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司馬相公,年交二九,風華正茂,父母在堂,還有一幫子狐朋狗友。
"司馬相公"這個名字不賴吧?佔盡了天下女人的便宜,只要給人家以嬌滴滴的聲音喚上一聲"相公",我的骨頭全酥了,當然丑女不在其例,而我老媽是個特例,因為我家那個連兒子的醋也要呷的死老頭說當娘的叫兒子的名字,給他一種戴綠帽的錯覺,所以堅持不讓老媽喊我的名字——"相公"!
無獨有偶,這世上還有一對夫妻不敢喊自己兒子的名字,那就是我的大姨娘與大姨丈,據說是比我小一個月的表弟以無比的鐵腕以及強悍的作風外加永無休止的疲勞轟炸,逼使那對夫婦不敢叫自己的兒子——"夫人"!
嘖嘖,我就說那個小表霸道到無法無天。
記得八歲那年隨老媽回娘家省親,雖然只住了三個月,我可是被他欺負得慘不忍睹,當時我就發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把他欺負回來。
可是到現在我仍是百思不得其解,那個小表長得人見人愛的粉團模樣,脾氣怎會如此乖戾暴虐、陰楮不定?
難道是基因不好?
不,這構不成理由,因為出在同一條根上的我可是值得正人君子爭相效法的光輝楷模,哪點不好來著?
當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本人也存在著一點點、一眯眯小得不能再小的瑕疵,我不就是喜歡拉著女的去私奔嗎?這種不值一提的小小缺點,跟我其它無可挑剔、車載斗量的眾多優點相比,它實在是不足掛齒的。
說起我私奔的事,拆穿講我也是有苦衷的,除了我那幾個換貼兼換命的死黨清楚以外,包括我親生父母在內都誤會我是個狂,真是天大的冤枉!其實這件事又跟我那個該死的表弟有牽連——唐夫人,我們兩個的梁子算結定了。
從我八歲那年被表弟唐夫人欺負得稀里嘩啦以後,我就知道唐夫人是男的就沒人會嫁給他、是女的就沒人敢娶他,象他那種暴君似的性格,誰跟他過一輩子誰就倒九九八十一代霉。
可是天吶,為什麼你要這麼作弄我?為什麼他未來一輩子的牽手偏偏是我?那不就代表我要倒九九八十一代霉?
在我十三歲的生日過後不久,我那個既沒神經又沒心眼的老媽就在我耳邊整天嘀咕著要我把她替我定下的夫婚妻——表弟唐夫人娶回來。
開始我裝出孩子般的天真無邪,讓老媽誤以為她的兒子還小還不懂事,沒想到不知怎麼搞的,居然被她捉住了我跟朋友上妓院的把柄,她不但不怒反而高興地直嚷嚷她的兒子終于成為一個頂頭立地的男子漢了,終于可以負起一個男子漢應負的責任,把她定下的媳婦娶回家了……至此,我的第一步計劃徹底流產了。
一計不成,再生二策,在我被老媽的緊箍咒念得快發狂的時候,突然在某一天我看到了我的希望、找到了我的救星——嗚,老爸,快快來解救你的兒子月兌離苦海吧,現在我一點也不介意你跟老媽整天關在房里,最好永遠不要出房門半步。
我跟老爸在書房里經過一次男人對男人的長談之後,他拍胸脯表示此事由他來解決,畢竟我是他的獨生子,還指望著我為司馬世家開枝散葉呢。
我真的沒找錯人,不出兩天,耳朵邊的噪音就自動消失了,老媽每次看到我都會委屈地扁扁嘴,害我心里亂愧疚一把的,但我也不能因為愧疚而斷送我的終身幸福呀。
我的幸福還沒有降臨,不幸的事發生,向來硬朗的老媽突然病倒了,沒幾天的功夫就處于彌留階段。
在病榻前,她拉著我與老爸的手,眼淚汪汪地要我們替她完成未了的心願——把表弟唐夫人娶回來。
為了讓老媽走得瞑目,我與老爸含淚點頭答應了,結果第二天老媽神采奕奕地又開始了她的逼婚行動,究竟是哪個蒙古大夫說老媽快與世長辭了?我操他的!@#$%
本來我想找老爸求救,可是他說他是一國的左丞相,說話一言九鼎、決無更改,所以往後不再過問我與表弟的婚事……至此,我的第二步計劃又徹底破產了。
在我失望又絕望地當口,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是我那班狐朋狗友,常言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何況那些人是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世家子弟,大家把腦袋湊在一塊兒,搜索枯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絕妙的法子——私奔!
