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歐陽衡逼著休息了整整兩天之後,嚴灝的精神看起來好多了,雖然他的心情還是常常會陷入莫名的低潮,但是至少他的外表看起來沒有之前那麼枯槁憔悴,原本略微凹陷臘黃的兩頰也因為歐陽衡強迫他吃一堆補品而逐漸恢復健康的紅潤色澤。
「副座,別忘了等一下要去……」歐陽衡走進嚴灝的辦公室。
「我知道,謝謝你的提醒,」嚴灝對歐陽衡露出了一個好久不見的微笑「還有,也謝謝你這陣子的照顧,如果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沒什麼,你別這麼說。」歐陽衡笑著搖搖頭「你沒事就好。」
「說真的,我今天還真不想來上班呢!」嚴灝一邊說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文件。
「為什麼?」歐陽衡問道「難道是工作狂終于發現休假的好處了嗎?」
「才不是,」嚴灝苦笑道「我倒想知道,有哪個官員在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國會報告備詢以後,還會想要來上班的?」
到國會備詢,的確是所有官員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在官員的眼中,那些國會議員個個都像嗜血的食人魚,只要逮到一點點機會,只要嗅到任何一絲血腥味,立刻就會群集蜂涌而來,撲上前拚命啃食,直到那可憐的獵物被撕扯得血肉模糊、尸骨無存。
今天原本是國際投資貿易局的局長要前往國會備詢,不過局長臨時要去主持一場海外招商說明會,因此只好指派副局長嚴灝代替他到國會報告。
嚴灝雖然有過不少次到國會備詢的經驗,但是他實在不喜歡那邊的氣氛,所以今天他得知自己要代替局長去報告,心里還是不禁有點緊張。他一次又一次地檢查翻閱著到時候要提供給議員們的參考數據,以免被在野黨挑出小毛病大作文章,狠狠地在國會殿堂內被修理一頓。
乘坐公務車抵達了國會大廈,嚴灝深吸一口氣,步入會場。他今天要向國會議員報告的是雙邊貿易諮商中的農產品開放門坎,而這項談判諮商即將在一個月後進行。
一切正如嚴灝事前所料,或許因為是同黨黨員,再考慮到他正逢喪妻之慟,執政黨議員對他相當客氣禮貌;不過在野黨議員可就沒那麼容易打發了,他們炮火集中,字字帶針、句句帶刺,不斷對嚴灝的報告內容提出質疑,其中,攻擊火力最猛烈的要算是白瑞璽了。
他根本就是沖著自己來的!這家伙還真是有備而來啊……
雖然嚴灝在國際談判桌上經驗豐富,也見過不少大場面,但是可不能把白瑞璽和一般的對手相提並論!首先,光是氣勢,白瑞璽就足以壓倒絕大多數的官員了,他的目光炯炯、言詞鋒利,並且充滿了自信;再者,他質詢時一向準備充分,舉證歷歷,把官員逼到啞口無言是常有的事。所以,如果有官員大意輕敵、倚老賣老,或是看他年紀輕輕而打算對他打官腔含混帶過,肯定會落得被訓到落花流水的淒慘下場。
「嚴副局長,我想要請教你,你難道不認為農產品的對外開放門坎過低嗎?這樣是不是會造成進口農產品大舉入侵,損害我國農民權益?」
「我認為農產品只是被你們當作談判的籌碼而已!農民的收入已經夠少了,請不要如此糟蹋我國的農民!」
