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
必展鵬奉朝廷之令,親領兩千匹關外駿馬來到鄂州,供軍隊鎮守防御之用。
這筆買賣扣除成本,關家幾乎沒有獲利,但對于維護朝廷的安全,關展鵬一向不遺余力。
回程的路上,他讓其余的關家主事先回關外,只留下關五、關七隨行,沿途留意著有無品種優良的馬匹,打算帶回關外配種。
「爺——」關七策馬上前。「听說順昌府明兒有個大市集。」
「順昌府?到那兒需要多久時間?」
「傍晚就可以到了。」
「那就走吧。」關展鵬策馬先行。
必展鵬一行人來到順昌府,遇上的正好是一年一度的大市集。
翌日,他特別起了個大早,很快地便在市集尋得幾匹不錯的良馬,心情大好,他安步當車地逛起市集。
其實,百姓的生活是否安定,端看市集里所販賣的物品、百姓們的衣飾、及買賣多不多,便可知曉一二。瞧瞧今日的市集,人潮洶涌得幾近水泄不通,顯然順昌府的人民過得相當富裕。
「小泵娘,這不就是鴨蛋嗎?你一個鴨蛋要賣一兩銀子,倒是說說貴在哪里?」
一個鴨蛋要賣一兩銀子?金鴨蛋嗎?關展鵬好奇地循聲走過去,見前方群眾圍繞著一個小攤販,上頭掛一面旗子,寫著「養生蛋,一兩一個」,疑惑間,一道嬌女敕的女音清脆地響起——
「這位大叔,您別瞧它只是顆鴨蛋,這里頭可大有文章呢!」吳情自信又傲然地說。
必展鵬走近攤位,優于南方人的高大體型使他輕易地瞧見說話的女子——
這姑娘很年輕,約莫十五、六歲,五官細致清秀,膚色細致白皙,身子極為單薄。她年紀雖輕,卻不因圍觀的民眾混雜而有一絲慌亂,整個人站得挺直,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氣質。由她樸素的衣著看來,關展鵬可以判定,這姑娘的家境不甚富裕,不,該說是很差。
「什麼文章?」另一位路人甲好奇地問。
吳情氣定神閑地瞧了四周的人一眼後,才緩緩地說︰「尋常一顆鴨蛋自然是不值幾文錢,但我這是祖傳的養生蛋,自然不同于普通的鴨蛋。」
「呔~~正是要你說養生在哪里?」路人乙急性子地問。
吳情抿嘴一笑。「我這鴨蛋里頭沒有蛋黃,而是養著雛鴨,這母鴨每日由七七四十九種養生藥材喂養而大,所下的蛋看起來雖與一般鴨蛋無異,但卻不須經由孵化過程,直接便是小鴨。」
眾人的反應讓吳情很滿意,她接著又道︰「雛鴨在蛋里吸收母鴨的精華,將七七四十九種養生藥材融在身子里,男子若食用之,則身強體壯,百病不生;女子若食用之,則青春貌美,體態生姿,故名為‘養生蛋’是也。」
「小泵娘,咱們怎知你不是胡謅一通?」路人丙質疑。
「這位大哥——」吳情一臉坦蕩,毫無畏色。「一兩銀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您何不先買一只食之,也好為大伙兒做個見證。」
眾人一听小女子的建議,想想也對,便慫恿路人丙先買。
吳情接下路人丙的銀子,遞了顆蛋給他,只見蛋殼剝了一半,一只雛鴨赫然在內。
這下子眾人心里已信了七、八成,再瞧路人丙食後回味無窮的神色,大家紛紛搶著購買,很快地養生蛋銷售一空,而關五也買了三個,關展鵬一個,關七跟自己各一個。
「果然好吃。」關七意猶未盡地說。
必展鵬只是笑笑,繼續逛下一個攤位,邊走邊想著——真有這種養生蛋嗎?先不說這養生蛋的功效是否為真,這雛鴨蛋還真是挺美味的,若是能求得這飼養之法,在關家牧場內撥一塊地養鴨子,倒也多一樣生意……
想著想著,他轉身又折返回去。
吳情沒料到這麼快就將死鴨蛋賣完,她急急地收攤,就怕待會兒這些人鬧肚子搶著上茅廁後,會追過來修理她一番。
想到此,她冷冷地撇撇嘴,暗自決定,想修理她可以,但若要她把入袋的銀子吐出來——甭談!
