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kdaywarriors挑戰者們 番外 如海明威一般

書名︰Workdaywarriors挑戰者們|作者︰御木宏美|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被風追著跑的白帆彷佛降落傘一般膨脹起來,一艘純白的游艇在鈷青色的海平面上駛過。全長一百英尺。那是艘足以承受外洋航海的超豪華游艇。

刻在船身上的名稱是「PILLAR」。船名和偉大的作家歐納斯特.海明威的愛船相同。乘載量是二十五人。船主是全球直銷業界前五強之一、杰克森的創始人暨最高負責人迪比多.杰克森。

如今,「PILLAR」搭乘著幾乎滿載的船員,在濃綠的加利福尼亞波濤中優雅地航行。

甲板上的人員,就像美國這個民族大熔爐,從白人到東方人、阿拉伯人、非洲人等等,什麼人種都有。年齡也從二十歲後半橫跨年逾六十的壯年。他們全都是杰克森的員工。

杰克森創業于一九四五年。總公司位于加州的洛杉磯,除了北美外,在德國、日本都有分公司。集團的全體營業額是兩百二十億美金。不但經營規模不容小覷,其情報技術戰略更是業界的先趨者,極富盛名。

現在,全球企業正要開始規劃的IT事業,傳言杰克森已經比其它同業早三年開發了。

數日前,杰克森的三國主管和候補齊聚一堂,召開有關IT事業的講習和會議。

會場在洛杉磯郊外一所古老的渡假飯店。會期五天。全體出席者都沒有假日。

不過考慮到基督徒的信仰問題,便將隔在會議期間的安息日訂為休假。

今天就是那個禮拜日。大家都有自己的渡假方式。有人去教堂做禮拜,有人在飯店休息,也有人去參觀迪士尼樂園或環球影城,或干脆忙著血拼。其中以年輕人為首的一群人,受到加州炫目陽光的誘惑,搭著會長D.杰克森的游艇出海。

掌舵者正是D.杰克森本人。

杰克森今年六十五歲。年輕的外表讓人猜不出他的實際年紀。他穿著印有公司LOGO的T恤,以及洗到褪色的卡其短褲。綠色無邊帽底下的金發摻入些許白絲,不過卻是一身的古鋼色肌膚。

乍見之下實在不像名列五百大企業的最高負責人。男人不知衰弱為何物的上飄散著海洋的味道。

實際上,杰克森熱愛海洋。年輕時甚至憧憬當個船員。盡避最後成為企業家,但他從未舍棄對海洋的熱愛,獲得一定的地位和資產後,最先購買的便是一艘小艇。

此後,船艇越換越大,「PILLAR」是第六艘。這是他有史以來最喜歡的一艘船。

D.杰克森身為企業家的同時,也是船員,還是漁夫。而且,他更是生于美國的偉大作家歐納斯特.海明威的信奉者。

留下《老人與海》、《戰地鐘聲》、《伊甸園》等多篇杰作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海明威,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在九重葛和猩猩木長年綻放的熱帶島嶼古巴度過的。

早起寫作到中午,每天下午出海垂釣,享受悠然自適的生活。夜晚就在哈瓦那的酒吧和朋友把酒言歡。

眾所皆知,海明威同時也是個風流胚子。一生結過四次婚。其中,第二任妻子波麗是大富豪,第三任妻子瑪莎是美麗的女演員。

嬌妻、醇酒、奔放自由的生活--歐納斯特.海明威過著世上所有男人憧憬的日子。海明威還有另一個愛。

海。

海明威有一艘七人座的釣船。這艘訂制的船就叫做「PILLAR」。

海明威經常搭乘這艘船,順著古巴本島北岸的洋流釣魚。他的目標是旗魚。

迸巴一帶托流經赤道附近的暖流之賜,是地球上罕見的豐饒魚場。海明威屢屢在這處海域釣到大魚。

而今,另一艘「PILLAR」航行的加利福尼亞海域,因受阿拉斯加暖流的影響,較之古巴毫不遜色。

「PILLAR」割開綠波滑行的船尾,懸掛一條和繩索同粗的釣魚線,在冒出白色泡沫的航線里延伸。目標和海明威一樣是旗魚。

釣魚線尾端勾著烏賊和活針魚。作為旗魚的魚餌--最好使用活的餌食。

不過,旗魚可沒那麼容易上鉤。

拖釣式釣魚法的秘訣便是「等待」。開整整一天的船,能有一次上鉤就算是走運的了。

海明威名作《老人與海》中的主角--老翁聖地亞哥,八十四天都沒釣到一條魚。盡避那時代還沒有魚群探測器,不過也由此可知,釣旗魚是一種很沒有效率的釣魚方式。

因此乘客們並不焦急,在甲板上悠閑地喝啤酒或daiquiri,邊等待魚兒上釣。

Daiquiri是一種雞尾酒。在古巴名產蘭姆酒中加入檸檬汁、砂糖和碎冰,簡單地說就是摻入蘭姆酒的刨冰。灼熱的陽光下,冰到透心涼的daiquiri是最佳的冷飲。

船員們人手一酒,享受悠閑的假日時光。

開始垂釣已經三個鐘頭了,釣線一點動靜也沒有。呈現二百六十度放射狀的鈷青色大海,完全不見旗魚蹤影。在船般兩側滑行的是喜歡嬉戲的海豚們。

萬里無雲的加州陽光,無情地照射在船員們身上。

就在此時。

三根釣竿的其中之一,突然咕嚕滾動了一下。

順著水流的活計魚似乎被什麼東西咬住了。

瞬間,船上陷入一片沸騰。

誤食魚餌的魚拼命掙扎,設法掙月兌游艇。卷線器也以上不住的聲勢快速回轉,眼見角線越拖越長。

「讓開!」

坐在船尾甲板椅上啜飲純蘭姆酒的男子跳了起來,拿起插在甲板托槽內的魚竿。

魚竿已經被魚扯離了托槽。所幸實時趕上了。

男人在兩手戴上厘皮革手套,牢牢握住巴柄,坐在用巨大栓子固定于甲板的戰斗椅上。

「幫我緊緊皮帶!」

男人的話讓身著泳裝的女人們爭先恐後搶奪安全皮帶,將它繞過男人的月復肌,再用金屬扣子固定。

「好了。」

「謝啦!」

男人在贏得榮譽的金發美人頰上輕輕一吻。

「不客氣。」

女人報以盈盈微笑,站在男人身旁,將手擱在他肩上。搭在另一邊肩膀的是黑發黑皮膚的大美人。

男人赤果著上半身。曬成黝黑的肌膚下是隆起的堅硬筋肉。鼓脹的上臂和厚實胸板給人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

