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
汪恩典絕對是百分之百的計算機殺手!
韋樞真的不敢相信,當他十萬火急趕到時,她居然在……居然在……
「你這是做什麼?」他的聲音完全變了調兒。
「你沒眼楮不會看呀!」她嫌他大驚小敝似的瞄了他一眼,可是她對于他的隨傳隨到,卻似乎早就習以為常,認為這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
「我就是有眼楮看我才……」韋樞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壓抑住那股想從旁邊那座山跳下去的沖動,「我不是叫你別亂踫的嗎?」
「我沒亂踫啊!」汪恩典義正詞嚴地說,「這個計算機鍵盤被模得有點髒,我只是把它浸在肥皂水里洗一洗而已。」
對,她怕洗不干淨,還把它一片片地拔起來洗,這還叫做沒亂踫?這還叫做「而已」?
好吧!最近兩人這麼長時間地相處下來,韋樞是知道她有潔癖,但……這未免也太扯了吧。
算了,對一個曾經拿消毒藥水來洗磁盤片,以為這樣就可以防毒,或是利用她下山打工時,把磁盤片拿去便利商店,然後放在復印機里影印、以為這就叫作「備份」的人,他還能要求什麼?要怪就怪他教導無方、教育失敗,他無顏面對公司里的所有員工。
「先別管這個了。」韋樞覺得好無奈又好無力,「我想我們再從最基本的計算機知識開始學起吧!」
兩個小時過後——
「休息一下吧。」韋樞以前在準備大學高考時也沒這麼累。
「我再弄一會兒。」汪恩典想打鐵趁熱,把操作練熟一點,免得老是被他譏為超級計算機大白痴。
「最近來領養狗狗的人數好像越來越多了嘛!」這就是網絡的連鎖效應。
不過領養的人數雖然增加了,可是汪汪每次出去打工時總會再撿回來那麼一兩只,因此截至目前為止,這里收養的流浪狗數目仍然很可觀。
「對呀,好在有你設立的這個網站。」能為狗兒們找到好的主人,是汪恩典最高興的事,「還有你介紹給我的那個獸醫,他人真的很不錯,而且收費又低廉,幫我省了不少錢。」
「物以類聚嘛!」要不是她不肯接受他的金錢支助,韋樞也不必借由這種輾轉的方式來幫助她。
汪恩典自認才疏學淺,不解地問︰「這跟物以類聚有什麼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就是因為我的人品好,所以我介紹的人當然差不到哪里去嘍!」又到了他老「韋」賣瓜的時間了。
「臭美。」汪恩典啐道。
「討厭!」韋樞故意擺了一下蓮花指,「你又在夸我了。」汪恩典忍不住翻白眼,「我才不是在夸你!」跟他在一起就是這樣,他總是有辦法讓她的血壓升高。「算了,懶得理你,我要繼續研究我的計算機……哇!」她突然大叫,「怎麼辦屏幕怎麼不見了?」
一般用過計算機的人大多都知道,計算機在開機之後久置未用,屏幕保護程序就會啟用,使得畫面呈現關機狀態;所以韋樞連瞄都不用瞄,便開出診斷方法。
「你把它搖一搖就可以了。」嗟!不是才說懶得理他嗎?怎麼不到兩秒鐘又開始喳呼著向他求救了?
