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進密室,兩人第一眼看到的是掛在正對著門口那幅牆上的山水畫,疏狂奔放、氣勢懾人,顯示出畫這幅畫的人功力非凡。文謙再仔細一看,忍不住輕笑出聲,原來落款人正是他的大哥唐文博。大概是去年大哥巡視北方商號時,路經此地所留下的。
月兒沒有理會那個笑得像白痴一樣的文謙,徑自在房間中央的矮桌邊盤膝坐下,暗自慶幸沒有穿著像那位蕊君姑娘一樣的長裙,否則,她就無法像這樣方便地盤膝而坐了,她心里頭酸溜溜地想著。
文謙欣賞完大哥的山水畫,回到月兒的身邊坐下,對她不文雅的坐姿不贊同地嘖嘖作聲。
月兒惡狠狠地瞪他一眼,才神秘兮兮地湊近他,小聲地問︰「你真的要把藏寶圖的事告訴吳掌櫃嗎?」
「不!」文謙搖頭。「不是我不信任吳掌櫃,而是知道這件事的人愈少,對吳掌櫃的家人與我們愈安全。我只會跟他說我們是來這里等待朋友,過幾天就會一起結伴南下。」
語畢,文謙突然將話題一轉。「剛才你為何自稱是我的未婚妻?」他不懷好意地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喂!你別自作多情以為我是喜歡上你喔!」月兒被他「曖昧」的眼光看得有些坐立不安,但仍給他一個自認為最嚴厲、最不以為然的瞪視。「再說,我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妻,只是本姑娘不願嫁給你罷了,我這樣說是留給你一點顏面耶!唐文謙,你可別不識好歹!」
雖然她說得頭頭是道,好象真的為他著想一樣,但文謙一點都不相信她的鬼扯,如果她真的那麼乖巧听話,昨天就不會處處與他作對,更不會不听他的警告沖進樹林中,那麼,現在他們身上就不會有藏寶圖這個燙手山芋了!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月兒不悅地眯起明眸盯著他。「你該不會是在懷疑本姑娘說的話吧?我像是那種會說謊的人嗎?」月兒愈說愈激動,氣呼呼的俏臉蛋威脅地逼近他。
文謙被她咄咄逼人的姿態給逼到桌緣,萬一不小心,還有可能會掉出桌緣,害他趕緊舉雙手投降。「不像!不像!」嘴里雖是這麼說,但黑眸卻仔細打量她愈逼愈近的臉龐——第一次,這小妮子放下戒心這麼靠近他,他當然得好好把握機會端詳她。
敝哉!怎麼這小妮子愈瞧愈好看?尤其是在她盛怒的時候更是動人,瞧她漆黑的雙眸閃動著怒意的火花,白女敕的粉頰因激動染成嫣紅色,比傍晚的彩霞還要嬌艷美麗!
月兒見他突然傻楞在那里,整個身子動也不動的,只是用那雙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不知道他哪里出了問題,該不會是剛才被她一直逼問給嚇出毛病來了吧?
「唐文謙,你沒事吧?可別嚇我啊!」月兒用食指試探性用力戳他幾下。
文謙將身體移回本來的位置,抬起月兒小巧的下巴,低啞地道︰「月兒,閉上眼楮。」
「干嘛?」她呆呆地問。突然被文謙親密地抬起下巴,她整個人都傻掉了,只覺得全身的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怪惡心一把的,害她一下子失去反擊的能力。
文謙目光熾熱地盯著她,低沉地道︰「我要吻妳。」語畢,他就俯下頭封住她驚愕的朱唇,大手一攬將她摟得緊緊的。
雖然他知道等會兒他一定會感到後悔的,但他實在忍不住想嘗嘗她的味道。果然,如他所料的,她的唇嘗起來有著花蜜的淡淡香味,令他不由自主地一嘗再嘗。
月兒先是訝異地睜大圓眸,隨即氣憤地想要掙月兌他的懷抱,嘴里發出「咿唔」的抗議聲,粉拳不住地往他胸膛捶去,可惜都沒啥效果。
靶覺到文謙的舌頭沒有經過她的同意「跑進」她的嘴里,氣得差一點七竅生煙,于是,她報復性地惡狠狠咬了他的下唇一口,頓時嘗到一股咸咸的血腥味。
「噢!懊死,你干嘛咬我?」文謙痛得放掉她的嘴唇,大聲地怒吼,窮凶惡極地瞪著她,任由下唇傷口的血滴在衣襟上。
「你還有膽子問我?!」月兒圓睜杏眼,急忙掙月兌他的胳臂,氣急敗壞地叫嚷著︰「你有毛病啊!沒事亂吻人家干嘛?我又不是你的妻子,你根本沒有權利吻我,虧你還表現得那麼理直氣壯!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耶!不是那種可以任你玩弄的煙花女子,請你放尊重一點!」月兒嫌惡地用力擦了擦嘴唇。
文謙被她火大的聲明給詫呆了眼,見她氣得活蹦亂跳的俏模樣,就知自己剛才是一廂情願的吻她。這小妮子根本不知情竇初開的滋味,明明剛才在外頭滿臉的醋意,一副恨不得挖去蕊君姑娘眼楮的俏模樣,現在卻氣得張牙舞爪的,真不知道她心里頭是怎麼想的!
