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到!」守門的護衛通報著,不等公公捧著那聖旨步入廳內,所有的人早已跪地,等候接旨。
「段亭之接旨。」來到丞相府宣旨的是高公公,他捧著聖旨高高在上的模樣自有一股威嚴,盡避他只是一名公公。
「臣段亭之接旨。」段亭之趕忙上前跪下,等候高公公宣布皇上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吾素聞段亭之愛卿之女明月才色傲人,堪稱稀世佳麗,為顯棲蘭與佳木斯交好之誠意,特令段明月為和親之使……」
聖旨宣讀到此,段亭之已十分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皇上要段明月進宮受封,並于近期內出發至佳木斯和親。
「欽此!」待高公公念完,已經過了一刻鐘了。而愣在地上的段亭之,心早已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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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段明月靜靜的待在亭中作畫,听到她的丫環芸兒一路奔來慌慌張張的,不禁秀眉一皺。
「小姐、小姐,不好了。」芸兒跑到段明月跟前,氣喘吁吁,仍不忘了報告消息,「小姐,皇上要派你到佳木斯和親呢!」
方才她經過廳前,不經意听到宮里派來的公公同老爺說著這事兒,急忙就來跟段明月稟告。
「和親?」段明月愣了愣,好半晌回不了神。
「是啊!鮑公還說皇上要你即日進宮受封,小姐,你說該怎麼辦?」瞧著小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真要讓她嫁到佳木斯皇宮里,一定會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芸兒不禁替段明月擔心起來。
「爹怎麼說?」她皺了皺眉。
芸兒搖搖頭,表示不知。
「我自個兒去問爹!」段明月起身往大廳奔去。
「小姐,別去啊,公公人還沒走哇!」芸兒追在後頭,急急喚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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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著小碎步,段明月在大廳外的回廊中和高公公擦身而過,高公公急著回去復旨,只丟下一句︰「恭禧你了,段小姐。」
仍一頭霧水的段明月听到高公公報喜,心中更加的疑惑了,莫非爹爹已經領旨了?
「爹,高公公他……」一踏入大廳內,段明月立即心急地上前問道。
「高公公是來宣你即日進宮的,皇上要冊封你為棲霞公主,另外擇日將你送至佳木斯和親。唉!但願是福不是禍啊。」段亭之一手還拿著聖旨,心緒卻是百轉千回。
段夫人在一旁神色異常凝重的看著段明月,「老爺,難道沒辦法改變了嗎?」
「這是皇上親口允的,連聖旨都下了,還改得了嗎?」段亭之搖搖頭,沒想到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要受這骨肉分離之苦。
丙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若非他一心貪戀這高高在上的丞相職位,早一步告老還鄉,就不會讓女兒淪為和親的犧牲品了!
「我苦命的女兒啊!」段夫人心痛的抱住女兒,「老爺,您說怎麼辦才好?」
這如花似玉的嬌美人兒,是她辛苦懷胎十月所生的,縱然她不止一個女兒,可是讓任何一個女兒離開他們,到遙遠的國度去面對未知的命運,她都萬般不舍啊!
「娘……」段明月拍拍母親的背,雖然無奈,卻也堅強的安慰自己的親人,「爹、娘,皇上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月兒身為人臣,豈能違抗君命?再說,情況不一定如我們想象的那麼糟,也許,佳木斯的君主會善待月兒。」
這最後一句,段明月其實也沒有把握,畢竟,他們沒有見過面,莫說相處了。
可,如果她不這麼說服自己,她恐怕沒有勇氣去面對即將改變的命運了。
「月兒……」段亭之老淚縱橫的看著女兒,女兒的善解人意、知書達禮,讓他這個為人父的與有榮焉,雖說他膝下無子,但有了這個女兒,也就足夠了。
「月兒,你比男兒堅強多了,爹爹以你為榮。」段亭之點頭稱贊,也為即將來臨的分離,離情依依。
「謝謝爹,月兒一定完成使命,讓佳木斯庇護棲蘭的。」段明月接著旋過身,安慰母親,「好了,娘,您就別哭了,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段夫人難掩憂心的緊摟著女兒,臉色凝重的道︰「答應娘,要好好保重啊!」
「女兒會的。」
一時之間,大廳三人淚眼相對,哽咽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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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皇上給的時間轉眼已來到——
進宮受封後,皇上派女官教段明月有關宮廷禮儀和婦德,短短數日,她已將一位公主該有的禮儀和尊貴氣勢全都學了起來,較之真正的皇室公主,毫不遜色。
也許是真的認了命,也許是她想借著忙碌的學習生活來遺忘即將到來的命運,她漸漸淡忘了對佳木斯王朝的疑慮,以及她將嫁給佳木斯統治者的恐懼。直到今兒個一早,她被皇上遣回家中收拾行李,她才驚覺,面對的時刻已到來。
再也拖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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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秋色連天。
沐風沉著臉和思緒不寧的段明月回到她的繡閣中。
「風大哥,謝謝你來看我。」段明月說道,旋身謝絕他進入她的寢房內。
「月兒……」沐風依依不舍地看著段明月,明天一早,她就要離開棲蘭,到遙遠的佳木斯了。人說,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何況,明月嫁的不是王侯、貴族,而是佳木斯的天子,他與明月今生恐怕難再相見了。
「月兒,不如我們逃走吧!」一個突來的激動情緒,淹沒了沐風原有的理智,他寧願帶著她走,也勝過兩個人相見遙遙無期。
「逃?」盡避抗拒過、掙扎過,但她心中從未有過這個想法,她也不可能這麼做的。「逃到哪兒去?如果我這麼一走,我爹和我娘怎麼辦呢?風大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但你我都知道這是行不通的。」
想起段家十來口的性命全掌握在她手中,她忍不住心中一凜。
好大的負擔啊!
