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民這回可苦了,以為高粱要大豐收了,沒想到遇到你們這些惡蟲來搗蛋。」金映兒對著高粱害蟲嘀嘀咕咕道。
「你馬上要洪管事讓人私底下到各處高粱田去視察,看看是否皆有蟲。若是,便讓他大肆收購其他糧行的高粱積糧,一個時辰後再回來接我們。」南宮嘯天轉身跟車夫交代完,順道取下她的包袱。
馬車喀啦喀啦地往前行進,金映兒則渾然不覺地繼續低頭和那幾條蟲大眼瞪小眼。
「你幫我賺進大筆銀子了。」南宮嘯天把她身子往後一拉,下顎親昵地頂在她的發窩處。
「什麼意思?銀子在哪兒?」她雙眼一亮,左右張望著。
「所有人都以為今年高粱會大豐收,因此糧行谷倉里的去年高粱存糧都是以賤價出售。我們如今發現高粱有蟲,一旬後營收必然不若預期,便該馬上以低價收購舊高粱,來日才能以高價賣出。」南宮嘯天美眸清揚地望著她。
金映兒愈听眼楮瞪得更大,忍不住重重拍拍他肩膀,一臉欽佩地說道︰「乖不嚨咚,難怪你會被稱為『南宮半城』。我只知道高粱有蟲,你卻已經開始動賺錢腦筋了。」
「我這半城便是你的半城。」他大掌撫著她的臉面說道。
金映兒笑容僵在唇邊,因為連她都不知道她可以在這個地方停留多久。
南宮嘯天黑眸沉沉地鎖著她,見她別過眼,他長指箝住她的下顎,不許她移開眼。
她答應過他,只要幫她找回了她爹,便要留在他身邊的。既是如此,此時為何又不願意接受他的一切?
莫非她騙他?她其實一直沒有要留下來的念頭。一陣驚慌擠壓著他胸口,他的大掌扣住她的腰。
「我要打賞。」金映兒搶在他開口質問前,對著他咧嘴一笑。
「要我賞你什麼?」
「賞你啊!」她笑著攀住他的頸子,親親昵昵地像是要鑽入他心里一般。
南宮嘯天心里的忐忑,此時才稍微寬下心來。
「把我賞給你,你想如何?」
「就讓阿福駕車,載著你同我天下四處遨游……唉呀,阿福何時駕車離開了呢?」她驚呼出聲,往前跑了幾步找人,卻被他摟住腰。
「我讓阿福去辦點事,我要帶你去的地方就在前方。」他指向前方一間位于山丘上的泥土磚屋。「我們走走吧。」
「也好,還不曾跟你一起走過路呢!」金映兒笑嘻嘻地挽著他的臂膀,哼著無字小曲,一副天下太平模樣。
南宮嘯天望著她圓臉上的雀躍笑容,也就不再多追問了。他雖不在府內,不過府里護衛總還是能守住人,不讓她離開吧。
「下午回到府內後,我要先離開城里辦些事,三日後會回來。」南宮嘯天撫著她的頭說道。
「要去處理高粱的事?」
「沒錯,還有一些合約之事。不過,我會早去早回。」
金映兒抬眸望向他,腦袋里已經有了想法。他不在府里,爹又已在身邊,這三日應當會是她離開的最好時機。
可是,一定得這麼快嗎?
金映兒一忖及此,一顆心突然掉入萬丈深淵,鼻尖亦是一酸,逼得她為了掩飾心頭異樣,連忙拉著南宮嘯天一路狂跑而上山丘。
只不過,她才氣喘吁吁地登上那座泥磚屋前,便瞧見一名男子手拿犁頭,對著他們凶惡地揮舞著。
男子一對劍眉,氣宇出眾,闃黑眸子炯亮如星地瞪著人。
「我說過你們就算來一百次,我也不會教你們織術的,滾!」男子薄唇一抿,粗聲咆哮著。
金映兒一看到這名男子,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你你你……你是石姊姊的無名氏夫婿!石姊姊呢?」她指著男子的臉大叫出聲,圓臉興奮地左右張望著。
「她不在!」男子雙臂交握在胸前,一臉不滿地瞪著她。
「你們認識?」南宮嘯天驚訝地說道,卻將金映兒拉在身側。
這男子一臉敵意,難保他手里的犁頭不會揮到她的身上。
「我們初次見面時,我不是被客棧掌櫃扔到鬼屋嗎?」金映兒拉著南宮嘯天的手臂,整個人蹦蹦亂跳,嘴里叨叨絮絮地說道︰「那時候,石姊姊和我住在同一間客棧,我們是因為同救了一個跌到河里的老婆子而相識的。石姊姊待我很好,我們一天到晚有說不完的話……」
「都是你在說話。」男子打斷她的話,翻了個白眼。「倒了八輩子楣,居然又遇到你這只纏人鬼。」
「說話放尊重些。」南宮嘯天哪能容忍金映兒受到一丁點委屈,玉容一沈,嚴聲說道。
「不放尊重些,你能怎樣!」男子不客氣地說道。
「對付無賴就交給我。」金映兒捏了下南宮嘯天的手,朝男子扮了個鬼臉。「我待會兒就告訴石姊姊,說你對我夫婿說話不客氣!」
「只會在背後捅人,你羞不羞人啊?」
「哈哈,惱羞成怒,怕石姊姊不理你了嗎?」金映兒雙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說完又轉頭看南宮嘯天。「啊……你說懂得三梭布的石娘子,不會就是石影姊姊吧?」
「正是。」南宮嘯天從她發間取下一片樹葉,被她笑盈盈的圓眸傳染了笑意——她啊,還真是個圓臉小埃星哪。「你跟石娘子商量一下,若能將此種技術賣予我,便能讓更多農夫受惠。」
