嬪兒被安排住進「葉墜別院」的廂房內,以方便她治療黑昊漠的腿——現在她終於知道那個壞脾氣病人的大名了。
她暫時居住的房間比她以前的家還大上參倍,里頭簡單的擺設充滿男性化的味道,毫無半絲女性的柔和,雖然黑夫人很客氣地派人趕緊搬來一個大衣櫃及梳妝台放在房內,但陽剛的氣息仍令她心頭感到不安與騷動,不知所為何來?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離家那麼遠吧!
房間內的每一件陳設物看起來都像無價之寶,即使像她這種鄉下丫頭,也看得出它們價值不凡,這讓向來知足常樂的嬪兒著實擔心許久,深怕走路一不小心就撞壞別人家的寶物,如果讓她可以選擇的話,她情願自在地住在這里的柴房,也不要過得那麼提心吊膽。
嬪兒想起剛才她一路走來,途中見到的亭台樓、假山流水、拱橋花園,即使只是走馬看花,她也能明了其中的瑰麗與精雕細琢,不知道這家子是做什麼生意的,居然富可敵國!
「小姐,夫人派我來伺候你。」一名清秀的丫鬟曲膝向嬪兒請安。「你叫我小歡就可以了。」
「小歡,我並不需要丫鬟啊!你去告訴你們夫人我心領了。」嬪兒朝她露出溫婉的笑容。「這二十多年來,我沒有人幫助還不是過得好好的,況且住在這里那麼舒適,我不用砍柴、燒水、煮飯,只要專心照料病人就好了,所以你用不著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不行啊!夫人叫我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不能違背她的命令。」小歡難過得眼眶都紅了。
眼看她就要哭了出來,嬪兒只好趕緊答應她。「好、好?我知道了,那你就留下來好了,反正我也搬不動黑公子。」
「門主——」小歡害怕地屏住氣,只見她小心翼翼地問︰「小姐為什麼提起門主?」
「因為黑公子很笨重啊!罷才搬動他累得我滿身大汗,以後我要替他針灸的時候,你可以幫我替黑公子翻身,讓我省一點力氣。」講到最後,嬪兒開始感激黑夫人把小歡派在她身邊了,不然每天這樣使力下來,她一定會腰背痛的。「對了,現在你就可以幫上忙了,我們去幫黑公子清洗身子,他好臭喔!」
「什……什麼?」小歡嚇得雙腿一軟,「咚!」的一聲坐倒在地,恐懼地囁嚅著。「千萬不能幫門……門主洗澡,他每次都發……好大的脾氣……有許多男丁都被門主……用東西打破頭,好……好恐布喔……」
這麼暴力啊!
嬪兒不贊同地抿起兩瓣櫻唇。「照你這麼說,黑公子一定是很久沒有擦洗身體了,難怪他渾身發臭。」嬪兒像是下了堅定的決心道︰「你放心,如果黑公子敢拿東西敲我們的頭,我就把他的雙手綁起來,看他能怎麼辦!況且我是他的大夫,他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小姐……」小歡哀嚎一聲。「我們不能這樣對待門主,你不知道他生起氣來有多嚇人,你再考慮一下好嗎?」她真的、真的很後悔自願來服侍女神醫,原以為撿到一個輕松容易的好差事,現在才悔恨地發覺自己「誤入歧途」,這下她小命堪憂了!
