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輕盈的蓮步,和隨之襲來的淡雅花香,水昊曉得是賀洛芯在向他靠來。
他依然維持側臥的睡姿,心里暗忖︰這麼晚了,她不睡覺要干麼?
肩胛骨處驀然有著她熱熱的呼吸,那表示她已蹲在他身後。
慢慢地,熱氣延燒到他的頸動脈,她吻了下來。
由他敏感的耳垂,一路碎吻到他饑渴的唇辦。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水昊一直等到她的紅澤撤走,才張開怦悸的邃眸,濃重的鼻息使得寬闊的胸膛有著明顯的伏動。
「嗯。」賀洛芯點點頭,熱情的吻又向他欺來。
「不,你……」水昊困難地撒開臉。
他還真想品嘗她的味道,可是他不行,他沒資格……「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才要這麼做。」賀洛芯跋扈地扳回他的陽剛俊容,使他能夠正視她,讓他看清楚她的決心。
「那……你知道,你繼續下去的後果是什麼嗎?」水昊聲音沙啞地調整亂掉的心跳,並強壓狂卷上揚的欲火。
「嗯。」賀洛芯又點點頭,粼粼秋波噙著氤氳的迷光,月色為她被上一層淺紗,未施胭脂的秀淨蜜膚如花似玉,她看起來既可口又美味。
「不要考驗我。」水昊粗嘎地舌忝舌忝干燥的唇,他抵抗不了她醉人的誘惑,只能寄望她會主動離開。
「嗯。」應付的咕噥綿柔地噴在他軒昂的身軀上,鮮若涂朱的軟馥櫻唇再次朝他印來,賀洛芯使出渾身解數,挑逗他每一個感官細胞。
「噢……」水昊仰首申吟。
健朗的軀體緊接著掀起麻酥的哆嗦,一波又一波的快慰,如洶涌的浪潮將他淹沒,他在理智即將泯滅時阻止她。
「你會後悔的。」他不願令她痛苦。
「我不會。」賀洛芯嫣然一笑,以她的滑女敕去磨蹭他強硬的肌腱。
不,他不能!
一陣天人交戰揭出他隱忍多時的傷慟,他決定一切由她去裁奪吧。
「你記得你曾問我有關女朋友的那件事嗎?」他淡淡地灑落一地的冰雹。
「喏?」此話立刻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凍結繾綣的輸送。
「我以前……有個很要好的未婚妻。」往事不堪回首,然每每憶及「她」溫純的笑靨,他依舊載著幾許掛戀,只是他沒那個勇氣去思慕。
「未……婚妻?!」賀洛芯震驚地從他胸前抬起小臉。
雖然早料到他若是稍加裝扮後,會是位受寵的羅蜜歐,但是未婚妻……「其實我們也沒有經過什麼正式的儀式,可我和她真的非常相愛,已到了非卿莫娶,非君莫嫁的地步。」
「那後來……」沸騰的當下被另一場的冰雹冷卻,賀洛芯抽身坐到一旁。
他是委婉地叫她要有自知之明,並該知難而退嗎?
「後來?後來……」素來嘻嘻哈哈的俊臉黯沉了下來,水昊斂住平時的吊兒郎當,憂苦地陷溺陰霾的過去。「在我迷上登山野營的第二年,我便妄想征服玉山主峰。」
「大猩猩?」她從未見他有過如許愁悶的神色,一時之間竟有點手足無措。
「初生之犢不畏虎,我本著年輕氣盛好面子……當然,還有炫耀的心理,完全不睬旁人的勸阻,硬率著她上山。」故事一旦有了開場白,接下來的就容易多了。
「哦?」他年少輕狂的那一面,她不難想像。
「那是她初次登山,我忽略了她的體能狀況,所以我們的進度越來越落後,偏偏……」水昊頓了頓,一幕幕的記憶仿佛就在眼前。
「呃……」通常尾隨在那兩個字底下的都不會是好事。賀洛芯屏氣凝神,听到這兒,已嗅出了點端倪。
「偏偏天候突然轉惡,當時我的經驗不足,準備的糧食和裝備都不夠,應變能力也很差,我們只好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三天過了,卻仍不見搜索人員出現,結果……」水昊暗啞地將臉埋在巨掌中。「我親眼看著她墜入山崖……」
「老天!」賀洛芯搗嘴輕呼。
她驀然想起她問過他吃素的原因,他僅大概提過曾在山中遇難,莫非……指的就是這一樁?