于是,我先在伺候我的小丫頭身上打主意,預先支付十兩銀子我的私房錢,要她陪我一起私奔,當我跟她興沖沖地背著小行囊還沒踏出中門,就被守在那里的老媽活逮了,第一次轟轟烈烈的私奔就此功敗垂成。
"瞧這小丫頭,年紀比你還小,眉眼都沒長整齊,我兒子怎麼可能這麼沒眼光,挑這種沒姿色的私奔?"——在我發表了一番關于私奔的激昂陳詞之後,老媽篤篤定定的堵住了我的嘴,我仔細看看那小丫頭是不怎麼樣,我無話可說。
第二私奔的對象是園丁老李的女兒阿翠,雙十年華的阿翠長得尚差人意,我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同她培養感情,最後終于讓她點頭答應與我一起遠走高飛,當我跟她偷偷模模地才打開後園門,老媽赫然已帶著人把後園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瞧這丫頭,年紀比你老上一半截,又土里土氣的,我兒子怎麼可能這麼沒眼光,挑這種傻妞私奔?"——在我再度發表關于愛情與私奔的高明言論之後,老媽斯條慢理地封上了我的嘴,我仔細看看阿翠,大紅的衣裙配上深綠的頭帕,真是充滿了鄉土氣息,我當初怎麼會挑上她呢?
當時我心里另存一個疑問,我老媽怎麼知道我的私奔行動,又那麼準時的守在那里?背上掠過一陣寒氣,看來所有人都低估了我老媽的智商。
屢戰屢敗,愈挫愈勇,沒半年的功夫,我就同府里除我老媽以及五十歲以上婆婆級的女人之外的所有女性進行過私奔的嘗試,很不幸的是,沒有一次是成功的,而我這個喜歡私奔的名聲更是傳遍京城。
此時陪在我身邊,繼續鼓勵我、安慰我的還是那幫哥兒們,這年頭這麼有義氣的人已經很難找得到了。
朋友很慷慨地借出了他們家里的婢女、僕婦供我用以私奔之行,沒一年的時間,那幾個朋友家里的女下人我都能如數家珍,並且不會喊錯名字。
後來不知怎麼搞的,朋友家里的姐姐妹妹也隨我踏上私奔的不歸路,漸漸發展成為一個朋友家里孀居多年的寡母在某天主動要求與我私奔,我自然是很樂意奉陪到底,而我那個朋友卻結結實實地與我干了一架,我想他是不願意喊我一聲"後父"吧,沒關系,咱們各論各的。
從十三歲到十八歲,整整五年的時光我都浪費在私奔上頭,私奔的路程最近到我的書房門口,最遠只到城門口,私奔的次數多得我都懶得細數,其他人倒是記得比我這個當事人還清楚。
什麼事情都不能多,一多就會上癮的,目前我暫時沒找到私奔的對象,渾身都覺得不自在,好象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頭。
"我說兒子呀,你究竟什麼時候把我那個兒媳婦娶回門?"老媽五年如一日地親切問道。
"拜托,我一點也不想成親。"我也照舊一字不改地把五年前說過的話再重復一遍。
"我那個兒媳婦哪點不好?娘是看他打小就聰明伶俐、活潑可愛才急著幫你先定下這門親事。"听她沾沾自喜的語氣,頗有邀功之意。
聰明伶俐、活潑可愛?
