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你就是我一個人的玻璃女圭女圭了……」
程譽溫柔的嗓音響在耳邊,若璃露出甜美的笑容,柔柔地將身子偎入他懷中……可突然,他站了起來,轉身離她而去,她孱弱的身體被他摔在地上,她想喊,卻怎麼也喊不出聲來,只能任淚水不停地在臉龐上肆意……
「程譽!」她終于喊了出來,也從傷神的夢境中醒轉。睜開眼,四周是陳舊的家具,冰冷的空氣。房間里沒有她的丈夫,只有令人心寒的孤寂、孤寂。
程譽呢?他去了哪里?以往那個好愛她好寵她的丈夫去了哪里?他們如此相愛的歡樂時光去了哪里?為什麼今天,他們之間會走到以離婚收場的地步?
若璃從沙發上站起來。昨夜就這麼蜷縮著睡了一夜,令她渾身酸痛。程譽沒有回來,也許,他再也不會回到這個家了。她抹干臉上的淚水,走到置物箱前,找出那個玻璃女圭女圭,拿起來仔細端詳。
七年了,女圭女圭依舊維持著初完成時的憨傻笑容,仿佛不識愁滋味似的;然而她的臉上,卻再也沒有笑容了。這七年中,他們家道中落,幾次輾轉搬遷,她一直把玻璃女圭女圭帶在身邊,小心翼翼地收藏著。
然而,物是,人非,她的愛情和婚姻,已不是原來的模樣。
不知不覺,淚水再度落了下來,她還有眼淚,證明她還是無可救藥的愛著程譽吧?就在這個時候,門鈴聲響了起來。她渾身一個激靈,是程譽!他回來了!
她踉蹌地飛奔至玄關去開門。然而出乎她所料的,門外站著一名身材高挑的秀麗女子,過肩的長發染成亞麻色,戴著墨鏡,腳邊還放著兩個碩大的皮箱,她……看上去好眼熟,她是誰?
「請問你是……」
「小璃,是我,我回來了!」高挑女子摘下墨鏡,露出一張英氣勃發的漂亮臉龐。
「羅茜……」若璃有些不確定地叫著,卻被她打斷︰
「是我!羅茜!SANDRA‧LUO!我回來了!」羅茜將她一把抱住,又叫又跳。轉了好幾個圈後,才放開她,道︰「加洲那邊的研究所給了我兩個月的假期,所以我州來看你了!你也真是的,搬家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害我找同學問了好久——」
她邊說邊走進來,「你就住這里嗎?看起來有些落魄的樣子……程譽那家伙怎麼搞的?竟然讓老婆受苦……噢!你瘦得厲害!」她捏捏她的臉頰,爆出淒厲的尖叫,「程譽沒給你飯吃嗎?他虐待你嗎?老天,我要找他算賬……咦?程譽咧?」
她環顧四周,見若璃依然站在玄關處呆愣著,而狹小的公寓內,並沒有男主人的影子。她終于意識到事情的不對頭,回頭望著形容憔悴的若璃,問︰「發生了什麼事?程譽他……待你不好?」
若璃跟著她走進客廳,偷偷擦掉臉上的淚痕,強作笑容道︰「羅茜,好久不見,你變得好漂亮。」
「而你卻好像老了十歲。」羅茜毫不留情地指出,銳利的眼直視她,道︰「小璃,告訴我,在我出國的這幾年里,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走的時候,程譽不是還親口向她保證會好好對待小璃的嗎?
