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懷寧王府。
斑大氣派的屋字、美輪美奐的陳設、隨伺的美婢……在在都是讓梅憐白如坐針氈的原因。
可是,讓她在大熱天直冒冷汗的,主要還是懷南王鐵穆耳那雙狹長的冷眸。
雖然已經見了許多次面,可是每次看見他都讓梅憐白緊張萬分,即使他臉上微笑的表情,也無法緩和她緊張的情緒。
每次她都好怕好怕他會說出什麼不好的消息,幸好……
那件幽溪縣令錢大志的案子越鬧越大,已經遠遠超出案件本身。而她除了當日欽差押解赤烈回京時,在城門那里遠遠的瞥過他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看見他了。
她仍清楚記得,穿越了隔絕他們的人群,那雙墨綠色的虎眸是如何貪婪的鎖定了她;而她也踮起腳尖,用不輸于他的貪婪凝視著他。
「听說妳想要離開?」鐵穆耳突然開口。
那一瞥只見他更瘦、更黑了,方正的臉上清晰可見憔悴的痕跡。如今一晃半個多月過去,不知被囚禁在天牢里的他怎麼樣了?可有餓著、病著……
她心神恍惚,根本沒有听進鐵穆耳的話。
「我听下人說,妳想要偷偷離開,幸好被努哈爾攔住了?」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失神咧!鐵穆耳臉上不動聲色,那雙狐狸眼卻滿是寒意。
基本上,大人物都不喜歡自己被人忽視。
「王爺在和妳說話呢!」隨侍在旁的寵妾知道他的心思,偷偷伸手戳了梅憐白一下。
「呃,對、對不住,我失神了。」被寵妾這一戳,加上被他這麼冷冷的一瞪,梅憐白更是如坐針氈。
「是不是下人招待不周?還是有什麼是我疏于關照……」嗯~~她還算誠實,鐵穆耳的表情緩和了些。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原因。」她趕緊打斷他的話,「是、是我覺得住在王府里太叨擾了,所以我、我……」生平不會說謊,才要說謊就已經漲紅小臉。
「妳該不是想去官府自首吧?」鐵穆耳冷不防丟出一句。
「呃!你怎麼知道?」以梅憐白的單純,隨便就被他套出了真相。
「不都寫在妳臉上了?」
「寫、寫、寫……有寫著嗎?」她納悶自己臉上何時給人寫上字了,又不能馬上找個鏡子來照照,一時間表情十分滑稽。
「逗妳玩的。」鐵穆耳又丟出一句。
以他的智慧,加上從努哈爾那里得到的情報,還有什麼看不出來的?何況,眼前這小女人,在他看來單純得就像張白紙一樣。
「哦!」她沮喪的垂下眼。
這一刻,鐵穆耳又從她身上發掘出一個優點了--生動,從表情、眼神到語言都透著一種生動的感覺。
要找個比她美貌的也許很容易,可是要找到這麼生動的女人,還真是很不容易呢!這一趟江南之行,赤烈這家伙還真是交上了狗屎運。他暗自吃味。
「妳不知道妳去自首是一件很蠢的事嗎?」為了掩飾自己瞬間的心動,鐵穆耳刻意冷言冷語的說。
「我也只是想救他啊!」梅憐白叫道。
都半個多月過去了,她只听說事態越來越嚴重,卻連他的生死都不知道,這教她如何還能繼續待在王府里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救他,就憑妳?」鐵穆耳嗤之以鼻,「除了天牢里再多關個傻子之外,我看不出有什麼其他的功用。」
「可、可是--」
「哦!我說錯了,以妳的身分,就連天牢都進不去咧!除了白賠一條命之外,根本沒有其他的意義。」不等她反駁,鐵穆耳搶先道。
雖然他的話語很刺耳,可悔憐白知道他說的是真話。就算她願意豁出去不要一條命了,卻還是連赤烈哥哥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霎時,她就像顆泄了氣的皮球。
「主子,您吩咐我找的人已經到了。」努哈爾走進大廳。
「帶進來吧!」鐵穆耳慢條斯理的呷一口女乃茶。
「是。」努哈爾恭敬的道。
不多時,一排盛裝打扮的年輕女子魚貫而入,環肥燕瘦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昃--她們都稱得上是大美人。
「王爺,我先告退了。」看這陣仗,應該是這風流王爺要選妃吧!梅憐白趕緊主動告退。
「唉,妳先別走,我正想讓妳幫著一起挑呢!」鐵穆耳大手一招,喚住了她。
「我--幫著一起挑?」她疑惑不解。
「是啊!妳也算和赤烈那小子患難與共,幫我看看他會比較中意哪個?」
「中意?」他說的會是她以為的意思嗎?
