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婕一翻身,察覺她娘親竟然出現之時,她感動的不顧疲累身子,直跳下床,激動抱住娘親。「娘,您終于來了!」
「這孩子,瞧你高興的,都要嫁人了,還這麼愛撒嬌。」李三娘愛憐的拍拍女兒肩頭,將她拉開了些看。「我瞧瞧……怎麼好像瘦了些?」
這幾日,李三娘听說李婕正在接受德勝公主安排的特訓,不敢來打擾女兒,頂多是入夜之後偷偷來看女兒是否安好。
不過,大多時候,李婕睡得比過焦的烤乳豬還熟——熟透了!就算李三娘來看李婕,也沒能和女兒好好聊聊近況。看李婕這麼操勞,李三娘有些不舍。
「娘,別提這些,我有要緊事得告訴你。」
李婕先是謹慎地先推開房門左顧右盼,確認沒別人在附近時,才拉過娘親坐到床上,小聲地告訴李三娘︰
「娘,你明白嗎?這樁婚事,原就不是咱們高攀得起的。」
「我知道啊,所以娘不是用賴的、硬向王府賴來的嗎?」李三娘一想到因為自己的勇于逼婚而讓女兒攀上豪門,便感到十分驕傲。
「你表哥雖挺不高興的,可只要你日後好好對待人家,當個好妻子,相信他總有一天會真正接受你。現下,至少你未來婆婆還挺疼你不是嗎?」
李婕無力地搖搖頭,自胸前拿出繡荷包,指著花樣告訴娘親她看到的真相。
「娘,您知道嗎?蘭郡王根本不是我指月復為婚的表哥。」
李三娘先是一愣,而後微笑著拍了下李婕的小腦袋。「你這個丫頭,就是愛開玩笑。」
「我說的是真的呀,娘,您看這繡荷包的花色,不是和郡王的錢包完全不同樣子嗎——娘,娘,您先別急著暈過去呀!」
李三娘原本笑容可掬,聞言忽然當場僵住,雙眼一翻白,整個人向後傾倒。
若不是她女兒這陣子給訓練得眼明手快,搶一步上前將她給扯回來,恐怕她早已跌下床,摔得滿頭包。
李婕急急將娘親放在床上,然後趕緊倒了茶讓娘親喝下。
沒一會兒,李三娘緩緩恢復理智,虛弱的睜開眼楮。「……婕兒?我剛作了一個可怕的惡夢呢……我夢到,你告訴我,咱們錯認了繡荷包的主人呢。」
「娘,別逃避現實了,再拖下去,蘭郡王真的會將咱們送官的——唉呀!娘,您可千萬別又暈了呀!」李婕發現娘親又想昏迷過去,連忙拉住娘親。
折騰好一會兒,李三娘終于接受了事實,一臉挫敗,驚懼地開始低泣起來。
「怎麼辦,婕兒,娘不是有意害你的,娘只是一時糊涂不察……你怎麼不早點告訴娘呢?如今,這事恐怕不能簡單了結啊!」
「我們找機會……逃吧!」李婕緊緊握住娘親的手,下定決心。
如今,這府中的所有人都是敵人,只剩她們母女倆彼此可依靠。
「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要先將這件事處理好,多擔擱一天,就多一天被蘭郡王發現的危險。我一直等著要留它當證據,點醒娘親,如今已經不需要了。」
李婕當機立斷的拿著繡荷包說︰
「如果這東西是禍源的話,我就毀掉這繡荷包。管它是不是婚約憑證!讓蘭郡王想查也查不到!」