流經他體內的是百分之百的日本血液,不過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結實體格反倒比較接近白人。五官也與東方人不同。粗削的面頰、濃濃的眉毛,炯炯有神的雙眼散發出無比魅力,好似女人的子宮都能徹底征服。

名高剛士,四十二歲。他是杰克森日本分公司的營業部部長。

名高踏在船板上,重新握緊釣竿。

卷線器猶在轉動中。

釣魚線已經拖了百余來尺。

「今井!齊藤!把其它的魚餌拉起來!」

名高快速下達指示。狂暴的魚會害釣線全部纏卷在一起。

被點名的兩人趕緊飛向剩下的那兩支釣竿。小心翼翼不讓釣線纏在一起的同時,一邊以超快速度收線。

其余的男人們走到船頭,合力放下船帆。

踩下船角的煞車器。

「釣竿收好了!」

收好釣竿的兩人大叫。

「這邊也結束了!」

「很好!」

名高猛然抬起釣竿。

瞬間,百余公尺的前方有個閃亮的物體躍出水面。

是旗魚。

歡聲四起。

旗魚那槍一般的嘴巴從水面出現,接著是魚身,濺起一道水花後又潛入海中。它極想甩月兌鉤在下顎的魚鉤。

卷線器開始快速地回轉。

緊握的魚竿傳來猛烈的震動。上半身向前傾倒,安全帶整個陷入月復部。如果沒有皮帶,說不定會被拖入海中。

名高踏穩腳步搏斗。被烈蘭姆酒弄得東搖西晃的身體,不斷涌出腎上腺素。

魚開始游開,也就是釣線被拉走的時候,只能袖手不管。像旗魚這種龐然大物一旦使出渾身解數開跑的話,不管多強壯的男人都不可能將它拉回。

任由釣線拉長會讓魚產生月兌逃成功的錯覺。魚停止逃跑的那一瞬間,機會就來了。揚起釣竿開始收線。此時要一股腦兒地卷線。

不過,若是魚再度游開,釣線又會被拖得老長。之前賺到的距離歸零,運氣不好的話還可能徒勞無功。

然後,等魚停下來之後,將再度上演同樣的戲碼。

海明威稱獵物和漁夫的搏斗為inchby

inch。如字面意思,釣旗魚等于是男人和魚的力量比試。體力較強的將是最後勝利的一方。

魚釣在三百公尺處停了下來。名高露出白牙,浮現狼一般的笑容,開始卷線。

上臂筋肉爆出血管整個膨脹起來。

收了一百公尺左右的釣魚線後,旗魚再度掙扎。

逃開。拉回。潛入。抬起。

生死纏斗持續了三十分鐘。

名高全身滿是汗水。

火辣辣的太陽是旗魚的盟友。強烈的日照快速奪去名高的體力。

不過,獵物卻一點一點被拖近船身。

之後,又過了十五分鐘。游艇和旗魚的距離終于縮短到二十五公尺。旗魚的力氣也慢慢地流失了。

最後的緊要關頭,旗魚青色的背鯖躍出了海面。

是白馬林魚。

知名所示,身體上方是暗青色,月復部閃著銀光,真是一尾美麗的魚兒。從尖嘴到回力鏢般的銳利尾巴,大概有兩公尺長吧!體重約莫有二十七公斤。

「還是條小魚。」

從駕駛室走出來的杰克森低語道。

旗魚粗分為真旗魚和眼木,現在上鉤的白馬林是真旗魚,成魚的長度可達四公尺,體重有三百公斤。體型再大一點的眼木能長到四點五公尺,體重高達五百公斤。海明威的名作《老人與海》中的藍馬林,就是眼木。

那部小說是真實事件改編而成的。

某日,住在哈瓦那附近的老漁夫出海捕魚後就失去蹤影。三天後,老人漂浮在灣流上的漁船被同伴發現,那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了。

原因是鯊魚。古巴一帶是豐富的魚場,對鯊魚而言也是方便獵食的居住場所。鯊魚群被老人釣到旗魚的血腥味吸引,前僕後繼地蜂擁而上。

被老人的小船拖著跑的藍馬林魚,有一半被鯊魚吃掉了,據說它原本有三百六十公斤。

比起來這條白馬林或許真是小巫見大巫,但旗魚終究是旗魚。

名高在不扯動釣魚線的狀態下巧妙地操作釣竿,使出渾身解力收線。

雙方纏斗近一個鐘頭,兩手的筋肉都在大喊吃不消,但絕不能認輸放棄。旗魚就在眼前了。

名高解開安全帶站起來,開始魚和男人的最後比試。

大家都屏氣凝神,聚集在後方甲板默默守候。

十分鐘後,旗魚終于被拉到船舷的正下方。

名高月兌掉手套跳入海中。

系在船頭的鐵叉被解開丟下船。名高將它刺向旗魚。四濺的血花將鈷青色的海面染成一片鮮紅。

歡聲響了起來。

打撈中途,旗魚身體出現驚人的變化。暗青色的背鯖浮現祖母綠的光彩,之後便在瞬間消逝。這就是旗魚出名的死亡之妝。等到它完全沒了生氣,鮮艷的色彩也會隨之消退,形成黑塊。

