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翩翩一臉驚恐地大聲叫嚷著,嬌小的身軀拼命往後退,只差沒「黏」在樹干上。
「你真是不識好歹耶!」端木野難得的善舉就被她這樣不明不白地否決掉,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只見他譴責地瞪了翩翩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只黃玉小瓷瓶。「過來一點,讓我上藥。」
「不用麻煩了。」翩翩的聲音抖如秋風。「我自從被詛咒成喜鵲後,體質就變得很奇怪,不但不會老,小傷口在兩天內也會迅速復元,而愈大的傷口則痊愈得愈快,所以端木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天!端木大哥該不會「雞婆」到非的要替她上藥吧?不成!不成!她這個人最怕痛了,尤其是藥粉撒在傷口上的撕裂感最可怕。
端木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對她能在顫抖中講出這番長篇大論感到佩服,但他壓根兒不信她的鬼話。
他就不信山林的精怪神通廣大到不會衰老、生病,甚至死亡,更何況她只是一只被逐出山林的蹩腳小鳥,怎麼可能擁有長生不老的能力呢?
「我管你傷口會不會自動痊愈,反正看在我眼中相當礙眼,所以我一定——喂!你別跑!」
「啊——」翩翩受不了地大喊一聲。
她的腳踝突然奇跡似地復元了,連鞋襪都來不及穿,她就身手敏捷地拔腿就跑,一頭光滑如絲的烏黑秀發在她背後隨風飛舞,根本不像一個腳踝受到扭傷的可憐女子。
端木野懷疑地蹙起眉頭,瞅著她那「健步如飛」的縴細背影。
這只笨小鳥有必要嚇成那樣嗎?連自己的腳傷都給嚇忘了。
他一個人影翻飛,便逮住翩翩這只受驚的小鳥,將她有如小雞一樣拎了起來。「你怎麼了?我還以為你的腳踝扭傷了。」
「放開我!放開我!」翩翩狼狽地吊掛在半空中死命掙扎。「我不想擦藥。」
端木野為之氣結。「你別像小娃兒一樣鬧脾氣好不好,擦藥又不會痛。這‘丹參散’是我們‘璇璣門’最好的治傷藥粉,別人要用還沒有那個福份用得到呢!」他索性將她的嬌軀轉向他,好好地將她的「不識貨」訓了一頓,同時靜靜等待她臉上嫌惡害怕的表情出現。
因為「璇璣門」地處偏遠的塞外,而且門下弟子都是由門主精挑根骨奇佳的幼童組成,所以,「璇璣門」的門下弟子相當少,再加上「璇璣門」鮮少與江湖人來往,行事隱密孤立,故被視為塞外的神秘教派。
原本,「璇璣門」的莫測高深並沒有引起江湖中人的特別注目,然而在一年以前「璇璣門」出了一個叛徒「血煞人魔」斐騏,不但盜走鎮教之寶「白玉冰蟬」,且在江湖中做了許多人神共憤的歹事,不但濫殺無辜,並且吸食人血,引來江湖一陣腥風血雨,害「璇璣門」正式被冠上塞外魔教之名。
而端木野就是「血煞人魔」斐騏的大師兄,亦是「璇璣門」未來的少門主,他來到中原就是要追殺敗壞教中聲譽的叛徒斐騏,並且拿回鎮教之寶。
「‘璇璣門’是什麼東西啊?好像滿厲害的樣子!」翩翩的好奇心被挑起,只見她睜大圓亮的美眸感興趣地問道,全然忘掉自己的嬌軀還掛在別人的手臂上。
難怪這只膽小鳥沒有露出驚恐畏懼的神情,原來她還未听說過「璇璣門」的惡名。其實,端木野不應該訝異于她的消息不靈通,畢竟她沉睡了三十年,最近才清醒過來,孤陋寡聞、單純無知都是被允許的。
「你不知道就算了。」他淡淡地道,並將她放了下來。
翩翩嬌美的小臉蛋納悶地皺起來。「我應該對‘璇璣門’如雷貫耳嗎?」她不死心地再一次追問。「如果我不知道會不會被人恥笑?」
「不會!」江湖中人對「璇璣門」深惡痛絕,每每提到「它」大家都是咬牙切齒、大聲咒罵,所以,他們會樂于將「它」的丑陋惡行與她分享的,根本不會有機會取笑她。端木野諷刺地忖道。
「是嗎?」翩翩明顯地陷入思索中,用力回想在飛來黔靈山這兩天中有無听到有關「璇璣門」的字眼。
端木野趁著她難得的沉默,逕自拿起「丹參散」替她的臉部上藥,心中不自覺閃過一絲絲的溫柔。
風不定、人初靜——
???