「我不知道你的鼻子怎麼樣?但我的嗅覺很好,可不能忍受在未來的二十天都聞到你家門主的臭味,我相信你一定也會受不了。」嬪兒看到小歡那夸張的反應,忍不住好笑地翹起唇角。「如果你聞過黑昊漠身上那股可怕的味道,我相信你情願面對他的壞脾氣。」
小歡面如死灰地站起來,擔憂地嘀咕著︰「我寧願兩種都不要面對。」
「這沒什麼好害怕的!小歡,麻煩你去端盆溫水到黑公子的房間,還有,找一條乾淨的布塊,我待會兒要用。」
「是的,小姐。」小歡心不甘情不願的應答,然後便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嬪兒在藥箱里找齊東蚊瘁,就直奔黑昊漠的房間。
★★★
「黑公子,你睡著了嗎?」
嬪兒禮貌地敲了幾下房門,听里頭都沒有反應,就直接推開門,雙手捧著一大堆東西,走進他睡的寢居內。
她一進去,就看見黑昊漠的眼楮直勾勾地瞪著自己。「咦?你沒有睡嘛!為什麼不出聲呢?」
黑昊漠冷冷地哼了一聲。
「噢!原來如此。」由於他整張臉都被濃密的胡子遮住了?讓嬪兒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她只好把他的哼聲解釋為「我剛睡醒」。
嬪兒把懷里的東西全擱在床邊的矮幾上,然後拿起其中一個石爐放在房間右側的櫃子上,在雅的石爐內放了一些她自制的野花花瓣,接著點燃它們。
寢居內登時彌漫著一股清淡的花香,趕走不少屋內的惡臭。
「你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在我房間弄出這種娘娘腔的味道。」黑昊漠大發雷霆了。「我命令你快把它弄熄!」
「對不起,恕難從命。」嬪兒一臉為難且誠實地搖搖頭。「你的房間實在太臭了。」
黑昊漠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他從沒見過這麼愚勇的女人,竟然敢嫌他房間臭!「嫌臭就滾出去!沒人叫你進來。」
「不行,我得先幫你清洗身子,刮掉你的胡子,妥善處理你的膿瘡,還要幫你的雙腿做一點運動,最後你吃些東西,至於針灸和藥敷則從明天再開始。」嬪兒板著手指頭,一樣一樣說給他听。
「你作夢!」黑昊漠爆出激烈的反應。
「你別老是大吼大叫的,要是你待會兒嚇壞了小歡,就沒有人幫我忙了。」嬪兒壓根不擔心他的怒吼!反而緊張他會嚇跑小歡。
嬪兒的話才說完,就見小歡端著圓益戰戰兢兢地走進來。「小姐,我把溫水端來了。」她把木盆放在房間中央的圓桌上,然後立即退得遠遠的。
「小歡,謝謝你。」嬪兒走近黑昊漠的床邊,禮貌地要求小歡道︰「請你不要站那麼遠,過來幫我把黑公子的衣袍月兌掉。」
「你敢幫這女人!」黑昊漠的臉色倏地變得陰沉。「我就把你逐出鬼影門。」
小歡嚇得淚珠開始在眼眶中打轉。「我……我不敢……」
嬪兒那柔美的小臉頓時涌起了無奈,她給了黑昊漠一個不以為然的眼神,然後對可憐的小歡說道︰「好吧!那你就站在桌子旁,把我想要的東西遞給我,可以嗎?」
「可……可以……」在黑昊漠凶狠眼神的威脅下,小歡渾身戰栗地考慮良久,才鼓起勇氣答應。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蠢,竟然答應女神醫的要求?可是當她一看到對方柔婉沉靜的眼神時,她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女神醫身上那股嫻靜的氣質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安心。
「謝謝你,小歡。」
嬪兒轉身把黑昊漠污黃的被子放在另一張椅子上,打算替他換一床乾淨的棉被,接著,她身要解開他身上的袍子??
「呃……」嬪兒的玉頸突然被黑昊漠的雙手掐住,使她因為驚愕而忍不住發出叫聲。
黑昊漠的黑眸危險地眯了起來。「你知道嗎?我只要輕輕一使力!你漂亮的小脖子就會被我扭斷了。」他健壯的雙手愈攏愈緊,眼神也愈來愈殘暴。
「門主……」小歡驚呼一聲,想要沖過去阻止,卻又不敢,整個人急得團團轉。唉!她早就說不要幫門主清洗身子了,女神醫偏偏不听她的勸告,現在慘了吧!