「把它搖一搖是吧?」汪恩典說著就捧住計算機屏幕,然後開始猛搖。
「你、你、你在干嗎?」韋樞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汪恩典很無辜地看著他,「你不是叫我把它搖一搖嗎?」哇哩咧——韋樞又開始有想從外面那座山跳下去的沖動了。
「我是叫你把鼠標搖一搖,那麼屏幕自然就會恢復畫面啦!」
「真是的,也不早說。」汪恩典還怪他。
「我……」真是秀才遇到大頭兵,有理說不清。
韋樞不知道自己瀕臨發瘋的邊緣還有多遠,「我看我們今天就練習到這里好了。這樣吧,我們去山下吃個飯,慶祝你的網站開張順利如何?」
「也好,我最近看計算機也看煩了。」汪恩典點頭同意。韋樞一听她也贊同,立刻拉著她出發,因為他現在比她更不想看到計算機。
結果卻跟韋樞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原本的計劃是帶汪恩典去法國餐廳,好好地享用一頓精致美食,可是他們此刻卻來到上一次的那家面攤,吃著和上一次一樣的大碗牛肉面配兩盤小菜……這跟他想的真的完全不一樣。
「快吃呀,面糊掉了就不好吃了。」汪恩典稀里呼嚕吃得很高興。
「我說過我要請你的,你為何不找大一點又好一點的館子呢?」韋樞可不需要她來替他省錢。
「我就是喜歡吃這家的牛肉面嘛!」她最討厭吃東西的時候有人在旁邊嘮叨。
「怎麼?小兩口又斗嘴啦?」面攤老伯笑容和藹地靠過來,顯然他還記得上回她忿然離去的事。
女圭女圭般的小臉蛋立刻通紅燥熱了起來,「不,我和他不是……」汪恩典急著否認,還差點被嘴里的那口面給嗆到。
「是呀。」韋樞搶白,「老伯您也曉得,女人家喔,每次都會為一點小事在那邊嘀嘀咕咕的。」
汪恩典拍桌抗議︰「喂,我哪有?」通常會為一點小事在那邊嘀嘀咕咕的人,明明是他耶!
「您看看。」韋樞嘖嘖有聲地攤開兩手,一副「我說的沒錯吧」的樣子。
「不理你了!」汪恩典說不過他,干脆暫時裝作不認識。老伯哈哈大笑,另外又切了兩盤鹵味上來,「這是免費送給你們的。」
「那怎麼好意思?」韋樞婉拒。
「沒關系,看到你們兩個感情這麼好,我也很開心。」老伯說。
「那就謝謝您啦!」韋樞意味深長地瞥著汪恩典。
「不,老伯您誤會了……」汪恩典尷尬地想要解釋。
「我們就別辜負老伯的一番好意。」韋樞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這樣就對啦!」老伯倚老賣老地對韋樞說,「小兄弟你別怪我老頭子多嘴,不過女人嘛,我們做男人的本來就應該多讓她們一點,是吧?」
「是,您說得是。」韋樞的眼楮仍是瞅著汪恩典在笑。
老伯走後,汪恩典立刻瞪他,「你干嗎說那種會讓別人誤解的話?」
「我哪有?」韋樞最會擺無辜樣了。
汪恩典氣沖沖地嘟著嘴,「還說沒有老伯他誤會我們是一對,你應該跟他解釋清楚才對。」
「老伯說的又沒錯,我們本來就是一對啊,你還要叫我跟他解釋什麼?」韋樞這會兒倒是吃面吃得很香。
「誰、誰、誰跟你是一對?」汪恩典不禁臉紅又結巴。
「你好死相,明明知道了還要問我。」韋樞又開始三八了,「那個‘誰、誰、誰’除了你,還會有別人嗎?」
「你……」汪恩典的臉更紅了。
這個死男人,又在吃她的豆腐!
算了,跟他計較只會害她短命,搞不好還會落他口實,讓他有機會又反過來逗她。
「哼,不理你了……嗄!你干嗎呀!」她的唾罵頓時換成了驚呼,「你沒事突然笑得那麼惡心想嚇死人啊?」
「沒啦,我覺得你剛剛那樣好可愛。」韋樞的雙眸中盡是夸贊。
「拜——托!」汪恩典拿他沒轍,決定繼續裝作不認識他。
鄰桌這時來了一位身材五短肥胖的歐巴桑,不過吸引汪恩典注意的,卻是歐巴桑手里牽的那個干干扁扁、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老板,來兩碗小碗的陽春面。」歐巴桑邊說邊坐下來,然後用手揪住小女孩的耳朵,嘴里就開始罵︰「哭哭哭,你除了哭還會做什麼?」
小女孩因為痛而哭得更大聲,歐巴桑立刻用力拍桌大罵,「你再哭!看我會不會打你!」
