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散場了嗎?
一直隱身在一旁準備等著看楚麟彥暴跳如雷樣子的莫休,居然沒看到他預期的「戲碼」,真是教他大失所望。
這姓楚的家伙還不是普通的,見一個愛一個,去年才定了一門親,準備成為平西侯的東床快婿;前不久又傳出他想納彩馨樓的小紅姑娘為妾;剛剛居然還那麼色的盯著書兒姑娘直看,似乎想將她吞進肚里。真想海扁他一頓。
不過說真的,那叫書兒的姑娘的確長得美若天仙,雖然不是近距離看,卻能感受到她不染縴塵的嬌雅,讓人有種想將她納入羽翼呵護的沖動,也難怪楚麟彥一見到她會一副中邪的模樣,幸而那姑娘武功底子真的不錯,從容逃月兌,要不然他一定會出手救人的,誰教他是那「罪魁禍首」。
望著手上假的紫玉鐲,莫休輕蔑的一笑將其折成兩半,準備丟在地上任人踐踏一番,讓楚麟彥更加跳腳,心意一定,他將鐲往後一丟,便縱身想要跑出縣衙官邸,誰料他背後忽然傳來輕微的慘叫聲,讓他停住了腳步。
「哎呀!好痛哦!」嬌氣的喊聲響起于他背後。
「誰?」莫休一回頭,就看見煙之書皺著一張小臉捂住額頭,不會吧!這小妮子什麼時候躲在他身後?他不是見她離開了嗎?不對,她的樣子好象……他突然有種想笑的念頭,事實上他也忍不住的笑了。
「笑什麼?你怎麼可以故意拿東西砸我?又推我?」新仇舊恨,惹得煙之書邊揉著額頭邊哇哇大叫抗議,她一直以為剛才在屋瓦上莫休是故意推她的,而忘了自己是如何的反應遲鈍。
「噓!」莫休急忙捂住她的嘴,躲過聞聲而來的一些守夜者,才道︰「小聲一點,妳想死嗎?」
「我才不怕他們。」煙之書擺開莫休的手,揚了揚小臉,自信地說。
罷剛遠看就覺得她美得縴塵未染,這近距離仔細的一瞧,更是覺得難以相信,世上竟有這般像陶捏出來純淨無瑕的女孩,也難怪楚麟彥會看得瞠直了眼,就連他都覺得有些招架不住呢!
「嗯!有勇氣,那妳就在這里叫好了,我先走一步。」莫休嘴角閃動著笑意,揶揄的說。美女是值得多看兩眼,不過現在時機不對,所以他還是決定先走人再說,原本想縱身躍出縣衙府邸,沒想到衣角卻被一雙小手給抓住了。
「等等我。」煙之書緊抓著他的衣角不放,她才不可能放他逃走呢!要不她該怎麼出得這座深門大院?
「妳做什麼?」莫休不明白這小妮子的用意何在。
「帶我出去啊!」清澈的眼楮內寫著理所當然。
帶她出去?他被她搞迷糊了。莫休試圖想讓她放手,怎奈小手就是抓得死緊不肯松懈。
「要出去妳就出去啊!吧嘛要抓著我?」
「我……」煙之書的臉頰突地飛上了抹嫣紅,若她說自己迷路了,不知道會不會被笑?哎呀!不管了,笑就笑吧!反正那也是事實啊!「我迷路了啦!」
「迷路?」莫休老兄很顯然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不明白嗎?煙之書在他臉上看到了好大的一個問號,索性她只好解釋的更清楚些。
「反正……那都怪你不好,誰要你帶我進來這怪怪的房子,所以你一定要負責帶我出去。」煙之書耍賴的說。她才不可能回頭去找楚麟彥幫忙,又不是想自投羅網,更何況剛剛還听見他要人找她呢!
他帶她進來?
「妳的意思是……妳一直跟在我的背後?」莫休驚訝地瞠大眼問。
「是啊!大部分時間都是。」煙之書點頭道。除了剛進來的那段期間之外。
莫休真的被她的話嚇住了。身為神偷的第一要件就是警覺性一定要夠,反應一定要靈敏,他也一直認為自己做得很好,誰知今晚居然會被盯住而不自知?
看著那張真誠又無邪甚至帶著濃厚孩子氣的臉蛋,他無法想象眼前的人會是武林高手之類的人物,只是她竟然毫無聲息的跟蹤他,真是令人難以想象,而且她的話更是讓人百思不解。
迷路?