這些詞兒用來美化魔鬼還貼切點,用到唐夫人身上還真糟蹋了這些古人的詞匯結晶。
他人呆在京城里,但他長著耳朵哩,雖然沒親眼目睹,唐夫人的豐功偉績他可听了不少。遠的不說,就說上回唐夫人進京城,算他識相只到丞相府打個轉就走了,僅僅是半天的光景,事後听說京城里的好漢就死了足足有一打半,其他留著條命的等到唐夫人跑遠了,才敢鑽出來再稱"好漢"。
他司馬相公一介書生,也有錚錚鐵骨,決不甘心淪為唐夫人暴力下的犧牲品,他家已經有一個奉行"老婆至上"政策的男人了,他半點也不想步其後塵。
"兒子,你要知道你與兒媳婦的名字都是為娘取的,你說一個-相公-、一個-夫人-多速配呀?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瞧她,兒媳尚未進門,她已經"媳婦媳婦"地喊了,將來夫人嫁了過來,婆媳間的關系一定會十分融洽的。
配?——我呸!老媽你是不是很久沒挖耳屎了?難道你沒听到外面的傳言,只要有人當面叫一聲"唐夫人",那人鐵定會死在"唐夫人"的暗器之下,看來唐夫人一點也不感激他未來婆婆的古道熱腸。
"娘,你兒子我是不折不扣的男人,而唐夫人也不是個女人,我跟他不可能有姻緣的。"
"姻緣這事是天注定的,當年我跟你爹是一見鐘情,只要你把人娶回來,包你一見就中意。"
"娘你要搞清楚,我跟他不是中不中意的問題,而是我跟他全是男的。"聲音不自覺地尖銳起來。
"娘明白娘明白,只要你肯娶他過門,你說什麼都成,娘就等著抱孫子……"遲鈍的唐妹妹笑得眼楮眯成縫。
"咕 ",原本坐得好端端的人一下子跌到地上,司馬相公驚恐地睜大眼楮,瞧著他已經看了十八年的老媽。
他知道老媽很天真很迷糊,但是現在他需要重新評估他老媽的智商,極有可能他老媽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天真"更"迷糊"。
想他司馬相公三歲會吟詩、五歲能潑墨,是個人人皆夸的小神童,長大了也是個個爭羨的大才子,怎麼就攤上這種老媽?
幸好他的一切都是他老爸的翻版,心里第一百萬次感謝老爸在制造他的過程中沒有偷工減料,並且獻出了最精華的部分。
"娘……你是不是哪里不對勁?"顫巍巍的手指抖得好似秋天里的敗葉,呈曲線走勢地指向自己的老媽。
"是呀,娘心口好痛、頭也好痛……只要你不成親,娘的病是好不了了……"唐妹妹被觸動靈機,立即夸張的捂住胸口,還很大聲地申吟起來。
"娘,我知道你身體好得很,起碼還能活一百年,這招苦肉計早不靈光了。"說著,從地上辛苦地爬起,撢了撢身上的灰塵。
"我就知道兒子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娘了,可憐我十月懷胎、含辛茹苦……"唐妹妹哽咽地哭訴起兒子的忤逆不孝。
"娘……"
多少無奈、多少血淚都溶于這一聲淒涼的呼喊中。
全京城最高級的酒樓,全京城最奢侈的宴席,全京城最上等的名酒、全京城最漂亮的歌伎,還有這輩子最鐵桿的死黨,統統集中到他眼前,仍然無法化解司馬相公心中的悲痛與哀愁。
一聲長嘆繞九曲,萬種新愁上心頭。
"喂,司馬,你別老是愁眉苦臉,今天約你出來是來飲酒作樂的。"
同列四大家族之一的南宮世家的下任接班人南宮少玉拍了下司馬相公的肩膀。
"我說司馬,你看這個歌伎怎麼樣,要不要就挑她當你私奔第一百趟的人選?"
另一歐陽世家的長男歐陽方真拉著司馬相公猛盯席前搔首弄姿的歌伎。
"咳!"
靜坐一旁的諸葛輕瑜重重一咳,嚇得歐陽方真趕緊從歌伎身上收回眼神,然後乖乖地坐到諸葛輕瑜身邊一動也不敢動,眼楮更不敢到處亂瞄。
"原來歐陽懼內到這種地步。"司馬相公莞爾,忍不住取笑起這兩個好朋友。
諸葛輕瑜白皙的臉一紅,頭立時沉了下去,歐陽方真的臉皮一向厚得出名,反是洋洋得意,引以為傲。
"今天把我們這四個四大家的人約齊,就是為了慶祝歐陽兄與諸葛兄的新婚之喜。來,干杯!"
南宮少玉端起酒杯,自己先干為敬。
"是呀是呀,干杯!"