小女孩嚇了一跳,因為怕挨打,只好努力壓抑著哭聲,但歐巴桑的唾罵仍是沒完沒了。
後來陽春面來了,她又開始警告︰「等一下你面要給我吃完喔,不然你晚上要是敢給我喊餓,你看我會不會好好地揍你一頓。」
小女孩唯唯諾諾、噙著眼淚吃面,小小的手掌連筷子湯匙都拿不穩,小小的身子也只是勉強夠得著桌子,結果吃沒兩口,就听到「鏘啷」一聲,原來是她小手一滑,把面給打翻在地上了。
「啪——」歐巴桑緊接著就是揮來一巴掌。
汪恩典吃面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怎麼啦?」韋樞覺得自從那兩個人坐下來之後,她的神情就一直不太對勁。
汪恩典置若罔聞,仿佛跌進了不同的時空里。
小女孩仍在哇哇大哭,歐巴桑也依舊在尖聲大罵。
「吃個面都不會好好吃,還把人家老板的碗打破,你存心想要氣死我是不是?啊?」
「沒關系啦,小孩子嘛,打破幾個碗是常有的事。」賣面老伯連忙過來收拾,順便充當和事老,「妹妹乖喔,碗打破就算了,不要哭,乖。」
小女孩只會哭。
歐巴桑這下脾氣就更加暴躁了,她邊打邊罵︰「我為什麼會生出你這種討債鬼?啊?你還哭!再哭我就把你留在這邊給老板洗碗……我叫你不要哭了啦!」
小女孩哭得更厲害,歐巴桑索性演起潑婦罵街,抓起小女孩的頭發狠狠地修理。
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旁吃面的小貓兩三只連忙低著頭,假裝什麼都沒看見;韋樞雖然看不過去,但這畢竟是別人的家務事,他一個陌生人,似乎也沒有什麼立場說話。
正當他在考慮要不要出面時,他驚覺汪恩典嘴唇泛白、臉色鐵青、全身顫抖,雙手緊握到青筋都浮了起來。
「你怎麼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韋樞被她的模樣嚇到了,關心地伸出大掌包住了她的手。
「為什麼?」汪恩典攢眉低喃,瞠大的雙目布滿了不安與驚慌。
時光仿佛回到了她的童稚時期,歐巴桑的謾罵聲也變得斷斷續續的,好不真實。
「嗄?」韋樞听得莫名其妙。
「為什麼?」汪恩典忽然兩手拍著桌子,大發雷霆地站了起來,然後毫無預兆地沖過去,一把便將歐巴桑推倒在地。
這個舉動立刻駭住了全部的人。
「你這樣欺負弱小你很得意嗎?」無視于眾人驚訝的目光,汪恩典疾言厲色地斥罵著歐巴桑︰「你有沒有想過,她一直哭是不是因為牙齒痛,有沒有可能是身體不舒服?或者是她在學校受了委屈?你為什麼不問她?你為什麼要一直打她、罵她?你有嘴巴不會用講的嗎?」
她愈說愈激動,讓剛才態度非常凶悍的歐巴桑傻在原地不敢吭氣。
「你既然生了她,為什麼不好好愛她?你既然不愛她,當初為什麼要生下她?」汪恩典說到後來幾乎是用嘶吼的。
接著,她還情緒失控地拿起椅子,就要往歐巴桑的身上砸。
「汪汪不可以!」韋樞在千鈞一發之際搶下她手中的武器。
「你說這究竟是為什麼?」汪恩典瞪著歐巴桑咆哮,瘦削的肩膀因為盛怒而一上一下猛烈起伏著。
「汪汪!」韋樞現在是真的被她嚇壞了。
「啊——」汪恩典雙手握拳,仰天長嘯,然後憤懣地跑離了現場。
「汪汪!」韋樞邁步想要追出去,卻又想到面錢還沒付,忙不迭地掏出錢包,順手抽出一張大鈔放在桌上,才行色匆匆地跟上去。
「什麼嘛!」歐巴桑這時候才狼狽地緩慢從地上爬起,然後尷尬地朝著他們奔走的方向咒罵︰「神經病!」
韋樞終于在街角追上了落跑的倩影,並答應了仍是怒火中燒的汪恩典要求,立刻送她回家。
途中她一直盯著窗外不肯說一句話,韋樞僅能透過玻璃窗上的倒影,猜測佳人此刻的心情。
好不容易回到了山上的這片寧靜土,她還沒等車子停妥便急著沖下車,韋樞連忙拉起手煞車,也顧不得將車子熄火,便匆促地跳出來追她。
「汪汪!」與她相識之後,他的運動量似乎也增加了許多,再這麼練下去,他搞不好可以去參加健美先生的比賽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他手長腳長,三兩下便把橫沖直撞的人兒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