「我真的很懷疑,你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官員,到底有沒有真正下鄉去看過農民是如何在烈日下揮汗工作?然後,他們辛勤工作一整年之後呢?他們究竟得到了什麼?他們什麼也沒有!在原產地,連賤價也賣不出去、送人也沒人要的蔬菜水果只好一車一車載去丟掉、載去喂豬!不過,最奇怪的是,首都這邊的大盤商、中盤商卻可以獲取暴利!你們官員有沒有試著去改善這樣的問題呢?你們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這樣的情形發生,然後卻什麼也不做?!而現在,最可惡的是,你們居然還想要大舉開放進口農產品低價攻佔國內市場!請問你們到底有何居心?!」
「除非貴局立刻修正農產品進口的門坎,否則就算諮商完成,我們國會也是絕對不會認可這項諮商成果的!你們若敢一意孤行、不願體察民意的話,歷史絕對會記上一筆的!有道是宰相有權能割地,孤臣無力可回天……你們這麼做簡直就是喪權辱國!」
每個議員有十二分鐘的時間可以質詢,白瑞璽滔滔不絕,幾乎沒有留什麼余地給嚴灝辯駁,他慷慨陳詞,于情有憑、于法有據,一般官員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過嚴灝倒也不是省油的燈,在國際談判會場上縱橫多年的他,完全不同于白瑞璽得理不饒人的強硬態度,他總是以退為進,用他溫和有禮的說話方式步步進逼。
因此,在國會里的這場質詢,氣勢上當然是白瑞璽略勝一籌,不過嚴灝倒也論述得言之成理,讓人心服口服,實際上兩人還是戰成五五波。
「……如果沒有臨時動議的話,散會!」主席敲下議事槌宣布。
白瑞璽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從嚴灝身邊快步走過,連正眼也沒有瞧他;而嚴灝則是在局里兩位組長的陪伴下離開議場,隨即驅車返回局里。
雖然嚴灝一直都很鎮定,今天的質詢也有驚無險地全身而退,但是白瑞璽的嚴厲指責在他心中仍遲遲揮之不去。
坐在辦公室里,嚴灝越想越生氣,而且他認為白瑞璽完全不把他身為官員的專業擺在眼里!他怎麼能這麼做?!他完全不留給自己任何情面!白瑞璽真的是太過分了!要不是他不願意挑起府會爭端,他早就不顧一切跟白瑞璽對罵起來了!一想到自己要跟這種人繼續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嚴灝就煩惱得頭痛欲裂。
「副座?」正當嚴灝心煩意亂時,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接著是歐陽衡的聲音。
「歐陽,什麼事?」嚴灝問道。
「呃,有訪客找您。」歐陽衡的聲調听起來和平常不太一樣,似乎……有點緊張。
「是哪一位?」嚴灝抬起頭。
「呃……是……」歐陽衡謹慎地回答「……是白瑞璽議員。」
嚴灝吃了一驚。白瑞璽居然不肯輕易放過自己啊!繼上午炮火猛烈、令他心情大壞的質詢後,那家伙居然還……
「我在忙,沒辦法見他,請他回去吧!」深吸一口氣,嚴灝做出了決定。
「可是,白議員說他一定要見到你,否則他不肯離開……」歐陽衡向他解釋。
「那麼就讓他等吧。」嚴灝語氣堅決。
「副座……」歐陽衡很為難。這……他要怎麼向白瑞璽解釋啊?!
