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室里,周濤釘著鐵掌的鞋子聲音特別響,他慢慢踱到俘虜面前,拉開了西凡嘴里毛巾。西凡赤著雙足,身上只穿了棉布睡衣,反剪著雙手被兩個粗壯的男人按在椅子上。
「知道我是誰嗎?」
「周濤。」西凡盡量讓自己鎮定。
「聰明。其實我很驚訝,因為你不算是個大美人,不過……」周濤直起身來笑,「我明白為什麼了,你,看起來很……干淨,象是盛家臣的東西。」
西凡看著地面。
「李西凡,現在你告訴我,盛家臣和菲律賓的那幫家伙在哪里交貨?」
「我不知道。」
Josh在旁邊,讓西凡從心里涼到了深處,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是一樣。
周濤把手按在西凡肩頭,他確實不過是個大男孩子,表面鎮靜,骨子里卻做不到紋絲不動。
「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能從周濤手下一字不吐地溜過去,拿到你的供詞,對于我不過是個時間問題,對于你卻是……到了明天,好死——就是你最想要的東西。」
周濤等著這話的效果,西凡依舊面無表情地盯著自己的光腳丫子,松散的睡衣下緊繃著輕微的悸動。
不顧西凡的掙扎,周濤雙手抓住他的領口。
「嘶啦」,扣子四下繃落,棉布下露出了十九歲少年健康柔韌的淺麥色胸膛。西凡象一頭受傷的雄鹿,睜大了驚恐而憤怒的眼楮,惡狠狠地盯著周濤。
周濤一擺頭,兩個如狼似虎的打手已經把西凡從椅子上提了起來。
「砰!」
上身被按在了地下室中央的台球案子上,粗糙的氈毛緊貼著西凡的臉頰,屈辱的姿勢立刻讓西凡明白了自己的處境。象剛被捕上岸的魚要猛力甩開靠上來的人影,西凡瞬間暴發,他猛然用肩頭頂向緊逼的打手,瘋狂的掙扎差點讓兩個大漢月兌手而出,幾乎是撲在了西凡背上,才把西凡重新死死按住。
發現李西凡的恐懼,周濤負手笑道︰「李西凡,這麼快就害怕了?我不喜歡玩男人,可是有不少兄弟們喜歡,我的興趣就是……弄髒盛家臣的東西。如果你現在告訴我……」
「滾,王八蛋,」西凡眼楮里似乎要滴出血來,沖著周濤咬牙叫道︰「別讓我再看你的髒臉!要干什麼趕快,小爺還要早死早托生呢!」
周濤一向恨別人罵他髒,陰著臉在李西凡腿彎處猛踢一腳,扭頭對Josh說︰「交給你們,什麼時候招了什麼時候叫我。另外,打電話讓阿生他們趕快聯系那個猶太老家伙,把TOX弄到手,萬一這小子是個死心眼兒呢。」狠命往地上吐了一口,周濤踩著「嗒嗒」的鞋掌聲轉身離去。
西凡臉漲得通紅,奮力掙扎卻一動也動不了,他絕望地感到一雙令人惡心的手從背後粗魯地扯下了自己殘留的衣服。
「西凡少爺,對不住了,Josh可是一直喜歡您。」
一雙手用力卡住出的麥色圓潤,Josh不改平日爾雅的聲音,讓西凡毛骨悚然更勝周濤,連威脅的聲音都變了調子。
「Josh,你敢!發現我失蹤,盛家臣馬上就會找到這里,你要是不想早死……」
「少爺您忘了?」依然是恐怖的黏膩膩的聲音,「那小島上沒有電話,沒有手機信號,所以,世外桃源也有世外桃源的壞處,您怕是等不到董事長了。」
「只要我活著,你……」
「不瞞您說,我很久前就等著這一天了。」Josh急切地打斷了西凡的話。
「啊!」
刀劈一樣的刺痛從後面傳來,撕裂感和羞辱沿著脊背的神經直入腦海,身側的大漢幾乎把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西凡背上才按住了他瘋了一樣的掙扎。
……
「家臣……」
在心里默默叫了一聲,西凡終于漸漸安靜下來,似乎每一絲空氣都被擠出了胸膛,他死心地閉上了眼楮,咬緊牙關,準備用全部精力去熬過這漫漫的長夜。
「什麼,還沒招!豬啊你們,連那麼個孩子都搞不定!!」
強根在周濤的怒氣下一吭不敢吭,縮手縮腳站在休息間里,在昏暗的地下室里直直折騰了三十來個小時,頭昏腦脹還要承受老大的怒火。
「砰!」
一腳踢開地下室的門,濃重的血腥味兒撲面而來,看到被鎖鏈掛在屋子中間的人,饒是周濤冷酷,也不再說什麼了。