如今的她再也不只是丞相之女而已,還是欽命的和親之使,無論躲到哪里都避不開這個責任,除非棲蘭王收回成命,但這是不可能的。
「可讓你孤身到佳木斯去面對未知的命運,風大哥是萬般的不舍啊!」親眼見明月認命,他只能將自己隱藏在心中的愛意傾吐而出,希望她會明白他對她的愛,早已超月兌生死、義無反顧了。
「風大哥,這是我的命,你就別為我擔心了。」
他的心意,段明月豈會不知呢?
只是,自幼熟讀禮法,她早將自己的恐懼和想法拋諸腦後,這是身為女子所能貢獻給國家的,她相信,即使今天皇上欽點的是別人,也會這麼做的。
而且,情況並不一定就如沐風大哥所想的那麼糟,不是嗎?
傳言,佳木斯的統治者,以剛柔並濟的手段統治其王朝,他所散發出的懾人氣魄無人能及,這樣狂霸的男人,會用什麼方式待她呢?
是溫柔、霸道、執著,還是多情?
段明月不禁忖度,能被這樣卓然不群的男人愛著,會是怎樣的幸福?
「風大哥,月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也希望我離開後,你會好好保重自己。」明明是沐風前來安慰她的,現在反倒由她來安慰著他。
「我會的。」沐風眼見勸她不成,只好作罷,畢竟月兒比他冷靜多了,她要顧忌得比他多更多。
「還有一件事,風大哥,麻煩你替我照顧我爹、我娘,還有妹妹。」她這一走,家人相見無期,為人子女的孝思,只好托付給最信任的人了。
沐風點頭,「我會的。」只恨自己身為平民老百姓,不能為她做點什麼;只有在替她照顧家里的這件事上,略盡棉薄之力。
再也沒有任何一刻,比現在更恨自己一事無成了。
「風大哥,時辰也不早了,你早點回去歇息吧!」沉默了半刻,段明月催促著他離開。
「嗯,月兒,保重了!」深深的再看她一眼,沐風離情依依的離開。
萬般無奈,只嘆花顏誤人!
段明月,你滿月復經論、才氣遠播,究竟是福、是禍?