費盡千辛萬苦,旗魚終于橫躺在甲板上。那是尾被加州海洋養肥、被快速海流鍛煉出結實的上等白馬林。

名高也利用繩梯爬回船上。

游艇上再度迸出歡呼聲。

站妥的他接受來自女性們的祝福之吻。

「做得好,剛。」

杰克森伸出右手。

「夏天的旗魚最好吃了。今晚就用這家伙來開派對吧!」

名高露出白牙浮現無敵的笑容。

那天晚上,名高白天釣到的旗魚被料理成主菜,舉行了一場派對。說是這麼說,研習期間其實每晚都有派對。

雖然在同一企業工作,平時卻不太有機會見面的各國主管和候補主管人選,聚集在飯店的餐廳,每晚不玩到半夜三更是不會散會的。

二十七公斤的旗魚,化身成從市區日本餐廳借來的木板上的生魚片,納進兩百人的胃袋當中。

餐後,今井恭章在設于餐廳的吧台上,和同期的齊藤以及他國的MD一起喝一杯,听到女人們高分貝的笑聲後,他將臉轉向說是噪音也不為過的音源。

十幾個女人捧著酒杯繞成一圈。站在中心的,便是今天的明星名高。

女性們涵蓋各色人種。銀發的德國人、黑發的香港人,也有黑皮膚的非洲小姐。從胸圍超過一百公分的大姊,一直到像楊柳那般縴細的小家碧玉。每個女人都有自己的魅力。

她們一致穿著露肩洋裝,或小背心搭迷你短褲,總之暴露指數極高。這是因為天氣炎熱,喔不,是為了撩撥眼前的男性。

抱章嘆了一口氣。

大概是意識到視線吧,名高突然回頭。視線對上了。他趁著女性們沒有發現的空檔快速送了一個秋波。

抱章不禁苦笑。

「怎麼了,今井?」

棒壁的齊藤問道。

「沒什麼……」

抱章倚著吧台傾斜酒杯,環顧四周一遍。

女性們不斷地贊美名高。看樣子破牛仔褲和白T恤的罕見裝扮頗受好評。這也難怪了。平時她們看到的名高,都是系上領帶、身穿高級西裝的企業精英。

「雖然你很適合西裝,但是這樣子也很好看。」

「要是有把機關槍的話,簡直就像好萊塢的動作巨星。」

「機關槍我有啊!」

名高指向股間。

「我可以看看嗎?」

說話的是金發的美國妞辛蒂。

「如果你希望的話。307號房。而且是雙人床。」

「我是226號房,和莎曼珊同寢室。」

「沒問題。將床並在一起,還能擠下三個人。啊啊,就算同睡一張床我也無所謂喔!」

女人們發出咯咯嬌笑。

「不過,比起緊急追捕令,終極警探似乎更適合。」

「獨力拯救被恐怖份子佔領的公司,那一種的。」

「干脆和阿諾史瓦辛格一起演出吧?」

提到的都是好萊塢的肌肉派動作明星。

「那我得從現在開始練習簽名了。」

「哎呀,你不是很討厭辦公桌的工作嗎?」

「如果能月兌離那些惱人的文件,我會拼死練字。」

「說的好。」

女人們笑得花枝亂顫。

還是沒變。恭章將漂浮著萊姆片的琴酒調蘇打湊近嘴邊,邊喝邊靜靜地放松嘴角。

動物界只有強勢的雄性才能留下子孫。獅子、猩猩、海豹都一樣,凶猛的雄性是一族之主,所有雌性都是屬于它的。

突然,恭章噗哧笑了出來。

齊藤微微一愣,轉過頭。

「干、干嘛?」

「今井?」

同行的美、德男MD們也停止對談,狐疑地看著恭章。

「有什麼好笑的嗎?」

抱章用拿著酒杯的手指了指。

「雄猩猩正在打造後宮。」

五個男人的視線順著指尖望去。下個瞬間,全都夸張地緊急回頭。

「今井。」

齊藤抱著頭倒在吧台上。

「你還真敢講。」

「這是事實吧!」

抱章面帶淺笑酷酷地回答。

飽經日光洗禮的淺黑色肌膚、不懂得收斂的發達筋肉,完全和大猩猩一模一樣。本人听到的話大概會生氣吧!

其它人看了看彼此,不置可否地搖搖頭。

齊藤混入嘆息,愣愣地望向恭章。

「你也差不多一點,今井。居然這樣編排部長。」

「不過,欸,今井說的沒錯,的確是後宮。」

芝加哥出生的黑人杰克.庫奇說。

「真羨慕。不知道可不可以分一個過來。」

「少抱怨了,庫奇。」

說這句話的人是紅發美國人查理斯‧蒙哥。金發碧眼的德國人卡爾.薛特夫也點點頭。

「世界是由不公平構成的。」

抱章浮現一抹微笑。

「怎麼了,今井?」

另一個日耳曼人佛朗茲‧米勒問。

「不,沒什麼。」

「說正經的,Mr‧名高真的很厲害。」

庫奇說。

「听到那席話的時候,我覺得很感動。」

「昨天的講習嗎?」

「對。網絡和電腦確實是第二波的產業革命,不過目前的話題都繞在軟硬件上打轉。不管機器如何進步,內容不夠扎實的話,真正的網絡世代是不可能來臨的。不過,重要的內容部分卻還處在模索狀態。就連速度最快的音樂界,也因為著作權問題而不得不停下腳步。」

「日本當真打算提攜T&AT嗎?」

薛特夫對身旁的齊藤發問。齊藤聳了聳肩。

「天曉得。我們也搞不清楚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

「搞不清楚?他是你們的上司吧!」

「不管是上司還是什麼,猜不透就是猜不透。」

抱章從旁說明。

「比起美國,日本的電腦或CATV晚了十年才普及。收費卻是美國的五倍。光縴設施好不容易才開始架設,而更換所有線路需要花上二十年的時間。不過,使用人造衛星的話,只要加上新的接收器,就算再怎麼偏僻,哪怕是听到機械兩字就過敏的年長女性,也能馬上享受高品質的通訊生活。所謂公平的通信設備,就是要每個人都能輕松使用。」