「我不見他。」說完,嚴灝低下頭,繼續翻閱桌上的公文。
就這樣,嚴灝的辦公室大門緊閉,拒絕任何訪客,直到兩個小時過去。下午六點多,歐陽衡又敲了他的門。
「副座,你今天晚上要留下來嗎?」他問道。
「嗯。你先走吧!」嚴灝正目不轉楮地盯著計算機屏幕,專心收發電子郵件。
「可是……」歐陽衡的口氣略帶猶豫。
「我知道鑰匙放在你桌上,我會鎖門的,你先走吧!」嚴灝催促著他。
「不,我是想向副座報告……」歐陽衡輕輕嘆了一口氣「白議員還在外頭等著。」
「他還在?!」听到這句話,嚴灝猛然轉過頭來,臉上的驚訝神色一覽無遺。
「是,他一直都沒離開半步。」歐陽衡回答。
「那家伙……」嚴灝緊皺起眉頭,停止了手邊的工作。
「你還是不見他嗎?」歐陽衡苦笑。
嚴灝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讓白瑞璽進來了,畢竟他不能總是擋議員的駕。因此,在漫長的等待後,身穿鐵灰色西裝的白瑞璽提著公文包,筆挺地步入嚴灝的辦公室,他渾身散發出令人無法逼視的自信光芒,嘴角依舊掛著一絲冷淡的微笑。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闔上辦公室的大門,嚴灝的口氣不是很客氣。
白瑞璽沒回答,只是徑自在嚴灝的辦公室里四處走動,並且對室內的擺飾提出很多意見。
「這是什麼?」走到辦公室最里面的角落,白瑞璽看到了某樣東西。
「行軍床。」嚴灝回答他。
「做什麼用的?」白瑞璽又問。
「睡覺用的。」嚴灝瞪了他一眼。
「……看來兩個人睡好像太擠了一點。」白瑞璽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嚴灝似乎沒听清楚。
「沒事。」白瑞璽清了清嗓子「咳……我是說,你為什麼要在辦公室里擺行軍床?」
「熬夜加班的時候可以用。」嚴灝正色回道。
听到這樣的回答,白瑞璽的心竟然隱隱抽動了一下。想了想,他改變心意,于是,他從西裝內袋里掏出一張寫滿筆記的紙交給嚴灝。
「這……」接過那張紙,很快速地掃視過一遍以後,嚴灝臉色大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白瑞璽搖搖頭。
「你今天質詢的時候還沒罵夠嗎?還需要寫這些侮辱人的東西嗎?」嚴灝似乎對那張紙上面的用字遣詞很有意見。
「我只是怕你忘記我今天上午所提出的寶貴意見,所以才幫你重新整理了一遍而已。」白瑞璽若無其事的語調反而令嚴灝更加氣憤。
「我不需要!」嚴灝在盛怒之下當著白瑞璽的面撕掉那張紙,並將碎屑扔進字紙簍「白議員,如果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現在請你立刻離開這里!」
出乎意料之外的,白瑞璽居然絲毫沒有慍怒之色,他只是深沉地笑了一下,然後轉身便要離去。
「對了,」他在打開門走出去的前一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把折傘放在嚴灝桌上「……你今天沒有帶傘出門吧!外面一直在下雨,到半夜可能都不會停吧!」
嚴灝愣了一下。他還沒反應過來,白瑞璽就離開了。
嚴灝拉起辦公室的百葉窗,屋外的確是下著傾盆大雨,天色暗沉。過了一會兒,他看見白瑞璽孤零零的身影獨自走進室外的滂沱大雨中,沒有撐傘。
難道,他把自己的雨傘……?!不!不可能的!他那種人……怎麼會……?!
他看見白瑞璽召了一台出租車離開了,他並沒有回頭。
雨越下越大,車子越開越遠,嚴灝佇立在窗邊,漸漸地,他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
他其實並不在意。
淋雨淋得渾身濕透,白瑞璽看起來卻並不狼狽。他有種特殊的尊貴氣質,即使外界的環境再怎麼惡劣、再怎麼嚴酷,他總是可以冷靜面對,他就像一株挺立在冰天雪地中,兀自綻放幽香的寒梅。
回到空蕩冷清的家,白瑞璽用冰涼的手指快速月兌去自己身上濕淋淋的衣物,進入浴室沖熱水澡。
在熱水溫暖的包圍下,白瑞璽緩緩洗去了一身的疲憊。他原本梳理整齊的黑發現在已經濡濕,柔順地貼在他的前額上,冷酷的臉部線條逐漸變得柔和,緊皺著的眉頭也放松了。
為什麼要把雨傘留給嚴灝?白瑞璽其實不太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與其說有什麼理由,倒不如說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驅使吧……而將那一張紙交給他的原因,似乎只是因為當時心里的一陣震動。
會在辦公室里擺行軍床的官員,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嚴灝在辦公室放行軍床又如何呢?自己不也常常熬夜加班,然後就直接窩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覺嗎?明明……明明嚴灝只是做了一件自己也會做的事情而已,為什麼在看到行軍床的同時,心髒還是會猛然一震呢?