「沒……沒有。」她躲閃她的目光。
「沒有?」羅茜不相信地挑高眉毛,「沒有你會搬到這種房子里?沒有你會哭成這個樣子?小璃,不準騙我,你們究竟怎麼了?」
「我……」面對著昔日好友焦急而關切的目光,若璃再也無法裝得冷靜堅強了。她眼一閉,淚水滑了下來,哽咽道︰「我們……我們正準備離婚。」
「離婚?!」羅茜驚天動地地叫起來,「他要跟你離婚?怎麼會這樣?哦,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可靠……他做了什麼?他欺負你了?他在外面有了女人了對不對?」她氣惱地叫著,卻在看到若璃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滑落時,惶急地慌了手腳,連忙四處找紙巾給她擦。
「小璃,你……你別哭啊!來,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羅茜扶她到沙發上坐下,心里恨得咬牙切齒,低咒︰「程譽這個混蛋,我走的時候交代他要好好對你的,他也滿口答應了,沒想到、沒想到他竟然……SHIT!我要剝了他的皮……」
「羅茜不要!」她連忙打斷地,咬著唇遲疑了片刻,終于說出︰「事實上,是我提出離婚的。」
「就算是你也……什麼?是你不要他?」羅茜這才反應過來,驚訝得差點咬到舌頭,「可、可是,小璃.為什麼?你不是很愛他嗎?」
「我……」是呵,她不是很愛他嗎?那為什麼要跟他離婚呢?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如此深愛著程譽呵……
在羅茜關切的詢問下,若璃和著淚水,忍著心痛,讓自己再度去回憶那一段有笑有淚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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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燕爾的日子甜得幾乎要滴出蜜來;接下來的兩個月中,程譽和若璃整天膩在半山的別墅里,聊天、品茶,制作玻璃,親熱纏綿。沒有了外界的打擾,世界對于傾心熱戀的愛侶們來說是狹小的,小到只能容納下兩個人,兩顆心。
有時候,他們也會漫步在空氣清新的山野間,嬉鬧于寧謐幽藍的湖邊;半山是他們的世外桃源,也是他們愛情的伊甸園。這段日子是若璃此生最幸福的一段時光,無論以後發生什麼,她想,她都不會忘記。
這天,別墅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而當時,程譽正躲在工作室里吹他的玻璃。
招呼佣人奉上茶點以後,若璃就不知道該和面前的男子說什麼好了。程譽的朋友通常非富即貴,她實在缺乏跟他們攀談的經驗。
然而面前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卻和藹可親得很,他對她展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你就是小嫂子吧?我早听說程譽娶了個美人,可是你比我想象中更漂亮哦。」他的中文發音具有某種異國音凋,軟軟的很好听,英俊的臉龐看上去也有幾分像混血兒,微棕的卷發在陽光下閃著金子般的光澤。
若璃微紅了臉,輕聲道︰「謝謝。」
「我之前一直以為,程譽鐵定是不會結婚的人。小嫂子,你的魅力很人哦,竟然能讓他放棄單身的自由。你也知道,那家伙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季禮哲,如果你再說這些廢話,我會考慮直刻把你扔出我家大門。」
程譽的聲爵在兩人身後響起,只見他滿頭大汗地走過來,端起季禮哲面前的紅茶就一仰頭灌下去,絲毫小客氣。
而季禮哲卻不以為意地笑彎了眼,道︰「程譽,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喜歡玻璃。」
程譽在若璃身旁坐下來,攬著她的肩頭,對季禮哲笑道︰「你也一樣,假洋鬼子。你怎麼有空回來?」又轉頭對若璃解釋,「他之前一直帶在LA,所以沒能趕回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季禮哲一聳肩,「沒辦法,父命難違咯。」
「哦?」他輕笑,「那老火又想搞什麼花樣?」
提到這個,季禮哲的神情立刻嚴肅了起來,「程譽,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該回程氏了。」
程譽挑起眉。
「我爸這幾天在開股東大會,商量程氏內部一些人事變動的問題。你知道,對于程氏由你接手,他一直心有不甘。」季禮哲神色凝重地道,「如果你們之間真的發生什麼沖突,我會很難做人。我所能做到的,只能是預先來提醒你。程譽,別讓我為難。」
「我知道謝了。」程譽點點頭,神色陰郁了起來。他吐了口氣,低咒道︰「媽的,他就不能讓我好好把蜜月度完?」
若璃在一旁看得好擔心,結婚兩個月以來,從沒看過程譽這副樣子。她不禁問︰「程譽,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什麼,寶貝。」他摟過她,在她額頭旁若無人地印下一吻,道︰「只是,我們的蜜月必須提前結束了。」
季禮哲表情滑稽地聳聳肩。
若璃沒有再問,然而她看到程譽握著茶杯的手正在微微顫抖,仿佛正竭力隱忍著什麼。他試圖把茶水往嘴里灌,卻灑出了些許在身上,令他更加煩躁。
程譽心里有事,他……遇上了什麼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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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譽果然帶著她離開了半山的別墅;只不過他們要去的地方卻並不是程氏,而是程父人住的醫院。
一路上,程譽都表情陰郁,車開得飛快,卻自始至終保持著沉默。若璃幾次想問,都忍住了。她知道他的心情極度不佳,只得乖乖地跟他在身後,停車,上樓,走進病房。
程譽推開加護病房的房門,走到病床前半蹲下來,語氣無比溫柔地輕喚︰「親愛的父親大人,今天你好嗎?你的不肖子看你來了。」
「程譽……」若璃低叫,而程譽卻像沒听見似的,依然自顧自地往下說︰「怎麼,我來了,你不高興嗎?怎麼不睜開眼楮看看我?你這樣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上,倒是輕松得很啊。你留下的爛攤子,卻要讓別人來收拾。唉,我說老爸,你還真是麻煩呢……」
床上的老人沒有任何反應,仿佛睡著了一般;而若璃卻听得心驚極了;程譽的聲音巾充滿了殘酷無情的恨意,他真的恨他父親!一瞬間,她耳邊又響起宋明騁的話語︰程譽巴望他父親死都來不及了……難道,真的如他所說,程譽和爸爸的關系真的那麼糟糕嗎?