「我想過了,既然人救不出來,不如就想辦法給他留個後吧!也算是我和他朋友一場。」鐵穆耳故作傷悲。
「留後?」
「是啊!你們漢人不是有句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嗎?」鐵穆耳搖搖手里的折扇,「風涼」的道。
梅憐白已說不出話來。
「妳看看那個--對,就是那個胸脯最大的,這樣的女人喂養孩子最好了;還有那個大臀部的,听說這樣的女人最會生了;再看看左邊長得像株小白楊的……」
鐵穆耳揮著扇子指點美女。
他每說一個,梅憐白臉上的難堪就多一分。
因為她既沒有喂養孩子的大胸脯,也沒有能生的大臀部,甚至連身材也瘦瘦小小的……
「梅姑娘也沒有意見?這真是太好了。」鐵穆耳故意將她的沉默當成默認。
「我……」她囁嚅著。
「唉!每一個都很美啊!究竟要送哪一個過去,才會讓赤烈安答滿意呢?」他喜歡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生動表情,蹙緊了眉,故作難以取舍狀。
「可是……」梅憐白一張小臉紅一陣、白一陣,就是說不出他倆已在山洞里成親的話。
「不如全都送去吧!反正你們漢人還有句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嗯~~精盡人亡應該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呵呵呵呵……」鐵穆耳自說自話,玩得不亦樂乎。
「主子,我們只有一夜的時間。」看梅憐白被「欺負」得很慘,努哈爾終于忍不住插嘴。
「哦~~那就難辦了。」鐵穆耳語氣平靜,趁梅憐白不注意,狠狠的瞪了努哈爾一眼︰給我閉嘴,不準打擾我的雅興!
是!努哈爾招架不住,狼狽的敗下陣來。
「要你去太醫院拿的藥拿來了嗎?」鐵穆耳斜睨他。
「拿來了。」努哈爾從懷里模出一個小藥瓶,恭恭敬敬的遞上。
「嗯,一夜生子丸,有了這個就不怕了。」鐵穆耳故作滿意的表情,一雙狐狸眼則滴溜溜的盯著梅憐白的一舉一動。
哼!他才不信她真的能夠無動于衷。
「王、王爺……」她的聲音低得像小貓叫。
炳!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吧!我就知道,能把人性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也就只有我鐵穆耳一個人啦!炳哈哈……
折扇輕搖,鐵穆耳得意非凡。
天牢。
赤烈被關在牢里已有半個多月,加上押解他回京所花的時間,算起來他已經一個半月沒有看見她了。
每當想起在進城時,他倆隔著人群的匆匆一瞥,他心中就泛起隱隱的痛。
懊死的鐵穆耳!也不知在搞什麼鬼,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要他辦的事情卻還沒有一點進展。
「該死!」赤烈自覺隨著時日的過去,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像一只困獸。
才正想著,牢房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估量時間,也該是獄卒來收拾的時候了。
赤烈面壁閉目,不願讓滿是血絲的眼眸泄露了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糟的狀況。
月兌月兌的耳目眾多,難保天牢里沒有他的眼線。此時,他們和月兌月兌的斗法已到了關鍵時刻,他可不希望功虧一簣。
機括「喀喀」作響,厚重的門被推開。
有進來的腳步聲、收拾碗筷的聲音,然後是大木桶在石板地上拖行的聲音、熱水倒進木桶的聲音……
「大諾顏,你就好好享受吧!」獄卒在他耳後猥瑣的道,濃濃的口臭燻得他直皺眉。
「享受?」他一怔,鼻端聞到一股甜膩的脂粉味,伴隨著絲綢衣裙的窸窣聲。
難道這幾天對他威逼利誘不成,月兌月兌拉攏他的手段換作了色誘?哈……那老小子還真是不死心!誰不知道他元赤烈可是鐵錚錚的硬漢,豈是金錢和美色所能動搖的?