「妳在開玩笑吧!」莫休皺眉問。
「不是。」煙之書肯定的說︰「我是真的迷路了嘛!」這一回她定會好好的盯住他不放,否則恐怕到天亮她還找不到出路。
迷路?一個會迷路的武林高手?莫休還真是服了她。不過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此地都不宜久留,他又看見巡夜的人了,看來楚麟彥經過今晚以後定會加強防備。
「我們先出去再說。」
「好啊!反正我也不喜歡這里,活像座迷宮似的。」煙之書露出清新可人的笑容道。
「那放手吧!」莫休指指依舊纏在自己衣服上的小手說。
煙之書想了想,又看看莫休好象有點真誠的臉,她才決定松手,反正她的輕功不錯,想瞬間逃出她的視線範圍還很難的!
莫休看她手一放,一抹詭詐的眼神閃過,他存心想要試試煙之書的功力到底如何,所以立刻施展出最引以為傲的輕功,矯若游龍般向天際掠去,疾如奔雷駭電、凌厲如風。
「啊!等等我——」等到他快速的掠走,稍作停留的煙之書才有點明白自己中計了,莫休根本是存心甩掉她的嘛!可惡!「等等我,莫休……等一等……」于是加緊了自己的腳步。
*
莫休是听見了煙之書在他身後鬼叫鬼叫的,但他就是故意要試她,所以腳步非但沒有停留,反而更加快速。
黑夜中原本行進就不易,何況莫休壞心眼得很,他故意找一些暗處隱藏著走,心思單純的煙之書哪里會是他的對手,好不容易出了縣衙府邸,整條大街上卻再也找不到莫休的蹤跡,也難怪胭脂姥姥曾經說過人心險惡,要她們小心千萬別輕易相信別人,她這才明白了一點,莫休就是那種人,還虧她以前一心一意要拜他為師呢!
「莫休,莫休……」獨自一個人站在空洞漆黑的長街里,煙之書的一張小嘴翹得可高了,怎麼會這樣?連她最崇拜的人都會這樣戲弄她,怎教她不難過呢?「莫休,你再不出來我就不要拜你為師了。」雖然找不到他,不過她卻相信莫休一定躲在某處偷看她的丑態,所以她才喊著。
拜……他為師?
莫休差點昏倒,路痴的女人可以當偷兒嗎?他可不想砸了自己閃亮亮的金字招牌,哈哈,真是幸好啊!將她給甩了最好。
「莫休……」煙之書很想給他機會的。
不理,沒听見。
莫休決定回家睡個覺,明天再去赴張大嶱的邀約喝個酒,順道探听一下今晚自己的豐功偉業在明天的街坊上又會傳成什麼,楚麟彥臉綠了多少,又懲罰了幾個部下,他就不相信楚麟彥會為一個女人而放過他。
他才稍稍一個不在意的移動,功力極佳的煙之書竟然即刻察覺出來,她興奮無比,如同鬼魅般的閃身跑到他身前來。
「哈!終于讓我找到你了。」她露出燦美的嬌靨說。
莫休難以相信的看著面前嬌美的玲瓏身影,她剛剛明明往巷子頭的方向去了,怎麼一下子就跑離他這麼近?
「莫休,你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要當我的師父才肯現身的吧!哼!我不說要當你的徒弟你就不理我啦?」煙之書微噘著紅唇質問,完全沒發覺自己曲解了人家的意思。
「誰要當妳的師父啦!」瞧她說的很希罕似的。
「你啊!你不是听到我的話才出來的嗎?」煙之書對他露出嬌柔的笑顏道︰「本來我是不想拜你為師了,誰要你那麼討厭竟然敢耍我,不過人家又好想學你的偷技哦!所以只好再拜你為師了。」
等等,她在說什麼鬼話?她要拜他為師好象是他求來的,有沒有搞錯?
「我不想收徒弟。」
「我是個很好的徒弟耶!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煙之書以為莫休該高興的跳起來啊!
是嗎?但她看起來笨得很,何況又是一個路痴。
「那妳說,收妳當徒弟我有什麼好處?」莫休雙手環胸,懶懶的問。說真的,若不是她看來有點笨,而且還有嚴重的路痴,就光她-身的輕功和敏捷的功夫,該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偷兒人才。
「好處很多啊!比如我的眼楮很大,一定可以看到很多很好的東西;我的手很小,拿東西輕輕的,也不用怕會被察覺……哎!好多好多的優點哦!說也說不完。」她大言不慚的說著。
優點?當個偷兒需要眼楮很大嗎?難道眼楮小的就看不見東西或只看到一半?手很小就可以輕易拿到東西嗎?真是歪理!