而病床前,程譽依然面無表情。
「你養的那條老狗,現在也不听話了呢。媽的,那老家伙就是這樣,你一對他客氣點,他就沖你狂吠。」說這話時,他語氣是十足的鄙夷。「不過你放心,我個人雖然對你沒什麼好感,但我絕對不會把程家人的公司白白地拱手讓人的。你看著好了,我會整得他生不如死。」
「程譽……」若璃被他嚇壞了;如此陰沉的語調,如此冷冽的眼神,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是夫程譽嗎?他在恨誰?
這時,程譽回過頭來,怨恨的表情頓時轉成溫柔的笑意,對她說︰「我們走吧、人也看過了,話也說完了。」
「可是程譽……」她直覺地認為事情十分不對勁。
「我載你去市區買些衣服,新娘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對。」程譽溫柔地發出建議,眼神卻是不容置喙,「——順便兜兜風,你在半山悶得太久了,老婆。」
「我……」望著丈大如此陌生的神情,若璃突然不知說什麼好。她多希望程譽可以不要這麼抗拒,可以坦率地把一切郁對她淡開來,那樣說不定她可以幫幫他……可是——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可是,若璃,什麼都別問。」他優雅地沖她搖著一根手指,臉上帶著笑容,卻使她莫名心慌地瑟縮了下。
「我不希望有任何其他的事影響了我們夫妻間的感情。」見她神色驚惶,他走上前,微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學著做個乖乖的好老婆,嗯?」
在他溫柔的眼光注視下,她只得點了點頭;然而,心底卻隱隱浮起不好的預感,令她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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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老婆,來,親一個!」「不要,程譽你……」若璃又羞又窘地試圖推開程譽欺壓過來的高大身子。此刻他們人在程氏的底僂LOB-BY里等電梯,周隔全是員工,他卻偏要親她,難道他不怕別人參觀嗎?還是他生性人來瘋,人越多他越想搞怪?
從昨天開始,程譽的情緒就變得很異常,從原本的沉郁不定變成了莫名的情緒高漲;昨人晚上,他甚至還拉她在客廳跳舞到凌晨!若璃想到昨晚,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而這時就這樣被程譽抓了個正著,他一把摟住她,在她額角響亮地印下一個吻,然後發出邪惡的大笑。
「你……」她給他氣得說不出話來,所有人都看到了!正好此時電梯門打開,她連忙捂著羞紅的雙頰逃進去。
程譽也跟了進來。他利落地按下28層頂僂的按紐,雙手環肩靠著牆,居然不再逗她,而是閉目養起了神。
這男人真是奇怪。剛才還瘋瘋癲癲的,現在又扮深沉。若璃簡直要懷疑自己嫁了個神經病丈夫,別人的老公也都是這樣的嗎?
