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茂璠與霍旭青的互控案件,兩個月來的數次開庭,可謂場內場外均是熱鬧無比,加上江茂璠訴請繼承回復請求權一案,新聞媒體天天大篇幅的報道,簡直可謂把熱度不減的遺產爭奪戰,哄炒到最高點,不過真實的情況自然要听當事人的詳述才夠精采。
「你為何沒告訴我這事兒?」江琉璃噘著嘴。
因媒體刊來刊去都是令人心煩的垃圾,她為了情緒不受影響,已有好長一段時間與媒體隔離,這回要不是她突來的雅興翻報紙,她還不曉得那天的事居然仍會有下文?!
「我原來是想在第一次開庭便把它解決掉。」基于保護她的心理,霍旭青根本不想把它鬧大。
「可惜江茂璠年輕氣盛,他請的那個張律師明明感到苗頭不對,曾建議他庭外和解,但他和你那票親戚團均不听勸。」尉遲霧的王牌調查可不是當假的。「所以檢察官見證據充分,就把案子移送院方起訴。」
「報上說他被你毆成重傷是怎麼回事?」江琉璃其實對那天的記憶,只到江茂璠要撕開她的衣服為止,接著是大片的空白,直到霍旭青摟緊她,輕聲告訴她不要怕,他來救她了。
「就法官裁決的那樣呀,我是正常防衛。」霍旭青兩手一攤,肩一聳,便將事情帶過,他打贏官司是很正常的事,沒什麼好炫耀。
「人家想知道嘛!」江琉璃撒嬌。
「我來說,我來說。」尉遲霧搶白,想到江茂璠一干人戰敗的臭臉,她就覺得痛快。「我們挖來了當時幫江茂璠打石膏、並參與整個醫療過程的資深護土作證,當場就叫張律師和王醫生很難看。」
那個護士會出庭,全靠霍旭青的「美男功」,否則案子不會這麼順利,只是江琉璃的醋勁大,尉遲霧不想惹禍,所以把這部分保留。
「我哥哥他……到底有沒有受傷?」雖然和江茂璠毫無血緣,可是江琉璃仍是改不了口。
「小傷而已。」霍旭青揚唇輕笑,他是學法律的人,當然懂得如何下手能把人打倒到三天都直不起腰桿來,卻又不會變成呈堂佐證。
「不管那些啦,听我繼續說。」這「小傷」二字尉遲霧可不敢說喔!那天若非她即時出現,依霍旭青當時的怒氣,出人命是遲早的事。「為了讓證辭更具公信力,霍大哥還說服檢察官另外請了位權威的醫師,為江茂璠重新做檢查,結果可想而知,什麼斷手斷腳的把戲全被拆穿了。」
「因為如此,接下來的辯護就容易多了。」就算不靠那些,霍旭青仍然有把握讓對方一敗涂地。「你有空記得要謝謝你家那四位佣人。」
「謝謝他們?」江琉璃不明白,她至今仍難忘掉他們袖手旁觀,使她呼救無門的悲涼心情,而霍旭青竟叮嚀她要去道謝?
「他們這次都很配合地出庭作證。」尉遲霧補充說明。
「他們的證詞節省我不少麻煩。」霍旭青教訓江茂璠時,是在江家大廳的死角,故佣人們躲在廚房里是沒瞄到也听不清楚,但江茂璠砸東西和欺侮江琉璃的畫面,他們則由門縫中從頭瞧到尾。
「江茂璠的律師還白痴地拉我出來做證咧!」尉遲霧差點沒被他們笑斃。「可惜我進入現場時,只見到霍大哥舉拳,並未看到他出拳,倒是我把現場的慘狀又描述了一遍,令對方雪上加霜。」
「難怪你們倆最近都好忙。」思及江茂璠施暴時的猙獰面孔,江琉璃無端起了一身哆嗦。
「別怕,江茂璠再也傷不到你。」霍旭青攬著她。
「沒錯,霍大哥未雨綢繆,早在案發後便馬上報警留底,警方當時拍攝的照片讓他們完全翻不了身,咱們這官司要想蓄意打輸都很困難。」尉遲霧與有榮焉。
「所以……你沒事?」江琉璃听那麼多,只擔憂他會不會被判刑。
「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江茂璠告我傷害的部分,院方已經裁定我是正常防衛,所以——是的,我一點事都沒有。」霍旭青摟摟她的肩頭。
「太好嘍!」江琉璃松了好大口氣。
「我講過,要對我有信心。」霍旭青話中有話,耐人尋味。
「人家是擔心嘛!」他的暗示令江琉璃赧顏,而暗地里,她對他在工作的杰出表現,不禁又增加了好幾分佩服,愛慕也相對地添了許多。
這人很明顯的不是繡花枕頭,為何會讓人包養?此點她實在想不透?