司馬相公不落人後地舉杯痛飲,即使當初震驚于歐陽與諸葛的戀情,也為兩個好朋友能排除萬難、最終獲得結合而替他們高興。
"多謝兩位的美意,我會好好疼愛小瑜以謝兩位的盛情。"
三杯黃湯下肚,歐陽方真肆無忌憚地摟過諸葛輕瑜,開懷暢笑。
"唉,我真羨慕你們兩位。"
南宮少玉停住手中的酒杯,開始長吁短嘆。
"誠心祝福是真的,羨慕還是免了吧。"
司馬相公重重放下酒杯,對這種事他躲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去羨慕歐陽方真與諸葛輕瑜的男男戀情,所以對南宮少玉的片面之辭不置苟同。
"這種事只有輪到自己的頭上時,才會明白自己是多麼的幸福。"
歐陽方真是維護BL的甲級耽美迷,盡避他的嘴巴有時會不夠安份地亂花花,那雙看起來色眯眯的桃花眼又喜歡亂瞄瞄,但並不影響他成為一個超級愛"妻"如命的好老公。
"人家歐陽與諸葛還要經過一番奮斗才爭取到今天的成果,司馬你卻是可以省下所有的麻煩,因為你家里早替你定下了一個男妻。"
四大家族通交世契,作為打小就玩在一塊兒的朋友,司馬相公有未婚妻的事是無法瞞過他們的。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我早就瞧那個小表不順眼,小時候就愛欺負人,長大了也是個禍害。你們不會不知道吧,上回他入京兜了一圈,挑了全城的棺材店發了一筆小財,後來又听說那些棺材店老板都在家里偷偷供上了他的神位,每天晚上臨睡前還要拜拜,求他能多殺幾個呢。"司馬相公故意打了一個寒顫,"想想看,這種人有多可怕?!我要是真和他一起過下半輩子,非要預先買口棺材不可。"
"象這種外表看似冷酷無情的人,大都有不為人知的溫柔體貼,你應該放棄成見,好好了解他的內心世界。"老半天沒吭聲的諸葛輕瑜慢悠悠地說道。
"對、對、對,果然對,小瑜說得最最對!"
諸葛輕瑜的另一口子從不放過任何一個表現他愛"妻"精神的行止,不但滿口子附和,還使勁鼓掌喝彩。
"我真是好羨慕你們的配合默契。"
南宮少玉無限向往,不知驀地想起了什麼,姣好若少女的臉龐泛上一抹粉色。
司馬相公非常敏感地打量起南宮少玉異樣的神情,驚疑不定地問道︰"南宮,莫非你也……"
不會吧?不會吧?京城四大公子已經有兩個給現在世面上流行的BL坑了,千萬不要再讓南宮也陷進去。
"我、我……"
南宮少玉聞言羞怯地垂下頭,粉紅的臉蛋轉成桃紅。
完了!完了!京城四大公子居然陣亡了一雙半,僅剩他司馬相公還在苦苦支撐著,不肯投降到BL旗下。
所謂"近朱則赤,近墨則黑",他們四個人整天混在一起,會不會有朝一日把他也給傳染上?
不要啊!不要啊!他一點也不想站到當代的尖峰,成為時髦的弄潮兒,他只想找個過得去的女人結婚就足慰平生了,難道連這點微不足道的心願也不讓他實現嗎?
還是趁早打好包袱逃到江南表姑那里暫避風頭吧,等這陣瘋狂的BL風潮過了之後,再回京城另作打算,說到底他司馬相公是決不願娶唐夫人的。
司馬相公設想得倒是挺美,可惜他忘了他老媽出身江湖,使出一點點蒙汗藥的小小手段,就把他給迷得不醒人事。
唐妹妹興高采烈地率領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直奔蜀中唐門,她那個寶貝兒子給她塞進了大紅花轎里,反正到時要給他老婆坐回去的,先讓老公坐坐熱又有何妨。
離唐門只剩一天的路程,唐妹妹才一盆冷水潑醒了兒子,不由分說地給他套上了紅得刺眼的新郎禮服,又哭又鬧地非要兒子明天和唐夫人成親。
把唐妹妹和司馬相公兩個人的智商作一次比較分析,司馬相公似乎領先了一丁點。
當天晚上,司馬相公施展出屎遁尿遁的諸般神通,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如願地拋下一大隊迎親隊伍和他那可愛老媽,連夜卷包逃走。
于是,唐門又要多找一個人。
新郎倌你在哪里?
新娘子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