電梯到達頂樓,她跟隨程譽走進一間裝修得很氣派的會客室。秘書小姐送上咖啡以後,便將他倆單獨留在房間里。程譽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對她說︰「老婆,過會兒要是有人跟你說話,你不要理他。」
「可是,這樣很不禮貌呀……」雖然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她直覺地認為不妥。
「我會幫你應付的,你只要扮啞巴就成了,嗯?」他寵溺地親她一下,「乖。」
就在這個時候,會客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老人踱了進來。他身型微微有些發福,頭發花白,拄了一根紅木拐杖。一見到程譽和若璃,他立刻眉花眼笑,「喲,看看這是誰?程譽的新娘子來了!我看看我看看,嗯……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兒啊!」
「謝——」她直覺地要道謝,卻被程譽擰了一下,急忙收聲,程譽淡淡撇唇,道︰「季叔,這是若璃。」
被叫做「季叔」的老人一听,笑得更歡,「若璃……」他玩味地念著她的名字,點點頭,「嗯,不錯,不錯,好名字,頗有幾分古雅的味道啊——」
「季叔。」程譽毫不客氣地打斷他,「我們今天來,不是來討論我老婆的名字古不古雅的。有件事,我有些想不明白,想請教一下您老人家。」
「哦?」季叔在他們對面坐下來,依舊笑得像一尊彌勒,「是什麼事?」他表現得如此和葛可親,倒使若璃覺得程譽有些太不懂禮貌了。
「是這樣的。我听說,前些日子季叔在程氏召開股東大會,好像是討論一些……比較重要的問題。我也是股東之一,為什麼我沒有被邀請?」
他問得直接,季權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干笑兩聲道︰「哦,這個啊,我想你在度蜜月,不好意思打擾你嘛!年輕人剛結婚,總是粘在一起,我老頭子可不做這種不識相的事兒!就算我有心請你,只怕你還不願意來呢!唉,就是不知道我們家禮哲什麼時候能結婚成家……」
季叔一提起兒子的終身大事,立刻顯得十分發愁,然而程譽可不吃他這一套,徑自打斷他︰「季叔請我,來不來,是我自己的事,可是季叔,這麼大的事您都不知會我一聲,可就是您的不對了。再說,若是您真的叫了我,我又豈敢不來?」
一番話說得季叔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然而,畢竟是年老奸猾,季叔雖然肚子里氣炸了,但表面上卻仍然維持著和善的笑臉,轉向若璃道︰「小泵娘,听听你老公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好心好意讓你們夫妻歡歡喜喜地把蜜月度完,他倒怪上我了!」
「我是怪您,季叔,咱們倆的事,您別扯上若璃。」程譽一把攬過若璃的肩,毫不客氣地對季叔道︰「我手上握有程氏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好歹也算個大股東了。往後,董事會若是有什麼決策,請務必知會我聲。如果季叔執意要一意孤行,繞過我做事,相信鬧起來,大家臉上都好看不了。」
這下子季叔再也維持小了良好的風度了,程譽簡直欺人太甚!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怒道︰「程譽,你不要太囂張!你老子還沒死呢,你哪來那麼多股份?」
「我老子沒死也一樣,我結婚了不是嗎?那兩千萬都是我的。」程譽無辜地一攤手,「而且,相信季叔您也和我一樣,都盼著他早些進棺材——」
「你……你這個逆子!竟然說這種豬狗不如的話!」季叔氣得直哆嗦,拐杖不停地點著地板。
「季叔,少裝了。」程譽不屑地發出嗤笑,「您心里是怎麼想的,我比誰都明白。與其背地里搞那些偷雞模狗的骯髒勾當,倒不如痛快地說出來,做個真小人,那樣豈不更輕松?」
「你!」季叔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給我滾出去!」
「好,我走,我這就走。」程譽無辜地舉高雙手,站起身,若璃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著他站起來。他邊往門外走,邊回頭笑道︰「別生氣呀,季叔,千萬別生氣。我老子就是這麼被我氣出病來的——」
「你給我滾——」季叔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吼,手一揚,拐杖飛了出去,直直飛向若璃的頭頂。
「啊——」若璃尖叫一聲,連忙側身閃躲;而程譽的反應卻比她更快,伸手一抄,就把拐杖握在手里,對季叔正色道︰「小心些,別傷了我的寶貝,知道嗎?還有,希望我下次來的時候,這里已經恢復原狀了。我一不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跑出來想稱王,看來程氏需要清理門戶了。」說完後,他一手攬著若璃,一手將拐杖撇在地上,頭也不同地走出會客室,留下季叔一個人站在原地,孤零零地體會什麼叫做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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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譽,我們得淡談。」
