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多久會到呀爸?」透過現代的文明,季博陽問著電話線的那一端。
「差不多……」季父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持著大哥大,兩眼瞄著車子剛行經過的里程路標。「再一小時吧。」「開慢一點,現在氣候不太好。」其實季博陽並不贊成到南部出差的父母為了他,而趕在一天來回,特別是他今兒個的眼皮一直跳得很厲害,仿佛在告訴他有什麼噩事會發生。
「曉得了——」兒子的叮嚀配樂和另外三個寶貝女兒的七嘴八舌,季父不禁發出好一頓窩心的笑。「祝你生日快樂。」
擁有這四個乖巧的好孩子,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成就。
「親愛的爸爸啊,可別想用一句話就混過喔,人家我前兩天看到一只手表還不錯耶。」季博陽嘿嘿兩聲。
「你這臭小子,就會敲詐你老爸的私房錢。」季父碎笑地瞥著儀表上的時間顯示。歸心似箭,他不由得加快油門,連超了好幾輛車,全忘了剛剛才應允兒子行車要放慢。
「此刻不敲待何時?我等你們回來切蛋糕。」季博陽哄笑。
「那是當然的?……」從小到大,他們夫妻倆未曾錯過四個小孩的生日,這次自然也不例外。「等等,你媽要跟你講話。」
語畢,季父將大哥大交給旁座伸來催促的玉手。
「博陽呀——」成群的烏雲漫布了整片天空,逐漸增強的風雨使窗外的能見度越來越低,季母人雖坐在車內,心卻早已飛回家里。「氣象報導說會有台風,你記得幫你姐把門窗注意一下。」
媽媽就是媽媽,想到的事情都會比較細。
「弄好啦,你放心。」季博陽拍胸脯保證。
「博陽,生日快……」兒子做事的確令人放心。季母溫婉和藹的祝福伴著莫名刺耳的唧呀聲,猝地變成了尖叫——「啊!老公危險……啊……」
「媽,怎麼了?」季博陽有不好的預感,揪著話筒的手止不住地打著顫。
在他追問的同時,一聲疑似金屬重物撞擊的悚人巨響,驚心動魄地震進他的听覺神經,他甚至听到了父母淒厲的呼喊。
緊接著電話那端便失去了音訊。
「媽,你不要嚇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季博陽不放棄。
他乍轉的驚慌態度和語氣,讓一旁笑鬧的姐姐季銀芽,與妹妹季惜楓和季襄雪感到詫異。
「怎……麼啦?」三女面面相覷地圍了上來,等著他來解惑。
「媽?媽?媽——」季博陽幾近抓狂地大吼。
耳里縈回的仍是那急遽的電話斷線聲。
嘟、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嘟……
爸,媽,我等你們回來切蛋糕。
那是當然的嘍……啊!危險……啊……
不要呀……媽……回答我……媽!
「啊——」季博陽霍地跳坐起來。他惶恐地東張西望,淋灕冷汗宛如壞掉的水龍頭不停地滴呀滴呀滴。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床鋪,沒有爸媽的笑聲笑語,沒有車禍的血腥場面,沒有傷者的扭曲面孔……
季博陽懊惱地扒扒頭發。
又作噩夢了,他沮喪地把臉藏進弓彎的雙膝間。
都那麼多年了,爸媽出事當時與他通電話的情景,依舊無時無刻地纏著他,每晚,每夜,無視他的痛不欲生,反覆在他的夢境里重播,每每天未亮,又拉他回來面對失去雙親的殘酷現實,並以一屋子的寂寥空虛來提醒他肇禍的緣由。幸虧這種萬箭穿心的日子,再要不了多久便會結束。
因為獵物早已落入他張的獵網中,任憑他的宰割和處罪,屆時他要她生,她就死不了;他要她死,她就別想活!
真的,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哈?,校花。」
雖然她這幾天莫名地一直在期待,能再看到這張俊得讓人感到有些罪惡的笑臉,可當他真的蹦到面前,曾杏芙仍是受驚地失了聲,手中正讀得入神的書本則呈拋物線拋開。
「嗄……」嚇死她了,這人老是在她沒有心理準備的時候突然駕臨,他就不能用比較「緩和」的方式出現嗎?