***
不知怎的,起初來到郡王府,快樂的如魚得水的李三娘,過了不久後,忽然莫名地連病好幾日。
「來來來,三娘,瞧你最近怎麼好像瘦了些,這兒有好東西,快來嘗嘗。」
听聞李三娘身子好了些,德勝公主便請了李三娘到大廳一敘,先是熱絡地拿出幾道名品甜點款待,等到吃飽喝足了,她才端著茶,從容開口問道︰
「我說,你們母女倆,入府也快兩個月了吧?」
「是是……」李三娘連正眼也不敢多瞧德勝公主一下。深怕一見著公主威嚴,便不由自主全盤托出真相。
自從听女兒說出真相後,這幾日她嚇得只能躲在被窩里裝病,就怕自己不小心在公主面前露了口風。玩鬧時候歸玩鬧,若讓公主動怒,腦袋也是可以玩掉的。
「婕兒究竟有沒有意思,要成為咱們蘭郡王府的夫人?」公主臉上和善笑容漸斂。「我看她好像不挺熱中的,虧我這麼看好她……她是該懂事些才好。」
「我會努力督促她學藝的。」汗流夾背的李三娘,對公主這番沒頭沒腦的話,完全不明白其中意思;不過就算不明白,還是得附和點頭。
婕兒說要帶著她逃跑,怎麼還不快些行動?拖著拖著,眼看又月底了,每天李三娘都在擔心腦袋什麼時候會搬家,日夜難安,睡不安枕。
「婕兒畢竟稍嫌年輕生澀,懶懶散散的,可能有些事情,還得麻煩三娘你多教教她。學藝教她。學藝只是一部分,重要的工作可別忘了做啊。」
「工作?您有指派什麼工作嗎?白天她忙著學藝也是您吩咐的……啊呀,莫非您額外指了什麼晚上的工作?」李三娘急忙追問。「那糊涂丫頭,記性這麼差,我一定好好說說她。」」唉唉,我說怎麼連三娘你都糊涂了?就是這麼回事呀!郡王夫人唯一的工作只有一項,不就是伺候郡王、傳承大統嗎?」
「傳承大統……唉?」李三娘結結巴巴的覆誦著。懷疑自己耳朵有沒有听錯。婕兒都還沒和郡王成婚,公主不會是打算先讓他們兩個……
「你也知道,皇上日理萬機,我幫郡王上呈皇上,請求允婚成親之事,皇上也不急著批準,我想,還是干脆些,如果有了子嗣,皇上應該會早點同意賜婚,賜下封誥吧?」
德勝公主別有深意的說了。「有了孩子,咱們蘭郡王定也會收心,那麼,婕兒郡王夫人這位置,也坐得安穩了不是?這事,還麻煩三娘好好提點婕兒。」
李三娘像是讓人點醒,恍然大悟。對呀,就算是假冒的未婚妻又如何,只要婕兒能擒服郡王的心,說不定一受寵,郡王什麼都不追究了!
而且看樣子,公主急著抱孫,似乎也不計較婕兒「婚前」便努力的克盡郡王夫人的「職責」……
「郡王重承諾,只要他點頭成親,就一定會好好對待婕兒,為了你們母女好,叫婕兒想辦法拴緊郡王的心,讓郡王許婕兒生子嗣,听明白了嗎?」
李三娘雖然有些訝然公主求孫若渴,可她明白這是她們母女倆唯一的機會。
雖然婕兒似乎只想離開郡王府,可既然公主是幫著她們母女倆,那還怕啥?
既然郡王是那樣一個重信諾與道義的男子,那麼這一點倒是可以利用……只要制造既成事實的話……倘若婕兒的肚皮再爭些氣,也許一切情勢都會不同。
為了她們母女一輩子衣食無虞,她想盡辦法也要讓婕兒攀上郡王。
對,比起母女兩逃出王府繼續過苦日子,不如堅持下去,讓婕兒冒充未婚妻到底!絕對要弄假成真!