無視于若璃在他耳邊第一千零一次騷擾,程譽嘴里餃著導管,正悠閑地對著酒精燈,吹他的玻璃。
「程譽!放下你的玻璃!」符璃實在看不下去了,索性走過去一坐住他大腿上,拔掉他嘴里的管子,「我們必須談談。」她一字一句地正色道。
「好吧,反正也完成了。」程譽放下玻璃器皿,騰出手來抱住她,「你想問什麼?」
「程譽,我被你弄糊涂了、季叔……他跟你之間有什麼過節?為什麼你要那樣對他?還有,你說他和你一樣希望爸爸死,這是真的嗎?是季叔希望他死,還是你希望他死?哦,希望不是後者。」
程譽乖乖地听她說完,然後哀號一聲︰「現在不止是你,連我都糊涂了」
「程譽!」他存心要氣死她。
「好嘛,好嘛,我說就是了。」他無辜地皺皺鼻子,然後緩緩道來,「季叔是我爸的老臣子,當年和我爸一起打天下,創建程氏也算有幾分功勞。他是季禮哲的老爸,這你知道吧?」見她點頭,他又繼續道,「而現在我老爸生病住院了,沒人壓著他,他就囂張起來,還妄想搶我程家的公司。」
「程譽,他是長輩。你塒他該有最起碼的尊重。」若璃不甚贊同地皺眉。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跑去小小地警告他一下咯。」他手一攤,「你也看到了,我沒有罵他哦,更沒有動手。」
「可是……」她還是覺得這樣有些不妥。
卻見程譽已經把注意力轉回玻璃上去,他將燒制好的模型浸入溶液中,小心翼翼地翻轉,神情之深邃專注,比之剛才又皮又痞的德行,簡直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若璃一時好奇起來,忍不住地問道︰「程譽,你是怎麼學會吹玻璃的?」這可不是一般的技術,像跑個步騎個腳踏車那麼簡單;程譽告訴過她他大學修的是商科,可不是化學呀。
「跟人學的唄。」他當她問了個多余的問題。
「跟誰?」
程譽執著鑷子的右手僵了一下,片刻,他照例扯出一貫的「程式無所謂」笑容,「一個舊朋友。」
然而若璃卻眼尖地發現他眼底閃過不尋常的神色,「是女的?」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那名會燒玻璃的女子和程譽關系不一般。
程譽回頭看著妻子,苦笑道︰「我以為審訊時間結束了。」臉上耍賴的表情擺明了他不願談。
但若璃卻不依不饒起來,雙眸堅定地望著他,「前女友?」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行為十分不智,像個吃醋的妒婦般向丈夫追問過去的情史,這只會突顯她的小家子氣和心胸狹窄。可是,她忍不住!她從沒看過程譽對任何人任何事表現出如此別扭的態度來,她認以的他一直是隨性不羈的,什麼事都不放心上。而今天,他的笑容多了幾分僵硬,那「無所謂」的眼神也顯得太過「有所謂」了,難道說……他心里還有放不卜的其他女人?
這個念頭令若璃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從嘴角到牙根都泛起了酸意,見她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程譽輕嘆了口氣,「若璃,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我才十七歲。」
「早戀?」她表情越繃越緊,什麼嘛,這男人這麼早就開始談戀愛,真是不純潔。
程譽失笑,看來今天不把話說個明白,她是不會放過他的了。「好吧,是你逼我說的喲。」他投降地舉起手,「她叫佳 ……或者是佳儀?我也忘了。」
刻骨銘心的初戀情人,怎麼可能連名字都記不得了。若璃冷哼一聲,懶得揭穿他。
「她是一個……嗯,很藝術的女孩。」程譽思索著合適的形容訓,「她在一所很爛的美專念書,可是畫兒畫得棒極了。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正在給一家新裝修的酒吧做牆面涂鴉——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波普藝術。」
「然後你就迷上她了?」原來是個會畫畫的女孩,還什麼波普藝術,怪不得程譽會對她念念不忘……哪像她,壓根就不知道波普藝術是個什麼東西呢!想到這一點,若璃不禁郁悶起來。
「那個時候確實很瘋狂,不過時間久了,也就那麼回事了。」程譽邊說邊窺探著若璃的反應,他可不希望這次的談話在她心里留下什麼陰影。
「後來呢?」她窮追不舍。
「後來?」他手一攤,「分手了,還能有什麼?」他的確不認為前塵往事有什麼好談的。
「那為什麼會分手?」