「噓!噤聲。」
端木野突然手捂住翩翩那嘰哩呱啦講個不停的小嘴,一手緊緊圈住她的細腰。胯下的黑馬在此時也停了下來。
翩翩澄亮的美瞳頓時睜大,困惑的小頭顱仍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無語地用眼神詢問著——怎麼回事?
「前方有人。」端木野俯下頭低語。「待會兒下馬後,你待在原地等我,不準輕舉妄動。懂不懂?」他的口吻異常嚴肅正經。
老實說,翩翩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緊張的,畢竟他們已經快要接近山腳了,這地區難免會有人煙出沒,但是,她仍乖巧地點點頭。
她總覺得端木大哥太大驚小敝了,又不是在玩「官兵捉強盜」,干嘛弄得疑神疑鬼的?
端木野松開她的嘴,悄悄回身下馬,順手將腿短的翩翩扶下馬——因為馬兒過于高壯,導致她沒有膽量自己上下馬。
「乖乖的。」端木野又低聲警告一次。
翩翩無趣地撇撇嘴。「好啦!你安心的去吧!」真是?哩?唆的!又不是去做什麼大事業,他沒事那麼擔心她干嘛!
端木野對口無遮攔的她瞪了一眼。
「如果一個時辰後我沒有回來,你就牽著我的馬走下山,賣了它大概可換個上百兩的銀子,夠你充裕的過好幾年了。記住,千萬別冒著生命危險來找我。」
翩翩一听完他的「遺囑」,霎時冒出冰寒的冷汗,面無血色地低語著︰「會有生命危險?」嬌柔的嗓音中有掩不住的恐懼,她可不希望費盡千辛萬苦找到端木大哥後,又因為他一個詭異的貿然行動失去了他。「那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里好了,別去多管別人的閑事,搞不好前面的那個人只是上山砍柴的樵夫而已。」翩翩著急地拉著他的手臂,想將端木野「拽」上馬。
「你不要擔心。」端木野抽回手臂,安撫道︰「他可能是我要尋找的人,我到黔靈山就是打听到他在這附近出現。保重了!」
他輕輕地撫模她嬌女敕的粉頰,才狠下心來掉頭往前走,總覺得自己對這只小喜鵲放不下心來,希望她能乖乖地听他的話。
「端木大哥——」翩翩擔心地輕呼一聲,睜著一雙驚懼的圓眸目送他離開。
不行!這太危險了!
她是不曉得端木大哥的武功如何,但像這樣有勇無謀地去找別人的麻煩,實在是太魯莽了,萬一……萬一他武功不如人……被打得「落花流水」……那該怎麼辦?
不!她不想讓三十年前的悲劇重演,她不要那種肝腸寸斷的無力感再次出現在她身上。
翩翩激動地搖頭,美瞳閃過一抹堅定的燦爛神采。
她帶著強烈的決心走向端木野消失的方向。
哼!她何翩翩——不!端木翩翩(她自動冠上端木野的姓)可不是膽小怕事的小老鼠。
她不會眼睜睜地看端木大哥去「送死」的!
???