「三娘听明白了,請公主安心吧。」
***
李婕狠下心說要銷毀繡荷包,乘隙逃走,其實也沒那麼容易。
因為李婕發現,不只是她身邊隨時隨地都有幾名侍女以服侍的名義尾隨她,甚至是娘親身旁,也總有人伺候。想不驚動任何人,單獨行動不容易。
她本想說,用火燒毀,是最快最湮滅罪證的方法。可她既不能在外頭明目張膽的堆柴點火大肆地燒,她就只能在房里用小燭火溫吞的燒。
但才稍稍點焦了荷包邊,那外頭侍女便立刻敏感地沖至李婕房里,說是聞到什麼怪味,速度快的讓李婕差點來不及藏起荷包裝傻。
她想找機會靠近廚房爐灶,混水模魚丟進爐里隨便燒,又老找不到落單時間溜過去。
接著,她又想偷偷的在房里動刀動剪,結果別說是找不到工具,她才一請侍女們拿家伙來,侍女們便會乖巧的請她指派工作,說是不需要李姑娘自己動手。
「大戶人家還真是羅嗦!」心急如焚的李婕不免快抓狂。「你們就放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燒掉繡荷包是會怎麼樣啊?」
幾個晚上,她蓋著棉被,將枕頭想像成那個「頑劣」、「不通人情」、不肯答應她退婚、害她如今得這麼辛苦的蘭郡王,狠狠的打上它好幾頓,直到累壞為止。
好吧,不燒也成,至少先逃走……可是……
「唉,娘親最近身子似乎不好,還是等她精神好些再提出府之事吧。」
最後,她發現,她身邊唯一不會有羅唆侍女跟著的時候,便是她奉命陪伴在郡王身邊的時候。所以,雖然危險,她仍是隨時帶著荷包,準備伺機而動。
只是無論如何,她總不能大刺剌的在郡王面前,拿出荷包毀給他看吧?郡王還一直等著抓她把柄哪。所以,她要忍耐,忍耐……
在順利月兌身以前,不論郡王如何懷疑她的來路、刁難她,她都得力圖鎮靜。
之前,郡王幾次要她次出荷包,她不肯,並且抬出公主撐腰,叫蘭郡王無功而返;後來,郡王好像也改變了策略,將目標轉為揪出她的真正身分。
他雖然懷疑她手中根本沒有繡荷包,不過,他也懷疑她並非如她自稱出身學士府邸。
起初幾天,她因為不適應訓練的苦日子,整日在他面前打小盹,學識不足又缺乏任何才能,讓他誤解當她只是個狡猾的小老百姓,冒名頂替學士孫女。
她的表現,讓他就是不相信她。先入為主的壞印象,難以改變過來。
所以,他想盡辦法要拐她說出真相。不管什麼答案,只要能找到李婕不適任郡王夫人的重大理由,他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逐她們母女出府。
這就是為什麼郡王幾次清楚表明他不想娶李婕,卻又默默接受公主每晚安排李婕留在他身邊服侍,無非是心懷鬼胎的等著算計李婕罷了。
久了,李婕也學會別搭理郡王。反正她明白自己原就不是他命中注定的對象,也不需要格外去討他歡心。
雖然她總會因為郡王過分迷人的風采,而不時的將眼光瞟往他身上;只是,一想到郡王對她不假辭色,她就立刻警告自己不許對那個討厭家伙有好感。
其實,難得有機會能進到大戶人家的書閣,看到豐富藏書,倒是讓李婕開了眼界;畢竟她還算是不知名的李大學士之孫,沒一會兒就一頭栽進書里的世界。
就像現在,她正待在郡王身邊侍讀,找了本書看,頗為自得其樂,甚至沒有注意到,蘭郡王已悄悄的走到她身後,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她的一舉一動。
所以,當此刻蘭郡王不知怎的,極為突然地霸道抽掉她的書時,她也全然沒想到郡王是否又想使計拐騙她,只是錯愕地看著他。
「雖然有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過你別以為,在我身邊侍讀,裝成看得懂字,或是拿些淺顯易懂的百家性、千字文來混水模魚,我也會輕易承認你。」
他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在她面前晃著手中的書冊,不慍不火的告訴她︰「再天真單純、美貌動人,其實卻平庸無能的女人,我沒有興趣娶進門。」
李婕微微一愣,覺得郡王這句貶大于褒的話是沖她直來,她不免有些光火。
「郡王的學識豐富,婕兒自嘆不如,我也說過,認親不成,郡王盡避放我們母女走。現在是郡王與公主不放人,不是婕兒厚顏使賴。」
雖然她有些怕他,可是假如惹他動怒,他說不定會不管三七二十一趕她走,所以,平日總是避麻煩避得老遠的李婕,出人意料的任由自己脾氣爆炸。
「誰讓我娘親似乎挺中意你的?不過,要讓我娘知道,你只懂看些無聊閑書的話,想必會對你失望透頂吧?我就來看看,你會選什麼樣不入流的書?」
蘭啟陽打算讓她自慚形穢,知難而退,最好由她主動去向他娘親解除婚約,省得娘親日後在他耳邊羅唆。