「是我沒抓好她,當她腳滑了一下時,是我沒抓住她,是我……」他愧痛地盯著自己的雙手,猶似上面沾滿了鮮血,然後淒厲地絞著眉,以指尖揪著烏發。
直至今日,他偶爾還會在夢里聆到那回蕩在谷間、徘徊不去的慘叫,接著醒來又是一身冷汗。
「不,那是意外,不是你的錯!」賀洛芯替他申辯,她相信他的為人。她抱著他的頭,心疼得雙眼也跟著濕了。
「那天正好是她二十歲的生日……」水昊伏在她的臂膀里嗚咽。「我本來是想在東亞第二高峰上為她慶生……」
「大猩猩--」賀洛芯為之動容。
他肯定很愛那名幸運的女子,故才擁有如此浪漫的想法,只是好事多磨,他內心所受創傷可以想見,他比任何人都難過亦是必然的。
「我在山里找了她好幾天……本來也想跟著她一起走。」水昊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平息激動的情緒。
「喔,不!」賀洛芯焦急地揪住他,像是這樣就能阻攔他當初的決議。
「但是我又餓又累,腿也摔斷了,根本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水昊自嘲地冷哼,那苦笑的神情卻和哭差不多。
賀洛芯感同身受地輕撫他的面龐,以溫柔的觸模來慰藉他的痛,內心暗喜好在他那時疲憊得動不了,否則她怎會遇到他。
「當搜索人員終于找到我時,我已奄奄一息,回家後,在醫院足足休養了三個月。」的傷好治,心理的傷卻難愈。水昊伸出掌心貼住她那只藹煦的玉手。「從那時起,我便開始吃素。」
「原來你吃素是為了……」而她的任性,卻曾害他破了戒。「還有空難發生時,你不願等待救援,也是因為……」
她當初還非常不能了解他的自作聰明呢。
「對。」水昊點頭。「在醫院療養的那一段期間,我徹底看破紅塵,也放棄了所有,更得到‘求人不如求己’的教訓。」
「所以你才會到處旅行,才會懂那麼多野外求生的知識,才會那麼愛惜生命,那麼氣我裝死的惡作劇,並堅持我必須要完全康復,才肯啟航返家?」賀洛芯恍然大悟。
她總算明白一切,也明白水柔他們何以放任他拋開水家的產業,和他本身龐大的財富;他浪跡天涯也不是為了寫書謀利,而是他想勞苦自己,磨練自己,藉他一己的力量減少其余旅人的不幸。
「沒錯。」水昊頷首。「我們會發生山難,體力不濟是最大的致命傷,我不能讓悲劇再度在我眼前發生。」
這或許也是當初她明明性命已垂危,他仍秉持一股信念,窮盡辦法救活她的緣故吧。
「這樁傷心事,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想不到他壓抑那麼久,傾訴出來後,反而有股莫名的輕松。「像我這麼差勁的男人,你還願意和我……」
「別!別這麼貶低你自個兒。」賀洛芯輕捂他的嘴。「你救過我好幾次,也用你的輕驗幫助了許多人,這些已夠彌補你的愧疚了。」
她托住他的下巴,用大拇指憐惜地熨刷他的下唇。「放她走吧,昊。放你的未婚妻安心地回到天國,也放你自己去接受他人的關懷。」
「你不會看不起我?」水昊初次有著解月兌的感覺。是呀,他一直以為他被痼魘纏住,實際上,是他怕寂寞而束縛著那陪他走過年輕的倩影。
「這只會讓我更想愛你。」賀洛芯巧笑倩兮地跨坐在他的腿上,用行動來證明她的心意。
「我沒有辦法放棄現在的生活形態,也沒辦法忘掉她,因此我也沒辦法給你承諾。」在賀洛芯脈脈含情的瞳孔里,他望見了綠洲。
「再說吧。如果我明天遇到的不是水母,而是毒蛇,然後我馬上死去,你想,我要你的承諾做何用?」白天的溺水事件令她茅塞頓開,人生苦短,她應摒除世俗的觀念,把握今朝,及時行樂,以免悔恨莫及。
「不許你這麼講!」水昊緊緊地摟著她,深怕她的話真的會靈驗。「我已曾失去過一次,我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月兌口而出的慌措無異于當頭棒喝,一棒敲醒他一直不敢承認的事實。
「不死當然最好,若萬一……」賀洛芯很高興他在乎她。
換他捂住她的嘴,他要告訴她肺腑里的戀棧。「打從那次山難之後,我將心思全浸婬在大自然,對于外界我一律漠不關心。」
此點她倒是感受得出來。在不清楚原委時,她即常常納悶,怎會有人可以這麼安之若素,處之泰然?