再說,如果色誘他的是他心愛的小人兒,或許他還會稍假辭色,若是這個庸脂俗粉嘛……
赤烈不屑的從鼻子哼一聲。
「模樣長得還不錯嘛!」猥瑣的聲音又一次響起,還伴著一聲小而急促的尖叫。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不老實的獄卒在那女人身上討了個小小的便宜,不是捏腰就是拍臀,毫無新意可言。
「妳就留在這里好好伺候大諾顏吧!時間不多,要抓緊啊!」獄卒曖昧的丟下一句,就帶著人出去了,順手又鎖上了門。
狹窄的石牢里就只剩下赤烈和月兌月兌送來的香粉美人。
猶豫了會兒,香粉美人終于靠近赤烈,而她身上那股濃重的脂粉味燻得赤烈更難受了。
「出去!」
「呃?」香粉美人受到驚嚇,畏縮了一陣,又不知哪來的勇氣,再次走近他,還大膽的伸出一雙縴縴柔荑來扳他的肩膀。
懊死,就連她的衣褶里也撒過香粉了!
「滾--」赤烈終于忍無可忍,雙臂一振,毫不留情的將香噴噴的美人摔了出去。
他的蠻力豈是一個弱女子所能承受的?
「啊!」香粉美人尖叫一聲,在石板地上滾了好幾圈,直到腦袋撞上大木桶才止住跌勢。不只如此,她還弄翻了備用的小桶涼水,「嘩啦」一聲,將自己弄得渾身濕透。
咦?這聲音好像是……
不對,憐白正好端端的待在懷寧王府,月兌月兌的狗爪子應該構不到她才是。再說,她也從不會用這些難聞的東西;相反的,她的勇敢、堅貞、溫柔比膚淺的容貌有吸引力多了。
想起這,赤烈臉上不由露出溫柔的笑意。
「嘶……好、好痛!」香粉美人模著後腦凸起的腫塊,小小的申吟一聲。
這聲音真的很像!
赤烈忍不住回身瞥了一眼,正好對上一張胭脂和白粉混成一團面糊的小臉。
雖然不太容易辨認,可是那明亮的水眸、瘦瘦的小臉、不夠高挺的小鼻子,還有那總像是在微笑的小嘴巴……
分明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小女人!
「赤烈哥哥,我終于見到你了!」看到心心念念的戀人,激動的淚水從梅憐白的水眸里滑落,白白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
「妳怎麼弄成這麼……」他吞咽了好幾下,才總算將到嘴的「丑」字吞下肚。
「王爺說我們好不容易才能見面,一定要給你一個驚喜才好。」她老實的回答。
「驚喜?!」與其說驚喜,還不如說是驚嚇!赤烈悻悻然。
「是啊!王爺他們都說這樣很好看呢!」她害羞的道。
和普天下的女人一樣,她也想得到戀人的稱贊,所以才會忍受王府的丫鬟姊姊在她臉上涂了又涂、抹了又抹。
「嗯,確實好看。」如果這樣子算好看的話,那--母豬也能看了!
赤烈打定主意,等他出去後一定要時時保持警惕,務必要讓鐵穆耳那壞胚子離他的小親親越遠越好。
「哦!」為什麼他的贊美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呢?梅憐白不解的抬起黑白分明的水眸望著他。
「以後離鐵穆耳那小子遠一點,他不懷好意的。」他忍不住出言警告。
「可是我並不覺--唔……」覺得他是壞人啊!
她的話才說了一半,一陣和著胭脂的水便流進了張開的嘴巴里。原來是赤烈無法忍受她那張被白粉和困脂弄得面目全非的小臉,拿水幫她洗臉了。
嗯~~這才像他的憐白嘛!看著恢復本來面貌的樸實小臉,赤烈滿意的點點頭。
她似乎比以前長高了些,臉頰也比以前豐潤,看得出鐵穆耳那家伙沒虐待她。江南的好山好水養出來的皮膚光滑細女敕,毫無瑕疵,觸手的感覺就像上好的女敕豆腐……
豆腐--該死,那個猥瑣的獄卒居然吃他女人的女敕豆腐!赤烈這才想到自己的女人竟被獄卒模了去!
「該--」
「哈啾……」他的咆哮才到嘴邊,就被一連串的大噴嚏打斷了。
此時正值六月炎夏,可石牢里陰冷如故,她只著單薄衣裳,怎耐得住一身濕呢?
