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心蘭覺得好累。
她覺得明天沒有希望,她覺得日復一日的二十四小時根本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無意識地騎著摩托車進了大賣場的停車區,停好車、月兌下安全帽後,卻怔愣地站在摩托車的照後鏡前,望著那個無精打采的自己——
一頭自然卷的亂發,肩上垂著一束無精打采的馬尾,還算白皙的臉上架著一副黯淡咖啡色的巨無霸眼鏡,一臉的暮氣沉沉。
那是她嗎?
自己從以前就長得一副仿佛天隨時要塌下來的苦瓜臉嗎?
並不是啊!
學生時期的她,根本不需要面對這麼多苦惱的經濟問題。幾年前的景氣還不算太差,爸爸的小貨車幾乎每天都有載貨的行程可以跑,媽媽上班的工廠也還沒有倒閉。那時,他們也還沒被舅媽倒會——五十萬!
她兩年的薪水啊……
吳心蘭深吸一口氣,吞下了自己的苦。
其實,對于奉養爸媽、負擔家計這些事,她沒有任何怨言,只是偶爾會有股沖動想放松一下心情,例如︰吃頓麥當勞的超值全餐來慰勞一下自己。
她邊走邊望著賣場旁附設的麥當勞,卻悲哀地發現自己實在沒有超過五十塊的用餐預算。
算了,不進去也是對的。一來吃不飽,二來,她有過幾次不小心在麥當勞里睡著的紀錄。記得上回,她睡得正舒服時,卻被店員叫起來,那態度像是把她當成游民一樣的輕蔑。
吳心蘭咬住唇,胸口酸酸地悶了一下。也不能怪那個店員啦!她那天穿了一件下擺都已經松開的舊T恤,怪不得人家會覺得她是來吹冷氣、睡大覺的流浪婆。
可她才二十六歲啊!老板的女友季琳和她同年,生得美艷而活潑,她卻儀容老土到連歐巴桑都比她時髦。
李琳還曾經善良地說她像什麼「尚保羅」的模特兒,哪有長相這麼失敗的模特兒啊?!當魔術師可能還比較適合她。
瞧她每個月要把兩萬多元變成五萬元來運用,夠神奇了吧!吳心蘭自嘲地在心里忖道。
她走進大賣場,挑齊了一車特價的衛生紙、速食面、沙拉油及米。
在等待前方兩名婦人結賬時,吳心蘭無意識地抬頭,看到收銀台上方的大型廣告——
五周年模彩大回饋︰凡購物滿一千元整,可現場模彩一次。
頭獎——昆里島浪漫自由行一名。
昆里島!
吳心蘭雙眼發亮地看著那三個斗大的紅字。
她一直很向往去昆里島,那個被稱為「諸神之島」的渡假天堂。那些華麗的傳統服飾、那些神秘的舞蹈、那些像皇宮一樣奢華的渡假村……她不知道有多想去啊!
如果這輩子只能出外一次的話,就讓她去昆里島吧!
然則,現實是她連到外縣市的旅費都有問題了。
而且,「中獎」這回事總是與她無緣,她連統一發票都中不了。
吳心蘭泄氣地將推車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搬上收銀台,听著收銀小姐刷著商品條碼的規律嘩嘩聲。
「小姐,總共是一千零五元,收你現金一千零五元。」收銀小姐手腳利落地結完賬,給了她一個職業笑容。「謝謝光臨。」
吳心蘭接過發票,推著推車向前移動了一步——
她買了一千零五元啊!為什麼收銀小姐沒讓她抽獎呢?
沒關系,反正她命中注定不會中獎吧。吳心蘭雖然如此安慰自己,但腳步卻停在原地,遲遲不肯向前。
可是她真的很想去昆里島啊!
突然,她猛然回過身,怯怯地上前一步,用一種心虛的音量對收銀小姐說︰「請問——購物滿一千元,不是可以現場抽獎嗎?」
收銀小姐「啊」了好大一聲,連忙彎身取出一只彩色大圓桶。「對不起,我忘記了!你可以抽獎一次。」
「謝謝。」
吳心蘭把手伸入模彩箱中,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冒汗,接著,她捏住一張紙簽,很快地抽出交給收銀小姐。
收銀小姐撕開紙簽封口,表情卻是一愣。
「小姐——」收銀小姐結巴地說不出話來,手忙腳亂地按下電話內線︰「經理,有人中了頭獎!」
吳心蘭呆呆地看著收銀小姐一臉的驚慌失措,一時之間還沒有完全意會到「中頭獎」的意思。
她……中了頭獎?