「一般人在探知我的身分以前,對我不修邊幅和衣冠楚楚時的態度,往往是天差地遠,大相逕庭,故我也樂得用蓬頭垢面來當保護色。」他將金剛掌吊在她的後頸處,輕輕磨蹭她的發際。「只有你不同。」
她的神氣活現和熱力奔放,激發他重新注意周遭,她的刁蠻伶俐不做作,挑釁他的反擊,使他有了收服她的興趣,也不知是由何時開始,惹她撒潑,再逗她笑,似乎成為他征伐荒野以外的新挑戰。
「是呀,我每回都沒給你好臉色。」賀洛芯噗哧。他倆前幾次的會晤,不論是在他家浴室或飛機上,場面皆相當火爆。
「的確。」他也笑。「我曉得自己對你有感情。」
「嘎?」他摔不及防的坦白令她咋舌。
原來她不是一頭熱,他對她也……「但我卻瀟灑地以為,這份在患難中建立的情愫,我能做到說放就放。」水昊款款濃情地瞅著她的眉、她的眼。「直到此分此秒,我才頓悟,我根本拿不起也放不下,你在我心目里的地位早逾越我的預料。」
「真的?」今晚她超尺度的膽大妄為,純粹只是想表達她個人的愛意,至于他的反應如何,她全沒列入考慮的範圍內,現下卻有了意外的收獲,怎不叫她驚喜交集。
「老天!」水昊收緊手臂之我差點笨到讓你從我手里溜走。」
「喔,大猩猩……」賀洛芯春風滿面地偎在他的熱情中。結局已豁然開朗,她所問的真假,均不需再贅述。
「你放心,我不再是從前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所以我不會允許‘萬一’的發生。」
「我愛你。」那是賀洛芯听過最叫人動心的情話,她以吻他的肌膚。
「噢……」欲火倏地竄燙他的神經。
他按捺不住地接受她的撩撥,血脈滾沸地瞅著她解去嬌軀上的約束,再讓她牽引他的手,去感覺她成熟嫵媚的婀娜曲線,直到兩人都忍不住申吟出彼此的需要。
他霸氣地翻個身,將她壓在它結實的偉魄下,滿溢渴望的雙眸露骨地像要噴火,泄出他的迫切的嗓音,低嘶地像是另外一個人。「如果你想停就趁現在。」
「你今天怎地那麼多話?」賀洛芯用唇牢牢地堵住他的嘴,剝奪他任何辯議的空間。
以往都是他為她付出,今夜,她會好好地回饋。
############################
轟隆--當震天動地的晃蕩,挾著嗡嗡作響的耳鳴,睡夢中的賀洛芯還以為是她仍沉淪在昨夜的翻雲覆雨里。
緊接著第二次時,她乍醒地從床上駭跳了下來。
「大猩猩?」一眼便能望穿的斗室,卻不見水昊的巍巍峨軀,她焦灼地套上衣物,然後沖出石屋。
好在一跨到門外即瞥到他的影子,他正賊頭賊腦地匍匐在草叢里,只露出一雙天足。
「喂,你在做什……」黃鶯般的嬌嚀才剛出谷,立刻引來一頓炮灰。
「噓--趴下,趴下。」水昊連頭都沒回,僅自草中向她猛舞著手,蓄意壓低的音量也是鬼鬼祟祟。
想他昨晚的纏綿俳惻,耳鬢廝磨,事隔不過幾小時,他卻馬上翻臉不認帳,本來欲與他甜蜜一番的熱火,瞬間化為萬噸肝火。
「好哇!你居然……」吃完嘴巴不抹就這麼待她,實在是太惡劣了。
不過下面的牢騷她來不及發,他已不耐煩地將了她一軍。
「噓--不要出聲。」他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扯她躺下,並用大掌捂住她的口
,唧唧啦啦囑咐完,注意力又迅速投回原路。
「你這臭猩……」他前後不同臉的假情假意,還膽敢叫她不出聲?此嘔人的怨氣她哪里憋得住,板下他的手叫她劈頭就是大罵。
「姑女乃女乃我求求你,小聲一點啦。」水昊連忙又把手蒙上來,告饒的音調仍是幾近耳語。
「唔……唔……」呱咯呱吱的斥喝從他的指縫里殺出,但經一層大掌阻梗後听起來,再精彩的字句也僅存單鍵。
「先別發脾氣,你看。」他將她的怒瞳轉到前方。
由于水昊周密的考量,石屋建造之初,他便選擇在此幽密隱蔽,背負是巒、附近有樹和草庇護,地理位置恰巧又立于整島勘察四隅概貌最明晰的半山腰處。故他們目前所在的據點,剛好能把山下的動靜盡收眼里。
只見他遙遙指的山腳是黑壓壓的一片,不時隨風傳來耳熟的吆喝聲,令人精神一振。再細瞰,果然是她企盼已久的同類,她不禁興奮地跳起來對他們揚手大叫︰「喂--」
幸虧水昊眼明手快,在她招搖之前攫住她,並疾馳閃進草堆。
「你就不能小聲點?」他低斥。
悄悄由草隙窺伺,還好對方那兒比他們這兒喧鬧,所以沒人留意到她的囂張,他暗暗叫險。
「人耶,那是‘人’耶!」賀洛芯仍喜不自勝,說著又要站起來。
「你不要命啦?」他會看不出來那是人嗎?真是敗給她了。水昊已不記得是第幾度拉住她。
「你到底是怎麼了?干麼像個小偷似地,咱倆好不容易等到搜索人員來救……」賀洛芯納悶,不要命的看來是他吧?