于是他得意的翻過書面,念著他以為該是極不入流的書名。「瞧瞧,你竟然在看——‘天工開物’……你當真看得懂?」
他語中不免透著一絲難以遮掩的訝異。
以為她看什麼看得這麼津津有味,結果,卻是他也覺得挺有趣、且認定一般女子連踫都不會踫的學術新知。
雖然只是一點點,不過他對她的聰明,確實有些改觀。
「是,也許這‘東西’,郡王看不入眼,覺得只是有關農作工藝方面的雜書、閑書,可婕兒喜歡。如果郡王討厭它,干脆就全部都賭給婕兒吧。」
這男人要找她麻煩也不用腦袋。想也知道,他自己的書房里,又沒放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就算她想看閑書,也得找得到來看呀。
「為什麼喜歡看這種東西?」
「因為有趣呀。里頭……」她輕瞥了他一眼,緩緩垂下臉頰。
「郡王盡可以取笑婕兒自不量力也無妨,既然總是只能待在家中……婕兒想東想西,作作夢,看看世界有什麼不同,總可以吧。」她也只能作夢而已。
這時代,對女人的束縛太多太多,讓自己游歷于書中的新奇東西,可以讓自己過得快樂又方便。而且,爹也說,她的悟力算不錯……如果她肯認真的話。
「家中的紡紗機,還是我自己動手改的呢,稍微改變一下線軸排列的位置後,不但比往常的時間節省許多,產量也大上一兩倍呢。」
她有些驕傲的抬起頭,雖然是因為自己不想太過勞累才動手去研究的,不過,終歸是她的心血。
「你還真是個表里不一,教人不能輕忽的女人。」首次,蘭啟陽正色凝望她,細細打量著,而後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看她模樣,明明像妖物一般美的惑人,看言行,會以為她是個只服從母命、懦弱無能的迷糊丫頭,可其實她卻是個認真而聰明的女人。
她不是時時刻刻都表現得精明干練的那種強悍女子,卻樸素內斂,是偶爾偶爾才適時適度的稍稍展露她那令人吃驚的才能。或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吧。
所以,初次見面,他從她身上感受到那份悠閑感,就是如此吧?不用去汲汲營營的追求什麼,或是執著強求有所得。無欲無求,悠游自得。
她所選擇的生活方式,在某種程度上,吸引了他。
從來一直強迫自己必須比誰都強,月兌離優秀高傲父母的陰影,好證明自己存在價值的蘭啟陽,一瞬間,好像感覺她身邊,又開始吹拂著叫人舒適的涼風。
他只是這樣靜默的看著她,一個表情,一個動作,漫無目的的任憑時間流逝,生平第一次,他覺得,什麼也不做,也是很愉快的事。
生活也許需要立定一個讓自己努力的目標,可是也需要給自己喘息的空間。
多少女人謹守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訓,以相夫教子為己任,乏味之至,而她,新奇的多。如果是像她那樣的妻子,也許……還不錯哪……
「郡王不用三番兩次的提點,婕兒知道……在郡王心中,婕兒是個狡猾騙婚的奸詐女人,滿腦子胡思亂想,不是個好妻子的典範。」
他說她表里不一?教人不能輕忽?李婕一擰眉,語帶譏諷頂回他。「您要防著我,那是理所當然。」
她懊惱的一時沒察覺到,從開始沒給過她好臉色看的蘭啟陽,拐彎抹角地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其實在那之中,或多或少對她的感覺,是有些不一樣了。
蘭啟陽一愣,沒料到她將他的話如此誤解,不知怎的,心里不太愉快。
可他也不打算多做解釋。「你明白自己的立場就好。」
他就是別扭地不肯承認她也有吸引人的優點。
「別以為你很聰明,我就會接納你。即使你真是出身名門書香世家,也不代表你所說的婚約真有其一。早晚,我會找到證據,將你們趕出府去。」
听他這麼直截了當的嫌棄著她,讓她有些難堪,根本無暇深,究,他已經不提要將她們送官究辦的事了。
她紅著眼眶,不明白自己干嘛在意他的厭惡。心隱隱作疼,這是怎麼回事?
「既然如此……婕兒了不想留在這兒礙郡王的眼,請讓婕兒告退吧。」
來不及等他應允,她便起身沖出了書房,不願讓他看見她即將落下的淚珠。
「婕兒!」強烈的罪惡感竄上他心頭,無法抹去。「別怪我冷淡……我不能喜歡上娘親挑的人。」
只因為,端著堂堂蘭郡王的尊嚴,他不願輕易接受任何人的逼迫而妥協,包括他娘親的牽制。而她,偏是娘親中意的人選……
***
接連好幾天躲在房里生悶氣的李婕,又開始裝病不理會公主的傳喚。
惹惱公主又如何?乖乖服從公主命令,或者真能成功的騙婚成為蘭郡王的夫人又是如何?也只是將來遭受丈夫冷眼相待啊。
那跟辛苦的貧困生活有什麼兩樣?一樣都不好過啊!那她還要繼續下去嗎?