西凡的頭無力地垂在胸前,散落的頭發下露出半截蒼白的臉,他只有腳尖能夠著地,身上重重疊疊的全是鞭痕和棍傷。周濤走過去,發現李西凡嘴邊的血異樣地呈現出泡沫狀,周濤經驗豐富地伸指一壓犯人胸前,西凡頓時暗啞地慘叫一聲,脖子上青筋,頭微微上仰,露出了傷痕累累卻依然清秀的臉龐。
看來是斷掉的肋骨扎進了肺部,周濤「啪」地在地上吐了一口,看著周圍四五個精疲力盡的大漢罵道︰「白痴,你們這樣子把他打爛了也沒有用,等不到招供人就先死了。快把他放下來清洗一下,再給他喝點水,只有恢復好了他才能覺得出疼痛。」
「是。」
幾個人七手八腳把人放下來,周濤這才看到李西凡的已經一片狼藉,骯髒的和不斷滲出的鮮血模糊了傷口。強根從牆角里拖出高壓水龍頭,「呼!」雪白的強勁水柱激射而出,撞上了李西凡漸呈蒼白的身子。
突如其來的冰冷刺激把西凡從昏迷的邊緣拉了回來,他輕輕搖動著頭部試圖躲過水柱的肆虐,清冷的水很快沖刷掉了令人作嘔的黏膩,在這一瞬間他幾乎感激周濤。
等周濤再回來的時候,西凡已經被拖到牆邊了,白色的睡衣暫時掩去了傷痕,如果不是漸漸滲出的血水,周濤幾乎以為他不過是靠牆睡著了。
當被過度折磨的身體稍得休息的時候,渾身劇烈的刺痛才開始清晰地叫囂著鑽進心里,西凡無力的把頭靠在牆上,咬牙忍耐。
「嘩啦」,有什麼木質的東西扔在了自己旁邊,西凡連眼楮也不抬,看清楚了也不過是徒增恐懼。
「李西凡,你現在腦袋應該比較清楚了吧?這個東西是別人模仿著老物件兒做的,第一次用,要是靈的話你就喊停,我隨時恭候。」周濤好整以遐,自己出馬,不信一天之內不能讓這小子松口,應該還來得及。
打手們在往自己的手指間套什麼東西,西凡慢慢睜開眼楮,見有七八根筷子模樣的小木棍,用牛皮繩子串在一起。
西凡苦笑一下,是拶子。
因為神經密布,人的手指才格外靈巧,也格外不能忍痛,古人發明了這麼殘忍的刑具,可惜被周濤用到了自己身上。兩邊打手按住西凡,把繩子輕輕收一下,小木棍立刻緊緊抱住了修長的手指。
盛家臣,你欠我良多。
看著嶄新的刑具西凡苦笑一聲,周濤惱怒地直起身子沖打手點點頭。
不一會兒,李西凡的身子就開始輕輕顫抖,他盡可能仰頭,尋找依靠般用後腦緊緊貼住牆壁,緊閉的雙唇里斷斷續續發出了難以遏制的申吟聲。拶子越收越緊,暗紅色的鮮血沿著指縫汩汩而下,徹骨的疼痛讓西凡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他想叫出聲來,黑暗卻漸漸襲上了心頭。
「停?」
疼痛在繼續,意識則在慢慢折回。周濤靠近西凡耳邊︰「告訴我吧,李西凡。」
李西凡緩了口氣,睜開有些失神的眼楮,輕輕地搖了搖頭。
周濤呸了一口︰「再夾,別讓他昏過去!」
刑具的繩子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在每一個瀕臨昏迷的邊緣把西凡用劇痛喚醒。修長的手指被木稜折磨地血肉模糊,白骨隱現其中,鑽心的疼痛中西凡輾轉反側,幾度掙扎慘叫,當「啪嗒」骨斷的聲音響起時,西凡再也承受不住,試著張了張嘴,便緩緩往後一倒昏死過去。
「把他沖醒!」
看著無知無覺倒在牆角的犯人,周濤已經不象開始時那麼有信心了,現在已經是星期五的下午,如果到明早還不能讓李西凡吐口的話,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阿維,你們把他按住扒開他的眼楮,強根,你去找石灰粉。」
「老大……」強根張大了嘴巴動彈不得。
「媽的,都傻了嗎?」周濤瘋了一樣叫道,強根一個哆嗦跑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越來越讓人感到昏暗恐怖,污濁的空氣里混合著令人難受的血腥味道,所有的打手都已經疲憊不堪,周濤坐在台球案子上用手猛搓著自己的臉。重新被吊在鏈子上的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只有偶而的痙攣還在顯示著僅存的生命。
「如果他再不招得話,我們就沒有時間了。」周濤無奈地看著面前的犯人,扭頭問Josh,「阿生有消息了嗎?」
「還沒有。」