不到一個早上,懷里已賺進了一百兩銀子,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想不通這些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居然被她的三言兩語唬住,傻得把荷包里的銀子送到她懷里,這還真讓她懷疑是不是大伙兒的腦袋都糊涂了?不過,不干她的事,就當這些人上輩子欠她的吧。
將蒸籠收入背袋里,她盤算著幾個月前,因為爹爹過世,娘親又早亡,大姊為了葬爹爹,賣身至京城敖府一載,離家之時,將葬了爹爹後剩下的一百兩銀子交到她手上,她拿五十兩用來買雛雞鴨、幼豬等,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生活費已用掉二十兩,正愁坐吃山空,這會兒倒好,進帳一百兩,才發覺做生意如此容易,她得回去再想想別的名目,為家里多掙點錢,或許等大姊回來後,還會贊美她能干呢!
想到此,吳情不由得牽動嘴角微笑。
「小泵娘?」
「嚇!」低沉的男性嗓音忽然自她頭上響起,唬了她好大一跳。
「別怕。」關展鵬急忙安撫,露出和善笑容。「在下關展鵬。」
吳情打量著眼前穿著打扮像來自外地的陌生男子——他約莫二十四、五歲,身材高大壯碩,五官深邃,稱得上相貌堂堂,器宇不凡,臉上掛著清朗無害的微笑,這模樣令人忍不住就會放下戒心,可吳情偏注意到他那雙過于精光犀利的眸子,或許一般人認為他只是目光炯炯有神,可她明白,那是一副跟她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的眼神。
「我不認識你。」吳情心生提防,決定不理他,繼續打包家當。
「我方才買了你的養生蛋。」
聞言,吳情懷疑地抬眼再打量。「你買了?」
必展鵬指指身後的關五。
吳情一見關五便露出生意人特有的應酬模樣。「這位大哥,你買了三只養生蛋嘛,可好吃?」
必五點頭一笑。
呼,幸好。吳情松了口氣,不是來跟她要錢便好,否則這三個大塊頭只消一個上場,她準被扁成人干,還是趕快溜吧!「既然大哥說好吃,那下次市集時,咱們再見吧。小女子還有事,先告辭了。」
「小泵娘,請留步。」關展鵬出聲。
當做沒听到,吳情腳步走得更快了,人山人海的市集,很快地將她縴細的身影掩沒。
必展鵬盯著那顆越走越遠的小頭顱,若有所思地笑笑。
這麼簡單就想打發他?那他就不是關展鵬了。
吳情出了城門,扯扯身上的背袋,將它的角度調整得與身體更加地密合,加緊腳步朝回家的方向走。半里外的大樹下幾匹駿馬低頭吃草,三個漢子或坐或站的也在其中。
吳情警覺心頓起,模模懷里的銀子,憂疑著——他們該不會是想打劫吧?可是她回家就只有這條路,縱使想避開也不成。
她自我安慰著——不,不,別自己嚇自己。瞧他們那幾匹馬駿得很,應該隨便一匹便值上百兩銀子,干麼來搶她這區區一百兩?
正當她裹足不前時,關五遠遠地便扯著嗓門叫喚——
「小泵娘!」
「真巧啊……」吳情心里犯嘀咕,嗤~~原來是他們,害她嚇了一跳。既已銀貨兩訖,看起來他們也不像鬧肚疼,所以她也懶得再用那張賣笑臉來應付,只是冷冷地招呼了一句。
「小泵娘,咱們不是故意打擾,是有筆買賣想跟姑娘談談。」關展鵬見這姑娘翻臉跟翻書一樣,暗覺好笑。
「買賣?什麼買賣?」買賣不就等于……銀子!吳情的興趣來了。
「關某想買你那群養生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養生鴨?哈哈哈,她哪來的養生鴨?那些蛋是吳涯怠忽職守,把快孵化的鴨蛋不小心全弄成死胎,她不想白白浪費,才干脆將之蒸熟,拿去市集賣的,這會兒他居然要來跟她買養生鴨?