「你不能扭斷我的脖子,黑公子。」嬪兒雖然面有懼色,但吐出來的嗓音仍然冷靜平穩。「如果你殺了我,誰來治療你的雙腿?難道你想一輩子都不能走路嗎?」
黑昊漠充滿敵意地重重掐緊她白女敕的頸子,一字一字慢慢威脅她。「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我的腳還沒有感覺,我要你死得很難看!」看到她呼吸困難地閉緊痛苦的雙眸,黑昊漠才嘴角噙著滿意的擰笑,松開她的脖子。
嬪兒模著脖子頻頻深呼吸,不用觀照銅鏡,她也知道自己的脖子紅了一圈,明天一定會產生瘀青。
「唉!黑公子,以後你要稍微控制一下你別扭的脾氣,不要隨便使性子,這對你雙腳的復元沒有好處的。」
嬪兒一邊發表她專業性的短評,一邊替他把發黃、發臭的外袍月兌掉……
「小姐,你不能這樣月兌門主的衣服!」小歡驚恐地瞪大眼楮,難以實信地瞄了瞄她拿有外袍的手,小臉早已經紅得像桃子一樣了,她心里大大地納悶著︰女神醫怎麼如此大膽啊?她這樣大剌剌地月兌掉門主的衣服,難道不會不好意思嗎?
基本上,嬪兒已經習慣小歡的大驚小敝了,她淡淡地笑道︰「小歡,你不用害怕,黑公子不會再掐我脖子了,麻煩你把布條扭乾遞給我。」嬪兒壓根兒沒想到小歡是擔心她的「名節」,而不是她的脖子。
她自小與乾娘生活在人跡稀少的森林中!乾娘平日把時間都用來鑽研醫術,與教導嬪兒學習醫書、分辨藥草與煉制藥丸,從沒想過要教嬪兒一些姑娘家該懂的事情,導致嬪兒根本不清楚所謂的男女之隔,更別說是「男女授受不親」了。所以,她一點都不覺得替黑昊漢擦洗身體是一件奇怪的事,況且在她乾娘病死前的一個星期,她也曾天天幫乾娘擦澡,試著讓她老人家舒服一點,同樣是病人,她不覺得這有任何差別。
如果嬪兒知道世俗的眼光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她肯定會為自己的無知與大膽而感到羞愧。「可……可是……」在小歡支支吾吾的同時,她見女神醫已經俐落地月兌光門主的衣袍,而門主卻是一點都沒有反抗,反倒一副莫測高深地盯著女神醫不放。唉!這教她怎麼啟齒啊?
「別怕!」嬪兒了然地安慰她,趕緊放下床榻邊的錦幔。「這樣你就不用怕你家門主瞪你了。」
這樣也好啦!小歡心想,看女神醫熟練的模樣,她八成已經幫無數不良於行的病人擦過澡了,她毋需替女神醫感到擔心,只要顧好她自已就行了。
小歡連忙扭乾溫水里的布條,目不斜視地遞給幔帳內的女神醫,然後像躲瘟疫似的立刻退回桌子旁。
嬪兒坐在床沿上,伸手接過那塊布條,從黑昊漠的臉上開始擦抹。「等我幫你清洗乾淨後!你就會感覺輕松一點了。」
黑昊漠沉默不語,眯起一雙陰驚的眼,冷冷地觀察她臉上的神情。他還是不敢相信有姑娘家那麼豪放大膽,在看到他的時,竟然面不改色,連眼楮都沒眨一下,就算是紅牌妓看到恩客時,多少都還會假裝害羞而臉紅一下,但是這位天殺的女神醫居然一點特殊反應都沒有當然第一次的時候例外。
這可惡的女人到底在想什麼?
黑昊漠冷眼旁觀她輕巧的動作,心中更加斷定她在治療病人之餘,一定也熱情地提供自己曼妙的胴體,陪病人在床上雲雨一番,想到這里,黑昊漠的心扉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刺痛與厭惡感。
嬪兒在清洗完他的身體後,替他擠掉膿瘡內的黃汁,在處理乾淨的傷口撒上一層清涼的藥粉,然後替他穿上潔淨的衣物。
「你的膿瘡過幾天就會好了,而我每隔兩個時辰就會過來幫你翻身一次,這樣你就不會再長膿瘡了。」嬪兒邊說邊按摩他沒有知覺的雙腿。
黑昊漠冷哼一聲。「誰要你雞婆的?你只要負責讓我能走路,我就『感激萬分』了。」他的最後一句話諷刺極了,像是從牙縫中迸出來似的。
嬪兒露出一抹柔婉的笑容,覺得黑昊漠真像一個愛鬧脾氣的壞小孩,可惜他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很難激起她莞爾的笑意。
她轉向小歡吩咐道︰「小歡,你去找一條新的棉被來,然後到廚房拿一把菜刀給我,並叫廚房的人馬上送一些清淡的食物過來。」
「菜刀?!」小歡的聲音明顯的有些恐懼,「小姐,你要菜……菜刀做什麼?」女神醫該不會是被門主激怒了,想拿菜刀砍人吧?天啊!她還以為女神醫是來救人,而不是來殺人的,如果門主真的被宰了,那她這無辜的丫鬟豈不是會被冠上「同謀」的罪名?