「斐騏,你在干什麼?!」
一聲嚴峻的叱責在樹林的空地上驀然響起。
一名滿嘴鮮血的俊秀男子慌張地從嘴下的尸體抬起頭來,一看是向來最嚴厲,卻也最愛護他的大師兄端木野,連忙倉皇地站起身子來。
「大師兄,你怎麼來了?」他不安地雙目四處飄移。
「血煞人魔」斐騏並沒有如江湖人想像中是個滿臉橫肉、蠻橫殘暴的模樣,相反的,他年輕斯文,眉清目秀,看起來像是一個人品俊逸的有為青年,實在不像干下一連串駭人听聞的食血殺人魔。
端木野走近他的身邊,輪廓分明的俊臉上帶著難以置信與痛心疾首的表情,他沉痛地道︰「原本你真的做出這種殘忍的事,若不是親眼目睹,我不會相信一向善良單純的小師弟會變成一個吸食人血的惡魔。」他的黑眸沉默地掃過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體,汩汩的鮮血從他的脖子緩緩流出,將附近的草地染成紅褐色。
斐騏退了幾步,痛苦地道︰「大師兄,我知道我辜負你的期望,但是,我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就當作沒有我這個師弟吧!」
端木野臉色一緩。「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說來听听。」
平心而論,在五位師弟中,端木野最喜歡稟性純良的斐騏,故平常也與他最親近,當師父桑札下令要他對斐騏格殺勿論時,他心中還一直抱著存疑,想知道斐騏性格歪變的原因。
斐騏悔恨地搖搖頭,抹掉嘴邊的鮮血,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盒子拋向端木野。「我的病說了你也不會了解。大師兄,你代我把這‘白玉冰蟬’交還‘璇璣門’吧!我告辭了。」他神色黯然地轉身離開,頹喪的身影仿佛擔著千斤巨石般沉重。
「慢著!」端木野一個縱身便攔住他。「我不能讓你就這樣離去。」他的黑眸載滿疼惜。「我不管你的苦衷究竟是什麼,你最好自行廢去武功,跟我回‘璇璣門’見師父,我會求他老人家饒你一命的。」
「不!」斐騏突然狂暴地大吼。「我絕不回去見他!是他,一切都是他害的!是他那偽善的小人拿了一本秘笈給我,害我現在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殺人魔。我恨他!你听懂了沒有?」他的神色異常狂亂。
端木野漆黑的劍眉一皺。「師弟,不準你對師父不敬。」
斐騏聞言,激動地喊道︰「不敬?!我滿手的血腥都是他所造的,你叫我怎麼尊敬他?」
「你別胡言亂語的,師父待我們恩重如山,你怎麼可以惡意詆毀他老人家。」
端木野不懂斐騏為何變得如此偏激,但要他相信師父會做出這種陷害徒弟的事是不可能的,因為師父平常待他們師兄妹有如親生子女,不但慈祥和藹,而且懇切關愛地諄諄教誨他們,師父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來,莫非其中有誤會?
「大師兄,勸你還是對師父提防一點比較好,省得有一天落到像我這樣的下場。」
端木野嘆了一口氣。「斐騏,你廢去武功隨我回塞外,師父一定會給你滿意的解釋。」
「不!我不想被他殺了滅口,再說,如果我沒了武功,就等于是一個無用的廢人,我這一生豈不完了?」斐騏恐懼地低語。
斐騏的神情由恐懼轉為戒備。「大師兄,我知道你的武功高強,連師父那小人現在都比不上你,但是,我絕對不會束手就縛的。」他右手緩緩抽出腰間長劍,擺出起手勢指向端木野。
由于斐騏太過相信師父桑札,所以沒有任何質疑就練了他給的一本秘笈,沒想到他雖練成了一身詭異的武功,同時也喪失自己的心神;只要他一運功動武,便會神智盡失,陷入瘋狂殺人的狂瀾中,唯有吸食溫熱的人血才能使他恢復清明的神智。