「這樣一來,就能無限地擴展商圈了。除了南極的企鵝外,全世界都是客人。說不定在北極圈駕駛雪撬的女探險家,也會送來一張貂皮大衣的訂單呢!」

庫奇的發言引來一陣笑聲。

此時--

「就算使用最新的媒體,商品欠缺魅力的話還是行不通。」

六人反射性地朝聲音方向看了過去。

身穿粉紅色POLO衫、年過六旬的男性站在那里。頭發是灰色的。個子雖小,不過眼神十分銳利,是個深具威嚴的男子。

「Mr‧布朗。」

六人不如思索地叫出來。

布朗輪流看著年輕的MD們。

「的確,今後二次元的平面目錄將被取代,使用新媒體工具的行銷方式將成為主流。不過,就算使用最新設備,商品缺乏吸引力的話顧客還是不會上門。賣得好或不好,責任不在那邊那個不知羞恥的男人身上,而是你們。」

六人自然而然地將手中的酒杯放在吧台上。

「Mr‧布朗……」

佛朗茲伸直背脊。

「各位,本公司的信條是什麼?」

「在客人需要的時候,以合理的價格,提供需要的物品。」

蒙哥回答。

「Good!」

布朗滿意地點頭。

「沒錯,不愧是本公司頂尖的MD群。」

六人浮現不好意思的神色,逸出苦笑。布朗以嚴格卻又溫柔的眼神石著年輕的MD們,繼續問道︰

「在客人需要的時候,以台理的價格,提供需要的物品。那麼,今後顧客的需求會是什麼?」

抱章和齊藤彼此互看。

目前,杰克森.日本的主顧客是二十歲到三十多歲的女性。主力商品當然是時尚精品或雜貨。不過,當目錄以外的媒介開始多元化的時候,客層就會發生變化。對擬定銷售策略、策劃商品的MD而言,該如何對應這類變化呢?

這問題也可以拿來問總公司的庫奇和蒙哥,以及德國的薛特夫和米勒。注視著年輕MD的布朗將眼楮眯成一條細線。

「是的,商場無遠弗屆。商人必須時時刻刻保有危機意識。」

「Mr‧布朗……」

「別被稱贊幾句就沖昏了頭。繼續往前沖吧!別害怕挑戰新事物。停下腳步的話很快就會被後面的人給追上了。」

布朗看向餐廳。女性群中站著一名雄偉的男子。

「那家伙永遠打不死。這是生意人最最重要的特質。粗線條的個性和不屈不撓的斗志。」

被女性簇擁在中心的男人過去曾是布朗的部下。他有強人一倍的斗志,工作能力強,腦子也靈光,不過破天荒的行動經常引來許多麻煩。然而--。

布朗將視線移回年輕MD臉上,哼地一笑。

「接下來輪到你們了。」

六人啪地張大眼楮。

「Mr‧布朗……」

「我很期待。」

雙手插入口袋,布朗再度慢慢地晃回人群中。

「……」

剩下的六個年輕人重重地嘆氣。

「像Mr‧名高那樣嗎……」

修奈特一臉凝重地低語。

「我听說Mr‧名高三十一歲就當上了杰克森的營業部部長。我們家彼得當上老板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

庫奇說。

「我們家的卡那也一樣,上任第四年是三十八歲,雖不中亦不遠矣。」

米勒說。

「也就是我們現在這個年紀。」

齊藤說。六人面面相覷。

「那麼,誰才是第一名呢?」

大伙兒的嘴角都浮現苦笑。

「有必要拿到經營碩士吧!」

「不盡然吧!」

抱章沉靜地反駁蒙哥。大家不約而同地看著恭章。

「沒有碩士學歷是當不上高級主管的,今井。」

「不,有一個人例外。」

齊藤似乎注意到了,對恭章嘿嘿一笑。恭章也回以微笑。不過,其余的四位美國人和德國人都露出不解的眼神。

「我們公司有這種人嗎?」

「是誰?」

「山口.紗和子,我們的副部長。」

「啊……!」

「紗和子女士嗎!」

庫奇大叫。

「她的確是唯一一個例外。」

修奈特也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紗和子女士也曾經有留學的機會吧?」

米勒說。

「那件事我也略有耳聞。听說耶魯的商學院已經寄來合格信了,可是她卻在出發前夕,主動喊停。」

「真可惜。」

「對吧?」

「可是,為什麼?齊藤。」

被蒙哥詢問的齊藤不禁苦笑。

「大家都說是因為Mr‧名高要回日本的關系。」

米勒從旁回答。

「那,傳言都是真的?」

庫奇手腕交叉正經八百地問。

「傳言?」

「Mr‧名高和紗和子女士是戀人。」

抱章和齊藤笑了笑。

「干嘛啊!」

庫奇噘起厚唇。

「總公司每個人都在傳耶。」

「放心吧!」

齊藤摟著好兄弟的黑色肩膀。

「日本也每個人都在傳。」

「是真的嗎?」

薛特夫問恭章。恭章傾著酒杯,露出淺笑。

「天曉得。」

「那,他們為什麼不結婚?」

「結不結都無所謂,反正他們成天膩在一起。」

原來如此,美德的MD們點點頭。

「對了,齊藤,听說你喜獲麟兒。恭喜、恭喜。」

「謝謝。」

「不過,你也真厲害呢!陽子雖然是大美人,但脾氣也不是蓋的。」

「她可是一年能賺幾百億的超級女MD耶!」

「這個婚結的可不輕松。」

齊藤輕輕一笑。

「我就是喜歡那種月兌韁野馬。那種依賴男人,只想讓男人保護的千金大小姐,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青菜蘿卜各有所好。誰要喜歡誰是個人的自由。」

「今井。」

對了,四人點點頭。

「你怎麼樣,今井?」

「嗯?」

「我听說的你的豐功偉跡不會輸給Mr‧名高。」

「真是人不可貌相。」

抱章不禁苦笑。

「沒你們說的那麼厲害。」

「別想蒙混過去。我們家的女孩子可是騷動不已呢!大家都說來了一個東方美人。」

庫奇大笑了幾聲。

「說的沒錯。」

「確實。」

米勒露出邪邪的笑容。

「你非常性感,今井。」

佛朗茲摟住抱章肩膀,在他臉頰輕輕一啄。齊藤、庫奇和蒙哥的臉色一變,差點倒在地上。不過,恭章這個當事人卻平淡地搖晃酒杯,露出淺笑。

「多謝贊美。」

「你還是那麼酷。這就是受女性歡迎的原因嗎?」

「不知道。」

「佛朗茲。」

還沒完喔,薛特夫抱著頭。庫奇在他耳邊輕問︰

「那小子是同性戀嗎……」

「不……」

薛特夫無力地垂著脖子,左右搖頭。

「他的性向應該正常……。不過,美麗的事物是沒有界線的。被他看上眼的話,哪怕是男人或三公尺長的毒蛇,那家伙都能平心靜氣地亂親一遍。我們營業部有三分之一遭過他的毒手。」