「那……哥哥呢?」畢竟曾經手足,她多少有些關心。
「目前只等明天最後一次開庭,一切即可定案。」霍旭青有九點九九成的把握。「如果我預料得沒錯,江茂璠會被判毀損、妨礙自由、無故侵入住宅和未遂等四項罪狀。」相信這些罪名夠江茂璠受了的,呵呵!
「王醫生犯了偽證罪,該被判七年有期徒刑;張律師知法犯法,因教唆偽證和教唆誣告罪,判處十年有期徒刑,並吊銷執照。」尉遲霧真想起立向霍旭青行禮致敬。
「哥哥會怎麼樣?」江琉璃對法律不是很了解,至于其他人的罪名,她絲毫不在意。
「兩個下場︰一是乖乖去坐十年牢;一是接受我的和解條件。全看他們明早在開庭前給我的回復。」文明人就是文明人的作法,霍旭青很高興能替她報仇。
「我看他是非坐牢不可。」尉遲霧相信這場好戲是論定了。
「坐牢?為什麼?」對江琉璃這種好學生而言,坐牢和死刑是同等程度的不得了。
「因為霍大哥索價的賠償金額為兩千萬。」尉遲霧再度想起立為他喝采。
「兩……兩千萬?」江琉璃咋舌。
「扣掉他砸毀的財物,我還嫌那不夠賠償你的精神損失。」她是霍旭青心中的寶,而這個寶,是比價值連城還要高的無價之寶。
「酷吧?」尉遲霧大笑。「我就不信江茂璠那個敗家子,能拿出半毛錢。」
「這……」江琉璃有點于心不忍,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不談他,我們開始慶祝吧!」霍旭青知道她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的壞毛病又犯了。
「是呀是呀,談他多傷細胞,況且我肚子已經餓啦!」尉遲霧盯著眼前從一流飯店叫來的外送美食,早就饑腸轆轆,食指大動。
「對,別浪費這桌美食。」霍旭青為二位美女斟上香檳和果汁,然後舉杯。「來,我們干杯。」
「嗯,為明天的勝利干杯!」尉遲霧樂不可支地跟著舉杯。
江琉璃看看她,又看看霍旭青,不由地感染他們的喜悅,舉起手里的高腳杯與他倆踫杯,並笑逐顏開地叫道︰「干杯!」
有別于霍旭青他們的歡欣鼓舞,江茂璠這邊就顯得愁雲慘霧、火藥味濃厚。
「兩千萬?我哪來的兩千萬?」江茂璠拔高的音量,足以媲美世界聞名的三大男高音。「就算有,我憑啥要給那對奸夫婬婦?」
「這……」就憑他們官司輸給「那對奸夫婬婦」,而且輸得很慘!不過這話張律師當然不敢說出來,免得被江茂璠K;萬一不小心傳到霍旭青的耳里,他會更吃不完兜著走,起碼得再多背負一條毀謗罪。
「這是什麼這?張律師啊,那兩千萬可不是小數目。」三姑們的嗓子一點也不輸江茂璠。
「是啊,當初是你保證我們一定會贏,但是現在呢?連你都要被人家抓去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六婆繼續炮轟。
「我……我……」張律師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管得了她們這一堆問號。
「你別光我、我、我的,我們付你那麼多的律師費,不是為了要去吃牢飯!」江茂璠橫眉豎目,用力地蹦倒旁邊的椅子。
「你們……」張律師嚇了一跳,揮去一頭冷汗,他試著好言相勸。
「沒錯,哪有律師像你這樣,告到一半要我們換律師不講喔,你自己反而也要請律師?」三姑六婆齊嚷嚷。「我們要你賠償!」
「還有該我的那些遺產要怎麼辦?」江茂璠惱恨地逼問。
「對對對,該我們的那些遺產要怎麼辦?」這可說到三姑六婆的心坎事,她們又出錢又出力,還不就是為了這個。
「你們別急,先听我說嘛!」看情形,明天的判決他是逃不過了。唉!他真倒霉,執照要被吊銷,人要被關,還得應付這群番人,果真是天要亡他,天要亡他呀……嗚嗚嗚……