這是在做夢嗎?吳心蘭用左腳狠狠地踩住自己的右腳,痛得眼眶都紅了。
她笑了,這下子真的相信自己中頭獎了!
她要去昆里島了!
*****
瞧瞧他老哥選的這是什麼渡假地點?
昆里島無聊到讓他想哭!
尚保羅躺在木制躺椅上,仰望著那片不可能再藍澈的天空,然後,百無聊賴地把目光投向身側那座以昆里島神幻夢獸與傳統神雕為主題的精致泳池。神獸口中吐出的清泉澄亮地讓人傻眼,而泳池里的女子則爭奇斗艷地展示著玲瓏有致的身軀。
可他還是無聊到想哭。
唉,他的月光女神在哪里?
尚保羅煩躁地把額上的太陽眼鏡往下一推,蓋住了不想再看藍天白雲的澄美雙瞳。
他以為「月光」海報中的那名女子,早晚會出現在他眼前的。台灣每年的業績出色,公關公司的宣傳又制作得極為成功,「月光」一上市就喧騰不已,第一個星期立即宣告缺貨。
他的月光女神沒理由沒見到自己的照片被盜用啊!
除非,現實中的她個性其實潑辣、張開眼後更是青面獠牙,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睡覺姿態有多安詳。
他當然知道月亮還是該掛在天上,有點距離會比較有美感。可是,沒見到她,還是讓他超級心煩意亂,亂到看什麼東西都不順眼。
甚至是這回的渡假女伴——于艷,也讓他覺得無聊得要死!
尚保羅瞄了一眼身邊幾乎衣不蔽體的女伴,益發懷念他的月光女神的純情。
他伸了個懶腰,小麥色的頎長身軀從躺椅上慵懶地站起身,比例完美的結實身材輕易就捕捉住池畔眾人的視線。
他像是從神秘國度中走出來的俊美王子,華麗的池畔因為他的矗立,頓時更添了幾分異國風情。
習慣了旁人對他的驚艷,尚保羅選擇用一種貴族般的高傲視線環視所有人,深色墨鏡掩住他黑曜晶亮的眼,更加深他不可一世的傲慢。
他經常覺得自己具有雙重人格,外人面前的他,老是一副連他自己都想發噱的冷漠。因為真實的他,根本是個不折不扣的痞子,外加耍賴孩子大王——大哥是這麼說他的。
頃刻,他的目光停留在對岸遮陽傘下、一個有著一身珍珠雪白肌膚的女子身上——他的月光女神就該是這樣白盈的肌理。
「親愛的,我們晚上——」于艷抬起頭,才隨著尚保羅目光看去,腦中警鈴立刻大響。「幫我擦防曬乳。」她硬把防曬乳塞入他手中。
尚保羅一挑眉,拎起防曬乳,咚地一聲丟入泳池中。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于艷臉色一變,扯下他的墨鏡。
尚保羅璀璨的眼瞳閃過一絲怒氣。「東西是我買的,我高興怎麼用就怎麼用。」他不客氣地搶回自己的墨鏡,也往泳池里一丟。
此時,喧鬧的泳池乍然變得寧靜,所有人的目光全膠著在這一對俊男美女身上。
于艷的唇輕顫了下,立刻搞清楚狀況——
「親愛的,你生氣了?」于艷用她的胸部偎上他的手臂,捧著他的臉龐,在他耳邊說著他喜歡的熱情大膽言詞︰「人家只是想你幫我擦防曬乳嘛——我想要你用手掌撫模我,想要你像昨晚一樣讓我興奮地想哭……」
尚保羅沒理會她,因為對岸的珍珠白小姐站起了身。
只見珍珠白小姐—見到他,瞬時震驚地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動彈,接著,她羞紅了臉,強自鎮定地給他一個微笑。
于艷臉色一沉,八爪女似地攀著尚保羅的手臂,宜示她的主權。
尚保羅則是推開于艷,唇角一揚,似笑非笑地朝珍珠白小姐頷了頷首,卻失去了任何追求的興致。
缺乏挑戰的追求,哪稱得上追求!