「這群笨蛋,整天吹噓能夠從摩薩德那里弄到好東西,用得上的時候連影子都沒有,過了今天,看我鋸了他們的腿。」
周濤氣急敗壞地吐了口唾沫,抄起自己腰里一把精巧鋒利的微型匕首,趔趄著走到血肉模糊的李西凡面前。
「小子,怪不得我,實在是你太死心眼兒了。」
李西凡的眼皮腫成了紅色的桃子,周濤慢慢舉起雪亮的匕首,抵住西凡紫脹的臉頰,「李西凡,只用一刀,你的臉就全完了,這輩子別說盛家臣,就是牢犯也不會再要你!」
這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疼痛和說話聲似乎都在一個麻木的界限上,有感覺卻沒有影響,西凡想說話喊叫,可是嘴動著只發出了呵呵的低沉怪聲。
周濤靠上前,辨識那模糊怪異的聲音。
「逼他……養我。」
「你!」
一個尖利的東西在從上方沿著面頰慢慢往下拖動,西凡遲鈍地想,還不算太疼,快完了麼?
看著李西凡可怕的半邊臉,連周濤也不寒而栗起來,他娘的,怎麼比殺人還得慌。呸了一聲,周濤剛要再舉刀,卻听到由遠而近一陣「咚咚」的腳步聲,一扭頭,是強根慌慌張張地沖進了地下室。
「大哥,大哥,阿生帶了東西來了!」強根扯著嗓門大叫。
周濤如釋重負,興奮的轉過身來,果然是阿生滿頭是汗拿著一包東西站在後面。周濤喜形于色,沖過去踢了阿生一腳,一邊往地上吐唾沫,一邊吩咐強根,「趕快給那小子注射興奮劑,不然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里為什麼這麼安靜呢?黑暗而溫暖,象是被用柔軟的天鵝絨裹著,讓人忍不住想微笑,于是西凡就輕輕笑了。听見自己的聲音漂浮在空中,西凡迷惑地想,這是什麼意思呢,我已經死了嗎?這身體是在哪里呢?
縹緲的黑暗里傳來了一個柔和的聲音,西凡笑著回應。
……
「盛家臣在什麼地方交貨?」好奇怪,是誰在和我說話呢,這麼讓人心安的聲音?
「越南PhanThiet港。」西凡听見自己慢慢地說,聲音清晰地飄動。
「什麼時候?」
「星期六晚上十點。」
「多少人?」那個溫和的聲音又問。
「二十多吧。」
「怎麼這麼少。」
「我們要冒充成……越南警察。」自己只是沒有力氣,西凡努力地想把話說得更清楚。
「真有他的,用什麼交易?」
……
「百合門有沒有盛氏的內奸?」
「有。」
「誰?」
「是……」是誰呢?西凡努力地想,對了,是懷叔。
……
***
等懷叔和一干手下奉命趕到柬越邊境的公海時,已經是星期六的下午了。踏上舢板,懷叔吃了一驚,周濤身後站了足足幾十個兄弟。
「阿濤,」懷叔拍拍周濤肩膀,「這麼急叫我來。」
「懷叔。」
「那個……李西凡,他招了?」
「招了,他說在PhanThiet,七號碼頭。」周濤點燃手里的煙。
懷叔臉上卻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我們怎麼能知道他不是在撒謊?我發現泰國三……」
「你听說過……有誰能在TOX的作用下撒謊嗎?」周濤打斷了對方的話,吐了一口煙圈,隔著白霧看著懷叔說。
「什麼,你弄到了TOX!」
「懷叔很驚訝?」周濤冷冷眼神讓懷叔暗暗心驚。
「他還招認了一件事,他說我們里面有,」周濤把臉湊過去,「……內奸。」
「是誰?」懷叔驚疑地靠過來。
「是……懷叔。」
「噗嗤!」
懷叔睜大的眸子里滿是驚恐,伸進西裝口袋的手漸漸垂下,「當啷」一聲,未及拔出的手槍掉在了甲板上。看著老人的眼楮一點點流失了光彩,周濤眼角里悄悄流下了一滴淚水,這個世道果然是無情,居然連看著自己長大的懷叔也會背叛百合門。扶住懷叔的背,周濤慢慢拔出插在他肋骨皮肉間的匕首,一松手,了無生氣的身子從自己的懷里緩緩地滑了下去。
「準備快艇,通知柬埔寨那邊的兄弟馬上過來,今天晚上我們有大買賣。」周濤側頭吩咐,嗜血的眼楮里恢復了往日的冷靜和霸氣。
「那個李西凡呢,干掉嗎?」
「先擱那兒吧,等擺平了盛家臣,再把他的小情人還給他,看他還要不要。」
周濤「啪」地扔掉煙蒂,邊笑邊走。
***
越南PhanThiet碼頭,所有的船員都蒙頭縮在自己船艙里,听外面槍聲密集如鞭炮,偶而爆炸的巨響在附近響起,搖晃中桔色火光在舷窗驟然閃過。