只見濕透了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玲瓏的曲線清晰可見……
赤烈不禁動情。
自相遇以來,他倆不是被疫病威脅,就是狼狽逃命,破衣爛衫、滿身塵土就是全部的記憶了。他從沒想過,原來在破衣爛衫的遮蔽下,她有副縴細而很女人味的胴體。
「我好不好看?」注意到他灼灼的目光,梅憐白有些害羞的問。
她臉上的胭脂已被洗去,可是此刻她的雙頰卻像涂抹了上等胭脂,層紅盡染。
「好、好看。」一股燥熱從體內升起,為了掩蓋身體的變化,強勢的他竟然結巴了。
「我……」她縴長的睫毛就像兩排小扇子,搧了半天,只吐出一個「我」字。
「我什麼?」他痴痴的望著她陀紅的小臉。
「我想給你生--哈啾……」關鍵時刻,噴嚏又出來攪局,梅憐白心里萬分沮喪。
懊死,他竟然忘了她還穿著一身濕衣服。赤烈埋怨自己的粗心。
「穿著濕衣服怎麼行?快月兌掉吧!」
「我--哈啾……」一連串的噴嚏弄得她鼻子紅、眼楮紅,兩頰也像紅隻果似的。
不管了!赤烈一把抓過她就要親自動手。
「我、我想給你生個兒子!」呼~~終于說出來了。梅憐白如釋重負。
他心中震驚,「嘶--」一聲,不小心將她的衣襟整個撕裂。
夏衫本就輕薄,而鐵穆耳讓人給她穿的又是輕薄中的輕薄,這一撕竟將她貼身的小衣都撕開了。
赤烈無法抵擋來自心愛女人的誘惑,伸出手想去感受那白雪般的肌膚,是否像看起來那麼柔軟。
可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踫觸到的那一瞬,理智立刻回籠。
「別再胡鬧了,天牢不是妳該來的地方,妳馬上回懷寧王府去,鐵穆耳會派人保護……」他扭過頭,不敢再看她誘人的樣子。
「可是我不想看著你死啊!」梅憐白哀怨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誰說我會死?」不用說,一定是鐵穆耳那家伙在幕後搞鬼!想通這點後,赤烈恨得牙癢癢的。
「王爺說過,你害怕我知道真相會傷心,一定會否認。」她伸長雙臂自背後抱住他魁偉的身子,小巧的腦袋枕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他還真是設想得很周到啊!」連這點都沒有忽略。赤烈深知事到如今,任憑自己再怎麼解釋,她也不會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了。
「王爺設想得真的很周到。」梅憐白連連點頭。
她柔軟的胸脯就貼在他的背,隨著點頭,兩團綿軟也在他背上蹭著磨著……
赤烈心中好像被十幾只貓爪子抓著,全身氣血翻涌,好不難受。
他想得到她,卻又不願落入鐵穆耳的詭計,更不願傷害她一絲一毫,與理智在心中交戰。
「王爺告訴我,宮里有一種……」一反他熟悉的語調,她的語氣綿軟如絲。
「有一種什麼?」赤烈直覺不對勁。他霍然轉身,發現她的明眸漾著媚意,雙頰艷紅如火。「妳喝酒了?」
「怎麼會呢?嘻嘻……」她笑嘻嘻的,「別、別這麼緊張嘛!我只是吃了藥而、而已……嘻嘻……」
「什麼藥?」赤烈狐疑的問。
「宮、宮里的,那、那種能讓人生兒子的藥。」
「鐵穆耳拿給妳的?」
「嗯~~我想想叫、叫什麼呢?哦~~我記起來了,叫『一、一夜生、生子丸』。」梅憐白仍是笑著。
「一夜生子丸?」
「嗯。」她乖巧的點頭。
「該死!」宮里怎可能有這東西?!如果有,那些想母憑子貴的宮妃們不搶破頭了?
唉~~她的單純讓赤烈搖頭不已。
「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
「你身上好清涼啊!」她體內越來越燥熱,而他身上的肌膚卻是那麼清涼。
梅憐白整個人巴了過去,貼在他身上。
從她表現的癥狀來看,那個什麼生子丸的八成是宮里的上等藥,雖然有助情作用,卻還不至于讓人狂亂,更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懊死,鐵穆耳那家伙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正經的要事不去辦,卻插手到他的情事,真是……
他不禁喜憂參半。
「赤烈哥哥,我好想給你生個兒子。這樣即使你不在了,孩子也能一直陪著我,就像你還在我身邊一樣……」
梅憐白獨自呢喃了好一會兒,終于記起王爺侍妾的教導,于是歡歡喜喜的撲過去,打算來個一吻定江山……
不料「喀」一聲,兩人的牙齒硬踫硬的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