「看我的。」季博陽猿臂一伸,將書撈個正著,來不及攔劫的那一本,他則抬出長腿,把書當足球似地踢上來,再以膝蓋一頂,來個雙殺完封。
「呃……」曾杏芙差點要鼓掌為他叫好。
「小CASE,小CASE。」季博陽哈腰答謝周遭假想的觀眾。
把書還給她時,他勾著弧度性感的雙唇,綻放迷人的笑容。「想不到才三天不見,她就那麼思念我,還用那麼熱情的排場歡迎我呀?」
像她這種沒見過世面的純情少女最好搞定了,只消他幾個微笑,幾句甜言蜜語,就能把她收拾得服服貼貼。
「哪……哪……哪有?我……」乍相逢的欣喜突然消褪,甫閃綠色的安全燈志剎那間又跳回紅色戒備,曾杏芙急急搶下書又急急矢口否認,赧紅的花顏,反而讓人認為有欲蓋彌彰之嫌。
「唉,可別再說你不認識我喔。」他先發制人。「我叫季博陽,你叫曾杏芙,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況且……好歹我幫你撿到那個叫什麼什麼‘國家棟梁’來著的情書啊。」
他的那個什麼什麼,是指「校園王子」王國棟。
「你……」曾杏芙哭笑不得。人家她還講不到一句,他馬上就回她五、六句,這位季大哥還真懂得「禮讓」呀!
然毋庸置疑的,他先前的表現總是令她印象深刻,所以她才會很想再遇到他吧?但……他倆真的才三天沒見嗎?何以她卻覺得好像好久,這……
「怎麼?」季博陽調侃地瞄瞄她的四周。「今日沒跟班呀,校花?」
「不要叫我校花。」曾杏芙素來討厭這個稱呼,尤其從他喉嚨里吐出來的格外刺耳,仿佛他喊的是「笑話」。
「當校花有什麼不好?」季博陽問。
「當校花有什麼好?」曾杏芙反問。
「至少受異性的歡迎。」季博陽挖苦。
「受歡迎又如何?不受歡迎又如何?」曾杏芙喃喃喟道。從小,她由別人的不停贊嘆中就明白自己很漂亮。
明眸皓齒,螓首蛾眉,小巧的櫻唇,直挺的鼻梁,還有一頭永遠保持長長的秀發,當同輩忙著擠青春痘時,她卻忙著拒絕一拖拉庫的愛慕者,才踏入Y大校園,就被封上女王的花冠,即使快成為人人口中的大學姐了,成天守在教室和校門口等她青睞的雄蠅工蟻依舊,所謂的「拉警報」危機對她絲毫沒有影響。
可是這些虛榮的表相都不是她要的呀。
「你不喜歡?」這倒鮮了,大多數的女人很以此為傲呢。
「我有選擇的權利嗎?」曾杏芙自嘲地冷哼著。
「那要看你自己?。」季博陽聳肩,那灑月兌的意態猶如天上飄來飄去的閑雲,更若一只隨時可以展翅高飛的野鶴。「是嗎?」倘若她能有他的一半瀟灑,該有多好。「反正這也不是秘密……你大概曉得我父親是政壇上頗個盛名的官員吧?因此我的一舉一動始終備受外界的關注。」
或許是羨慕他的隨心所欲,或許是嫉妒,也或許是天氣熱得讓人昏了頭,她歷來不為人知的情緒猝然雪上加霜地墜至谷底,然後攤開坦白。
「表現得好,人家會說是應該;表現得差,人家會說我爸連小孩都管不好,有啥資格去管國家大事,但是萬一我表現得太好呢……」話匣一旦開啟便很難收住,曾杏芙沒留心到自己正在向他發牢騷。「人家又會說,因為我是某某某的女兒,所以有特別優待啦什麼……就連我行事低調,人家也在背後批評我驕傲。」
季博陽始終沒有插口,僅是默默地任她宣泄。
而他的溫柔傾听越加教她控制不住,委屈的淚珠撲簌簌地也來湊熱鬧。
「還有你們男生,光要我對愛的承諾,女生只會一味地排擠我,爸媽縱然疼我,卻因為我的乖巧,反而忽略了我的感受。這世上……根本沒有人……想了解我在想什麼……」「傻丫頭。」季博陽的心都擰痛了。原來,她僅是外表光鮮,除去那層浮華後,她和他同是不快樂的天涯淪落人。「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曾杏芙嗚咽。她不要美麗,不要家世,也不要人人稱羨的政治背景,她只要平凡。是啊,為什麼不是別人?
季博陽在兩人初次見面後,也不斷地這麼自問。台灣小島擠著二千二百萬的人口,為何獨獨這個溫和天真的小女孩會是曾大富的女兒?