「啊!」段明月進了繡房,褪下外衫時,才瞥見系在頸上的瓔珞,這才驚覺忘了歸還給沐風大哥。
她連忙追出,但長廊上已無沐風的身影……
段明月停下腳步,痴痴的望著瓔珞,她心想,就當做是沐風哥哥留給她的紀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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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擇定的吉日終于在眾人的無奈中到來。
一早丞相府就鬧烘烘的,門里門外不是抬轎的轎夫,就是前來幫忙張羅的宮人。
「公主出來啦,喜雀,還不上前扶著公主?」一名謹慎的公公指派另一名宮女前去幫忙。
一群人看著段明月走了出來,莫不行禮問安。
「公主,請拜別堂上。」喜雀在她耳邊說著。雖然段明月不是皇室正統的公主,但因為是為了棲蘭前去和親,皇上特別封她為棲霞公主,也希望借這霞有光彩之意,照亮棲蘭國。
另一方面,為補償段丞相骨肉分離之痛,便賞賜他黃金萬兩、綾羅綢緞以及一面免死金牌。
「爹、娘,女兒不孝,不能長伴膝下,您們要好好保重……」段明月忍住哀傷,跪在地下叩首。
「月兒……」兩老趕忙上前扶起,哀戚的神情沒有一絲嫁女兒的喜悅。
段夫人頻頻以袖拭淚,段亭之則是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爹、娘,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若有機會,女兒會讓人帶信報訊給您們知道。」段明月努力的漾起笑容,希望自己能夠看起來更堅強些,這樣爹和娘就不會那麼擔心了。
「月兒,都是爹累你如此,都是爹不好……」
「爹,這是月兒的命,月兒不怨任何人。月兒走後,您把妹妹接回來吧,讓她在家里陪您們,月兒也放心些。」
「爹會的。」
得到父親的承諾後,她旋身摟住母親,「娘,您身子不好,記得按時吃藥,天冷了,要記得添件衣裳。」
「月兒……」
三人一陣話別後,公公看看時候也不早了,便催促著︰「公主,該上轎了。」
「公公,我這就來。爹、娘,進屋里去吧!有這麼多人陪著女兒,您們就別出來了。」話落,她依依不舍地看了雙親最後一眼,深吸了口氣,旋身走了出去,不敢回頭。
「吉時到,起轎——」
隨即,外頭便傳來鐘鼓齊嗚的聲音,樂師吹奏著喜樂,又敲又打、又吹又擂的囂鬧上天。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由皇城出發,前往佳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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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頂漆朱紅色的轎子正緩緩的在郊道上行進,轎子旁邊還跟著數十名帶刀侍衛,保護轎中人兒的安全。
已經出了棲蘭的城門,到下個驛站的時候,他們就要換成馬車了。
段明月放下窗簾,嘆了口氣,自從她被派為和親大使之後,生活就有極大的改變。
先是進宮面聖,在宮里由禮部的人教她禮儀,韻事房面授周公之禮;接著是一群和爹爹一樣官拜朝廷的官員,紛紛上前來恭賀她,言下之意,無不羨慕段家有女能光耀門楣,就連家產也多了好幾倍。
其實,他們哪里知道段亭之一家子的苦呢?
最後,受封大典和出嫁之日接踵而至,雖說這籌備婚禮之事完全由皇室代辦,可他們一家子也沒能閑著就是。
佳木斯……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皇宮里頭是不是如一般人所知的那般詭譎、爭權奪利?
據悉,那兒離這約有兩個月的路程,到了那里,恐怕已是冬雪融盡了。
想著想著,突然轎身停止不前,將思緒飄得老遠的段明月硬生生的拉回現實。
「公主,請下轎,奴才為您準備了牝馬。」
原來是驛站到了,段明月穩了心神,緩緩的踱出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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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公主,你看,好漂亮的地方啊!」跟在轎子後頭的芸兒看見段明月下了轎,連忙上前扶她出來,對小姐的稱呼一時還改不過來。
「芸兒,你還是喚我小姐吧!」對這突然改變的稱呼,一時之間還是有些不習慣,莫說芸兒沒辦法改口,就連她也無法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鮑主——好高尚的稱呼啊!
然而在她心里,這只是用來提醒她所背負的使命罷了!
「小姐?不,不行,芸兒一定要在進宮前改口才行。」芸兒搖搖頭,她又不是有十個腦袋供人砍!
要是這大不敬的稱呼傳到皇上耳里,怕不要拿她開刀了!
「隨你。」段明月看芸兒如此的慎重其事,倒也沒有再勉強她。
「公主,你看,這景色好美啊!」芸兒指著遠處層層疊疊的山巒,以及附近青翠的草原。
除了前頭偌大的驛站外,再無其他房舍,出了這個驛站,恐怕要面臨一段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日子了。
「是啊!的確很美。」段明月贊同的點頭。
從小在棲蘭長大的她,別說是山巒的模樣,就連草原都沒瞧過一眼。現在置身在這青翠的草原上,眺望遠處的高山,一時喚醒了她體內渴望自由的因子。好想在這大草原上奔跑,亦或是站在山顛上俯視一切,好似天下都盡在她眼中……
「公主,我們四處走走,一會兒我們要改乘馬車,恐怕要好久才會停下了。」芸兒看出段明月悶悶不樂的,只好如此提議。希望她能早點釋懷並忘掉鄉愁。
「嗯。」收起心中的哀愁,段明月打起精神來,勇敢地面對未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