想好要帶他去鬼屋馬拉松體驗營了,結果丑跨寅時,大忙人也該睡了吧?等了半天入不了夢,池靜還沒睡,于是她又等……好不容易入了他的夢……
媽呀!扁溜溜的他竟然出現在她面前!那個男人……那個變態男人有果睡的習慣例一
啊……什麼「鬼屋馬拉松體驗營」?她嚇得彈回自己的軀殼,很沒用的醒來,打死再也不入夢!
阿彌陀佛!魔障!可怕的魔障!最可怕的是……看了都看了,當下被嚇到也就夠了。可那晝面卻像是狡猾的電腦病毒藏在電腦中一樣,時不時就出來嚇人、搞破o壞!
讓一具光溜溜的不時的出現在她這名算命者腦海中,像話嗎?
亂七八糟加莫名其妙!總之,短時間內她不想再見到那一位了!
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接下池家case後,她會感覺像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原來是頭號冤親債主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