「我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然後遇到一個真心愛我‘這個人’的男人呀。」她對他一無所知,卻已告訴他心里最私密的感受。
「曾杏芙,真幸福。」季博陽扳開她掩面的柔荑,很輕很輕地握著。「你爸媽就是希望你過得很幸福,所以才會給你取這個充滿意義和愛意的名字。」
不過有他在,他們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哦?」曾杏芙遲疑地仰起淚臉瞅他。
「不是嗎?」暖如冬陽的俊顏毫不吝嗇地釋放柔煦的光輝。
「呃……」經他這麼一點醒,曾杏芙不禁自慚如此明顯的道理,她竟不曾細細忖量過,成日光會自憐自艾,她真的好膚淺。
「對了,險些忘?。」季博陽倏地從背後的褲袋中抽出一朵紫色的番紅花,也就是俗稱撒法郎。「送你的。」
「這是……這個季節怎會……你怎麼知道……它……謝謝。」曾杏芙破涕為笑,訝異到有些語無倫次。
很多人或許覺得它很不起眼,然她就是獨鐘這小小的番紅花,但是現在並非它的花期,他怎麼買得到?且還是品種較特殊的深紫色?
「你喜歡就好。」季博陽垂下眼簾好蓋住瞳孔里的陰沉。
區區一朵花算什麼,他連她什麼時候打過什麼預防針,什麼時候看過牙醫,什麼時候愛上村上春樹,什麼時候來月經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那些花在征信社的鈔票可不是做慈善用的。
「你的大哥大借我一下。」他半命令地說。
「……噢。」曾杏芙以為他要打電話,反正不差那幾塊錢,便取出裝在背包里的手機。
季博陽接過來,也不征詢她的意見,就把他的電話號碼輸入她的大哥大中存檔,並自行編號為No.1。
「你隨時可以打電話找我。」他笑容可掬地還給她。
「這……」好霸道的家伙!曾杏芙不知該怎麼說他。
「我有事先走啦。」再不離開,他擔心他會對這個美麗的小女孩心軟。
「等……」曾杏芙本欲喚住他,想想仍是作罷,因為她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預感,他倆很快就會再見面。
嗅著手里的番紅花,又看看大哥大熒幕上的新輸入的號碼,她連體內的細胞都在笑。
不過假使她曉得紫色番紅花的花語是——「你後悔愛過我」,想必她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此次的總統大選,我覺得……」見女兒放下餐巾等著,曾大富登時停止長篇大論,精明的老臉一遇到他這顆掌上明珠,立刻布滿溺愛驕縱的柔光。「怎麼啦,芙芙?」
「我要去學校了。」曾杏芙欠身站起。
「這麼早?」曾大富看一看表,不過才七點多一點。
「今天第一堂就有課。」曾杏芙背上包包,捧住書本。「第一堂有課也不能光喝一杯牛女乃呀,是不是?」曾母後面那個語助詞則是對著老公發的。
「我走?。」曾杏芙只是微笑。她早晨的胃口一向不大。
「起碼再吃片吐司嘛。」女兒真的太瘦了,曾母又說。暗地里則掐了老公一記,怪他不幫忙說上兩句。
曾大富無辜嘟囔。「女兒吃不下就吃不下,干麼要逼她吃咧?」
若非親眼目睹,誰會相信這叱 政壇、人人皆畏三分的鐵面判官也有如許這般溫煦的一面。
「我中午就會回來。」曾杏芙早將二老的小舉動觀在眸里,她失笑地把行程依例一一告之。
「下了課和同學去看場電影嘛,再不,帶他們來家里玩。」曾大富希望女兒的社交圈能擴大些,這每天窩在房里哪像年輕人呀。
「嗯。」曾杏芙順從地點點頭。人家父母是巴不得小孩不要一天到晚往外跑,她的父母卻擔心她太靜太內向會交不到朋友。
也難怪他們會擔心啦,因為她是真的沒有朋友。
「我送你。」一旁的邱慶宏旋即起身。
「好啊,好啊。」曾杏芙正想婉拒,曾大富和妻子已笑聲附和。
「那……」唉,又來?。曾杏芙不忍潑父母冷水,也不想每天七早八早就得為這類小事爭辯,索性隨他們高興。「麻煩你了。」
「應該的。」對于她一直劃分界線的禮貌,邱慶宏雖心有不滿,然當著她父母的面,他也不好表現在臉上。
「應該?」曾杏芙苦笑低喃。
什麼叫應該?
他耗在她家的時間比在他自己的家還多,是「應該」嗎?他陪她父母的時間比他自己的父母多,也是「應該」嗎?他三天兩頭就跑來與她父母共進早餐,動不動就說要學她爸去從政,這些全是「應該」嗎?
或者是她家的早餐特別好吃,故他可以起個大早從天母開到金山?抑或者是他真的很喜歡政治,故他可以做到放著奢豪家業不接管,甘心居于她爸身邊跟前跟後、美其名為「秘密」的小苞班?