「這種事我們怎能不急?兩千萬耶,我們到哪里去生兩千萬?」舅舅也忍不住拍桌子。
「不,我說過,就算有也不給,我絕不與他們和解,我不甘心,我要上訴!」江茂璠火爆地握著拳。
「我勸你不要再多花那些冤枉錢。」張律師往後退三步,以免那不長眼的拳頭往他身上落。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江茂璠怒發沖冠地指著張律師罵。
「我給你最後的忠告,你若不想坐牢,就想辦法生出那兩千萬吧!」張律師後悔莫及,當初不該逞能,自以為斗得過霍旭青這位「東方不敗」。
「我告訴你,你這個爛律師,我不會出那兩千萬,我也不會去坐牢,我還要告你詐欺!」江茂璠不相信大勢已去,他乒乒乓乓砸爛一堆物品,才憤憤不平地摔門離開。
「你這個黑心肝的律師,你不會有好下場的,哼!」三姑六婆面貌歹毒地扭腰跟出。
「唉……」張律師監督著儼然台風過境的事務所,不禁搖頭又嘆氣。
他們總算說對了一句,他的確不會有好下場。
開庭宣判的結果,誠如霍旭青所料,江茂璠、張律師和王醫師均被判了七到十年的有期徒刑。
江茂璠在收押時,還怒不可遏地沖向霍旭青,幸虧法警即時將他抓住,否則倒霉的是他,霍旭青有辦法讓他蹲在牢里更久。
「姓霍的,你別得意,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你給我小心!」他暴跳如雷,被法警架住的兩條胳膊仍企圖掙月兌。
「慢走。」霍旭青從容不迫,面帶微笑向他示威。
「啊……你不要走,你有種不要走……」江茂璠氣得臉紅脖子粗,他抓狂地哇哇大叫,最後仰賴三名法警才把他扛走。
霍旭青悠哉游哉地邁出法庭,等在外面的各采訪人員立刻蜂擁而上,鎂光燈、攝影機更是到處都是,其中不乏國外的新聞媒體。
「霍律師,這次的案子和遺產的爭奪有關嗎?」
「對于江茂璠訴請繼承回復請求權一案,你對後天的開庭有幾分勝算?」
「傳聞江琉璃目前受你的秘密保護………」
「你們有可能發展出戀情嗎?」
「霍律師…」
層出不窮的問題自四面紛至沓來,令人應接不暇,霍旭青的助理律師得拼全力護駕,才不致讓這些人將他倆推倒。
「大家……」霍旭青舉手要眾人安靜,現場瞬間鴉雀無聲,恭候他的下文。
他滿意地綻出霍氏標準笑容。「大家不要急,在整件事情圓滿結束後,也就是後天晚上,我會召開記者會向各位說明一切,詳細時間我會另行通知。」
語畢,周圍頓時又是人聲鼎沸,一大堆問題跟著他追來追去。
霍旭青不再贅言,準備坐上私人轎車奔向不再冷清的金窩,今天尉遲霧有案子在跑,所以他的琉璃獨自一人在家,他得盡速回去陪她。
「江茂璠江琉璃,是否屬實?」人群中赫然傳來一句。
霍旭青猝地止住上車的動作。
他原先就是因為不希望這次的案件,影響到江琉璃的名節和生活,或讓她遭受到二度傷害,故以原告尚未成年為由,請求整個審判的過程和結果完全不公開,豈詎……
他有百分之十的震驚,剩下的百分之九十是則忿怒。
他要查出是誰泄漏消息給媒體,他會追究責任。
「霍律師,江琉璃被的事情是真的嗎?」這無疑是個頭條大新聞,從記者你一句、我一句地對著他冷凝的碩背,重復同樣的問題。
霍旭青一手搭著車門,慢慢地抽回已進入車內的一半的龐軀,再極緩地轉眸掃視在場的每一位,凜冽肅穆的神色,伴著凌厲的陰氣,令嘩然的眾人杜口吞聲,不寒而栗,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不知情的人從旁望過來,還以為此地正在播映停格的畫面。
殺人的目光最後盯在首先發難的記者臉上,他沉聲問道︰「是你第一個發問的嗎?」
「……是。」記者咕嚕咽了口唾液,支支吾吾地點頭。
「你是哪一家的?」霍旭青又問,平和的音調不帶絲毫感情。