白瑞璽甩甩頭,不願繼續想下去。
沖完澡,吹干頭發,白瑞璽穿著浴袍,斜倚在客廳的牛皮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收看電視新聞。
其實他沒有認真在看新聞。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今日的新聞,將成為明日的歷史」,不過,對白瑞璽而言,今日的新聞到了明日就成為垃圾!大多數的新聞都沒有保留超過一天的價值,尤其是政治新聞。他覺得很可笑,媒體常常淪為政客操弄的工具而不自知,政治新聞每天淨是報導政客的漫天謊言與惡意攻詰,就像是他們的傳聲筒似的,這樣的新聞真的能夠稱作「新聞」嗎?!看到這種沒營養的報導,每每讓身為政治人物的白瑞璽不禁失笑。
所以,白瑞璽只是開著電視,把電視機的聲響當成背景音樂,讓這間孤寂的屋子多少有點人氣。電視機上面原本放了好幾個相框,里面都是白佩玉去年到東歐自助旅行時所拍的照片,但是現在為了避免觸景傷情,這些相片已經被嚴灝收起來了。
自從姊姊離去以後,家里就失去了生氣。以前,雖然因為嚴灝的關系而不常返家,但是姊姊每天總是會固定打電話來關心自己;現在,姊姊走了……再也听不到她銀鈴般的笑聲,再也看不到她溫柔包容的笑靨,再也吃不到她親手炖煮的愛心羹湯……這樣的家,還能夠叫做「家」嗎?
白瑞璽清晰而深刻地回想起姊姊出事的那一天……那真是再恐怖也不過的畫面……
那一天,不知道怎麼的,白瑞璽特別心神不寧,本來已經決定要好好研究一項貿易草案的,但是他卻怎麼也無法專心,待在辦公室里讓他心煩氣躁。
「鈴──鈴──」忽然間,辦公室的電話刺耳地響起,劃破室內凝滯沉重的寂靜。
白瑞璽拿起話筒「你好,我是白瑞……」
「──白議員!你姊姊出事了!她氣喘發作,現在情況很危急……」電話那頭的人大叫著。
就在這一瞬間,白瑞璽的心髒差一點就要停止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慌亂,慌亂只會誤事。于是,得知姊姊已經被送上救護車之後,白瑞璽問明醫院,立刻連絡那家醫院治療氣喘的權威醫師,請醫師先做好急救準備。冷靜打點好一切後,他隨即飛車趕往醫院。
他這輩子還沒有把車開得這麼快過!在半途中沒有闖禍肇事、車毀人亡還真是奇跡。白瑞璽幾乎是和救護車同時抵達的。
強忍著心中的恐懼,白瑞璽一直握著她冰涼的手,跟她說話,為她打氣,並且努力不使自己的語調顫抖。看到姊姊額上頻頻冒著冷汗,臉色蒼白如紙,孿生的自己似乎也可以感受到那揪心的痛苦,手足連心……大概就是這樣吧……
可是……姊姊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應該是那個家伙吧?
──嚴灝怎麼還沒有出現?!
白瑞璽從來沒有料到,自己居然會這麼希望趕快看到嚴灝出現!
不過,最後,他與白佩玉都失望了。嚴灝沒有來。
直到白佩玉被推入急診室的前一秒,白瑞璽才看見一個神色驚慌的男子匆忙奔進醫院。
那是嚴灝,白瑞璽曾經殷殷企盼看到的嚴灝。不過,他遲到了,他在白佩玉的生命里永遠地遲到了。
急救了好幾個小時,當醫師終于宣布放棄的那一刻,嚴灝身子一癱,跪地痛哭;而白瑞璽的淚痕早已干透,他只能睜著一雙血紅的眼楮,冷冷地看著身邊那名悲慟欲絕的男子。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姊姊帶著遺憾而離去的神情……
──我絕不原諒那個男人!