老實說,過去她從沒想過自己到底該怎麼過日子,只是輕松的生活著,娘怎麼說,她便怎麼做,而現在,她感覺有些兒不對。
平日一想起太復雜的東西便會頭疼,將問題厭煩的丟一邊去。可她現在,忍著頭疼,開始思考著,當初跟著娘親匆忙出奔,真的是正確的選擇嗎?
如果她不來,就不會遇上他,也不會被他所厭惡,讓自己難過……咦?
瞬間,她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她……因他喜歡她與否而難過?怎麼會?
「婕兒,婕兒……你過來!」探頭探腦地,李三娘趁著夜深無人的時候,偷偷地開了門,來到女兒房里。「娘有個好東西要給你。」
「……什麼好東西?」她遲疑一會兒,疑惑問了。
娘突然闖進,打斷了她的思緒;此時,她還不知道,她錯失這次。難得慎思,沒難解開她心中結,對她的影響有多重要。
「這是……什麼?」李婕好奇地看著娘親躡手躡腳的坐上床沿,打開手中的小布包;可當布包一開,里間的東西一露出時,李婕的心也隨之往下沉。
幾個小小的紙包,搖一搖里頭沙沙作響,像有什麼極細碎的東西在里頭。
驀然,平日總是遲鈍的李婕,猛然明白娘親的意圖。「這、這該不會是……」她不願將自個兒娘親想得如此不堪,可娘親難道……如此不擇手斷嗎?
以前她不曾意識到,這樣的逼婚手段,竟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卑劣小人……
「這是——媚藥。」即使只是小小聲地說,李三娘依舊說得膽戰心驚的。「拿這個……去討蘭郡王歡心吧。」
就在前夜,公主帶著她四處去動,剛巧介紹了府中珍藏的一些東西,其中,也包括了間藏有諸多藥品的小藥房。
說巧不巧的,公主像是夸耀性的展示著以前從宮中帶出來的南蠻媚藥,而這個介紹,倒給了個李三娘難能可貴的機會。
看來看去,蘭郡王對婕兒就是沒有興致,可是,她無論如何都希望婕兒能成為郡王夫人,為今之計,看來也只好希望能夠「母憑子貴」。
只是這麼不光彩的手段,李三娘也沒膽子請求公主許可,只能在一入夜時,瞞著公主去借用這一點點東西……
巧的不能再巧,今夜的藥房竟然沒有上鎖,大概是侍女一時疏忽,正好給了李三娘可剩之機;于是,她一取得媚藥,便趕到女兒身邊獻策。
「這是……哪兒來的?」李婕的聲音隱約顫抖著。
李三娘不解,總是乖巧听令的女兒,怎麼這次並沒有爽快的點頭呢?「別管哪來的,只要有這個,你還怕得不到郡王的眷顧嗎?」
「我不要。」
「為什麼?」
「因為沒有用的,他討厭我,如果我還用藥媚惑他,這麼做,只會讓他更覺得我很卑劣而已。」
「但,若能懷上子嗣,公主定會保住我們母女倆的。」
「我討公主歡心干什麼?要和我過一輩子的,是——」猛然住口,全因李婕頓時驚醒,自己做了件多糊涂的事。
听從母命前來找表哥,只為了逃避選秀;可是,卻遇上了那個讓她不甘心被如此看輕的偉岸男子。
其實,他冷眼對她,只因她起初心存不良想賴婚。
如果兩人不是這樣相遇呢?看他平日對部將,卻又是另一番令人心折的光景。他唯獨對她沒有好臉色,當真是他不對嗎?從來就不是。
他秉性正直,瞧不得她耍狡猾奸計,她早該看出誰是誰非呀。
「听娘說……」
李婕深吸了口氣,就這一次,她不想听令娘親,她想自己做決定。
「我不听。」她不想讓蘭郡王瞧不起。「婕兒……若當真爭郡王的心,會自己去求的!」不管自願或被迫,她都不想再使詐了。
「婕兒!」
「夜深了,娘快回房去歇息吧。」她半推半拉的送娘親出房門外。
長廊一角,一抹尊貴身影望著李三娘焦躁回房,眼中流轉著復雜神色。
「李婕呀要婕,好心給你機會,你卻隨手推開哪……我是該夸你,還是該罰你如此不識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