黑昊漠的眼中透著一抹警覺的古怪光芒,暗忖︰這天殺的女人要菜刀做什麼?
「幫你家門主刮胡子啊!不對嗎?」嬪兒的信心喪失了一些,她吶吶地反問小歡,只見小歡的臉孔正嚴重地扭曲著!看到她臉上那特殊的反應,不禁使嬪兒懷疑自己是否說錯話了。
「對、對……對極了……」小歡偷笑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她抱著笑痛的肚子蹲在地上。想當然耳,她是為了小命著想,不敢暢快的笑出聲,不然她根本不用憋得那麼辛苦了!「不過!蔽胡子不是用菜刀,門主有專門的剃刀。」
小歡撐起軟趴趴的雙腿,抹掉剛才從眼眶中擠出來的笑淚,走到衣櫃前,找到一把鋒利的剃刀,交給嬪兒。
黑昊漠的黑眸原本帶著嘲笑的意味,但在看到那把剃刀後,笑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該死的笨女人該不是真的想刮掉他的胡子吧?
「噢,謝謝。」嬪兒有些尷尬地笑了,紅著臉接過那把剃刀。鬧了這麼一個笑話,她倒不好意思向小歡詢問剃刀的正確用法了,反正刮胡子嘛!應該不難才對。
「小姐,我先下去了。」小歡找出乾淨的棉被交給嬪兒後,就很快地退下去了。
嬪兒將被子蓋在黑昊漠身上,然後慎重地拿著剃刀在他臉上比劃幾下,接著很疑惑地問︰「黑公子,我應該扶你坐起來嗎?」
「笨女人,你不用白費心機,我不相信刮胡子能幫助我恢復行動能力,你別想刮我胡子!」這一長串的話顯示出黑昊漠有多忿恨!若不是他手邊沒有東西,他早拿東西砸過去了。
「黑公子,我沒這麼說啊!」嬪兒可愛地側著頭瞅著地,彷佛不能理解他怎麼會說出這麼笨的話來,再沒腦筋的人也知道刮胡子跟走路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覺得你滿臉的胡子,看起來髒髒的,難道你不怕吃東西的時候會沾到胡子嗎?乖!把胡子刮了。」
「不準把我當孩子哄!」黑昊漠嫌惡地皺起眉頭。不管他的胡子有多髒,都不關這娘兒們的事,她憑什麼在他的地盤上管東管西的?「出去!我要休息了。」
「這樣好了,如果你讓我刮了你的胡子,然後吃一點東西,我保證立刻在你眼前消失,而且今天絕不再來煩你,你覺得怎麼樣?」嬪兒知道他非常討厭兒已,所以想出了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雖然她有自知之明,她的性格並不討人喜歡,但是他那明顯的憎惡仍微微刺痛她的心,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只記得乾娘很疼愛她,其他人都很懼怕、討厭她,那些鎮民是為了乾娘才容忍她的存在。
這倒值得考慮!只要能擺月兌這天殺的笨女人,他也許會考慮一下,讓她刮掉他的胡子…
嬪兒見他沒有回答,知道他有一點心動了,於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扶他坐起來,把被子塞在他背後,讓他倚靠著,順便把一塊布墊在他的腿上。「你應該常常坐起來,這樣你的背才不會那麼痛。」
「閉嘴!」黑昊漠不悅地咕噥一句︰「羅哩叭唆的!」
「好,我不說了。」嬪兒好脾氣地笑了笑,拿起剃刀開始在他臉上橫豎擺著,不確定該怎麼下手。「呃……黑公子,你想從哪里開始刮?」其實,她是想問該怎麼刮。
黑昊漠丟給她不耐煩的一瞥。「你覺得我會想從哪邊開始刮?別問這種白痴問題,好嗎?」這個笨女神醫帶給他那麼多的折磨,如果她沒有醫治好他的腳,他發誓一定要痛痛快快地宰了她,這將是他躺在床上這半年來,最令他振奮的事了!
