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回電話給我。」
駱靖天已經不知道這是他打給她的第幾通電話了。
兩天了,她就是不接電話。
不接他的電話也是他拚命求她回頭的考驗之一嗎?
不過他既然已經答應她,當然會繼續打電話,但不禁會想她會不會出事了?駱靖天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之後,還是決定打電話給白致平。
「我是駱靖天,請問夏夏還好嗎?她這兩天都沒接電話。」
「她去書店听演講了。」
「哪間書店?」
白致平說了地點。
「那她這兩天還好嗎?」
「你說呢?」說完,白致平就掛了電話。
駱靖天嘆了口氣,卻沒辦法對白致平的反應發火。
這幾年如果不是白致平的幫忙,夏夏不會那麼快就走出陰影,且如果不是有白致平不定期地告知夏夏的消息,他真不知道該如何捱過那段日子。
駱靖天看著房間里的所有收藏,嘆了口氣。原本是想找時間過來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再全部運走的,沒想到夏夏暫時不結婚了……
可惜了這間房子。
他花了很多時間,慢慢琢磨著所有她可能會喜歡的細節,想著她在廚房里穿梭的樣子、想著她窩在書房里看書的姿態、想著她會在陽台上種什麼花……所以他特別把房子登記在別人名下並交代白致平,讓他在夏夏好事將近、考慮買房的時候,再帶她過來看。
如果夏夏的另一半尊重她的所有決定,那麼她就會住進這個他為她設計的空間里,度過幸福的一生。但他怎樣也想不到,他竟成了破壞她住進這里的罪魁禍首。
傻夏夏,他的傻夏夏……怎麼還對他這麼在乎呢?但夏夏若不是這種實心眼的個性,他還會惦記她那麼久嗎?
他還記得他們剛開始交往不久,他騙夏夏他其實負債累累,夏夏听完馬上把她的存折拿出來,立刻就說她要去打工,與他同甘共苦的那段回億。
他還記得當他笑著把這段故事說給鄧育成听時,鄧育成還不爽地給了他一拳,說看不慣他愛炫耀的嘴臉。
駱靖天加快腳步走出房子,突然間很想快點看到夏夏。
他下樓搭上計程車,才跟司機說了書店名稱之後,他的手機就響了。
「喂。」駱靖天接起電話。
「雅紗說你人在台北,所以我就順便通知你一聲……」手機那頭傳來鄧育成的聲音。
「通知我什麼?」
「我的小說出版了,待會兒有場演講,有空就過來听。」
「在哪里演講?」駱靖天皺起眉,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鄧育成說了書店名稱,駱靖天臉色頓時一沉,因為那正是夏夏要去的那一間。「你們在搞什麼……」
「書店工作人員來接我了,等你來我們再聊。」
所以夏夏是要去听鄧育成的演講?誰通知她的?
鄧育成之前確實提過正在寫短篇小說,雅紗還嘲笑過鄧育成,根本是打著學生多,一人買一本就能打進暢銷書排行榜的念頭才寫的。
駱靖天愈想愈覺得不對勁,左大文把他騙到台北,讓他跟夏夏踫面,現在又有鄧育成的演講,下一步該不會就把當年的真相全說出來了吧?
但他們都向他保證過的……
不過他也知道,他們一直希望他能和夏夏在一起。
尤其是在夏夏這回再次出現後,他們全巴不得能將他打包送到她面前。
他又何嘗不想?否則怎麼會同意夏夏提出的荒謬提議?說到底,他也就是貪求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啊。
駱靖天付了錢,下了車,走進燈光美、氣氛佳,仿佛咖啡廳一般的書店,遠遠就看到小型演講區旁邊,夏夏正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
他上前在她旁邊入座,她抬頭看到他,驚跳了一下,又很快地低頭。
但他已經將她臉上的疲憊全看進眼里了。
「怎麼不接電話?」
「不想接。」她咬了下唇,感覺他的膝蓋和肩膀輕觸著她,不由得有些緊張。該移開還是不動聲色地靠著呢?該怎麼做看起來才會比較自然?