「你瞧清楚他們在做什麼了嗎?」女人喔,往往只看到表面的幻象。
「咦--對耶。」經他出言提醒,賀洛芯擦亮皓眸端詳。「他們又是榔頭斧錘,又是怪手電鑽的,是在做什麼啊?」
救人拿這些道具的確有點古怪。
「挖金剛石。」水昊繼續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挖金剛……」那不就等于在挖鑽石嗎?賀洛芯噤若寒蟬。
算一算對方少說有二、三十來個,其中摻雜著各種發色和膚色,儼如八國聯軍。她于是問︰「你不是說這是無人島嗎?」
「是無人島沒錯。」水昊點頭。
一個生態環境是否有人煙出沒,找他問就對啦。
「那他們現在……」賀洛芯又問。
「當然是偷采。」問這麼沒營養的問題,實在是有點污辱他。
「什麼?」賀洛芯大嚷。
「噓--」水昊五官全皺在一團。「你想害死我倆呀?」
「對不起,對不起……」賀洛芯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拚命行禮致歉,接著她調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臥在他側邊。
這一回,她總算記得要放輕音階。「剛剛的那場地震……」
「他們在炸山。」水昊也是被他們吵醒的,不過是在他們一上島嶼、開始大肆作業的那一刻。
「炸山?!」賀洛芯的肝火又燒起來了。「好小子,偷我的鑽石也就罷了,居然敢在本姑娘的地盤上動土?」
「嗯?」水昊斜斜瞟來一眼。
「喔……不是‘我’的,是‘我們’的……」賀洛芯嘿嘿笑著糾正。
「嗯--」個儻的朗眉頗有異議地往上掀,不願苟同的哼聲亦在鼻腔內繞了一大圈。
「好嘛,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上天的總可以吧?」賀洛芯吸著彤唇嘀咕。
「真是的,這種小事也要跟我計較。」
不曉得真正在計較的人是誰?水昊好笑地搖搖頭,又把主題轉回那些不速之客。「他們就是有名的海蟑螂。」
「海蟑螂?」光听這個綽號,就夠讓賀洛芯覺得惡心討厭了。
「也就是最近在海上非常猖獗橫行的那幫強盜。」水昊經年在外游走,對此類的消息特別靈通。
「我知道。」賀洛芯也略有所聞。「你說的可是前一陣子才在新聞上鬧得很大的那個濫墾寶石、並殺了附近很多居民的江洋大盜?!」
「就是那群海盜,他們除了在海上行搶過往的船只外,還公然與海警對抗,令海警相當頭疼。」水昊難得動氣地咬著牙。「我听說他們有個先鋒小隊,專門四處打探,目標多以沿岸小島國家為主,再通報同伙偷渡,進行盜伐鑽石的不法勾當,若被該地居民發現,他們就會動武脅迫。」
「可惡!」天底下居然有人敢比她更無法無天?這太過分啦!賀洛芯頓感權利受到侵害,她攘腕嗔目地站起身,模樣較他還憤憤不平。
「你干麼?」水昊拎著她退出對方能瞄到的範圍。
「過去教訓那批土匪啊。」這等行俠仗義的事,賀女俠自是當仁不讓,尤其他們打的是「她的」鑽石的主意之時。
「就憑你?」線條獷野的俊容上,不小心露出了一點點鄙夷。
「當然不。還有你。」賀洛芯義正詞嚴且天經地義地拖他下水。為了「她的」鑽石,他理應盡點力。
「就這樣去?」水昊攤著空空如也的兩手。用他的鼻毛想也知道,倒楣的事絕對會算他一分。
「不然咧?難不成先備好佳肴美酒,設宴款待?」賀洛芯奚落。
「你,你听我這樣分析對不對。」水昊盤腿而坐,雙臂環胸,笑面盈盈,勝利在望地頷著首。「我們現在有‘兩’個人,對方不過才--‘三十’個人,加上一些炸藥槍械什麼的,咱兩名善良百姓和武裝海盜作戰,在自古邪不勝正的光輝下,怎麼可能會輸呢?」
「呃……噫……那……」賀洛芯絕非傻瓜,自是明白他以反話在消遣她。
「我們得想個好辦法,否則被發現的話,你我篤定命就玩完啦。」不是他要長別人的威風,和敵軍的陣容比起來,雙方的實力的確太懸殊了。
