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藍色美少年 第7章(2)

書名︰我的藍色美少年|作者︰葉山南|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下水?蘇菱恩驚訝地揚了揚眉,然後發現在拍攝布景中央,果然有一個臨時搭成的迷你游泳池,里面的水是湛藍色的,而且絕對不是出自于天然折光。她想到學生時代在化學課堂上看過的硫酸銅加五份結晶水,唔,差不多就是那種耀目的藍色。

沈沁柔安慰地對駱澄空道︰「沒辦法,這個‘在香水海中游泳’的創意是總公司的決定,你就忍耐一下。好在水中的TAKE不算太多,用不了幾個小時的。」

駱澄空皺起細致的眉,表情不太高興。

蘇菱恩看了一眼他身上薄如蟬翼的襯衫,又望了望那一池冰冷液體,忍不住插嘴道︰「也許可以叫工作人員把池水加熱。」

她說完這句話,現場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停下手邊工作,像看怪物似的看向她。

蘇菱恩尷尬地模了模臉頰,怎麼?她說錯話了嗎?

駱澄空抬起頭,淡淡掃了她一眼,那帶著些許嘲弄的眼神讓她心頭頓時一顫。他……是在譏笑她是外行嗎?

沈沁柔好心地對她解釋︰「蘇小姐也知道我們這支廣告的預算額是多少。把池水做成和香水一樣的顏色,對道具師和布景人員而言已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如果再要加熱的話,恐怕……」沈沁柔咬住下唇,表情為難。

說穿了,就是沒錢。蘇菱恩扁扁嘴,突然有些氣悶。連駱澄空自己都是一副毫不在乎的德行了,她干嗎要多事的擔心他會給凍著了?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

正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拿著擴音喇叭高喊起來︰「所有與拍攝無關的人員請退到休息區,MODEL去準備,要開工了!」駱澄空听了,立刻站起身,伸手去解自己襯衫的扣子。

蘇菱恩大驚失色,立刻月兌口而出︰「怎麼……要果著上身出鏡嗎?」那他不是會被凍死?現在已經是深秋了耶,池水又那麼涼!

駱澄空繼續解扣子,根本不理會她的叫喊,完全把她當隱形人處理。他徑自月兌下襯衫,交到沈沁柔手中,說了一句︰「替我拿著。」便快速地往內場跑去了。

蘇菱恩心頭迅速燃起一把怒火,狠狠瞪著駱澄空的背影。臭小表!脾氣一點都沒變,別人的好心他當成驢肝肺,凍死他最好,活該!

沈沁柔沖蘇菱恩抱歉地笑了一下,說︰「蘇小姐別介意,澄空他就是這樣,他最近壓力比較大,所以情緒不太穩定。走吧,我們去那邊坐。」

拍攝正式開始。上身赤果的駱澄空走到鏡頭前,立刻有幾束追光打向他。這俊美的男孩雙手環肩站在那里供眾人欣賞,他長發已濕,胸膛上掛著水滴,想必在準備的時候已經沖過涼了。

算這小子還有點常識。蘇菱恩雙手抱臂坐在休息區的監視器旁邊,悻悻地想著。攝影棚里氣溫這麼低,池水又那麼涼,駱澄空若不事先沖涼運動,待會兒下了水不抽筋溺死才怪呢!她雙眼盯住那片白皙胸膛,明明心里還在氣他,但不知為何,臉頰的溫度竟然慢慢升高了。腦中漸漸浮現出在別墅的最後一晚,這少年擁抱她的情境。

「蘇小姐?」沈沁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連忙回神,只听見沈沁柔緩聲說道︰「你和澄空之間的事,我已經听說了。我……非常抱歉。」

頓時「轟」的一聲,蘇菱恩的腦中有個定時炸彈被引爆了。她驚訝地瞪向沈沁柔,什麼?她……她知道了?!知道了駱澄空和自己的一夜荒唐情緣?!天啊!

「怎麼、怎麼會呢?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蘇菱恩驚駭過度,說出口的話不但結巴,而且非常荒謬。她在道哪門子的歉?因為自己把人家的小叔子給「吃」了?