嬪兒也覺得這個問題滿蠢的。她的目光落在手上的剃刀上,頻頻深呼吸,然後才鼓起勇氣里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刮起他的胡子來。
原以為他那濃密的大胡子一定很粗硬,卻沒想到它就跟頭發一樣柔軟。嬪兒先是緩慢地刮了一小塊區域,等到有點得心應手後,才放大膽地加快速度。嗯……嬪兒覺得還挺有趣的,沒有她想像中的困難。
黑昊漠戒備地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她第一次輕柔的踫觸,讓他不自禁地輕顫一下,等確定她似乎沒有割斷他脖子的打算後,他才放下警覺心地閉上眼楮,享受她的手指輕模他臉頰的感覺。她刮乾淨他的面頰、下顎及任何長有胡子的地方,她的手指柔柔的、涼涼的,讓他舒服得昏昏欲睡……
倏然——
「啊……你在干什麼?」唐之菁站在門口,花容失色地嬌斥一聲。
她的突然出聲讓嬪兒的手一滑,在黑昊漠的下顎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不斷地冒出來。「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嬪兒趕緊掏出手絹壓在他的傷口上,一下子手絹已染滿暗紅的血跡,使她澄澈的美眸霎時蒙上一層自責的淚霧。「對不起!黑公子。」
「原來你是不安好心眼,來這里謀害昊漠的!」唐之菁用力抓起她縴細的手腕,另一只手不問青紅皂白便甩了嬪兒一巴掌。「說!是誰派你來的?」
在嬪兒挨巴掌的同時,黑昊漠的眼眸閃了一下,但立即又恢復淡漠的神色。
嬪兒痛得淚珠都滾了下來,半張臉全麻掉了,但她沒有回答那凶女人的逼問,反而急忙向黑昊漠保證道︰「黑公子,我是無心割傷你的,你放心,我一定會醫好你臉上的傷,絕不會害你留下疤痕的。」
黑昊漠翻翻白眼,「算了!」他拿起她的手絹繼續捂著傷口,心中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因為他心里明白是唐之菁的聲音嚇到她,才使得自己的臉上多了一道傷痕。
唐之菁見這女人一點都沒把她放在眼里,居然不回答她的問題,一向驕縱的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你敢不回答我的問題?!」她毫不留情地又打了她一巴掌,美麗的眼中冒出殘酷的火花。「我就覺得奇怪,哪有大夫像你這麼年輕的?原來你是意圖不軌啊!」
「我沒有,這位姑娘,你誤會了。」嬪兒痛苦地蹙起優雅的柳眉,當她一說話,臉頰就會傳來熱辣辣的痛楚。「事實上,是昊柔姑娘強行把我擄來的!我真的沒有傷害黑公子的意圖,請你先放開我的手。」
「她說得沒錯,是我把女神醫從臨波擄來醫治大哥的。」昊柔帶著兩名丫鬟走進房間,一邊指示丫鬟將香噴噴的美食放在圓桌上,一邊不甚愉悅地對唐之菁皺起俏鼻。「大姊,你先放開女神醫!別再隨便打人了,萬一你打傷了女神醫,誰來替大哥治療他的雙腿?」
昊柔向來對她同母異父的姊姊沒有好感,認為她本性自私殘忍,在大哥的腿沒有希望的時候,她根本不願踏入此地,但她一听到大哥的腿有恢復的希望後,立即跑來這里裝出一副關心的面孔,還真是虛偽啊!