太多往事浮上心頭,白瑞璽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于是,他心煩意亂地關掉電視,努力深呼吸好幾次以後,決定回房睡覺。
只不過,他睡得並不安穩,一整個晚上幾乎都輾轉反側、無法成眠,就算睡著了,也睡得很淺。其實,自從白佩玉去世之後,他幾乎都沒有辦法好好睡上一覺……因為,他失去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親人啊……
在惡夢中,白瑞璽驚醒了。他翻了個身,看看鬧鐘,不過凌晨兩點半。
這時,他發現門縫中竟然透進了一點微弱的燈光,于是,他決定起身去探個究竟。
燈光是從嚴灝的書房中透出來的,他的房門半掩,里面一片寂靜。白瑞璽躡手躡腳地走近,探頭向房內看去──
嚴灝趴在桌上,已經睡著了,面前還擺著一迭如山高的公文。
白瑞璽好奇地走過去,接著,他在嚴灝案上看見一個他永遠也無法忘懷的東西──那張在辦公室里被嚴灝撕碎的紙,現在那些碎片居然一小張一小張地被仔細拼好、好端端地躺在桌上!不過,上面當然貼了很多透明膠帶。
那家伙……
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花了多少時間把這些紙片重新拼貼黏合的?!
白瑞璽看著那張破破爛爛的紙,心中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快速流竄而過。
嚴灝似乎很疲倦,他趴在書桌上睡得很熟,連自己披在肩上的薄外套已經滑落都不知道。白瑞璽嘆了一口氣,他彎下腰撿起那件外套,幫嚴灝把外套重新披好,然後替他關了燈,輕輕闔上書房房門,悄聲走回自己的房間。
說也奇怪,那一晚,白瑞璽居然沉沉地睡著了。
翌日,白瑞璽神清氣爽地醒來,拉開窗簾,充滿活力地迎著早晨的陽光。他趨車前往國會大廈,準備開始嶄新的一天。
在通往議場的走道上,他卻與某個男子不期而遇。男子叫住了他。
「那個……嗯……」男子西裝筆挺,黑發梳得一絲不苟,一副充滿自信的模樣,但是他的聲音卻帶著些許猶豫「……對不起。」
「副座,請問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白瑞璽挑了挑眉,毫不畏懼地盯著他的雙眼。眼前的男子正是嚴灝,在這個場合里,他是國際投資貿易局的副局長。
「昨天……呃,那張紙……」嚴灝低下頭,刻意避開他直視的目光。
「我知道,你不是已經把它撕掉了嗎?」白瑞璽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淡。
「沒錯,但是……」嚴灝坦承「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想跟你道歉的。」
「哦?」說實話,白瑞璽滿驚訝的。因為,他記得今天質詢的議程里面並沒有排定國際投資貿易局啊!難道……難道嚴灝會在這里出現,只是為了要向自己道歉嗎?!
「我仔細讀了你在那張紙上面寫的筆記……呃……其實你提出的建議很中肯,我想這對我們的農業談判策略應該很有幫助……」嚴灝誠懇地說道「……真的很對不起,我只是一時沖動……後來我把碎片又黏……」
「我知道。」白瑞璽打斷他的話。
嚴灝愣了一下。白瑞璽怎麼會知道?!
彷佛看出嚴灝心底的疑問,白瑞璽笑了笑,然後便很快地轉身離開,不留給嚴灝絲毫發問的機會。
一時之間,嚴灝竟站在原地動不了,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只能呆呆望著白瑞璽離去的背影,想著他方才的笑容。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瑞璽不帶惡意的笑容。那笑容淡淡的,很純粹,那笑容是愉悅的,是輕松的,是開朗的,是發自內心的。
令人很驚訝,他的笑容竟是出奇地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