其余三人無奈地仰望天花板。

「了不起的個性。」

「為什麼要雇用那種棘手的家伙呢?」

「德國人不是很注重禮儀嗎?」

「別問我。那家伙是例外。」

三人紛紛吐出惡言。

此間,米勒還將嘴巴欺近恭章耳際,右手愛憐地梳攏他那柔細的發絲,一邊自作多情地不知道在呢噥些什麼。恭章沒有任何不悅的神情,不管對方說什麼都照樣不為所動地喝酒。

四人茫然地注視著眼前的畫面,不過當佛朗茲想二度親吻恭章的時候,他們不免開始著急。

「我們知道了,你可以停手了吧!」

「今井,你也說他兩句嘛!」

三人合力拉開米勒。

「喂,卡爾!你趕快把這家伙帶走!」

「啊,喔喔。你給我過來,佛朗茲。」

薛特夫緊緊勒住體型遠比自己巨大的米勒衣領。

「做什麼啦!」

米勒生氣了。

「你別管,快過來。」

「等一下,卡爾。」

「少廢話。你還想再丟人現眼下去嗎!」

「我知道了。今井,今晚我會去找你,在房間等我。」

拋下一個飛吻後,杰克森.德國的頂尖MD就這樣被薛特夫拽離了現場。

抱章搖著玻璃杯輕盈一笑。齊藤有點傻眼地看著搭檔的臉。

「虧你還能一臉平靜。」

「這是游戲吧!」

三人看了看彼此,然後同時長嘆一口氣。

「不,我覺得他很認真。」

「齊藤,你和今井同一個房間吧?」

「嗯。」

「小心點。說不定半夜隔壁床會傳出那種聲音。」

「你……」

齊藤握緊拳頭,賞了庫奇一記。

「好痛!可是啊--」

庫奇將臉湊近兩人。

「男人好象很舒服的樣子。比女人還好。」

齊藤皺起臉。

「別鬧了。」

「外面是這麼說的,男人的技巧比較好,而且比女人窄多了,只要嘗過一次就忘不了。」

「你別鬧了。很惡心耶!」

「可是--」

「危險喔!你該不會是那圈子的人吧?」

「誰啊!我這輩子只愛安娜。」

抱章發出匡啷一聲,將玻璃杯放回吧台。齊藤轉過頭。

「今井?你要去哪里?」

「我好象醉了。去吹吹風。」

丟下這句話後,恭章便走到外面去了。

剩下來的三人彼此互視。

「怎麼回事?」

「天曉得……」

「都怪你胡說八道。」

被蒙哥一瞪,庫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喝醉酒當然是離開那場合的借口。

抱章的酒量絕佳,兩三杯調酒還難不倒他。不過,他實在不想再听那種話題了。

離開餐廳前,恭章曾一度回頭。

圍繞名高的女人比之前還要多。大家都使出渾身解數想吸引他的注意。

出色的社會地位,哈佛商學院第一名畢業的敏銳頭腦,狂野粗獷的外貌,千錘百煉的,超過二十萬美金的年收入。

無可挑剔的戀愛對象。或許唯一稱得上污點的,是習經離婚這件事。不過,有時傷心的過去反而能散發出無比的魅力。

不只是聚集在那里的女人,優雅的黃金單身漢,經常吸引來自四面八方女性們的熱烈視線。而以傳說是真命天女的紗和子為首,無一不是才貌兼備的好女人。

紗和子跟美、德的女性主管坐在窗邊的桌子,邊享用葡萄酒邊談笑。

總公司的營業部副部長杰妮.康威爾、同屬總公司經營管理室的芭芭拉.伍絲、德國分公司的營業部副部長瑪露葛雷.第朵。雖然膚色和國籍不同,她們的年紀卻都和名高相仿,美麗、才華洋溢,也全都和名高傳過緋聞。

注視著笑靨如花的女人們好一會兒,最後再看了一眼,恭章走出了餐廳。

和大受歡迎的名高維持著不可告人的關系,已經三年了。

日本社會還無法接受同志情侶。公開表白的話一定會招來異樣眼光。

不只日本。就算在認可同性婚姻的國家,大多數的人仍認為男女相愛才是正確的。

然而,戀愛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這麼說的,是同樣愛上同性、為了感情終致舍棄天生性別的好友。不管道德觀說的再好听,倘若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愛戀,就算對方是同性,也無法拴住人心。

可惜的是,人類是種很難接受相異意見的生物。

盡避這段關系始于兩人的共同意識,即便是三年後的今天,恭章仍不免出現動搖的時候。尤其是今晚的話題,著質教他難堪。

惡心。

雖然明白,可心中還是難掩傷痛。而出自同期,始終彼此競爭、相互扶持的搭檔口中,更是如此。

再也待不下的恭章離開了餐廳,這時間他還不想回房間,結果,一個人靜靜走到了屋外。

這間飯店呈ㄈ字形。中間那棟有餐廳、大廳等公共設施,左右兩棟是客房。中間環繞的是很有渡假飯店風味的游泳池。

同期的穗積正在大廳櫃台打電話。泰半的社員都還留在餐廳,因此大廳內半個人影也沒有。櫃台雖然點著燈,不過還是空無一人。這間飯店原本就是杰克森買來讓員工渡假用的,雖然也開放給一般顧客,但因為研習期間整個包下,所以櫃台人員也沒有那麼多事好做吧!