「不,是澄空太不懂事了。」沈沁柔皺著細致的柳眉,「就算蘇小姐你和他之間產生了什麼矛盾,可他也不能一氣之下把你趕出別墅呀。身為他的家人,我實在覺得很愧疚,沒有教育好他,給你添麻煩了。」

蘇菱恩呆呆地看著沈沁柔,她在說什麼呀?!難道她以為,自己搬出「奇跡園」是因為和駱澄空吵了架、他把她趕了出去?難道駱澄空是這麼告訴沈沁柔的?

蘇菱恩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突然覺得心髒被強烈的羞恥感擊中。駱澄空是為了保護她才這麼說的吧?而她呢?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竟幼稚地逃跑了,完全沒想過要給誰一個交待,也沒想過這件事該怎樣收尾。

她還真差勁啊……真讓人討厭,怪不得駱澄空恨她。此刻,連她都恨起自己。

在沈沁柔溫柔的目光注視下,蘇菱恩傻傻點頭,「其實……我也有錯。」——其實,基本上都是我的錯。

沈沁柔向她微笑起來,笑容寬容得像聖母瑪利亞,「別這麼說,我知道蘇小姐一向很照顧澄空的。他還是個小孩子,脾氣喜怒無常,有時連我都拿他沒辦法呢。」

「……」蘇菱恩別開臉,不敢再與沈沁柔目光相觸。她想說,駱澄空不是小孩子了,而她是罪魁禍首。她怎能對著沈沁柔溫婉聖潔的笑臉,繼續撒謊,繼續保持沉默?

她坐在那里,也許是心虛吧,她覺得攝影棚里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用目光無聲鞭撻她。她羞愧地將目光調向遠處,然後毫無預兆地,就對上了駱澄空的深褐色雙眸。

心口倏然一抽。他……在看著她。那清清冷冷的目光,究竟想傳達什麼樣的訊息?

蘇菱恩怔忡了,恍若被鬼俯身,一時無法移開眼光。

他很久沒有這樣看著她了。上一次他用這種眼神看她,讓她不顧一切投入他的懷抱,與他糾纏了一整夜。

而今天,他的眼神再度讓她感到心都融了……

他們四目相對了數秒鐘。這時候,一個戴鴨舌帽、蓄小胡子的中年男子突然一聲令下︰「ACTION!」

駱澄空立刻合作地跳入水中。很快地,藍色液體淹沒了他的身體。他閉起眼,雙手張開,讓自己在池水中飄浮,長發四散開來,形成一種妖冶的美態。

蘇菱恩心悸地揪住自己領口,從監視器里看他。是那樣美麗脆弱的男孩子,無依無助地在水里飄浮著,讓人連呼吸都不忍加重,怕驚擾了這份寧謐的美感。

那麼美的一個男孩,她那夜竟忍心拋下了?蘇菱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當初的決定。

然後,一個簡單的動作,駱澄空連續做了十幾遍都沒達到要求。攝影師的表情開始不耐煩起來,就連沈沁柔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

第20次NG,沈沁柔在蘇菱恩耳邊幽幽地嘆了一聲︰「澄空根本沒在用心。」

蘇菱恩不語,卻注意到駱澄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嘴唇失去了原本的血色,變得有些發紫。

是哪個白痴想出來的這麼個「溺水」創意?想冷死人嗎?她開始有些忿忿不平了。

這時,那戴鴨舌帽的中年男子又舉著高音喇叭叫了起來︰「駱澄空你搞什麼?沒情緒入鏡就直說,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和感情!」

蘇菱恩不知道此人是哪根蔥,但看樣子,他似乎很有發言權。他一說話,別人都不敢說話了。駱澄空被訓得面色更顯蒼白,但他扁了扁嘴,沒有出聲爭辯。伸手捋去頭發上的水滴,再度跳入水中。

拍攝進行中,機器運轉,「嘎嘎」作響。蘇菱恩看見那鴨舌帽男子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她知道駱澄空這次又過不了了。

丙然,那鴨舌帽男子再度舉起高音喇叭——

「停!」

所有人愣住,然後齊齊轉頭,將詫異目光投向休息區——蘇菱恩所在的位置。

罷才那一瞬間,就是這個女人雄赳赳氣昂昂地在喊「停」?

