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往生者墓穴的煞氣所傷,劉苔事先雖然有所防備,仍低估了它的嚴重性。
因事先有防備,煞氣在當下只讓她感到一陣暈眩和刺眼,沒有立即失明之虞。只是在四十九日內若處理不當,所余氣場讓煞氣包圍吞噬,後果則不堪!小則失明失聰,大則恐危及性命。
事發至今已第二十天了。她的視力逐漸模糊,尤其近幾日更是嚴重到仿佛置身濃霧中。熟識的人明明就在幾步外,她卻只能由形影做判斷!
她當然知道事情不能再等閑視之,也用了自己知道的、可行的方式處理,一開始是有其成效,只是後來……怎麼反而更嚴重了?
她想到要找上等、且必須陽氣極重的魁星命格已有難度,兩人又要長時間生活在一塊!這世上去哪里找這樣能配合的人?
當然是有一個人,只不過她和那一位關系弄得很僵。更何況登記結婚當日,她的分居互不干預的宣言猶言在耳,她也拉不下臉請求。
不信怪力亂神的池靜,這樣的事不肯伸出援手也就算了,也許還會說些嘲諷的話。這也就是,即使有這樣現成人選,她卻想都沒想過他的原因。
劉苔將臉整個埋進水里,溫熱的水在這樣略有寒意的初冬讓人渾身舒暢。在水中睜開了眼,她看著同樣放置在水中的手……沒有?!沒有看見手……一片黑壓壓的!
為什麼看不到?!方才不是這樣的!
吃了一驚的她將臉抬出水中,把十指拿到眼前又晃了晃。沒有,還是沒有!看不見十指的驚慌讓她有些無措!她小心翼翼的踩出浴白,一腳踩在藥皂上,身子不受控的滑了出去……
外頭的人听見浴室里傳出一聲低呼後,接著有一些瓶瓶罐罐打翻,之後則是低低的申吟聾傅出來。
劉苔玉體橫陳的躺在浴室的磁磚上,疼痛讓她一時沒法子起身……
忽然有人急忙的打開浴室門沖了進來,眼前的狀況讓池靜尷尬不已。
一張小瞼皺得像揉過的紙團,劉苔微喘著氣低低的說︰「蓮嗎?嘶……扶我起來,我的腰可能受傷了,自己沒法子站起來。」
說完,就有一雙修長的手將她扶坐了起來。
奇怪……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你不必太擔心,我沒事,瞧你抖的。」
二妹這幾天回來陪她,小妹到美國去,劉德化八字太輕,她怕他受累,短時間內要他先別「上班」。因此出現在家里的,只有二妹了。
她依常理推斷是如此沒錯,卻萬萬沒想到劉蓮會找上池靜,而且很「阿莎力」的將看顧大責交到「姊夫」手上。
劉蓮給了他鑰匙,說她這幾天很忙,希望可以請他幫忙看顧大姊,說真的,他很想拒絕,也不習慣照顧人。可下了班,他還是開了車過來。
都晚上八九點了,整棟屋子除了一樓神明廳的兩盞蓮花燈外,就只有二樓的某間房透著亮光。
他進了房間沒看到劉苔,和主臥房以著一扇門相通的另一個空間傳來水聲,想她應該是在洗澡。
劉苔的房間果然如他所預測的四個字……乏善可陳。較一般年輕女子的房間,這里更像男人的房間,而且是上了年紀的老男人房間。
一張原木大床,原木地板、兩張明式太師椅和一張四方桌子,再來就是書櫃,滿坑滿谷的書!她的房間如果沒有那張大床,倒像是圖書館一角。
書櫃上陳列的書大多和她的工作有關,走近要抽出一本來看時,突然听見劉苔的尖叫聲傳來,他顧不得太多就闖入浴室中……
「蓮,你可能要扶我到房間了,我的腰痛到沒法子打直。」
池靜拿著大浴巾簡單的替她擦拭好身子,扶著她出浴室,將她安置在床緣讓她側躺下。在躺下的過程可能又觸及到腰部的傷,她又抽了口氣的「嘶」了一聲。
「算了算了,我還是坐著好了。」連坐起來都得人攙扶,劉苔手在捉住池靜想坐好時,這一回她終于察覺不對了。「你……不是蓮!」
她隨手拉起被單遮掩。方才一直隱約嗅到古龍水的味道,她以為是錯覺,又加上身體的疼痛便她無暇顧及其他。而今觸及肩膀,那寬厚的肩絕對不是女子所有!在眼前的,絕對是個男子!那古龍水的味道……池靜?!
「你是……池靜?」
她那是什麼表情?有那麼不可思議嗎?「是又怎樣?」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誰讓你上來的?!」驚訝之後是羞憤!她現在可是衣衫不整噯。
「劉蓮呢?你找她過來!」
「她說她最近忙,找我過來照顧你。」
這丫頭!都說她的事別讓池靜知道了。「我沒事,可以照顧自己。」
「你連從浴室到臥室三公尺不到的距離都沒法子自己走了,還能怎麼照顧自己?」
「我可以!」
「那好!我看你方才那一跤摔得不輕,只怕要看個醫生了。你說能照顧自己,我也不為難你,你只要自己能夠穿戴整齊,我馬上離開這里。」
「你……」
「怎樣?」
「你明知道我受傷了!」
「是啊,我『明知道』你現在連動都不太能動,也『明知道』你無法自己穿戴整齊,更『明知道』你無法照顧自己。」
「……我不要你管!」
他深吸了口氣壓抑住怒火,突然將一團布塞到她手上。
劉苔怔了一下,一番模索後知道這團布是什麼,她的臉飛紅了起來。「你到底、要做什麼?」
池靜不理會她,逕自打著手機。「喂,莊醫生嗎?我有個朋友跌傷了,方不方便出個診。住址在……」他說了幾個大目標,沒想到莊醫生居然知道「劉神算」住所。結束通話後,他看著劉苔,她則倔著一張臉。
「那位醫生家距離這里不遠,車程約莫十分鐘。你再不換上衣服,等會兒打算光果著身子看診嗎?」
「池靜!誰說我要看診的?」這人憑什麼替她做決定?