「嘎--」美麗的俏顏頓時失了顏色,她雖想與他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她希望那起碼是五、六十年以後的事。
「這麼辦吧。」水昊搖頭晃腦,似乎很有把握。
「怎樣怎樣?」她忙不迭卑躬屈膝地靠過來。
「這種小場面你一個人上,就綽綽有余啦,我在這里等你的捷報吧。」水昊倒頭翹腳就睡。
「嗟,什麼時候了還開我玩笑。」賀洛芯嬌喟地踹他一記。要不是那票海盜有殺人的前科,她早就惡煞地沖下去叫罵了,哪輪得到來求他。
「欺善怕惡,你就會對我凶。」水昊被踢得連蹬三斤斗,不禁揉著腰骨抱怨。
「你不快動動腦筋,看要如何保住咱們的鑽石……島……」好險,她緊急硬拗了過來。「只會在那兒窮嘮叨個小麼勁兒呀?」
「我是在動啊。」論嘮叨,她是出了名的厲害,水昊打從西元二萬年前就已自嘆弗如,甘拜下風。「倒是你,別光動舌,偶爾也不妨動這里吧。」
他曲指敲敲她的頭。
「荒郊野外的,你總不能叫我去打電話報警吧?」她振振有詞地翻了翻眼珠,使出「乾坤大挪移」,便輕松地將麻煩又攬給他。
終歸天塌下來,有他高個兒先頂著,她咧,自然是在一旁納涼等著驗收成果。
「哼哼。」水昊抱膝拱背,淺淺地掛起嘴角。
這個英姿颯爽的剽悍虎姑婆唷,總是有面不紅、耳不赤的好工夫,用那麼狂妄的氣焰,把不合理的要求講得那麼大方自若。
「什麼?」本來預料他必會反彈幾句,不意他卻默然不語,僅吭了二聲便以笑眼盯著她猛瞧,仿佛她腦袋上開了五朵花似地,害她下意識模模自己的頭和臉,又疑神疑鬼地掃溜身上,檢查是不是衣衫有不整。
鱉譎的笑意越來越深,賀洛芯被睇得遍體發燙,不禁羞澀地嗲嚷︰「干麼這樣看著人家?」
「謝謝你。」水昊驀地捱近偷襲她的香腮。
「呃?」賀洛芯愕然心顫,卻尚未弄清楚情況。
「昨晚……」水昊鑽入她的頸窩內低喃。
他雖沒有處女情結,但他真的很訝異那竟是她的第一次,尤其美國是那麼性開放的國家,她又是那麼地活潑撩人,因此他既感動又雀躍。對她,他只有更多的憐愛。「你真的好美,今早也是。」
「討厭!」賀洛芯難為情地躲進他的懷中,雙頰耳根盡脹得通紅。
「是嗎?」水昊樓著她在草地上打滾,胸臆洋溢著暖烘烘的滿足。
旭日從東方灑下炫光,兩人親匿地分享彼此的熱度,什麼海盜土匪,早已暫諸腦後。
有事,等一下再商量吧。
############################
轟隆隆--隨著那方又響起的人為山崩和雷鳴,住了有一段日子的石屋,也在水昊的大力敲擊下傾覆。
「唉--」賀洛芯望著眼前的石墩廢墟,數著那些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共處光陰,心里有述不完的眷念。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水昊拋下石錘,動手把廢墟弄得恍如僅是一堆落石。「他們遲早會搜查到這里,屆期只要讓他們發現有一點點人跡,你我接下來的戲就甭唱了。」
「但是……」豐腴的唇線仍然降成哀戚的下弦月。
「利用他們的爆炸聲來掩蓋咱們房子的坍塌聲,是目前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拆除法。」水昊把平時儲存的糧食和她的日常用品扛在肩頭。「走吧。」
他于幾個禮拜前,無意中在附近找到了個隱蔽的山洞,如今正好可充做棲息之地。
「那……噢。」賀洛芯依依不舍,重重地嘆了一聲氣。
轟隆--又是一陣巨響和巨震。
兩人不約而同止了步,遠眺那些山石砰砰吃唧地墜落,一座巍峨屹立的奇峰景觀,就這麼輕易被人破壞了。
「他們為什麼要炸山?」賀洛芯雙眉緊蹙。再這般摧折下去,「神刁島」不就成為歷史上的名詞?