「我是……八……卦電……視台的。」記者結結巴巴,被他瞪得兩腿無力。
「很好。」霍旭青不慍不火地頷著首,他會發函警告八卦電視台,並從他們那邊查出是誰泄的底。
他儒雅穩重地上車,關門,再見。
留下一票面面相覷的記者,大伙心里皆明,八卦電視台就要不好了。
江琉璃穿著圍裙,嘴里哼著小曲兒,喜孜孜地將做好的美食端上桌。
這一道道的佳肴,可是她在學校烹任課全勤的成果,材料是拜托尉遲霧趁他今早外出以後才偷渡進來的,分量則是依照書上寫的。
她忙了數個鐘頭,無非是想給勞碌工作一天的霍旭青一個大驚喜,順便感謝他對她的照顧和付出,至于聯絡感情,則算是這餐的額外紅利。
叮咚……電梯抵達了。
「啊,快。」他回來的時候比她估計的要早一些,不過沒關系,她已經全部準備妥了,如今再點上幾根蠟燭……呵,簡直完美得無懈可擊。
電梯門跟著打開。
她迅速褪去圍裙,揚起甜美燦爛的春風,輕盈地拂向來者。「辛苦羅,要不要先洗個舒服的熱水澡,我去幫你放水……」
伸出來準備接過他公事包的手,僵硬地愣在半途中,擬了老半天的歡迎詞猝然卡在喉頭,面前站的不是霍旭青,而是她心中永久的刺……那個包養他的貴婦人!
「你……」江琉璃張日結舌,她來做什麼。
「就是你,是吧?」霍媽兩眼含笑,滿富審核意味地仔細打量她。「那個叫琉璃的小娃兒?」
不是霍媽自夸,她那優秀杰出的兒子,向來不和女人亂搞關系,從小到大亦未讓她這做母親的傷過任何腦筋,故可想而知,她在乍聞兒子和女人「同居」時有多詫異。
再見到與他同居的女人,居然僅是位「國家未來的主人翁」時,她不禁要懷疑兒子是否有問題,不過小娃兒長相雖然稚氣了點,明眸皓齒的模樣倒是挺惹人憐的。
「我是琉璃,江琉璃,我只是年輕,但絕不是小娃兒。」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江琉璃對她上上下下瞄來的視線,大感不悅。
「哦?」霍媽玩味地盯著她,小娃兒倒是滿有膽識的嘛!
「你有什麼事嗎?」要江琉璃來段潑婦罵街,她是萬萬使不出來。
斌婦人是來示威警告的嗎?何以她的眼神看不出敵意?還有她貴氣的模樣看起來好眼熟,是和誰很神似來著?
「沒事不能過來瞧瞧嗎?」霍媽抬眉,小娃兒顯然不知道她是誰,這樣更好,方便她充分調查「軍情」。
「旭現在不在。」江琉璃蹙額,這房子該不會是貴婦人的吧?所以她有鑰匙,要不就是她常來,連樓下的警衛都認識,否則她怎能任意進來。
「旭?」霍媽這會兒興趣更濃了。
想她就這麼個寶貝獨子,催他結婚催到她都覺得自己再生一個還比較快,為他介紹的名門淑媛,他全對不上眼,如今卻讓這清秀娃兒套牢,委實令人跌破眼鏡。
「你若有事的話,我可以代為轉達。」江琉璃下意識擺出女主人的架式,她很驚訝自己竟然沒辦法討厭這位貴婦人,更詭譎的是,她在對方身上發現的影子越來越熟悉……
「這些……是你弄的?」霍媽瞄著餐桌上的燭光和美食。
「是。」江琉璃不解,貴婦人到底想干什麼。
「哦?」霍媽不客氣地捻指嘗了一口金盅小蘿卜。
「嗄!你……」江琉璃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嗯……」味道還不錯,看來兒子日後三餐有著落了。「麻煩你告訴他,有空回家吃頓飯。」
霍媽屈指算一算,兒子自從接了空難的遺產案後,似乎都沒來請過安。
「他回來後,我一定會告訴他。」江琉璃的心如刀割,貴婦人說的是「回家」,那豈不是表示他在外面有另築愛窩?
「謝謝啦!」觀察任務完成,霍媽微笑頷首,轉身進入電梯,待門闔上她才拍手叫好,嗯,小女娃兒的談吐不錯,氣質也不差,雖嫌憂郁了點,但那是可以改造的,總體歸納,仍稱得上是大家閨秀。
「太好了!」她得趕快回去告訴老頭子,抱孫的願望是指日可待嘍!