在兩三次殺戳後,斐騏便發覺自己的不對勁,于是,盜走教中至寶「白玉冰蟬」,希望可解萬毒的「白玉冰蟬」能化掉他體內的邪功,可惜並沒有奏效。所以,他進入中原開始尋找名醫,但在一次偶然中,他為了解救一名少婦動了武功,神智不清的他當著少婦的面吸食尸體的鮮血,就這樣,他「血煞人魔」的惡名傳了開來,許多以俠義自居的江湖高手便聞訊陸續前來圍殺他,于是,他名醫還未尋到,就制造了更多的殺孽,不用說,他那「血煞人魔」的名號自然愈來愈響亮。
這也就是他躲避到偏遠的黔靈山的原因,他不想再動武,不想再殺人了。
斐騏厭惡一看到白道俠客就躲,黑道惡人便殺的生活,他只想要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不過,只要他當天吸食過人血,在一日內便不會著魔,所以,他才會跟大師兄端木野把話說清楚,甚至敢與他對峙——因為他剛才已吸食過追殺他的人的鮮血。
「你真是執迷不悟!看劍——」
端木野右手一抽,猝揮長劍,帶起一片銀光閃耀刺向斐騏的「氣海穴」,打算一舉廢去他的武功。
斐騏側身一閃,右手銀劍反身一旋,快如電光石火地猛向那迎面遞到的右腕削去,又快又狠。
可惜端木野早已猜到他的攻勢,朗嘯一聲,右臂疾沉,躲過他的長劍,順勢向上一翻,右手的長劍反向斐騏握劍的右腕脈門劃去。
斐騏一驚,狼狽地連躲了好幾招,才以新學秘笈中一個刁鑽的招式化去危機。
他們雖是同門師兄弟,但端木野進門較早,且根骨奇佳,所以對于教內的武功招式早已領悟至深,甚至自創了不少玄妙的招式。而斐騏的武功卻是由端木野代授的,他的一招一式端木野都了若指掌,故他自然節節敗退,所幸他還有一些新習的詭異招式撐著,否則,這場師兄弟之間的決斗早就結束了。
端木野閃電般的長劍招招不離他的「氣海穴」,對于他奇詭的招式雖有顧忌,但已模到其破綻,那就是斐騏在變換招式時不夠熟練利落,導致一式與一式之間有很大的空隙可尋。
倏地,右側草叢傳來幾句焦慮的輕呼聲與衣裙擺動的?聲。
原來剛趕過來的翩翩一見場面是如此驚險,不禁輕呼出聲。
在空地上打斗的端木野與斐騏不但招式精湛絕倫,且功力深厚,自然听得到草叢那邊的輕微動靜。
端木野暗叫一聲︰不妙!那只笨小鳥跑來這里湊什麼熱鬧啊!簡直是來送死的嘛!
被逼得快招架不住的斐騏一見機不可失,突然轉身凌空拔起,長劍射出萬道光芒,挾著破空之聲直往右側發出聲響的草叢刺去。
斐騏料想此人必定是大師兄端木野的朋友,擔心他的安危故躲在蒸蒸日上叢替他助陣,所以,他刻意假藉要刺殺那人,依大師兄那義氣十足的胸襟,一定會為了搶救那人而分神,如此一來,他便可以趁機逃離此地。
「翩翩,快躲——」
端木野嘶啞著嗓門大吼,同時身軀如鷹似的飛撲過去,欲解救籠罩在危險之下的翩翩。
「救……救命呀……」
翩翩嚇得面白如紙,嬌軀直打顫,在發出一句微弱的求救聲後,只能睜著恐懼的圓眸,呆呆地瞪著朝她飛刺而來的長劍。
斐騏一听那呼救聲是來自姑娘家嬌柔的嗓音,不禁臉色一變,但因為他的攻勢又快又猛,已經來不及收回長劍,只好盡可能偏移劍身了。
只見鋒利的長劍刺入翩翩柔軟的嬌軀,穿胸而入。
端木野駭然的淒厲狂吼︰「翩翩——」
隨著他那悲痛冷冽的吼聲,端木野毫不留情地運集十成功力揮劍劈向斐騏。
斐騏苦著一張猶帶稚氣的臉孔,微微向左一閃,避過那致命一擊。「大師兄,我不知道她是你的紅顏知己,對不起。」語畢,他便轉身向後逃逸,他的長劍猶留在翩翩的胸腔中。
端木野沒有追上去,他雙目微紅地坐在翩翩傷重的嬌軀旁,看到那把鋒冷的長劍怵目驚心地直插在她的胸部上,雖看不到任何血跡,但端木野知道她體內必定大量出血了。
翩翩沒有救了!