天知道,他偶爾也想追求一下女人啊!
天知道,他的生活一旦缺乏挑戰,他就會毫無靈感。他該去北極或是喜馬拉雅山,好過待在這種讓人毫無斗志、讓人喪氣的高級渡假村里。不過探險之前,他得先想好如何不讓老媽的眼淚淹沒他。
去年母親因為摘除卵巢瘤而入院時,他就承諾了不讓她擔心。
可是不去冒險,還有什麼事能讓他感到有興趣呢?
尚保羅拿起柳橙汁一飲而盡,舌尖無意識地舌忝過唇間的一滴汁液,沒發現池畔至少有十個女人同時咽了一口口水。
「Paul——Paul……」于艷抱著他的腰,把臉頰偎在他的頸窩。
這個于艷嘀嘀咕咕的到底在說什麼?吵死了!尚保羅不客氣地把她推遠一些。
「Paul,你有沒有听人家說話?」于艷跺了下腳,對他又揉又搖的。
「等你的話值得我听時,我自然就會听了。」尚保羅把額前的發絲往後一撥,無聊到想打呵欠。
「你最討厭了,每次都這樣惹人家生氣。早知道人家就不接受你的追求。」于艷嬌嗔地用指尖戳著他誘人的胸肌。
「我有追求你嗎?」他雙眸圓睜,想不起來有這回事。
「你找我去跳舞,還帶我去吃飯,然後又帶我一塊來昆里島,你當然是在追求我嘛……」于艷突然興奮地牢牢抱住了他的腰,緊盯著他的臉。「難不成你害羞嗎?」
「我哪里害羞了?我想是你的腦子有問題吧?」尚保羅怪異地瞥她一眼,不敢苟同地推開她的手。
「早知道人家姿態就擺高一點,這樣你才會知道我的重要。」于艷以為他在開玩笑,仍然媚笑著想倚近他。
「那我何必要你?像你這樣容易上手的女人到處都是。」他懷疑地把她從頭到腳睨看了一會,不解地問︰「你可不可以好心告訴我,你哪里特別?」
「尚保羅!」
于艷面子掛不住,激動之下拿起手邊的水杯就要往他臉上潑。
「親愛的于小姐,你如果還有一點腦子的話,最好不要做出這種愚蠢的舉動。」尚保羅冷斂了表情,雙臂交叉在胸前瞪著她。
于艷抓著水杯的手忍不住顫抖,她咽不下胸口的悶氣,可也沒本事得罪尚保羅。
「你給我記住,你會後悔的!」她憤憤地把水往旁潑去。
「啊!」
一聲驚呼從她潑水的方向傳來。
于艷回過頭,但見一個村姑模樣的女子被潑成一身濕,只是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又轉回去,只想盡快處理自己與尚保羅之間的問題。
被水灑了一頭一臉的吳心蘭,狼狽地低頭拔下眼鏡,很快地用上衣擦去眼鏡的水漬後重新戴上,再伸手擦拭濕淋淋的臉頰,落魄地站在原地。
「于艷,你潑到別人了。道歉。」尚保羅板著臉看著于艷,根本不想多看那個無辜路人一眼——黯黃色上衣居然配上一件怪怪鐵灰色的丑不啦嘰寬褲,難看到讓他食欲全失。
「沒關系的……」吳心蘭推了下大眼鏡,看向那個幫她說話的男人,卻驚駭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老天爺,世界上怎麼會有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
他的雙眸璀冷如星、鼻梁高直修長、雙唇微薄優雅,五官像算計出來一樣地俊麗非凡。
「土包子!沒看過男人嗎?」于艷火爆地說道,想把她推開。
「于艷,保持你的風度。」尚保羅的長臂扣住于艷的肩,不讓她失禮。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迎上那名怪女子,忍不住皺起眉,開始害怕她會當場對自己流下口水。
女人對他驚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看他看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又笨到不會假裝的,那就有點夸張了。不過,她這副戴著怪眼鏡的怪模樣,還滿好笑的。
尚保羅交叉著雙臂,心底的小惡魔惡劣地浮現一個想法。
他勾起唇角,對她一笑——
敝女人用力地倒抽了一口氣,身子竟搖搖欲墜了下。
她夠有意思!尚保羅放聲大笑起來,他笑眯了一雙眼,感覺體內的無聊與煩悶全都一掃而空。
心情大好的他朝怪女人走近一步,她便嚇得左腳踩到右腳,還差點掉到游泳池里。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小心啊,別掉到游泳池里噢。」尚保羅一本正經地抓住敝女人的手臂,嘖嘖稱奇地發現這女人根本毫不愛惜自己,臉頰竟被太陽曬得發紅、月兌皮了。
她是嫌自己還不夠難看嗎……
「是。」吳心蘭全身僵硬地回答,根本沒力氣看著他讓人意亂情迷的臉龐。
她在做白日夢嗎?這種男人怎麼會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吳心蘭不安地揪著自己的衣服,連呼吸都不敢發出聲音——沒人教過她,當男人如此靠近時,她該做出什麼反應啊?