「這不好,鴨子好不容易養大,花了許多的心血。」她憋著滿月復笑意,搖頭婉拒。
「關某知姑娘舍不得割愛,你不妨先出個價,咱們再慢慢談。」
吳情靈機一動。「關公子,請問您府上哪里?」
「關外大同府。」
「那您買養生鴨是要攜回關外繁殖?」
「正是。」
「關公子何時回關外?」
「明日。」
太好了!吳情清了清喉嚨,裝作一臉為難地說︰「我這鴨子從小便由各種養生藥材喂食,所費不貲,但既然關公子如此誠意,我願意割愛兩對,不過,關外氣候不比這里,養生鴨是否會因環境改變而體質變化,誰都不敢保證,關公子請先三思,莫要屆時不如你意,才怪起我騙了你。」
「行,但不知這鴨子的價錢為何?」
「一只……一百兩。」才月兌口說出,她便後悔了。她好像騙得太過分,價碼抬得太高了,應該喊五十兩便好,這下子很可能連一兩都賺不到啦。
「成交。」
「啊?」不會吧?吳情瞠圓了眼。
「但關某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能親自挑選鴨子。」
炳哈哈,四百兩,四百兩啊!「沒問題,沒問題。」吳情滿口應允,對關展鵬態度一變,好似對待衣食父母般的恭敬。「關公子打算何時到我家里挑選鴨子?」
「何不現在?」
「成,成。我家很近的,一會兒就到了……」她率先往前走,腳步快得像飛。
「姑娘,請留步。」
啊?莫非想反悔了?吳情僵硬地回身,垮著臉問︰「關公子有話要說?」
「呃……冒昧地想請問姑娘芳名?」她臉上豐富的表情,教關展鵬再度失笑。
「吳情。」
「無情?」
「不,是吳下阿蒙的吳,人間有情的情。」
「吳姑娘,我想咱們騎馬會省時許多。」
呼,不是反悔,還好,還好,四百兩還在。「可……我不會騎馬。」
「姑娘若不介意,關某與姑娘共乘一匹。」
介意?介意什麼?賺錢要緊,四百兩耶,想想看,放在懷里有多重啊!「那就有勞關公子了。」
必展鵬將他的愛駒「烏蹄」牽向吳情。「得罪了。」接著大手握住不足他兩掌大的腰身,輕而易舉地將她帶上馬。
一下子遠離地面,吳情驚叫一聲,雙手自然地攀繞著關展鵬的頸項。
少女的幽香入鼻,刺激著關展鵬的感官,他一直覺得這小泵娘有趣,卻不知她竟也能鼓動他的七情六欲。
「別怕。」他柔聲地安撫。
吳情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她正專心地克服自己坐在馬上的恐懼。「好了,行了。」她像是自己跟自己保證,然後緩緩的放手。
必展鵬跟著一躍上馬,一扯韁繩,往前奔去,接著關五、關七緊追在後。
破舊,是吳家宅子給關展鵬的唯一印象。
這樣的一個地方,顯示屋主生活並不富裕,難道「養生鴨」並未替他們帶來財富?「關某可否拜見令尊、令堂?」
「令尊、令堂?」吳情無所謂地擺擺手。「免了,免了,都回姥姥家了。」
回姥姥家?關展鵬只好再問︰「那姑娘可否請家中其他長輩出來一見?」
一听這話,吳情擺出一副老成的架勢。「在這兒,你們不是已經見到了?」
必五跟關七本能地環視大廳內一周,除了眼前的小泵娘外,再無其他人。「吳姑娘,你該不會是指你自己吧?」
「怎麼?不像?」吳情臉上微露不悅。
真像只小刺蝟。關展鵬著迷地看著她多變的樣貌。
「噯……」吳情忽然想到他們是「衣食父母」,立刻搓搓手,換上笑臉。「誰當家有什麼關系,你們不是來買鴨子的嗎,我這就帶你們去瞧瞧。」
她領著他們走向簡陋的鴨舍。
那是一間七拼八湊而成的鴨舍,關展鵬懷疑這間鴨舍可能隨時會倒塌,再望向那些模樣看起來極「尋常」的鴨子,它們甚至跟主人一般「弱不禁風」。「這些鴨子的羽毛似乎不豐?」
「這是結實、精華。」
結實?精華?鴨子居然用「結實、精華」來形容?關展鵬扯開嘴角笑笑。「你這鴨子果然比尋常鴨子‘精致’。」
