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過某人什麼都不能說,所以就算你問我,我也不會答。我先走了,你慢慢看吧。」
我依稀听見了白致平說話的聲音,但我其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只知道房間里有我的照片——這些年來的照片,還有那張我二十二歲時在「天藍」草地前拍的照片。
無庸置疑的,這里是駱靖天的房間。但是,怎麼會是他的房間?
莫非這房子是他的?難怪這里的裝潢,就像我當初跟他說的夢想家庭一模一樣。
我想起大文、鄧育成和雅紗的「你過得好嗎?」還有,駱靖天默默讓鄧育成助我一事,我腦中一陣暈眩,連忙扶住牆壁。
駱靖天到底在想什麼?他住在這里嗎?
我轉向旁邊的衣櫃門,一把拉開,里頭掛著幾件衣服。
皮外套——是當年我拍照穿的那件。
除外,還有一件孕婦裝和一件很小很小的白色小洋裝。
這些東西是什麼意思?
我瞪著衣櫥,低頭想再尋找一些東西,可除了衣服之外沒別的了。我只好開始尋找房里所有不合理的東西。
一本奧修的書,書里夾著一張7字型的蝴蝶書簽,我翻開那一頁,有幾行字旁邊被畫了線——那是我以前常念的那幾行。
「愛帶來單獨感……如果兩個人是完全地獨立,這個親密將會是豐富的,極其豐饒的……如果他們是互相依賴的︰依附的、佔有的,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單獨存在,如果他們不允許各自有足夠的空間成長,他們就是敵人,不是愛人」
難怪,我愛你。駱靖天在書本空白處如此寫道。
他還愛我?一直愛我?
是啊,如果他不愛,怎麼會對我用心至此?但如果愛,就不該那麼殘忍地逼我離開啊。
我拉開抽屜,看到一支黑色鋼筆和一本皮革筆記本。
我翻開筆記本,顫抖的手卻沒拿好,直接掉到了地上。
我撿起筆記本,坐在地上看了起來。
……昨晚作了個夢,你笑著撲向我懷里,說你懷孕了,我高興得像金剛一樣捶胸嘶吼,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然後,你不知道又從哪里抱來一個小女孩,她身上穿著西方孩子受洗時穿的白色小禮服,小小軟軟的,長得好像你,可愛到不行,你把小女孩放到我懷里,她大哭了起來……于是夢醒了。
我的淚水啪的一聲打在筆記本上,暈開了「夢醒了」那三個鋼筆字。
夢醒後,我大哭了一場,這是我逼你離開後,第一次哭。之後,我到百貨公司找到了類似你在夢中穿的孕婦裝和那件白色小洋裝,店員們跟我聊天時,我假裝著我有妻有女,說到你們時,我笑得好開心,可天知道,我如果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瘋掉的,上天讓我活下來,應該不是要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我決定以後每年只回台灣一個月,免得觸景傷情。日後我也許會去偏遠地區教導小孩,或許也會領養一個像夢中的小女孩……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字,我把筆記本抱在胸前,放聲大哭了起來。
我寧願他當年是真的對我膩了,想回到他太太身邊,至少那樣的他,最多就是有些自責,絕對不需要飽受折磨。
原來他對我從來都是真心,所有推開我的怒吼,都是為了要助我幸福。他究竟是有多在意我,才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不知道他當年為什麼要逼退我,但就算他明天不在人世,沒道理我們之間都是他在一廂情願地付出、自作主張地決定我們的一切。我得為我們……不,我得為他做些什麼。
我從背包里拿出面紙擦干淚水後,再度把筆記本抱在胸前。
上天既然讓我們再次相遇,一定有它的道理。
這一回,就讓我來助他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