躍動的燭火,像是在奚落她的智商,浪漫的氣氛,像是在嘲笑她的受騙。
面對這精心布置和滿懷愛心烹調出來的一桌菜,江琉璃五味雜陳地發著呆,直到好大一束美麗的玫瑰晃入她的眼里。
「呃?」江琉璃回過神,不用看也猜得到是誰。
「在想什麼?」霍旭青把花塞給她。
「我……」江琉璃但感回腸百轉,一股悶氣郁積在胸口。
偏偏這個男人呀,在任何時候見到他,均是此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那干淨斯文的模樣,總是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不費吹灰之力擄獲他人的好感,叫她是又愛又……恨!
「哇,好香喔!」霍旭青彎腰嗅著每一道萊,嘴角跟著向上劃大,渾身的疲倦在霎時間消除。「這麼豐富的大餐是你做的?」
「嗯。」江琉璃陰霾地點點頭。
莫非命中注定,她現在的情形,不就等于重蹈生母的覆轍嗎?
「對不起,今天的庭開得比較長,所以我回來晚了些,早知道你親自下廚,我說什麼都會想法子先飛回來。」他以為她在氣這個。「你是不是等很久啦?」
都怪那些記者浪費他不少寶貴的光陰。「下次餓了就先吃,別等我,免得餓壞了,心疼的是我哩!」
「嗯。」若是貴婦人在半小時前沒來訪,她現在或許會陶醉在他的寵溺中,自認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但如今听到這番話,她只覺得好諷刺。
「我去洗個手,馬上就回來。」霍旭青月兌掉西裝外套,將它工整地掛在椅背,然後親昵地啄了啄她的粉頰。
「嗯。」江琉璃報以一記苦笑。
望著他傲岸的背影,寬肩窄臀,虎背熊腰,卷起袖口而露出的壯腕,可以看到他結實的肌肉,窺知他不似外表那般,單單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
仔細瞧,你還會發現他連卷袖的動作都不馬虎,那整齊畫一的摺幅,儼然他井井有條一板一眼的個性。
這樣的一個男人,她實在不相信他是那種靠女人供養過活、腳踏數條船的負心漢,這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或者他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一個人在家里很無聊吧?」霍旭青用毛巾擦干手,微笑地在她身旁落座。
等江茂璠的麻煩完結後,他打算帶她到外面好好地走一走,也許環游世界,也許單是找個定點,遠離塵囂。
「習慣了。」她以前也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不是活了十幾年。
「對不起,再忍耐幾天就好了。」霍旭青握住她的手。
事實上他比她還急,他巴不得現在就能與她共度良宵。
偏偏有些事是急不得的,遺產官司是一椿,要她同時敞開身與心,真正、完全的接受他,則是另一椿。
「嗯。」江琉璃心不在焉地哼著。
在他們倆的關系環鏈上,他一直扮演「施」的角色,而她始終處于「受」的位置,她尋思半晌,決定這次非要回報他不可。
「你說我繼承的財產有好幾億,對吧?」她模著那束玫瑰花瓣。
「各家理賠金和你父親公司的資產加一加,再扣掉遺產稅,一共還有四億五千六百三十二萬七千八百九十六元整。」霍旭青的記憶力是超級的,只是,她突然關心這個干麼?
「這些錢算不算多?」江琉璃正容瞅著他。
「對一般人而言,算是非常、非常的多。」想他家財萬貫,自然不在那「一般人」的行列里。
「那……這全部的錢……」江琉璃猶豫了幾秒鐘。「夠不夠包下你的後半輩子?」鏗當!霍旭青手中的叉子掉到盤子上。
他訝異地瞠著眼。「‘包’下我……」
是他年紀老了有代溝嗎?小女娃求婚的措詞遣句,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沒錯,也就是幫你贖身。」江琉璃接下來說。
「贖身?!」活到這把歲數,霍旭青初次嘗到張口結舌的滋味,他掏掏耳朵,懷疑自己有沒有听錯。
「對,你以後不用再去給人家做小白臉,吃軟飯。」江琉璃披上女超人的大紅披肩,立志要將他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出來。
「小白臉?吃軟飯?你在說……我?!」霍旭青簡直不敢相信,他在和外星人通話嗎?怎麼她講的,他完全不能理解。
「是的。」她今天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做一個了結。「你不需要再隱瞞我,我知道你一直被一個貴婦人包養……」
「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麼?」霍旭青是愈听愈迷糊。
「你放心,我不會因此看不起你,我……」這種事被人當面拆穿,自然會不好意思,江琉璃于是表明立場,她對他的仰慕是永恆不移。
「慢著,哪個‘貴婦人’?」霍旭青把問題拉到前面那一句。「那個‘貴婦人’是怎麼回事?」
「她今天到家里來找你……」江琉璃怨懟地說給情敵殺到家來品頭論足,實在不是件愉快的事。
「到家里找我?你竟然隨便放陌生人進來?!」霍旭青搶白。
他這房子的設計,好就好在安全,即使是樓下的警衛,頂多也只能做到讓訪客在一樓會客廳等著,若想要再進一步登入住戶的大門,除非主人從屋內啟動,否則一定要有鑰匙。
「不是,是她自己進來的。」江琉璃亦感到不開心地嘟囔。
想必她是踩到他的尾巴,你看看他那副惱羞成怒貌,照說,有權生氣的應該是她耶!