「不行,我還是不能收妳為徒,請妳另請高明吧!」莫休話說完就想走,但煙之書哪會如此輕易放過他?這回她可學听明了,所以小手又纏住了莫休的衣角,並決定不放手。
「我就是要拜你為師,別人我不要。」她嬌顏上寫著無比的固執。
又來了,他可憐的衣服啊!
「妳應該已經有師父了吧!」莫休看她一身的輕功絕學,臆測著。
「有啊!不過她不像我的師父,她像我的娘。」煙之書對胭脂姥姥的情感比親娘還深。
莫休真是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會教出這種笨徒。
「那妳的師父是誰?」莫休懾人有神的眼楮投射在她清妍的小臉蛋上。
「我師父……」煙之書猶豫了,這不能說的,是個秘密啊!不過……「你答應當我的師父我才告訴你。」
莫休慵懶的撇了撇嘴道︰「不行,萬一妳師父是個無名小卒,那我豈不虧大了。」
「胡說,我師父可有名了,全天下只要有點知識或常識的人都會認識她的。」這可不是她吹牛哦!
听她這一說,倒是引發了他更大的好奇心,「她是誰?」
「她是……」煙之書將自己差點說出口的話再吞回來,幸好她沒說出口,這倒不是小泵娘她變總明了,而是這事情太嚴重,可不能亂說,除非對方是自己人。「你答應要當我師父了?」她問。若莫休也是她師父就算是自己人了,當然也可以說啦!
耶!好象有點聰明哦!莫休輕笑著。
「不行,我不答應。」找一個徒弟做什麼?自由自在多好,何況她還是個這麼清純可愛的女娃呢!太麻煩了。
「莫休,人家真的很想學耶!」煙之書真誠無比的說。
莫休猜測她八成是看上了什麼東西想要吧!
「我不能收妳為徒,不過……」他瞪了一眼自己可憐的衣角上的小手,「好吧!我就答應送妳一樣東西,妳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煙之書一時會意不過來。
「就是妳若學會了偷術,第一個想要的是什麼?」莫休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偷……」煙之書輕咬著下唇思略。
懊偷什麼好呢?她沒想過這個問題耶!所以很用力的在攪動腦汁。
「喂!妳需要想這麼久嗎?」莫休不耐煩的問,但願她別說整個皇宮啊!
「我……誰要你臨時這樣問我,我怎麼會知道嘛!」煙之書回嘴道。
「那妳就從錢財或金銀珠寶想嘛!」女人……或許是人都喜歡這些的,不是嗎?
錢?不用啦!她的錢很多,而且她一向只覺得夠用就好了,她才不像煙之畫一樣嗜錢如命;金銀珠寶嘛!她又不愛那些虛華浮實的東西,她可不覺得自己頭上戴了價值不菲的金步搖就會讓自己美上幾分……耶!金步搖,她記得前些時候煙之畫才跟她說過她家相公谷劭送給她一支漂亮極了的金步搖……「啊!對了。」煙之書開心忘情的沖著莫休甜笑道︰「我要學——偷心。」
「偷……偷心……」莫休被她那甜美的笑靨沖昏了頭,等到他記起煙之書的話時著實給嚇了好大一跳,他上偷下偷,偷過了無數的珍寶;甚至還從另一個小偷身上幫人偷回了傳家秘笈,但他就是從未听過偷心這一樁。
心,該怎麼偷呢?
「你不會偷心嗎?」煙之書的表情好失望哦!
「妳的意思是……」是將一個人殺了再取出心來嗎?哦!不,他神偷莫休或許是壞了點,但他從未殺過人,就連壞人他也沒殺過啊!「我不殺人的。」
「殺人?誰要你殺人了?」煙之書有些莫名其妙的問。
「不殺人怎麼取心呢?」
「嗯!」煙之書一臉迷惑著,「可是畫兒明明就說她是偷了她相公的心,而且她相公也是這麼說。」
她的意思不會是……莫休差點失笑,他記起前一陣子在北方曾遇上一件好玩的事,就是長嘯堡少堡主谷劭在抓偷心賊,听說那賊就是他的美嬌娘呢!但是,那是關于男女之間的情感問題,偷心只不過是一個比喻而已啊!不會這丫頭單純到連這點都不知道吧?這可有趣的緊了。
「若我會,妳最想偷誰的心?」莫休再度燃起好奇問。
煙之書這回想的很快,一下子就回答了,不過她的答案竟然是——「你啊!」
「我?」莫休不敢置信自己竟然如此幸運的雀屏中選。
「是啊!」煙之書巧笑嫣然,「畫兒說若偷著了那人的心,他就會听妳的話,所以我想要你一直都听我的話。」
聰明啊!誰說她笨來著,要有他,她姑娘想要什麼沒有呢?