「關公子,你可真是識貨。這會兒可有看中意的鴨子?」吳情才不管他話底的真意,只要能拿到銀子便行。
必展鵬若有所思地望著吳情刻意表現出的淡漠,卻掩飾不了急切的神情。「吳姑娘,今兒個可有哪只鴨子尚未下蛋?」
「做什麼?」
「不如咱們當場等鴨子下蛋,一來,讓關某等人解解饞,關某一向喜歡嘗鮮,想必剛下的‘養生蛋’滋味更美;二來,觀看神奇的養生鴨下蛋,也算大飽眼福,可好?當然,銀子待會兒一並計算。」
可好?嗤~~好個頭哩!讓你一看,那還有得玩嗎?吳情在心里刻薄地學著關展鵬的語氣。
唉,算了,算了,早知道一天哪有運氣好兩次的,這筆錢貪不到也不算枉然。瞧這生意既然做不成,她馬上板起臉來。「關公子,小女子原是看在您夠誠意的分上,才願意割愛我這些寶貝鴨,今兒個鴨子是不會再下蛋了,所以您要嘗鮮怕是沒指望了……」眼角瞧見雙生妹子拿著竹子追著雞玩,她喊道︰「吳憂、吳慮!」
雙胞胎听見叫喚,跑過來。「二姊,什麼事?」
「替二姊送這幾位‘叔叔、伯伯’們。」
「是。」稚女敕的嗓音齊聲答應。「叔叔、伯伯,請往這邊走。」
必五、關七沒見過一個小丫頭,翻臉竟如此迅速,吃驚地愣在原地。
必展鵬表情不變,仍是和顏悅色的微笑。「吳姑娘,銀子送上門,豈有推拒于外的道理?」
「你當我是頭驢子,前面掛條蘿卜就會上當?」
想像吳情像頭驢子的可愛模樣,關展鵬開心地大笑。
吳情一見冷下臉。「這會兒又算什麼?我又成了你尋開心的對象?」
「不,關某失禮了……」關展鵬拱手道歉,忽見鴨舍外,四只雪白的鴨子搖搖擺擺地走回來,模樣可俊多了,一瞧便知是經過悉心照顧。「得,我就要那四只。」
「這……」吳情皺眉猶豫著。
「怎麼?」關展鵬示意關五遞錢,只見他拿出四錠元寶。「吳姑娘,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銀子,可不是蘿卜了。」
銀子,銀子,銀子耶,吳情毫不猶豫地伸手取下。「行,成交。」
「二姊,那些鴨子是三姊……」吳憂天真地提醒。
「閉嘴。」吳情輕喝。「去拿籠子來。」
「喔。」吳憂听話地去尋籠子。
吳情故意忽略一旁的吳慮那不以為然的眼神。「關公子,您是行家,這四只鴨子是極品中的極品,您回去可要好生照顧。」
「那是當然了。」關展鵬直覺認為這四只鴨子似乎另有文章,但來不及探問,吳情已催促著送客了。
「籠子小心點拿。」她將鴨籠交給關七。「關公子繁忙,小女子就不強留了,請,這邊走。」
原來成交這筆買賣還有附加的好處,至少這次是她親自送客。關展鵬笑笑,沒再多說什麼,策馬離開吳家。
「爺,這吳姑娘狡猾得可疑。」關七皺眉瞧著手中的鴨子。
「我知道。」
「那這些鴨子真是‘養生鴨’?不知是不是誆咱們的……」
「八成是誆人的。」
「爺,小的不懂,既知是誆人的,為何還要買?」
我也不知道。關展鵬內心咕噥著,明知被那小泵娘訛去不少銀兩,他竟然還願意掏出錢來,實在有失他商人本色,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
必展鵬忽然停下馬,交代著︰「你們將馬跟鴨子先攜回客棧,咱們明兒個一早起程。」說完,韁繩一扯,他又騎回吳家。
「吳涯,去煮飯;吳憂、吳慮,打掃屋子去;吳極,去撿雞蛋。」
明明還是個小泵娘,卻偏偏裝出一副晚娘模樣,這會兒正大剌剌地坐在廳上,不雅地用袖口扇風,另一手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二姊,今兒個你是不是賺了好多銀子?」吳憂掃帚掃了過來。
「可不是。」這下子吳情可得意了。