端木野心中充滿椎心刺骨之痛,直到此刻,他才發覺翩翩已不知不覺蠱惑他的心,他喜愛這只小喜鵲的迷糊可愛、單純善良,甚至愛她的聒噪黏人,她已不知不覺地變成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而現在,他就要失去她了!
這全是他的錯,他不該丟下這只笨喜鵲,然後天真地冀望她會乖乖听話。他恨自己太不了解翩翩那傻呼呼的個性,害她香消玉殞。
「唔……」翩翩痛苦的低吟聲喚醒嚴重自責的端木野。
「翩翩,你還好吧?」即使明知道她已無救了,但端木野仍忍不住開口關心。
他將她抱在身上,小心避開那把長劍,緊緊摟住她嬌小的身子。
翩翩柳眉一皺。「這劍插得我好痛喔!」隨即,她詫異地看到他臉上自責悲痛的神情。
端木大哥板著一張怪臉干嘛!她不是告訴過他她擁有傷口自動痊愈的能力嗎?她只不過是胸口被刺得很痛而已,又不會真的死掉,端木大哥為什麼那麼擔心?
炳!他該不會被她的真情感動,所以對她暗生情愫吧?她倒可以好好「試驗」他一下。翩翩的美瞳閃過一抹壞壞的光芒。
端木野沉浸在濃濃的悔恨中,怪自己沒有早一點明白他的內心情意,老是對她不理不睬、冷冰冰的,現在,如果她死了,他怎麼辦?
「端木大哥。」翩翩「虛弱」地喊他一聲。「我好怕喔!我是不是會死掉?」她「害怕」地低語,冰寒的小手模著他出色的臉龐。
端木野臉色驟變,慌亂地抓住她白玉柔荑,緊貼在他的臉頰上。「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他面如死灰地抵吼。
嘖!沒想到端木大哥也會騙人,依她這種嚴重的傷勢,若是發生在普通人身上,絕對必死無疑,可是端木大哥竟然「睜眼說瞎話」,想要晃點她,真是太不應該了!
可是瞧他面無血色,悲不可抑模樣,又不像是壞心哄騙她的樣子,反倒是自我欺騙的意味比較濃厚,難不成端木大哥真的對她動了感情?嘻!
「端木大哥,我知道我活不成了。」翩翩「黯然」地道。「在我死前,可不可以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端木野痛楚地閉上雙眸。「你說吧!我一定盡力替你完成的。」他雙手激動地摟住她。
翩翩的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你能不能對我說一次‘你愛我’?拜托!」她眨著期待渴望的明眸。
端木野愣了一下,根本沒有想到她會提出這麼大膽的要求。
他緩緩睜開眼楮,堅毅的俊臉上同時閃過一抹淡紅色彩,遲疑地俯視她雪白的臉蛋,見到她那默默哀求的神情,才咬著牙應允。「好!我答應你。」
可是,端木野的嘴色竟如魚困淺灘般一開一合、一開一合,就是吐不出聲音來。
「快說呀!」
翩翩不耐地催促著,忍不住打了一個秀氣的小呵欠,一點姑娘家該有的矜持與嬌羞都沒有。
她的小小呵欠引來端木野懷疑的目光——他從未見過一個性命垂危的人還有時間「打呵欠」!
翩翩警覺到自己所露的破綻,連忙又裝出一副「快要不行」的虛弱神情。
「我的意思是,時間不多了。」
端木野有些罪惡感地輕瞥她一眼,暗暗責怪自己怎麼可以懷疑這只單純的喜鵲。再說,他不是剛剛才頓悟到自己是真心喜愛她的,那麼,她死前這一個小小要求不就正好給他一個機會去表白自己的情意,那他還在顧忌些什麼?