「嗯,我很好。」

寂靜的空間只能听見穗積刻意壓低的音量。

「現在?九點。嗯,晚上--對。今天休息。長瀨邀我到外面逛一逛。別擔心,我不會去危險的地方--啊啊,我知道了。奈保在做什麼呢?」

對方好象是新婚妻子奈保子。說是新婚妻子,兩人結婚也快兩年了。可能是沒生小孩的緣故吧,總是甜甜蜜密的。昨天也打了一整夜的國際電話。

就算只出差一個禮拜,這對每天都要打電話問安的火熱夫妻,害得恭章忍不住苦笑,不過他還是小心不去打擾人家,輕手輕腳地從背後通過。

中庭開滿美麗的南方花卉,游泳池在燈光照射下靜候貴客來臨。不過,沒有人到這里游泳。

抱章在游泳池畔的白色躺椅坐下。

棒著太平洋和遠方通話的同事臉上,浮現不曾在工作中出現、幸福又安穩的神情。

想必奈保子也一樣吧!她本是穗積的助理,經過兩年的辦公室戀情後抵達終點。那場設在橫 的婚禮恭章也出席了。雙親、同事、友人,接受來自眾人祝福的美麗婚禮。

這樣的幸福和恭章無緣。

雖然他並不想結婚,盡避已有心理準備,但無法公開的壓抑感還是經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也曾一夜無眠,擔心會被公司的同事發現。

兩人的交往越深,身上背負的十字架也越沉重。一輩子見不得光,連呼吸都有困難。

像齊藤和陽子那樣、像穗積和奈保子那樣,若能成為被大家祝福、被世人認可的戀人,那該有多好。

抱章仰望天空。萬里無雲的夜空,閃耀著無數星辰。那是在被煙塵籠罩的東京看不到的滿天星光。

在無限延伸的夜空之下,恭章懷抱的煩惱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同時他也知道,會感到煩惱的人只有自己。從一開始名高根本就不在乎。

就算警告他被公司發現的話,事情可沒那麼容易解決。但名高只是一笑置之,說自己沒那麼容易被打敗。了不起的自信;以及,讓人嫉妒的強悍。倘若失去那份堅強,當初的自己大概也不會愛上他了吧!

抱章靜靜笑了。

那份強悍,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

嘆了一口氣,恭章閉上眼楮。

仍留有幾分白天熱度的暖風,將因酒精發熱的身體吹得十分舒服。輕輕拂過的微風隱含著潮水的氣息。

中庭和沙灘連結在一起,觀葉植物對面略微傳來海浪的潮聲。

連綿不斷的海浪聲和在母親肚子中不停听到的聲音十分類似。這個離餐廳和人群有點距離的地方,有種不可思議、慵懶的感覺。

將背部靠在躺椅上,讓意識沉入安穩中的時候,突然有說話聲越走越近。

「這樣你還覺得今井很好?」

听到自己名字的恭章張開眼楮。好熟悉的濃濁嗓音。

大一年的前輩冢口和三田村里惠一同出現在植物叢中。兩人完全沒發現恭章,在略遠的躺椅上並肩坐下。

「女人真難理解。那種公子有什麼好的。」

「今井才不是公子。」

「他就是。那家伙至今和幾個女人交往過啊!?你說!?」

看樣子冢口已經喝醉了。說話有點口齒不清的。

「那小子絕對是公子。交往過的女人全在半年內被他拋棄了。那種人有什麼好的。」

「……他很溫柔。」

「溫柔!?」

冢口夸張地攤開雙手。

「溫柔的人會明知高木的心情,還讓女人開車送他到公司上班嗎!?」

「你是不會明白的。」

里惠靜靜回答。

冢口哈地一笑。

「對喔,你們曾經交往過。想必你非~常了解他。」

黑暗中無法讀出里惠的表情。

半晌,里惠以沉靜的聲音答道︰

「死心吧,冢口。不管你再怎麼喜歡,高木都無法響應你的心情。」

冢口的肩膀動了一下。恭章下意識起身。他以為冢口要揚手打人。不過,和猜測恰恰相反,只見他在嘆息中垂下肩膀,搖了搖頭。

「我不懂……」

「冢口……」

「我不懂高木在想什麼,那種冷血的工作狂到底有哪里好。」

「因為今井是白馬王子……」

「白馬王子?」

冢口不解地沉吟。里惠點點頭。

「女人啊,是一種不管到了幾歲都還會夢到白馬王子的奇怪生物。就像男人憧憬著解救地球那樣。」

「……」

「今井簡直是白馬王子的化身。人長得帥,也很感性,滑雪和網球都很拿手,又是名校的畢業生,在一流公司上班,工作能力強,開名車,最重要的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挺身而出保護女性。沒有女人會不喜歡他。」

冢口不說話了。沉默支配了現場氣氛。像是要打破沉悶般,里惠輕輕一笑。

「不過,現實中根本遇不到這種男人。所謂的成長幻滅,就是理解夢想和現實的差距。認清現實、大受傷害、狠狠哭泣、奮力掙扎。不過,最後只能選擇妥協……少女就是這樣一步一步長大的。」

「……」

「成為女人後,就不會再作夢了。有時候會突然憶起少女時代的甜蜜夢想,發出會心的微笑。最多只是這樣。不過,高木她……」

「高木她?」

「她很幸運,在長大成人之前已經和夢中的白馬王子相遇。」

「……」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讓步?理想的白馬王子就在眼前,為什麼非得給身邊的無趣男子機會不可?」

冢口握緊拳頭。

「就算今井沒那個意思,就算听到有女人開車接送的閑言閑語,高木仍舊無法忘情。就因為今井是高木的白馬王子。」

「……」

「好象人魚公主噢!」

里惠將視線投向觀葉植物對面的漆黑海洋。

「人魚公主愛上落海的王子,以美麗的歌聲換取能在陸地行走的雙腿。不過,每踏出一步腳底就像被針刺到那麼痛苦,盡避和王子相遇,她也無法親口表明‘救你的人是我’。不過,人魚公主還是寧願當人類,至少這樣能待在王子身邊。」