「那二姊,今兒個我跟吳慮可不可以吃雞腿?」
「是吳慮叫你來問的?」吳情瞪了不遠處一副事不關己的吳慮一眼。
吳憂趕緊搖頭。「二姊,是我自己想吃雞腿。」
「好吧,咱們今晚宰只雞來打打牙祭。」
雙胞胎一听高興得跳起來,吳情敲吳慮一個爆栗。「還裝我瞧你裝到幾時?老是要吳憂做你的替死鬼。」
見詭計被拆穿,吳慮不好意思地笑笑。
忽地,三妹吳涯的尖叫聲由遠而近地傳來,吳情皺眉開始頭痛。
「二姊,我的大寶、二寶、三寶、小寶呢?」吳涯抖著唇,驚懼地張大眼問。
「吳涯,二姊明兒個帶你上市場,挑幾只你中意的鴨子,可好?」
「不要,我的鴨子呢?」
「賣了。」
尖叫聲再響起,緊跟著是足以震破瓦礫的嚎啕大哭聲。「你做什麼賣我的寶貝?」
吳情嗤了一聲。「什麼寶貝?不過是一群笨鴨子。」
「那你把笨鴨子還我。」
「開什麼玩笑!你當我會蠢得跟四百兩過不去?」
「那些鴨子是我的寶貝!」
「寶貝?」好,軟的不行來硬的。「哼,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一百顆快孵化的蛋,是誰失職,將它們給全弄死了?要不是我腦子好,上市集賣個好價錢回來,你當咱們銀子用不完嗎?」
「我……我……」吳涯哽咽。「我要我的寶貝……」原本的號哭聲轉為心酸的啜泣。
吳情軟下語氣安撫地說︰「好了,不許再哭,這樣吧,今晚咱們宰了雞,兩只雞腿全給你吃,可好?」
兩聲抽氣在一旁響起。「二姊,您說雞腿要給我跟吳憂的。」
「啐,你們兩個先閉嘴。」吳情回頭先喝斥雙生姊妹,再轉回身想繼續巴結討好吳涯。
「我要鴨子,我要鴨子……」吳涯哭著跑回房。
是夜——
哀哀的啜泣聲在屋內像詛咒似地沒完沒了。
吳情皺眉,一手撐著下頦,而擱在桌上的另一手正無奈地打著節拍。
小弟吳極從房內走出來。
「怎麼?吳涯吃飯了沒有?」
「三姊哭得好可憐呦!」吳極搖頭。
「你們去睡吧。」吳情交代完,自己也回房里。
簡陋的房內,吳情從床下的鐵盒內拿出四錠元寶,手握緊又放松、握緊又放松地來來回回好幾次,表情盡是不舍;耳听吳涯的哭泣聲仍隱約地傳來,她長嘆口氣,認命地走出房門,進了吳涯的寢房。
「好了,好了,吳涯,別哭了,你瞧這是什麼?」吳情褪去了平日的跋扈,難得地柔聲勸道︰「是四百兩銀子呢!二姊明兒個一大早就拿銀子去把你的寶貝鴨換回來,這下子你可滿意了?」
「真的?」吳涯抬起腫得似核桃般的雙眼。
吳情將她從床上拉起。「別再哭了,當心眼楮哭壞了,咱們可沒多余的銀子請大夫,過來,先吃飯,雞腿吳憂、吳慮吃了,不過二姊幫你留了好幾塊腿骨肉,你嘗嘗好不好吃?」
「嗯。」
「笨丫頭。」吳情無奈地搓搓吳涯的頭。「真搞不懂你這小妮子腦子里淨想些什麼,為幾只笨鴨子也能哭成這樣?」
「它們才不是笨鴨子,它們是我的寶貝。」
「好,好,別激動,吃完飯記得去洗把臉好睡覺,我明兒個要早起,先睡了。」
「嗯,二姊,你早些歇息。」
「知道了。」
吳情又回到房里,將四百兩銀子放在桌上,然後來回地踱步。有好幾次,她停在銀子前,滿臉的掙扎,但最後,她大大地嘆口氣,然後不情願地爬上床。
屋頂上的黑影立起身子動動筋骨,為了看這小丫頭葫蘆里賣什麼膏藥,他竟然無聊到偷窺人家怎麼過日子,就這麼浪費了一整天。
現在他可明白這養生蛋是怎麼來的了,想當然那些鴨子也是冒牌貨了。想起他統領關外的能耐,竟被個小丫頭唬得一愣一愣,不由地覺得好笑。
他有些好奇,不知她打算如何來要回這些鴨子?
明日該換他上場了,他居然有些迫不及待;不過,在此之前,他得先找間像樣的飯館,好好慰勞當了整天梁上君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