「失陪一下。」這女孩是沖著他來的,莫休可不想惹上她,雖然她的純淨之美令人失神。
「哎!你要去哪里?」煙之書緊拉著他不放。
「去……反正與妳無關。」莫休自認倒霉極了,他怎會以為這女孩笨呢!真是失算。
「怎麼會無關?」煙之書義正辭嚴的說︰「你剛剛答應要送我一樣東西的,怎麼可以言而無信、食言而肥呢?」
他剛剛真的有這麼說嗎?莫休是很不想承認,畢竟那只是一時的口快,誰知道這女孩會這樣獅子大開口呢?
心。
不,他怎麼能如她所願。
「妳可以要別的。」莫休想跟她商量。
煙之書搖頭。「我只要你的心。」
莫休但願她明白自己現在在說什麼才好。突然他露出一抹奸詭的笑容道︰「好吧!既然妳要妳就拿去吧!」他站直了身軀表情滿不在乎的。
煙之書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對。
「怎麼不動手?」
「我……我該怎麼做?」她一臉的彷徨。
丙然教莫休給猜中了,這女孩內心像外表一樣的單純,偶爾的聰明言詞只是「湊巧」罷了,于是決定戲弄她戲弄個徹底。
「哎!真笨,第一你先走離我十步遠,然後在原地轉三個圈,跳三下,就完成了。」莫休正經八百的說。
「真的嗎?」沒听過這麼怪的招數耶!
「我是神偷耶!偷心簡單啦!妳到底要不要學?」莫休佯裝不耐煩的問,其實心里快笑翻了。
「要啊!當然要學。」
「那妳就快做啊?」莫休揚著笑臉揮揮手說。
煙之書偏著頭見他說的這麼「真誠」,決定再信他一次,所以她轉過頭去,依言的背著莫休走了十步,轉了三圈又跳了三下後再轉過頭來開心的問︰「這樣可以了嗎?」誰料等到她一抬頭,黝黑的長街上除了她,哪還有別的影子?
「莫休,可惡!你居然又騙我……」她氣極地跺著蓮足,暗自發誓非偷到他的心,再折磨他一番不可,誰要他老是騙人。
*
討厭,莫休竟然如同煙霧般消失了,任煙之書再如何的尋都找不到,真不愧是一個名震天下的神偷,果然是有兩把刷子。
到底該不該找胭脂傳使幫忙呢?她猶豫著。
遍布天下的胭脂傳使是胭脂門最好的眼線,也是胭脂門能夠這麼快在武林之中建立舉足輕重地位的重要緣由。不過這回她沒有經過胭脂姥姥同意就跑出來,怕的是又被抓回門內,每天練武和學一些帳務之類的東西,那種生活對生喜熱鬧的她來說簡直是無聊至極,她一點也不喜歡,雖說她生性是有點憨直,但不讓她到外頭見識見識,僅是一味的保護更不是辦法,胭脂姥姥保護她保護得太過頭了。
「書兒。」
清冷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背後響起,煙之書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吞了口口水才轉頭,吶吶的道︰「棋姊。」
「妳在做什麼?」煙之棋的眼楮直盯著她問。
「找……找……狂俠……」煙之書口齒不清,臉色泛紅,她實在不是一個說謊的料,尤其是在自己姊妹面前。
煙之棋似乎了然于胸的問︰「那找到沒有?」
煙之書搖著頭。
「妳準備怎麼辦?」煙之棋面無表情的間。
「我……我想要再找。」煙之書用著祈求的眼神看著煙之棋。
「找?」
「棋姊,拜托妳不要叫我回去,就跟姥姥說妳沒找到我好不好嘛!」煙之書露出女兒的嬌態,撒嬌的說。這招是從煙之畫那里學來的。
煙之棋當然知道這丫頭在胭脂門是待不住的,而且她也不同意胭脂姥姥對她過于呵護,讓她變得太過天真。
「好,我沒見過妳。」煙之棋說了句話後便轉了身,臨行前吩咐道︰「不過妳的行蹤要與胭脂傳使聯絡。」她擔心這小妮子的安危。
「知道了。」煙之書想了想,忍不住問︰「棋姊,妳這回的任務是什麼?」
「狂俠。」她淡漠的應聲後,隨即便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狂俠?原來姥姥派棋姊來抓狂俠。那我呢?不行,我一定要比棋姊更快抓到他。」雖然知道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人小志氣高,就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