冢口以低沉的嗓音說︰

「不過,美夢總有一天會醒來。沒有不天亮的夜晚。」

「說的也是……」

凝視黑暗海域的里惠點點頭。

「但這要多久,五年?十年?說不定是永遠呢!雖然人魚公主變成海中的泡沫消失了,可是你又怎麼知道,高木不會得到幸福呢?」

「……」

三田村將臉轉向冢口。然後,斷然地說︰

「死心吧,冢口。」

「……做得到的話,我也不用這麼苦惱了……」

「冢口……」

直覺不應該再听下去的恭章靜靜邁開腳步。

他知道冢口對高木真由美的感情,也了解真由美對自己的痴心。

因為這緣故,冢口一直視恭草為眼中釘,一逮到機會就想找恭章麻煩。更何況,現在他還喝醉了,被發現的話,場面就難堪了。

不過,因為心里著急,恭章居然不小心地絆了一下。赤腳踩著的帆布鞋,踏到了掉落在地上的小樹枝。

啪嘰。

聲響在夜幕中比想象中來的明顯清晰。

冢口和里惠倒吸一口冷氣。

「誰!?」

抱章停下腳步。現在逃已經太遲了。他抱著覺悟現身。

「今井!?」

「今井……」

兩人茫然地張大眼楮。

「你這家伙。」

冢口低聲詛咒。

「你一直在那里嗎!?」

抱章沒有回答。

「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偷听!」

說罷,冢口趁勢站了起來。

「住手,冢口!」

「讓開,三田村!」

「不可以使用暴力!」

里惠張開雙手,擋在就要沖出去打架的冢口面前。

「讓開!」

「你鬧夠了沒!」

「讓開!」

「那麼想打的話就打我好了!」

「里惠……」

抱章茫然地望著里惠。冢口和里惠互不相讓地僵持著。

「哼!」

冢口陰沉地笑了。接著,用挖苦的口吻說︰

「連你也是嗎……」

什麼意思,里惠和恭章不約而同地瞪著冢口。冢口沒有回答,只是眼帶不屑地睨視恭章。他的嘴角微征上揚。

「怎麼樣?大帥哥。被女人保護的滋味如何?」

抱章用力握緊拳頭。察覺苗頭不對的里惠,這下子趕緊安撫恭章。冢口露出挑釁的下流笑容繼續說︰

「站著偷听的王子可是會讓人倒盡胃口的。你到底用那張漂亮的臉蛋騙過幾個女人?說啊?」

抱章瞪著對方。里惠搖搖頭,要他別中了冢口的挑撥。冢口將笑臉轉向里惠。

「你也一樣,三田村。說什麼長大不長大的,其實你現在還是很喜歡這家伙吧?」

「……」

冢口嘿嘿一笑。

「說中了?你也真笨。被那家伙糟蹋過的蠢女人,還有其它好幾個。」

「……」

冢口開始屈指計算。

「設計部的岡崎、編輯部的芭萊恩、佐藤、高倉。對了、對了,崆峨也是。」

「……」

「加上高木一共是七人。七人耶!這樣還學不乖嗎?你也好,高木也好,那種人究竟有什麼好的?」

「……」

「王子?長得帥真是吃香啊,光這樣女人就擠破頭了。」

里惠難受地皺起眉頭。

「冢口……」

「反正我就是一張丑臉,而且一點都不感性!」

冢口背過身子跑開了。

「冢口!」

雖然里惠出聲制止,但他終究沒有停下腳步,直接沖進了飯店里面。被留下來的兩人看著彼此。

「……」

里惠嘆了一口氣。

「你一直在那里?」

抱章垂下眼簾。

「對不起。」

「沒關系啦!」

說罷,里惠望著冢口消失在門口的身影。

「笨啊,那家伙真是的……」

抱章凝視著浮現苦澀笑容的側臉。

如冢口所言,過去,兩人曾短暫交往過。那是初進公司的事情。主動追求的人是里惠,不過因恭章遲遲無法進入狀況,不久之後就分手了。

陽子的時候也是,其余被點名的四位女性都是同樣結果。一頭熱的永遠是女性那方,恭章連一次喜歡也沒說過。冢口會大發雷霆不是沒有原因的。

抱章注視著昔日戀人的美麗側臉。

修剪至下顎的黑發,知性的眉毛,堅毅的唇線。

她和目前是齊藤老婆的磋峨陽子,兩人恐怕都是杰克森全體MD的前十強,這位聰明的美女,正以緊繃的神情目不轉楮注視著冢口消失的門扉。

「你喜歡冢口吧?」

搽著不明顯茶色唇膏的嘴唇漾起苦笑。

「你還是那麼敏銳,恭章。」

轉過身來的里惠抬眼看著恭章微笑道︰

「沒錯,我是喜歡那家伙。不得要領、人又老土、說沒兩句就生氣……。他正好和你相反,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我就是喜歡他這一點。不過,我並不想和他上床,也不會主動告白。是這種喜歡。」

里惠大大方方的態度讓恭草露出微笑。里惠也跟著笑了。

「你呢,恭章。有喜歡的人了吧?」

抱章下意識地盯著里惠。細長的眼瞳彷佛已經看穿一切。

抱章不由得苦笑。女人為什麼會如此敏感呢?

「你怎麼知道的?」

「憑感覺。最近,你有點不一樣,我就在想,該不會是有戀人了吧!」

「不一樣?」

里惠點點頭。

「雖然還是工作狂一個,不過感覺上柔和許多。以前別人根本不敢靠近你。與其說怕你,不如說是心疼你。」

抱章再次苦笑。是不是和某人交往後,人就會跟著改變呢?

「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

「傳說中的保時捷小姐?」

「不是。她只是朋友。」

「哎呀,那是背著我們偷偷認識的!」

里惠輕睨了一眼。恭章聳著肩膀微笑。

「結婚呢?」

抱章搖頭。

「為什麼?」

「有點原因。可能永遠都……」

里惠皺起眉心,落下視線。

「……對不起……」

「哪里……」

里惠輕嘆。

「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

從海面襲來的夜風吹亂了里惠的頭發。里惠用手按住發絲,另一只手摟著自已的肩膀。她只穿了一件細肩帶洋裝。雖說是夏天,海邊的夜風還是對身體不太好。恭章解下坡在肩膀的毛衣,蓋在縴細的肩膀上。

里惠轉過頭,嫣然一笑。

「你還是那麼溫柔,恭章。不過啊,溫柔有時是會傷人的。」

「里惠……」

「既然你有了意中人,就應該清清楚楚地告訴高木。你不能老想做好人,害對方抱著美好的期待,這樣太卑鄙了。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珍惜她,告訴她實情才是真正的溫柔。」