「對不起,我不該吻你的。」他看起來頗有誠意地道歉。
文謙早該知道吻了她之後他一定會後悔的,果然,他現在非常悔不當初,因為吻了她之後,他忍不住想進一步知道與她親熱的感覺是不是跟剛才一樣「刺激有趣」?他想了解她為何滿臉醋意,卻表現得沒有這回事?他想知道月兒所有的事。突然之間,他有種陷進去的感覺,既酸且甜,明知不可以,但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隨著她的情緒起伏。
文謙露出一抹苦笑。所幸這小妮子對他也有意思,只是為了某一不知名的原因,在抵抗自己真正的情感罷了!
月兒難以置信地睜大杏眼,隨即滿臉懷疑地道︰「你向我道歉?你唐文謙真的向我道歉?」
他這麼一個狂妄固執的大男人,竟然肯向她這麼一個縴縴弱女子道歉?外頭是不是變天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道歉就道歉,哪還有什麼真假之分?」這小妮子的「疑心病」怎麼那麼重!已經很久沒有人敢懷疑他的話了。
文謙皺起眉頭,低頭看到衣襟的血跡愈擴愈大,而且下唇的傷口也愈來愈疼痛。沒想到月兒的心那麼狠,竟咬得如此用力!
月兒突然覺得他的傷口挺礙眼的,于是啟口建議道︰「你要不要把傷口處理一下?」
「不用麻煩了,反正等會兒血自然就會停止了。」文謙腦中突然靈光一閃,發覺這是一個相當好的機會。根據他的觀察,這小妮子是個異常心軟的人(從她奮不顧身地沖進樹林,替他惹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就可得知),所以,她絕不會坐視不管他的傷口,尤其這傷口還是她故意咬的。
月兒努力告訴自己不處理傷口是他家的事,她沒有必要去理會「它」,甚至感到內疚,但仍忍不住「雞婆」地道︰「好歹你也拿塊布按住它,不要讓傷口血流個不停,看起來怪惡心的!」
「是嗎?那你轉過頭去別看好了。」他表面上看起來非常正經嚴肅,實則正努力控制心中那股笑意。
月兒故意裝作不在乎地撇過頭去,打量這間密室的擺設。
良久——「噢!你很討厭耶!」月兒終于沉不住氣地大聲指控。
憤怒地掏出昨天他遞給她擦眼淚的那條手巾,坐過去用力按住他下唇的傷口,嚴重聲明道︰「我是怕你的傷口好不了會延誤了我們的行程,你可別胡思亂想喔!」這項聲明無異于「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所以,即使她按住他下唇的傷口,也無法阻止他決堤的笑意。「哈哈……哈……」
「不準笑!唐文謙,不準你笑!」月兒老羞成怒地掄起粉拳,毫不容情地朝他亂打一頓,不過,由于他笑得挺不直身子,所以,絕大部份的粉拳全打在文謙的肩背上。「你再笑我就殺了你。」
這空洞的威脅顯然沒有產生嚇阻的作用,因為文謙仍然笑個不停,而且有變本加厲之勢。
「我要掐死你!」月兒憤怒地撲進他的懷中,小手用力地朝他脖子掐去,頗有言出必行的架式。
「咳……好……我不笑了……咳……我保證……」文謙一手摟著她的縴腰,一手連忙捉開她兩只「致命」的柔荑,又笑又咳地道。
顯然要不是月兒掐住他的脖子,他極有可能會笑上大半天。
月兒怒不可遏地坐在文謙的大腿上,雙眸閃閃發亮地死盯著他,眼中寫著滿坑滿谷的懷疑與不信任。「真的不笑了?」
「嗯!保證不笑了。」文謙板起自認為最嚴肅的面孔道,但俊臉上因笑得太激動而擠出來的淚水破壞了這效果。
月兒眯著眼嚴密地盯著他,見他一臉誠懇正經的表情,才滿意地點點頭;正待起身,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到他的大腿上卻絲毫未覺。
月兒嚇壞了!猛然想推開他的身體,但卻被他環在腰際的鐵臂給緊箍住,教她動彈不得!