「他媽的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這麼多人!!」
周濤嘴里罵著,象一頭出籠的豹子迎面沖向對方,三十多個弟兄或傷或死,已經剩了不到一半了,對著遠處黑影周濤一陣狂射,兩個警察慘叫著倒在地上。
驚慌的眼楮里反射著沖天的大火,踏著同伴的尸體,周濤一邊閃躲一邊抱著沖鋒槍瘋狂地向人群掃射。然而,當數以百計的警察從各個角落里螞蟻一樣涌出來的時候,目瞪口呆的周濤終于明白,這不是盛家臣的人,這是真正的越南武警。
周濤機械地摳著板機,又有一個警察在不遠處倒下。馬上就到最近的儲物罐了,周濤躬腰躲避著橫飛的子彈,就在這時,他看到正前方閃過了一團耀眼的白光,不覺身子猛地震了一下。
看著染血的水泥地面撲面而來,周濤心想,要是懷叔在這里,會怎麼辦呢?
***
深夜里,柬越附近的公海上,一艘藍色的快艇在黑暗中飛速行使。
「派出所有的人去找,找到了馬上送醫院搶救,不要耽誤。」顧章「啪」地關上手機,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
「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找他?」顧章抬起頭問,「看這情形,他肯定已經出賣了我們!」
盛家臣面無表情地站在舷窗前,很遠的海平線上,黑沉沉的夜色里有小小一團異樣的火光,那是越南的PhanThiet港。
彼章端起咖啡,不無憂慮地看著盛家臣的背影,「即便找到了他,幫里的兄弟也不會……」
「顧章,你不累嗎?」盛家臣說。
彼章聞言噤聲,低頭去喝手里的咖啡。
夜黑風高,快艇在飛濺的水花里向香港飛馳。
桌上是盛家臣的黑咖啡,已經冷了,一晃一晃濺出來弄髒了白色的托子。這時,顧章听到門響,抬頭看,是盛家臣出了船艙。
第二天,盛家臣的人在一處骯髒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李西凡。
***
當外科大夫Ashley從手術室里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凌晨了。整整十四個小時,換了三個主刀大夫,Ashley疲憊地摘下口罩,擦擦額上汗水,滿腦子想著應該如何應付瀕危病人家屬的詢問。低著頭走了幾步,沒有象平日那樣被家屬們團團圍住,Ashley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來。夜燈還亮著,藍色走廊里空空蕩蕩,除了遠處推著病床的護士們,沒有人在等待李西凡的消息。
到了第四天,無菌病房里的李西凡從昏迷中醒來。
安靜的房間里,只有儀器低低的「嗶嗶」聲,正往輸液架上換血漿的護士袁梅第一個發現了病人的動靜。在意外事故中遭逢眼盲的人往往都會變得特別脆弱,所以袁梅動作格外小心,她一邊用手指輕輕撫模病人沒有被紗布裹著的半邊面頰,一面溫柔地說話。
「您醒了,李先生?」
全身裹在紗布里的西凡沒有反應。
「您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恭喜您。」袁梅微笑著說。
「……」
「安心躺著,我馬上去叫大夫。」
袁梅轉身要走,听見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盛……氏……怎麼樣?」
袁梅驚訝地回頭,「盛氏?」
「盛……家臣。」看不清面目的病人喘息著詢問。
「盛氏很好啊,昨天在電視上還看到他們董事長剪彩。」
「……」
看病人沒有聲音了,袁梅才放心地轉身離去。
門口兩個黑衣人還在,嬉笑著靠在椅子上聊天。這年輕病人是誰,盛氏的要人嗎?可惜沒有親人只有保鏢。
片刻,Ashley帶著和善的職業微笑走進病房。特三床來的時候象個血葫蘆,三個指甲沒有了,眼楮被石灰粉重度灼傷,更不要說渾身折斷的骨頭、不斷出血的胃部以及遭到重創的直腸。沒想到才四天各項指標就漸漸恢復正常,幫著他把小命撿了回來,大夫得意之余也不由感嘆年輕人生命力的旺盛。
「李先生,能听到嗎?」
病人嘴角動了動,Ashley把听診器小心放在他胸前層層疊疊的紗布上。