「Paul,你該不會連這型的丑女人都有興趣吧。」于艷扯開尚保羅握住別人的手,口不擇言地說道。
吳心蘭一听,心仿佛被人狠揍了一拳,她握緊拳頭,下顎驀地縮到胸前。就算她長得貌不驚人,也沒必要這樣當面侮辱人吧。
「對不起,我先走了……」吳心蘭擠出一個微笑,就想往前走。
「別走!」尚保羅的手握得更緊了。「你別理她,你比她有趣一百倍!」
吳心蘭身子一震,一顆心差點跳出胸口。
手忙腳亂地撥開他的手,吳心蘭不認為自己有法子和眼前這個俊美得不像人的男人相處十分鐘以上。
尚保羅心下大喜地看著她八爪章魚似地趕人舉止,就是不放手。
「這個女人的臉的確是比我有趣一百倍,她丑得很有趣。」于艷刻薄地說著。
吳心蘭身子一縮,覺得自己沒必要在這里自取其辱。她推了下眼鏡,低頭又要離開。豈料,他的手臂鉗制著她,不許她動彈半分。
「親愛的于艷,恭喜你提前出局。你現在就可以回房打包一下你的行李,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尚保羅回頭給了于艷一個笑,笑容很天使,可皮笑肉不笑的姿態卻陰森地讓人不寒而栗。
吳心蘭看著他的撒旦笑顏,驀地打了個冷顫。好恐怖的笑法,她還是離這種男人遠一點好了——她偷偷地後退了兩步,卻得到他一個警告的眼神。
她的腳頓時被釘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Paul,我哪里惹你生氣了?你告訴我啊,不要找這種女人來侮辱我好不好?」于艷見狀一驚,馬上拉過他的手,可憐地抿起唇,用一種可憐的姿態睨著他。
「我想你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你們慢慢談,我不打擾了。」吳心蘭捉住機會拔腿就跑,忘了根本不需要向誰解釋她離開的理由。
只是,她才跑了一步,衣領就被人從後方拎住了——
「女人,你這樣很沒義氣耶。我跟這個女人已經談完了,要走就一塊走啊!」尚保羅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笑嘻嘻地與她並肩而行。
吳心蘭低頭瞪著他的修長手指,被他嚇到差點心髒病發。
他——他握著她的手!
吳心蘭感到一股熱度從他握住的地方開始上升,沿著發麻的手臂攀爬入她的心髒,再隨著血液發送至全身……
轟!她的臉發了瘋似地紅了起來。
「你干嘛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了你。」尚保羅好笑地看著她把唇咬得死緊,將臉靠近她。「或者你想吃了我?」
「你亂講話,我——我才沒有!」
吳心蘭大叫一聲,用盡吃女乃力氣甩開他的手,卻在此時驚恐地發現——
整座游泳池的人都在看她!
她滿臉通紅地迅速離開泳池,他卻如影隨形地跟在她身邊。
「你不要再臉紅下去了,否則太陽公公會跑下來和你換臉噢。」尚保羅揉揉她的毛毛頭,用一種對待小朋友的口吻戲謔地說著,「走吧,我們去餐廳吃飯,那里比較涼快噢。」
「吃飯?吃什麼飯?」吳心蘭瞪著他的臉,懷疑這人因為身體營養全都拿去補貼他的長相,所以腦子有點問題。
她和他才認識不到半個小時!