「放開我!」她羞紅著俏臉想掙月兌他結實的鐵臂,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文謙露出壞壞的笑容,邪笑道︰「不成!現在是你自個兒『投懷送抱』,我絕不輕易松手。」他低頭輕吻她的頭頂,嗅著月兒清新淡雅的幽香。
「你別耍無賴了!」她的粉頰酡紅如醉,正待給他一番義正辭嚴的訓話——「叩!叩!」房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文謙的身體突然僵住,而月兒則是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坐回自己的位置,一邊對他投以最惡毒的瞪視。
「算你運氣好。」文謙低聲地警告她︰「不過,下次可沒那麼好運了。」
「二少爺,你們先吃點東西吧!」吳豫指揮兩名伙計將精致誘人的食物放在矮桌上。「等會兒我們再好好聊一聊。」
「謝謝!」文謙不客氣地拿起碗筷示意月兒一起吃。
「哇!好吃耶!」月兒一邊吃一邊不忘稱贊。
接下來就換吳豫與兩名伙計目瞪口呆了,他們從未見過有人吃東西那麼快過,就算是乞丐也吃得比他們斯文好看,他們簡直是狼吞虎咽嘛!桌上八大盤美食,一下子就風卷殘雲般一掃而空,立刻杯盤狼藉!
讓呆立在那兒的三人開始懷疑他們究竟餓了幾天?否則吃相怎麼如此難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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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天之內,平原鎮似乎涌進了大半的江湖人,全是為了藏寶圖而來,鎮上的幾間客棧,九成以上的客人裝扮都有江湖味,而且早已客滿。
捷足先登的是花了一個晚上像群無頭蒼蠅般在深山里亂鑽亂找,且無功而返的明心道長等人,待他們一覺醒來,才赫然發現大半的江湖人已聚集在平原鎮,而另外大半的江湖人則陸續趕來,深怕與藏寶圖失之交臂。
住不到客棧的江湖人只好在附近的民房借住,雖然大多數的武林中人都長得橫眉豎眼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防身武器,但基于他們出手大方,而且,因懷有藏寶圖的正主兒尚未現身,所以不願惹事生非,故百姓們大都願意租房子給他們住,也因此賺了一筆小財。而全部的江湖人全靜靜守在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處——平原鎮。
平原鎮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潮洶涌,每個趕來的江湖人都各懷鬼胎。
在這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中,月兒的日子並沒有好過到哪里去。首先,她變成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鎮日悶在「唐記布坊」後的住屋內,當然,照唐文謙唐二公子的說法是避免她出門被人認出,進而惹禍上身。但令她疑惑的是,為何他可以每日悠悠哉哉地出門,悠悠閑閑地進門,四處閑逛都不怕被人認出來,反倒是要她像個見不得人的媳婦兒一樣躲在家中。真是不公平!