「疼得厲害嗎?如果能夠堅持的話,咱們就不打止痛針。」
……
「能說話嗎?」
病人努力張嘴。
「不要勉強,好好休息。」
「……大夫,」紗布下男孩子干裂的嘴唇翕動,「我沒有……錢……付……醫藥費。」
Ashley一愣,回頭低聲問袁梅︰「病人押金付了嗎?」
護士點點頭,柔聲笑著安慰病人︰「李先生您不用擔心,盛氏集團連將來整容和換眼膜的押金都付了,而且還預訂了一年的特護病房。」
「……」
病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
一個星期後之內,李西凡因為並發癥又進出了兩次手術室,當他再一次從昏迷中清醒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問袁梅,自己可不可以見到盛氏的人。袁梅點點頭說他們一直就在門外。
門把手擰動的聲音,輕輕的說話聲,然後是皮鞋囊囊的聲音,李西凡在黑暗中不安地等待。
保鏢走到床邊,輕輕咳了一聲。
「李先生。」
西凡听他改了稱呼,知道關于自己,盛氏已經詳細做了安排。
「懷……懷叔怎麼樣?」
「懷叔,哪個懷叔?」
「……周濤的。」
「那個懷叔啊,他死了,不知道為什麼被周濤給干掉了。」
西凡蒼白的臉抽搐了一下,隔了半晌才又問︰「怎麼……找到我的?……周濤呢?」
「星期六早晨董事長派人去島上就發現您失蹤了,怕您……所以我們及時改變了計劃,提前裝船直接在泰國海面上交了貨。董事長還通知了越方警察有人在走私,周濤誤以為是我們的人,打死了六個警察,自己受了重傷也被抓進去了。百合門已經樹倒猢猻散了,周濤,現在大概在同山監獄呢吧。」
「……哦。」西凡嘴角勉強有點笑意。
沒有了那些閃著燈的儀器,特護病房里非常安靜,保鏢低頭看著李西凡,耐心地等著。即便知道這是個叛徒,還是不無同情,人被打成了這個樣子,也不能算是對不起盛氏了,可嘆幫里的兄弟還都把話說得那麼難听。
……
「我……可不可以……」西凡惴惴地說不下去。
「李先生?」
「可不可以……見見……董事長?」
「對不起,不可以。」保鏢干脆地說。
「……?」
「董事長說了,讓您好好休息。」保鏢又說。
***
從那天起,特護三床成了高級病區最安靜的病人。
經歷了一系列手術,西凡漸漸好了起來,內髒的傷口在愈合,指甲在悄悄地長,腿骨只是出現裂縫,所以比肋骨和指骨恢復得都要快,當臉上的紗布一層層揭掉時,袁梅看到了一雙清澈但有些茫然的眼楮,如果不是右臉上那道駭人的疤痕,特三床應該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只有對著光線時,西凡才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所以他常常對著窗戶坐著。袁梅喜歡這個安靜配合的病人,有時看他發呆太久就輕輕按著他的肩膀安慰︰「李先生,等到了體能康復的階段,您就可以做角膜移植手術了。」
「謝謝。」西凡說。
「您,要不要做做行走練習?」
「嗯。」
把雙拐遞給西凡,袁梅扶著他慢慢在房間里走。
「春天了嗎?」听到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音,西凡問。
「是啊,越來越熱了呢。」
就在春天快過完的時候,剛剛能丟下拐杖的西凡躲過了眾人的視線,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听完兩個值班保鏢灰頭土臉的匯報,顧章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太過責備。即便是瞎子,李西凡也是個聰明的瞎子,更何況保鏢們早就厭煩了為個叛徒看門的工作,有心放走了他也說不定。
當顧章把這件事告訴給盛家臣的時候,家臣正為盛氏在大馬投資的事情煩惱,听了顧章的話,家臣放下手里的資料,身子往沙發背上一靠,淡淡地說︰「走了也好,留著,是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