「哼!」唐之菁瞪了多管閑事的昊柔一眼,才悻悻然地松開她的手,威脅道︰「你以後要是再有這種危險的舉動,我不會對你善罷甘休的,女、神、醫。」
嬪兒用左手輕輕揉著另一只手腕,眼神真誠地迎視唐之菁,柔聲道︰「我身為一個大夫,怎麼可能會傷害黑公子呢?黑姑娘,請你相信我。」由於昊柔叫她大姊,使嬪兒誤以為她也姓黑。
「我不姓黑,以後叫我唐小姐。」唐之菁趾高氣揚地看也不看她一眼,就轉身望向黑昊漠,那個與她毫無血緣關系的男人,然後裝出嬌嗲的聲音說道︰「昊漠,對不起,我最近忙著出任務,沒來這里探望你,你可不要生之菁的氣啊!好不好?」
不論這位姑娘是不是姓黑,嬪兒都可以肯定地說︰住在這里的人都有暴力傾向!不然她來到這里不到一天,怎麼就渾身是傷了?唉!她確定明天她的脖子、臉頰及手腕都會有瘀青,她沒被那不講理的唐小姐撕成碎片,全賴昊柔及時出面制止,如果要指望她的病人會幫她說話,那簡宜是痴心妄想!想到這兒,嬪兒不禁投給昊柔一個道謝的眼神。
昊柔回以一笑。「柳姑娘,你要不要去處理一下你受傷的部位?已經開始紅腫了。」她指了指嬪兒的臉頰。
「沒有關系。」嬪兒看一下黑昊漠與唐小姐臉上的神色,總覺得他們的感情不像兄妹那麼單純,好像摻有男女之情,她再度仔細地凝視黑昊漠臉上的傷痕,才赫然發覺自己浪費太多時間在空想上。
她立即轉身走出他的寢居。
黑昊漠倨傲的俊臉載滿敷衍的神情,在看見嬪兒倉皇離去後,他的厲眸滑過一簇幽光,彷佛在對她的落荒而逃感到失望似的。
豈知嬪兒在找出藥箱後,又匆匆回到黑昊漠的房間。
「你還敢過來?」唐之菁很不高興她的不識時務,麗的嬌顛倏地沉了下來。
嬪兒沒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善,逕自走到黑昊漠的床榻旁,還不小心把唐之菁給擠開了。「我來幫黑公子療傷。」
嬪兒細心地檢查他的傷口後才松了一口氣。「幸好你的割傷不深,很快就會好了,而且不會留下痕跡。」她以乾淨的碎布拭淨他傷口附近的血跡,見已經沒有流血了,便往長條形的傷口上上藥粉。「呃……你的傷這兩天可能會有點痛,請你忍耐一下。還有,記得吃東西的時候,盡量不要扯動傷口。」
這時,嬪兒才瞧見刮掉胡子的黑昊漠一點都不老,大概年近參十歲而已,這還真教她有點吃驚,她一直以為黑昊漠的年紀很大了。
黑昊漠覺得她內疚慌張的神情很有趣,剛才他無論怎麼威脅、恐嚇她,她似乎都毫不畏縮,一派溫和柔靜,但是他臉上這微不足道的小傷,居然能讓她方寸大亂,一副難過得快要掉下眼淚的模樣,難道這女人不知道他曾經受過比這嚴重千百倍的傷勢嗎?
「不用你多嘴,我知道怎麼照顧昊漠。」唐之菁一點都不領情,口氣十分的惡劣!心情也很不好。
因為她發現昊漠對她不再動心了,看她的眼神總是冷冷的,而且常常不著痕跡的看向那個女大夫,這使得她又氣惱又後悔,當初她不該一听到他不能走路,就立刻放棄了他!如果她再堅持半年,這個她渴望已久的門主夫人之位就是她的了。哼!看來她得浪費一些時間在昊漠身上了,好重新贏回他的心。
「噢!我懂了,唐小姐,那等一會兒麻煩你喂黑公子吃一些東西,我先離開了。」嬪兒沒听出她話中的佔有欲,只是不懂她為什麼那麼凶。
嬪兒嘆了口氣,走出房間,心想︰大概唐小姐不喜歡她吧!
「但……」唐之菁為難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不能明著拒絕這件事,使她覺得被嬪兒擺了一道,加上她听到昊柔的悶笑聲,令她簡直氣炸了。
昊柔幸災樂禍地斜睨她幾眼?便跟著嬪兒走出房間。
炳!真是大快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