「我也不記得了,也許是吵架吧。」他不再看她,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擺弄他的玻璃模型,低垂的臉龐讓若璃沒發現他的目光中帶上了別樣的深沉。
可她仍是一徑地問︰「那你們……」她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地問著,「那你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
「什麼?」
「就是那個……」憋了好半晌,才終于問出自己最在意的問題,「你們有沒有上過床?」
「什麼?」程譽愕然,隨即不可遏止地爆出大笑︰天,他「單純」的小妻子腦子里到底在想些什麼?「拜托!老婆,我那時才十七歲耶!沒那麼放縱。」
「可是人家英國還有11歲就做爸爸的……」她被他笑得羞紅了臉,囁嚅著爭辯。
「那我只能說,你老公我沒那麼神勇。」程皆笑著摟過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這個答案你滿意嗎?老婆。」說實話,他一向反感女人追問他的情史,雖然若璃的吃醋讓他覺得很可愛,但應付這種問題永遠都令男人頭痛。他撇撇嘴,打算用別的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們真的沒有再聯絡?」她對他皺著小鼻子。
「沒有。」偷笑地吻上她雪白的頸項。
「也沒有偷偷想她?」
「怎麼會?」魔手奸猾地移向她胸前的紐扣。
「那你們有沒有……程譽!」她突然發現自己的睡衣前襟已被他完全解開,這才反應過來這男人想對她做什麼,「你快把手拿開!」他們剛才不是在討論他前女友的問題嗎?怎麼會突然變成他開始月兌她的衣服?
「我不要。誰叫你剛才一直跟我討論什麼上床不上床的問題。」程譽不依地噘著嘴,「現在我想要跟自已的老婆親熱,不行嗎?」居然還理直氣壯地質問她。
「你……」這麼說來,反倒是她的錯了?若璃被他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程譽見狀,滿意地再度吻上她,若璃掙不過他的蠻力,被他困在懷中肆意親吻,就在兩人掙扎扯動、糾纏在一塊兒時,突然有不速之客闖進了工作室——
「少爺,少爺,電話!是、是市醫院的電話!」佣人吳媽捧著電話听筒沖了進來,看兩人纏得難分難舍,嚇得連忙移開目光。
程譽抬起頭,不悅地瞪了佣人一眼︰「什麼事這樣大呼小叫的?」一邊把電話接過來;而若璃此刻的感受只能用「羞愧欲死」四個字來形容,她居然在和程譽親熱的時候被用人撞見了!天啊,以後要她怎麼見人?
她連忙閃到一邊,手忙腳亂地去扣睡衣的扣子;而這頭,只見程譽握著听筒,表情越來越難看。
他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她急忙挨到他身旁,輕拉他的衣角。
而在這時,程譽握著電話的手垂了下來。他呆愣半晌,突然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干澀地道︰「若璃,爸爸死了。」
「什……什麼?」若璃張大了嘴,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怎麼會……這麼突然?昨天他們不是才去看過爸爸,醫生不是說一切都很正常的嗎?
來不及去消化過多的驚詫情緒,她看到程譽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往門口大步沖出去。
「程譽!」她在他身後大喊,「你去哪里?」
「還用說嗎?當然是醫院。」
「我跟你一起去!」她急忙起身跟上去,卻在下一秒鐘听到他暴出命令的大吼一一
「你別去!」
「可、可是——」現在這種時候.她怎麼能不陪在他身邊?
「我說了不準去!」他回過頭,眼楮紅得像一頭失了常性的野獸,微微喘息著瞪她,一字一句地道,「不要跟著我,如果晚上我還沒回來,也不準派人去找我,听明白了嗎?」
「程譽……」她愣住了,僵在原地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好害怕,他從來不曾這麼凶得跟她說話……
程譽沒有再說一個字,回過身,大步大步地跨出了門檻。
若璃心驚地注視著他離去時的背影,他直的脊背正微微地顫抖著,腳步顯得十分沉重,他在哭嗎?他會哭嗎?爸爸死了,他一定好傷心好傷心吧?盡避嘴上總是說著殘忍的話,可是她知道,程譽的心里一定比誰都脆弱……望著他在她面前遠去,消失,她好想飛奔過去抱住他,不讓他獨自承受這份心痛;可是,又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拖住了她,讓她只能像生了根一樣站在原地,什麼都不能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而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這一次程譽的離去,卻是他們婚姻生活變質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