「我說的。」
「醫生是誰叫來的誰就讓他看。」
「我沒病,他來是看患者。」
「我不要看!」
「過了兩分鐘了。你剩八分鐘換衣服。」
「我會讓他不得其門而入!」她是主人,她不讓人進來,誰敢進來?
池靜干笑了一聲,當她虛張聲勢。「又過了一分鐘了。」
餅了一會兒,兩人仍僵持著,劉苔看不到池靜,可瞪人的眼神還是凶狠著。她是有些虛張聲勢,眼楮看不見從來沒像此刻讓她那麼無助!她火氣燃得漫天高,那又如何。她連打通電話搬救兵的能力都沒有。
不一會兒池靜的手機響了。「喂,這麼快就到了?好,我馬上下去開門。」結束通話後,他轉身要下樓。
「池靜!」劉苔喚住他,語氣又氣又急的,還帶了幾分的無奈。「拿去!幫我換上!」她氣呼呼的把內褲交了出去。「快啊你!」
傷勢沒什麼大礙,不過劉苔的腰是真的閃傷了,只怕要有三、四天不良于行。莊醫生開了消炎止痛的藥,且留下幾張緩和酸痛的藥布。
為了吃藥,她勉強讓池靜喂了幾口面。吃過了藥,她側躺在床上又是無止境的沉默。感覺另一邊的床緣陷了下去,池靜就坐在那一端吧?
「還很不舒服嗎?」听見他溫柔的問道。
指哪里不舒服?如果是心理的話,那真的是十分不舒服!方才因為不想光著屁、股看醫生,緊要關頭才讓他替她穿衣服。那時她只著急著要衣著整齊,沒心力注意太多、想太多。
可待一切處理完後……她果身讓池靜替她著衣的「毛骨悚然」感受就回來了!
那男人真的……手拙得要死!運動他可以前頭穿到後頭去,一件內褲可以穿了又月兌,月兌了又穿,只因為他不但內外弄顛倒,前後也不對,怪不得她老覺得股溝怪怪的,原來是蕾絲花跑到後頭當雞毛撢子!要不是感覺他也很緊張,她還當他惡質到連這種時候都能捉弄她!
正因為看不到,所以感覺也就特別靈敏;因為看不到,沒有其他的事物分神,在黑暗中才會不斷的想到尷尬的事情……天!
「還是很不舒服的話,要不要去住院?」池靜再次提議。
劉苔吶吶的開口,「沒事了,我好多了。」也許是止痛藥起了作用,她不像方才那樣,痛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就這一點,她還是得感激池靜。
「劉苔,你的眼楮……」劉蓮說,快看不到了,可他覺得情況更糟,她沒道理在一開始就把他和劉蓮弄錯了。答案只有一個,她根本就看不見,當然無從辨認。
「看不見是遲早的事,只是沒想到來得這樣快。」到底是她太相信自己的能力,還是低估了那煞穴的威力?她以為只是大大的影響視力,再糟也只是瞎了左眼,全盲是她始料未及。那麼「始料未及」的事,會不會不只如此呢?
「我……真的可以幫上忙嗎?」
「大總裁日理萬機,不必刻意為了我做些什麼。」
劉苔語氣淡淡的,較之方才她為了穿衣服的事和他爭吵,他還比較喜歡那個倔強任性的劉苔。那表示她還會生氣,願意和他吵。而眼前的劉苔……太平靜,平靜得像把他當陌生人看似的,他無法忍受劉苔這樣的對待!
「你應該很怨我吧?劉蓮說了,十二日那天,你原本想藉喜事避煞的。」故意挑著劉苔的敏感神經說,他寧可她生氣、怨恨,痛罵他一頓也好,就是無法忍受她不理他。
「你不應該這麼想的,只相信科學的你,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念頭?你應該堅持你當初認定那是怪力亂神的想法。」
「說到底你還是在怨我。」池靜口吻悶悶的。
劉苔默然不語。怨嗎?她對池靜有所埋怨嗎?埋怨這詞,合該是用在有一定交情的人身上,沒有情份,哪來的多余情緒?她對池靜有這樣的情緒嗎?
「我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所謂的後悔,必定是回首過去。而我只往前看,因為那才實在。」與其成天活在後悔中,想著如果當初如何如何,現在也不會如何如何……過去都過去,蓋棺論定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想著如何收拾局面。
「那你今天來這里又是做什麼?」
「陪睡。」池靜語氣輕松的回應。
劉苔的臉瞬間爆紅,想都不必想就知道劉蓮一定跟他說了什麼。「不必了!既然是怪力亂種的事,不勞你這『科學控』來幫忙。」真想回過身去罵他,可恨她現在連轉個身都有困難!才這麼想,池靜像心有靈犀似的,拋的身子像「貨物」一樣被搬到另一端,池靜就在她方才的位置躺了下來,側躺著臉對著她。
「我不習慣對著別人的背說話,這樣好多了。」
嗅到池靜身上和她一樣的沐浴乳香味,劉苔皺起了眉,有些氣惱。這個人……
到底離她有多近?她直覺想拉開距離,可她才動,腰傷又痛得她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