「礫岩層之間常會夾著砂岩或頁岩層,為了盜墾方便,他們就炸去那些多余的岩層,只留下保有金剛石的礫岩。」水昊沉肅著臉,寒霜般的語氣已闡明他不會輕易饒恕這幫海盜。
「那樣做不是把鑽石也炸毀了嗎?」賀洛芯真希望手里有大炮,她要把這群江洋大盜轟到太平洋里喂沙魚。
「所以炸藥的劑量必須算得很準,才不會傷及礫岩。」水昊沉吟。「由他們的技術判定,這批家伙不是烏合之眾,難怪各國海警拿他們沒辦法。」
從前他孤家寡人可以不在乎,現在他有她需要保護,他得格外謹慎小心。
「真是殺千刀的!」賀洛芯齜牙咧嘴,好不惱火。「偷我們的鑽石,炸我們的島,又毀了我們的家園,害我要去睡地板--」
五爪關節被她按得嘎吱作響,她忿忿地斥出鳳詔諭旨。「大猩猩,我們千萬不能放過他們。」
「那當然!」毀損生態,糟蹋自然,光就此兩大罪狀,水昊便有得和他們慢慢清算了。
「哼,咱倆有義務教育他們明白誰才是此島的島主,誰才是這里的老大。」賀洛芯義憤填膺地拍拍他的背。「這神聖的任務全靠你啦。」
「是,老佛爺。」水昊沒好氣地哼著。他是該習慣了,哪一次她不是動動嘴皮,就要他忙半天?
「你想到什麼好計謀了嗎?」賀洛芯坐在他安頓好的山洞一角,活靈靈的黑耀眸子隨著他願長的身影轉來轉去。
「一般在海上行走的人大多會很迷信,我打算制造一些幻象嚇嚇他們,好令他們知難而退。」水昊畢竟是慈悲為懷。
「只是嚇嚇喔。」那有什麼看頭?賀洛芯不屑地撤撇嘴。
「我還采了一些棉葉麻瘋樹,它的葉和種籽油能做瀉藥,我們可以給他們來個‘一瀉千里’。」水昊贊佩自己這句成語用得妙。
「瀉藥?」這太便宜海盜了嘛。「有沒有比較干脆一點的方式?」
「例如?」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水昊願聞其詳。
「例如找個什麼比麻瘋樹還好用的植物,能使他們眼冒金星,呼吸困難,忽冷忽熱,全身刺癢難熬,好讓他們抓得遍體鱗傷,皮膚潰爛化膿,最好再讓他們吐到把內髒都嘔出來,瀉到把腸子都拉出來,但又不要讓他們馬上死掉。」賀洛芯睜著一雙炯炯有神的哲瞳,講得是津津有味,甜美的臉龐還不時綻著興奮的灼光。
「嘎!」那……叫……干脆?!水昊只駭得一身冷汗,相較之下,他以前哄她吃藥用的唬人詞句,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此刻他方領悟到,為什麼咱們老祖先要說最毒婦人心。
「有沒有嗎?有沒有嗎?」賀洛芯興致勃勃地追問。
「你不覺得這樣太……太……」水昊在胸前旋著腕,暗示她何需如此殘暴。
「太仁慈了是吧?」賀洛芯攢眉沉吟,越想就越表贊同。「我也這麼覺得,不如我們再想些法子,讓他們多加個七孔流血,口吐白沫,筋骨俱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呃……」水昊頓然啞口。
所以說呀,女人千萬招惹不得,他能平安活到現在,算是天佑地庇、上蒼憐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