難道他粘上兩撇假胡子,帶著一頂丑丑的布帽就能「掩人耳目」嗎?難道外頭的那群人全瞎了眼,看不出他那蹩腳的易容?月兒撇起不屑的嘴角。
唉!她悶悶地嘆了口氣。都已經三天了,文謙派人送出去的信函還未有回音,害她快悶死了!原以為對唐文謙有「企圖」的吳蕊君會處處刁難她、與她針鋒相對,誰知那天見了她一面後,從此吳蕊君就不見蹤影了。後來經她稍為一打听,才知吳蕊君不知何故被送到她姑媽家住幾天,大概是在防文謙這只色色的狼吧!
哼!算她運氣好被家人送得遠遠的,免得被那只給沾染了,像她向月兒可沒那種運氣,不但未來幾個月得和他相處在一起,而且還得處處小心他冷不防的「偷襲」,多麼危險呀!說來,她還挺羨慕吳蕊君能遠離文謙的「魔掌」呢!
「哈哈……哈……」
一陣爽朗的男性笑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只見文謙滿臉笑容地與一名俊朗瀟灑的男子走進她暫時居住的房間。
「月兒,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妹子唯唯的小叔——飛鷹社『閃日閣』閣主洛卓風,他是特地替我們送易容藥品過來的。」文謙愉快地拍拍卓風的肩膀,高興的不只是連日的等待終于有了消息,還因為他與卓風相當合得來,他已迫不及待要和卓風找個清靜的地方把酒言歡了。
月兒有禮地行了一個禮,清靈的黑眸有掩不住的好奇與欣賞。她從未見過如此俊偉不凡的男子,不但英氣逼人,且從容瀟灑,那分俊逸是文謙所比不上的。
「洛公子,你好,我是唐文謙的朋友向月兒。」她的態度異常親切可人。
這下,她不說是他的未婚妻了!文謙滿是不舒服地忖道。
不知她在搞什麼鬼!瞧她不知羞地直勾勾盯著卓風看,仿佛一只餓虎看到一塊香噴噴的肉一樣——垂涎得很,真是一點姑娘家的矜持都沒有!
「向姑娘,哪日你再到北方,一定得到飛鷹社的總堂口『盤龍嶺』來,讓我好好招待妳一番。」卓風微微笑道。
不知為什麼,一見到月兒姑娘就讓他聯想到小大嫂唯唯,兩人同樣擁有清新甜美的氣質,仿佛是來自山野林間的那股自然氣息,讓他覺得非常親切熟稔,忍不住對她報以誠摯的笑容。
「洛公子,你太客氣了!」月兒仍然沒有將目光調離他臉孔的打算,依舊處于「贊嘆」的高昂情緒中。
文謙很不是滋味地打斷他們的對話。「卓風,唯唯最近好嗎?」銳利的黑眸警告性地盯緊月兒,要她自我節制一點。
「她呀,皮得很!都已經懷孕五個月了,還整天活蹦亂跳的,一點孕婦的樣子都沒有,嚇得大哥開始精神衰弱,像母雞保護小雞一樣成天跟在唯唯身後,深怕她不小心跌倒,所以大哥現在『忙』到沒有時間處理公事,這會兒,公事全落在我身上。」卓風好笑地搖著頭道。
「尤其當唯唯接到你派人送去的信函時,簡直將『盤龍嶺』給吵翻天了,直吵著要來這里『支持』你,可惜被大哥給嚴厲制止了。結果,當晚她竟將包袱收拾好,打算偷偷跑下山,所幸被大哥給捉了回來,我從未見過大哥的臉色鐵青到那種程度。在我趕到這里前,還听說大哥要把唯唯軟禁在房里三天,要唯唯好好反省一下。真是太有趣了!我迫不及待想要回去看他們的後續發展了。」
文謙呵呵輕笑道︰「這小妮子是該給她一點教訓,免得她老是把『盤龍嶺』玩得雞犬不寧!」語畢,他搭上卓風的肩膀。「走!我們不要談唯唯那些傷腦筋的事了,到我房里好好喝幾杯吧!」
「這主意不錯。」卓風表示贊同。
就這樣,月兒眼巴巴地目送兩個大男人離開,嘴巴因驚愕而張得大大的。怎麼會這樣?他們竟然拋下她,熱絡地移師到唐文謙的房中喝酒聊天,他們未免太無情無義了吧!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洛卓風的到來意味著他們近日就可啟程,擺月兌這種無聊到讓她數指頭打發時間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