聰穎如她,不會不懂這個「應該」是要她付出什麼,而他的用心,以及父母熱絡敲的邊鼓,她也不是不懂。
但感情之事是勉強不來的,他再費盡周章,她仍然只當他是大哥看。
「下了課,我接你一塊兒去吃中飯,吃完中飯,咱們再去看場電影如何?」邱慶宏主動打破一路上的無語。
「不?,我還有作業要做。」曾杏芙考慮一下也沒,便搖了頭。
「不是快放暑假了嗎?哪來那麼多作業?」邱慶宏抱怨。追她好些年了,每次都被同一個理由回絕,听久了總會讓人反彈,好歹她也換個借口嘛。
「我馬上就要期末考啦。」曾杏芙翻開書本復習。
耳邊又興起一陣嘮叨,她選擇忽略,抬眸眺著遠山,縹緲的思維未設防多了一道俊挺的身影。
她今兒個會見到那個屬于夏天的陽光大男孩嗎?昨天她不小心在他跟前失了態,人家會怎麼想她呢?而她對他的感覺為何會特別不一樣?他倆認識的時間雖不長,為何她總能很坦率地向他披露心里真正的情緒呢?
季博陽……他和她同校吧,否則她怎會三番兩回與他相逢?
不過這也不合理呀,因為不管他是學生或老師,學校中若是多了這麼個帥過頭的人物,同學之間早就傳翻天?,哪可能還像現在這般安靜。
「作業偷懶一次有啥大不了……」邱慶宏住了口,為她明顯的漫不經心動了氣,他毫無預警地踩下煞車。
唧——呀——尖銳的煞車聲,恰如他強烈的不滿。
「嗄……?!」多虧身上的安全帶,否則曾杏芙早撞上前面的擋風玻璃。
「你說我們認識幾年?」邱慶宏斂色瞅她。今天他非要談出個結果。
他終究是沉不住氣了,曾杏芙暗嘆。
「我……快遲到啦。」她視他為朋友兄長,曾邱兩家又是世交,故她一直不願當面給他難堪。
「該死!」邱慶宏的自負卻不領情。
想他的外表學歷財富和家世,哪一項不受大家稱羨?只要他願意,那些自動上門的名流淑媛趕都趕不掉,為何獨獨她不買他的帳?
他一拳捶在儀表板。「上個學能比我倆的事重要?」
「他倆」會有什麼事?就她了解,那純粹是他私人的事吧。
他雖早以曾家內定的女婿自居,她卻沒有,她一直沒吭氣,不過是不願破壞兩人長久以來的和睦罷了。
「別這樣……」曾杏芙企圖緩和氣氛。
「不然你要我怎樣?」邱慶宏怒火中燒。
沒錯,大體觀來,他似乎是極少數能和她有說有笑的特異分子,可說穿了,除了禮節上的應對,再去掉兩人是青梅竹馬的關系,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那些遭她拒之千里外的追求者強到哪里去?
「我用走的。」以他現下的激動是多說無益,曾杏芙秋波一撇,開門下車。
「呃……杏芙……這……你上車嘛。」邱慶宏沒料到她會這麼做,連忙尾隨勸說著。
曾杏芙不睬他,兀自向前行。
「杏芙,我曉得錯了,我剛剛不該講那些話,我……拜托你回車上好嗎?」邱慶宏好聲好態地繞著她轉。
「我想用走的。」曾杏芙一字一句地闡明她的堅決。
「杏芙……」邱慶宏慌了陣腳,今天這事兒若是傳到曾父耳里,恐怕他以往的努力全付諸流水。
一時情急,他出手拽著她的縴臂,逼迫佳人上車。
「你做什麼?」曾杏芙駭然他的失控,抗拒之心愈益強烈。
「你給我上車!」邱慶宏一不做,二不休,隱忍多年的盡在此刻爆發。
「不——」曾杏芙尖叫。
正當兩人拉扯之際,一輛白色的吉普車先是橫掃撞翻他停在路邊的喜美,接著又發瘋似地朝他倆沖來,沿途響著不輟的高分貝喇叭,仿佛猛獸的狂嘯怒吼,只等著吞物果月復填饑。
「哇!」邱慶宏大吃一驚,不假思索即松手逃命。
「啊……啊……」這前力遽消,那廂的曾杏芙收勢不及,緊跟著後摔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就要輾來的吉普車霍然轉向煞住,打偏的車體恰好接住她即將傾斜的粉軀。
「哎呀……」曾杏芙背部受擊,但總好過與地面的粗石摩擦。
不過她沒時間繼續喊痛,吉普車的車門已由內推開,自駕駛座位處喚出的男低音催促地要她進來。「快!」
是季博陽!
曾杏芙想都沒想便鑽入車,留下張口結舌的邱慶宏,一臉錯愕地望著揚長離去的吉普車,久久不能言語。
而自以為已經安全的姝麗,卻不知她只是從這個虎口栽進另一張虎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