「現在是下午六點,當然是吃晚餐啊。」尚保羅憋著笑說道。因為她的反應很奇怪,還是他直覺像她這樣的女人不會對他有所求,所以他才會在她的面前本性畢露?隨便啦!反正,他現在的心情挺爽快的。
「俱樂部餐廳今晚供應龍蝦,還有傍晚的新鮮魚貨噢。」
吳心蘭睜大了眼,還真的覺得自己有點餓了,光是應付這個人就足夠讓她精疲力竭了。可是,她還是沒有理由和他一塊吃飯啊!
他的女朋友還緊跟在其後哩!她難堪地推了下眼鏡。
可是他……吳心蘭看著他一臉期待的神情,她擰著眉、抿著唇,絞盡腦汁之後,冒出一句——
「那——那——那你慢用你的龍蝦大餐,我先走了。」
「你不可以走!我不要一個人用餐!」尚保羅二話不說,牢牢拉住她的手臂,怎麼也不松手。
咦,尚保羅這回驚訝地發現,她手臂的皮膚其實還不錯嘛,細滑地跟嬰兒一樣。可惜了她那張被太陽曬傷的臉!讓他連好好打量她的意願都沒有。
「你的女朋友在等你啊——」吳心蘭連看都不用看,就可以感受到後方那名高挑美女的殺人視線。
而引發高挑美女怒氣的罪魁禍「手」,現在還揪著她的手臂不放。
「我沒有女朋友。」尚保羅慎重聲明,根本沒發現于艷已經快要當場落淚了。
「尚保羅,你給我一個讓我心甘情願離開的分手理由!」于艷昂起下巴,水藍的眸控訴著他的無情。
「理由嗎?」尚保羅看了于艷一眼,想都不想就給了答案︰「你讓我很無聊。」
吳心蘭目瞪口呆地看著高挑美女飆淚揚長而去,問他︰「你不去追她嗎?」
「我本來就沒追過她,也不急在這一時吧。」尚保羅聳聳肩,甚至不曾看于艷離去的方向一眼。
吳心蘭看著他的俊顏,背脊卻冒出冷汗。
她或者還不認得他,可他的無情卻是無庸置疑的。
愛上他,會很煎熬吧……
但是,那關她什麼事呢?現實生活里,魚和鳥是沒辦法共同生活的。她半垂下眸,唇角自嘲地微揚。
尚保羅盯著她唇邊的笑容,心驀地一擰。
他是不是在哪里看過她?
他對美感鑒賞或者頗強,可認人能力卻一向極差——女人就像寶石,換個設計,就換了個型。除非相處時間夠長,否則他哪認得那麼多千面女郎。
「喂,你叫什麼名字?」
尚保羅扯扯她的袖子,愈是盯著她看,愈覺得心里有些異樣的蕩漾,甚至有一點想起雞皮疙瘩了。
敝,她一點都達不到讓他產生靈感的美麗標準啊!
可他真的愈看她,愈覺得順眼哩……
「我叫吳心蘭。」她看了他一眼,心神卻在瞬間被他的深長凝視給震懾住。
他能不能不要這樣看她!她會小鹿亂撞!吳心蘭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地由著他打量。
「吳心蘭?」尚保羅苦惱地皺起眉,努力在腦中搜尋他們可能見過的場合,也更加努力打量她其實很耐看的細致五官,尤其她的眼瞳純淨得一如最好的水晶……
可是,她的眼鏡真的好丑、好丑!
尚保羅垂頭喪氣地發現,他沒有辦法再對著她沉思下去,否則他會把這副泥巴色的拙眼鏡記得太清楚,然後他的美感機制會被破壞殆盡。
「我沒听過你的名字,可是我真的覺得我看過你。」他把長發往後一撥,不打算再傷腦筋了。
「我們沒見過。」她很肯定地說完後,倉惶地便要逃走。「再見!」
胸口好痛!
她別過頭用力地呼了一口氣——要命,她居然忘記了呼吸,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唉,說什麼再見嘛——我們不是要一塊吃飯嗎?」
尚保羅可沒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快手一扯,便把她推入那座通往私人俱樂部的熱帶花園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