「她自己進來的?」霍旭青已經猜到是誰了。「你說她長得什麼樣子?」
「她大概四十來歲,皮膚保養得很好,氣質優雅……」江琉璃把情敵約略描述一下,說來還真不甘心,不過對方的儀態確實令人折服。
「我就知道。」霍旭青十指相握,了然地抿嘴輕笑。媽听到了鐵定會很高興,五十幾歲的老女人了,不僅被人認為只有一枝花,還被人當威脅看咧!
「你不要再做那種事了啦,你如果是缺錢,我那些錢可以通通給你。」
等一等,這個笑……
難怪她一直覺得貴婦人很眼熟,原來她的五官和霍旭青很相似,若是去掉他的眼鏡……老天,他倆根本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嘛!
「你誤會了,那個貴婦人是‘包養’我的女人沒錯,但不是你小腦袋瓜里想像的那種‘包養’。」霍旭青強憋猛地沖上來的笑氣。
「莫非我的錢不夠?要不你開個數目,我去想辦法。」江琉璃越想越難過。
人說情侶、夫妻相處久了,自然而然就會有所謂的「夫妻臉」,那麼他和貴婦人……
「你小小年紀能想什麼辦法?」小丫頭的口氣倒不小嘛,霍旭青憐愛地捏捏她的桃腮,暖烘烘的胸臆滿是感動。
先前他道她對他,有百分之六十是想找個依靠,而她那些吃醋的行為,不過是想霸佔唯一僅有的朋友,如今她這笑話一鬧,他幾乎可以確認她是真的愛他!長久以來無怨無悔地付出,終于有了代價,七上八下吊掛的心,也終于能穩當了下來。
「我比那個貴婦人年輕,這就是我最大的本錢。」江琉璃義憤填膺,不悅他語中的輕視,人定勝天,她相信她總會想出一些辦法。
「你真是天才,你怎麼會認為她是‘包養’我的女人?」霍旭青讓她的正經逗得忍不住笑。
「我們第一次在精品店遇到時,我看到你正好在陪她挑衣服……」江琉璃見他愈笑愈夸張,甚至還不顧形象地東倒西歪,她不禁訥訥地開始懷疑自己。「難道……不是嗎?」
「哈哈……」霍旭青搖頭,笑到無力說話。
「那……不然……她是……」由他的表現,江琉璃知道她八成是出了什麼大洋相。
「她是……哈哈……我媽……哈哈……」霍旭青許久沒有這麼大笑了。
「你……你……你……媽?!」江琉璃的下巴只差沒掉到地上。
「貨真,哈哈……價實,如假包換。」霍旭青撫著胸口,因為要抑笑而喘著氣,如此笑法,倒不愧為運動肺活量的好方法。
「那你剛剛說她‘包養’你……」困獸猶斗,江琉璃企圖敗部翻身。
「我小時候需要父母照顧,那不算‘包養’算什麼?」霍旭青愛煞她現在這窘迫的嬌態。「小丫頭,醋勁這麼大?」
「人家是……人家是……」完啦,她不是糗大了?
「我知道。」霍旭青將她拉過來擁著。
「討厭啦,都是你早不講清楚,害人家……這下怎麼辦?你媽一定很不喜歡我。」江琉璃不依地嗔怨。
「我媽才不是那種小眼小鼻的人。」霍旭青安慰她。
「糟糕!她要我轉告你有空回家吃飯。」他要是回到家,他媽篤定會慫恿他拋棄她。她真的毀了!她為什麼沒發現他倆的共同處呢?
「也好,我也該帶你去見見我父母了。」是把她介紹給他的親朋好友認識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