「滾回去!我家那口子陪我都來不及了,哪有空管到別人……」更何況還是個男子。
「誰在外頭?」門內傳來一聲詢問。
「你們快滾!」男子听見妻子從後門進來的聲音,馬上擋在門口,一副不想她與「外人」多談姿態。
「石姊姊!我是映兒啊!」金映兒大喊出聲,馬上就往屋里沖。
男子拿起犁頭擋她,南宮嘯天卻上前攔住了那柄犁頭。
兩雙利眸在空中一瞪。
男子黑眸冷狠,南宮嘯天的美目則堅定地沒有退讓余地,一心只想護著映兒。
金映兒才不管他們的對峙,從他們身邊溜進屋里。
「映兒?」一名氣質清淡、打扮亦十分簡單的女子走進前廳。
「沒錯,就是我啊!」金映兒沖到石影面前,握著她的手,開心得簡直不知如何是好。「我跟我爹被趕出客棧後,我便一直記掛著沒和你告別……」
「叫這丫頭閉嘴,吵得要命。」男子忿忿地把犁頭往地上一扔。
南宮嘯天則走到了金映兒身邊。
石影轉頭對丈夫說道︰「你別再嫌她吵了,我還以為你看到她會想到你徒兒寶寶呢,她們兩人的眼神畢竟有幾分神似。」
「她和寶寶哪里像?我那徒兒國色天香,就算要比美貌也該拿南宮嘯天來較量吧,她這張臉明明圓得像十五月亮!不過,你這時又提寶寶做什麼,每年都回那里長住兩個月,還依依不舍嗎?」男子沒好氣地說道。
金映兒一看男子竟因為另一名女子而妒意橫生,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滾啦!」男子惱羞成怒,拿起犁頭往她方向扔去。
金映兒被嚇一跳,南宮嘯天則先她一步,擋在她面前,挌開那支犁頭。
金映兒沒躲好,腳一滑跌倒在地,手臂瞬間被石子劃割出幾道血痕。
南宮嘯天扶起映兒,美目冷冷瞪向男子,嚴聲說道︰「她沒有半分得罪你,你卻出手傷人,當真欺人太甚。你以為織棉技術便只有你這處可得嗎……」
「我沒事。」金映兒捂住南宮嘯天的唇,對他搖搖頭。若能求得三梭布新術,便會嘉惠于許多農民,她可不能讓他功虧一簣。
「映兒,你沒事吧?」石影上前察看傷勢,握住金映兒的手腕,正要拉她起身時,卻微愣了一下。
「我皮粗肉厚,沒事啦!」金映兒沒發現異樣,笑著起身。
「總之,你們滾蛋便是。」男子拉回石影,沒好氣地說道︰「都是你惹出來的禍,沒事干麼要我救醒那個老婆子,現下可好,她把那門技術傳給你,便跑到邊塞隱居了,惹得我們不安寧。」
石影瞅了丈夫一眼,他翻了個白眼,一臉不甘心地閉上嘴。她看向映兒,淡聲地說道︰「映兒,傳給我三梭布技術的,便是那名我與你在河邊救起的老婦。算來,我這技術原本該與你同享。」
金映兒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向南宮嘯天。
南宮嘯天面對著這般結局,玉容緩緩浮上笑意。
這個小家伙一天到晚在外頭攀緣,什麼事都愛插上一手,沒想到事情卻總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她嫁給南宮嘯天,已經夠有錢了,干麼還花時間教她……」男子雙手叉腰,板著臉冷冷說道。
「沒錯,千萬不要傳給我。我一做女紅就會睡著,搞不好還會把自己的手給織進去也說不定。」金映兒點頭附和著,沒注意到南宮嘯天和石影被她逗出的笑意。
「我不想听她說話。」男子捂住耳朵,一臉逐客表情。
「那我吹笛子給你听。」金映兒壞心眼地說道。
南宮嘯天敲敲她的頭,不許她再淘氣了。石影的無名氏夫婿顯然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他可不要她吃虧。
石影見到南宮嘯天愛妻模樣,她笑著看了一眼映兒的肚子,再次握起她的手腕,輕聲地問道︰「快近午了,肚子餓了嗎?廚房里還有些菜肉包子。」
「我最愛菜肉包子。」金映兒點頭如搗蒜,捂著肚子說道。
「臉皮這麼厚,還想要吃白食?」南宮嘯天捏捏她的臉蛋。
「我吃得開心,石姊姊便開心。石姊姊開心是無價,哪算吃白食呢?」金映兒朝石影的無名氏夫婿吐吐舌頭,一溜煙地跟在人身後跑。
南宮嘯天與男子對望著。
男子冷哼一聲,不理會他,也沒趕人,自顧自地走進屋里。
南宮嘯天找了處蔭涼樹底坐著,閉眼聆听著屋內金映兒喳喳吱吱的聲音,心情竟是難得的輕松。
當財富增長到一定程度,便只是數目增加快慢問題,雖有成就感,卻還是難以填滿心里的空虛。
可他的映兒卻總是能不費吹灰之力地便讓他開心,讓他心頭暖暖,讓他覺得擁有了家人。即便是他正宮夫人即將返回,他也不認為會有人能改變映兒在他心中地位。
她縱然是小妾,也是比正妻更加重要的正宮小妾。
誰也改變不了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