「怎麼不看我?」他俯低身子,雙肘置于膝上,黑眸看著她。
「不想看。」她低頭望著互絞的雙手,好怕自己會崩潰。
「那我白來一趟了。」他作勢起身。
夏喜言在同時間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低頭看向她,她癟著嘴,鼻尖紅紅的。
「怎麼了?」他反掌握住她的手,又坐了下來。
她牢牢地握著他的手,阻止自己又哭出來。
「我沒事,只是被某某糟糕作者氣哭了。」她隨便說了個他不會追究的工作對象。
「如果有什麼不合理的要求,就要當面跟對方說清楚,悶在心里,只會白白氣壞自己。」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跟對方說清楚?」她癟著嘴看他。
「如果有,你就不會被氣哭了。」他拍拍她的手,對她一笑。
「你會讀心術喔?!」
「沒有。」但我懂你可能會有的每一種反應。因為在那段痛苦的時間里,他每天都想著她,想到幾乎都要幻化出一個她坐在身邊了。
她多少猜出了他心里在想什麼,他們兩人之間,一向就有著不足為外人道的好默契,總是互看一眼,就能知道對方心里在想什麼。
當年是她被嚇傻了,沒法子再多想,否則一定會發現不對勁的。
夏喜言望著他,瞬間抓緊了他的手。
「你……這兩天為什麼沒有表現出很積極想挽回我的態度?」
「小姐,我如果再多打幾通電話,你就可以靠通聯記錄告我騷擾了。」他低聲說道。
「哪有那麼夸張,也才三十八通。」她說完後,立刻懊惱地低下頭。
他輕捏了下她的手。「為什麼不接電話?」
「因為想讓你知道我那時候打電話找不到你的感覺。」其實是因為她哭到必須請假待在家。
听見她刻意小口小口呼吸的聲音,他知道那是她難過時控制自己的方法。為什麼時間明明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可他們之間的點滴卻像是不曾流動過一樣?
他攬住她的肩膀。
她一僵,卻沒有推開他。
他聞到了她發梢上淡淡的青草香味,手指輕觸到她短袖下的手臂,心被撓動了一下。
「你的手好冰。」
他抽回手。
她握住他的手,裹在掌間。「手這麼冷,應該是氣血不足。要不要喝四物湯?」
「不要對我這麼好,不要忘了你是要懲罰我的。」他抽回手。
「我對你愈好,你就愈會感到內疚,不是嗎?」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他望著她眼里堅定的笑意,總覺得她和他上次看到時的神情有些不同。「你……」
「噓,演講要開始了。」她直接把半邊身子都挨向他的肩膀。
駱靖天立刻正襟危坐,連動都不動一下。
「您好,今日在書店中庭有一場鄧育成教授的新書發表會,歡迎大家與我們一同分享對愛情的看法。」書店內的廣播響起,告知演講的開始。
「你怎麼知道有演講的?」駱靖天低聲問道。
「雅紗傳簡訊告訴我的,我之前住宿時在‘天藍’留過資料。」經過了前晚的左大文咖啡廳事件、看過了那個神秘房間,她多少猜出雅紗要她來听演講的用意。果然又是那群家伙!他們八成是在密謀要讓他和夏夏復合。
駱靖天看著鄧育成笑著走上演講台,他一把握住了夏夏的手說道︰「一定要听演講嗎?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都到了就听一下,現在離開多奇怪啊……」
她的聲音很快地被鄧育成從麥克風里傳出的聲音給蓋過——
「讓我印象深刻的愛情都是以悲劇收尾的。」
駱靖天利眼朝鄧育成瞪去,後者微笑著向他點頭。「歡迎台下有親身經驗的朋友待會兒一同分享心得。」
駱靖天在心里詛咒一聲,坐立難安了起來。
「我有一個朋友出了車禍,車禍當下,有個女機車騎士成了目擊證人,她不但打電話叫救護車,還握著他的手,一路安慰他,陪著他到了醫院。後來兩人戀愛了,就在訂婚那天,那個女生遲到了……因為出了一場車禍,她當場身亡,我朋友發誓終身不娶……」
路靖天沉默了,也感覺到夏夏的身子輕顫了下。
他看她一眼,如他所料,她的鼻尖變紅了,于是他朝她遞去手帕,沒跟她說那是鄧育成的親身故事,否則淚水應該會更驚人。
她抓過手帕,掩住鼻子。
「陪我去喝咖啡。」他不知道鄧育成接下來會不會說些「其他的」案例,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
「可是演講剛要開始……」
「我不想看到你哭。」
她咬了下唇,沒有反抗地由他拉著站起身。
「這麼不給面子,這麼快就要走了?更精彩的還在後面。」鄧育成對著他們說話,在台下哄堂大笑之時,所有人的目光也同時朝他們看去。
駱靖天有如保護者似地攬住夏夏的肩,對著台上的鄧育成說︰「因為我們要去發展更精彩的後面。」
「好。」鄧育成朝他豎起大拇指。「說到要做到喔。而且千萬要記得一件事——正因為我們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所以請務必要珍惜身邊的人,牢牢地握住他或她的手不放。一個人如果是真心真意,即便蓄意披掛了傷人的外衣,仔細推敲還是能看出蛛絲馬跡的……」
駱靖天瞪著鄧育成,這回還眯起眼。
鄧育成一看老友有噴火的趨勢,立刻轉移話題。「啊,我不耽誤兩位培養感情了。現在,我們回到我剛才的講題上,為什麼悲劇會浪漫呢?因為沒有在一起,
所以沒有柴米油鹽醬醋茶,沒有爭吵,沒有現實,有的只是美好的回憶,不停地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