他內心雖是勇氣十足,但仍頻頻深呼吸,清一清喉嚨才道︰「我愛你。」
「真心的嗎?」她試探地道。
「嗯!」端木野低頭輕啄她那細致無瑕的額頭。「我真的愛你。」
第一次別扭地說出這樣肉麻的情話後,第二次時,顯然端木野適應許多——至少他沒有再起雞皮疙瘩了。
翩翩露出小貓使壞後的滿意笑容,她舒適地躺在端木野的大腿上,頭則倚著他結實的手臂,基本上,要不是胸口那把長劍「戳」得她很難過,她肯定會舒服地逮住這機會猛睡它一頓。
「那你可不可以‘順便’吻我一下呢?」她這叫做得「隴」望「蜀」!
端木野又呆了一下。
怎麼她在死前還那麼難以「伺候」,竟然提出一堆「古怪」,又不合情理的要求。她不是應該把未完成的心願托付給他嗎?為何她老是繞著這尷尬的話題打轉?難道她就不能交代一些正常的遺言嗎?
「端木大哥,你忍心拒絕我這最後的願望嗎?」翩翩適時地擠出幾滴眼淚,「哀戚」地道,害端木野又內疚起來。
「好!我親你。」
他壓根兒沒注意到翩翩眼底那道「得逞」的賊光,更沒想到翩翩怎麼拖那麼久還沒死。
照理說,像翩翩這樣傷勢嚴重的人能撐個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偷笑了,而她從受傷到現在,已耗了不只五、六炷香的時間了,命未免太「韌」了吧!
端木野俯首溫柔地吻上她的唇瓣,瞧他小心翼翼的輕柔模樣,仿佛在呵護一尊脆弱的瓷女圭女圭一樣。
「呵呵……」翩翩突然殺風景地輕笑出聲。
「怎麼了?」端木野抬起頭來,納悶地望著她那笑靨如花的小臉蛋。
莫非她這是回光返照,快要不行了,所以才有力氣發出笑聲?不!他不想失去翩翩!端木野一臉的驚恐。
「沒事!」翩翩連忙捂住自己笑得快裂開的小嘴。「我只是想到你以前跟我親吻的時候,舌頭都會‘偷溜’進我的嘴巴,跟現在你這種吻法差好多喔!害我忍不住猜想你的‘技巧’是不是退步了,所以,就不小心笑出聲了!」
端木野的男性尊嚴受到嚴重的創傷與羞辱,只見他老羞成怒地氣紅了俊臉,粗啞地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親吻——」
慢著!姑且不論她那撈什子的胡言亂語,她的態度未免太輕松愜意了吧?一點都不像快要去世的人。可疑!太可疑了!
端木野慢怒的臉孔漸漸轉為狐疑的神色,但是,她胸口插了一把長劍是鐵錚全全的事實啊!一個人受了這種重大的傷勢,決計活不了的。
「要呀!我剛才只是在勸你設法改進技巧而已,並沒有侮辱你的意思。」翩翩儼然以「權威」的姿勢道。「好了!我們繼續吧!」柔媚的口吻暗示著她會「教導」他的曖昧意味。
瞧!就是她這種愉悅得意的神情引起他的懷疑。
沒有一個人在死神將至的時候還笑得出來的,除非那個人是傻瓜!
「糟糕!」翩翩不禁暗叫一聲。
端木野的右臂枕著看似傷重的翩翩,他用左手拔出那把帶有血跡的長劍。
接著,奇跡發生了。
翩翩胸前那道丑陋的傷口,竟然緩緩停止那長劍拔出後涌出的鮮血,然後開始收口結痂,一轉眼間,一個致命的傷口僅剩下一道粉紅色的小疤,若不是被戳破的衣服上染有血跡,端木野絕不會相信他眼前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