她是誰?制作人?導演的老婆?攝影師的老婆?

沈沁柔也詫異地看向身邊女子,「蘇小姐,你……」她沒事干嗎喊「停」?

蘇菱恩坐在原地,巴巴地眨了兩下眼楮,怎麼?剛才喊「停」的那個人……是自己?她驀然捂住嘴,尷尬極了。拜托,在一群專業的攝影師和工作人員面前,她這個門外漢有什麼資格喊「停」啊?

見所有人都望住她,就連駱澄空也驚訝地皺起了俊眉,蘇菱恩連忙揮揮手,賠起笑臉︰「你們繼續,請繼續!我——」我決定去找一堵牆來撞。

鴨舌帽男子表情頗為不爽地瞪了她三秒鐘,轉過頭,繼續沖駱澄空喊話︰「中午十二點之前這個鏡頭一定要過!準備——ACTION!」

他話音未落,立刻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和他對著干︰「等一下!」

奧?鴨舌帽男子雙眼冒火的瞪住突然從休息區站起身來的蘇菱恩。見鬼了,這個女人是來攪局的嗎?

蘇菱恩站了起來,傻乎乎地向他建議︰「我們……可以休息十五分鐘嗎?」

又不是你在拍,又沒累著你,休息個頭啦!鴨舌帽男子氣得頭頂冒煙,「小姐你……」

「我、我只是打擾一下下而已!」說著,蘇菱恩從沈沁柔手中抽過那件藍色襯衫,一路小跑出休息區,殺到聚光燈下,將襯衫披在駱澄空的身上。

駱澄空轉頭瞪她,表情很莫名,這老姐在干什麼?

「穿著。」蘇菱恩對他說,然後轉身面對一群明顯正抑制著殺人沖動的工作人員,結結巴巴地道︰「我是覺得,他一直進入不了狀態,那你們這樣一直拍一直拍……也沒有什麼意義啦。不如索性讓他休息一會兒,和他多溝通一下嘛,那個……一般導演不都是會給演員說戲?在說戲的時候,讓他穿著衣服會比較好,天氣太冷,容易感冒。」

她一席話說完,全場靜默。

靜默維持了片刻,鴨舌帽男子突然問她︰「請問你是哪位?」

「我……」蘇菱恩呆住。是呵,她是哪位?她算哪根蔥,在這里對專業人員指手畫腳、干涉拍攝進度?

可是,眼看駱澄空一次又一次跳入冰冷的池水中,她真的無法袖手旁觀。她心里會難受,會不舍。見他凍得臉都青了,她下意識地就喊了「停」。

她到底是在干嗎?所有人眼巴巴地等著完成一個TAKE,她卻只擔心駱澄空會覺得冷?

她說不出話來,就在此時,更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一件藍色襯衫突然扔到她頭上,罩住她的臉。她眼前一黑,然後听到駱澄空微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還真是愛多管閑事。」

蘇菱恩愕然,一時竟忘了抓下罩著頭臉的襯衫。

「我們繼續。」鴨舌帽男子不再理她,徑自下命令。

然後,蘇菱恩听到「撲通」一聲,水花濺上她的腳,她感到涼。她拉下遮目的藍色襯衫,眼睜睜看著駱澄空沉入蔚藍水中。他閉著眼,表情很空茫,像一只落水的鳥兒,驚惶地撲騰翅膀。

蘇菱恩只感到心口一陣抽痛。駱澄空入水前那個淡漠的眼神,像一把刀硬生生扎入她的心髒。

為什麼她會覺得心里這麼難受?只被他淡淡地罵了一句,為什麼就覺得如遭雷擊,整個人都麻木了?她……真的喜歡上駱澄空了嗎?

這時,有人從身後推她,「小姐,請你讓開一下,你擋住鏡頭了。」

蘇菱恩表情木然,任工作人員推著走。她沒再說話,但不斷回頭,想看著駱澄空,想再看駱澄空一眼。她覺得自己像是思春期的小女生,拼了命要見自己喜歡的偶像明星一面,卻被保安毫不留情地驅逐出場。

然而,駱澄空不是什麼偶像明星。他是她曾經擁抱過的男孩,曾為了她而哭過的男孩,而此刻——他卻比天邊星辰更加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