「……」

「吶。」

里惠凝視著恭章的眼楮說。

「你听過‘人魚公主’的故事嗎?」

知道一點,恭章答。

「在一個暴風雨之夜,人魚公主將落海的王子救上岸,而且還愛上了那個王子。不過,對方是住在陸地上的人類,自己是住在海里的人魚。這是段注定無法結合的戀情。但人魚公主無論如何也忘不了王子,她請求魔女,用自己的歌聲,將尾巴換成能夠行走的雙腳。即便她明明知道,王子和其它人結婚的話,自己就會變成泡沫消失在海中。」

「……」

「被浪打上岸的人魚公主和王子邂逅了,開始了在城堡的生活。此時她知道,王子也愛上了那個救了自己的美麗女孩。但是……」

「但是?」

「王子已經有了未婚妻……」

「……」

「只要他一和未婚妻結婚,人魚公主就會變成泡沫消失。人魚公主的姊姊們知道這件事情以後,交給人魚公主一把短劍,要她殺死王子。不過,人魚公主卻下不了手。」

「……」

「結果,人魚公主懷抱著對王子的感情,化成海里的泡沫,永遠消失了。」

抱章移開了視線。

「這就是‘人魚公主’的結局。但是,王子沒有錯。因為他不知道無法開口說話的人魚公主,就是那一晚救了自己的女孩。」

「……」

可是啊,里惠接著說︰

「恭章,花兒的生命有限。在你拿不定主意的時候,高木的年紀也漸漸大了。」

「……」

「在她變成像我這樣的老姑婆之前,放她回海中吧!」

「里惠……」

「現在還來得及。最初或許會很痛苦、很難過,但時間會治愈一切。」

「……」

安詳的眼神包圍著恭章。

「沒問題的,因為女人很堅強。」

「……」

棒了一會兒,嗯嗯,恭章點頭了。

「真的喔?」

「嗯嗯。」

「約好了。」

里惠挺出背脊,輕輕吻了恭章的嘴唇。那是像羽毛一般輕柔的吻。

「里惠。」

里惠對訝異的恭章盈盈一笑,拿下毛衣。接著將衣服交給恭章,說句先走了之後便返回飯店。那嫻熟的手腕和交往時一模一樣。

抱章輕嘆一口氣,把毛衣披回肩上。

不用里惠和冢口提醒,恭章也知道必須解決自己和真由美的問題。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她實在是一個很可愛的存在。害羞、柔弱,讓男人情不自禁想要去呵護的女孩子。恭章實在不忍心看她掉淚。

「怎麼一臉哀戚啊!」

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抱章反射性地回頭。

名高兩手插在牛仔褲的後口袋,從里惠消失的植物叢中走出來。

「沾到口紅了,大帥哥。」

抱章連忙用手擦拭嘴唇。中途,名高笑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恭章感到有些不滿,瞬間,他知道自己上當了。

「過分。」

「誰叫你要做壞事。」

名高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回答。恭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妥當嗎?今晚的主角居然一個人溜出來。」

「沒錯。一個晚上要應付那麼多女人,連我也有點吃不消。」

那一兩個的話就無所謂嗎?恭章在心底咒罵。

「我剛才和三田村錯身而過,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

「真的?」

被懷疑的眼神一凝視,恭章只得別過臉去。

大手溫柔地撫著恭章面頰。

「你的臉可沒說沒事。」

抱章轉過頭,露出淺笑。

「不好意思,我這張臉是天生的。」

名高恨恨地咋舌。

「一點都不可愛的家伙。」

任憑臉上的手輕輕撫著自己。被觸踫的感覺還不壞。名高的手總是如此溫暖,恭章閉上了眼楮。

耳際傳來舒服的低音。

「你一定又在瞎操心了。」

「不管別人說什麼,不去理它不就得了。」

抱章張開眼楮,淡淡地苦笑。映入眼簾的是深邃的炯炯眼神,以及有稜有角的輪廓。

「你果然很強悍。遺憾的是,我不像你那麼堅強……」

「是嗎?」

名高一邊把玩著柔細的發絲,一邊促狹地笑了笑。

「我倒是覺得夠狂妄了。」

「狂妄和堅強是不一樣的……

「OK,我明白了。」

名高投降般地揚起雙手。

「剛士?」

抱章邊覺得奇怪邊抬眼注視精壯的男子。

「坐在那兒。」

名高指著最近的一張帆布躺椅。

「咦?」

「今晚我會好好傾听你的煩惱。」

說罷,名高也在對面的椅子坐下。恭章趕緊說︰

「那個,不用了。而且--」

「是我一個人的問題嗎?」

名高沒有讓恭章說到最後。恭章點點頭。名高浮現嘲諷的笑容。

「這是日本人的壞習慣。逃避溝通,過度客氣。那樣子什麼都解決不了。不用言語說出來的話,對方永遠不會知道你在想什麼的。我們又不是超能力者。或者,你不相信我?」

抱章搖搖頭。

「不是那樣的。只不過,真的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和高木有關嗎?」

「那只是其中之一……」

抱章垂下眼簾。

「難不成,你還在擔心我們的處境?」

「……」

名高唉唉地嘆氣,模了模牛仔褲的後口袋,拿出打火機和壓得扁扁的萬寶路香煙。

黃色火焰在立體的五官上形成暗影。

抱章一直注視著那模樣。

鏗鏘一聲,名高闔上打火機的蓋子,邊抽煙邊抬起眼瞼。

「坐啊!」

抱章在對面的椅子坐下。

「你,對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滿嗎?」

盡避對突如其來的話題感到驚訝,恭章還是搖搖頭。

「別客氣。一定有吧?」

「不。」

「什麼都可以說。像是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太短啦、家事要分一半啦!」

「不……」

「我不會生氣,你說沒關系。」

「真的沒有。」

「性生活呢?」

抱章不禁苦笑。

「怎麼會址到那里去。」

「情緒沒有找到出口的話會不斷累積,最後會一發不可收拾。」

抱章左右搖頭。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沒什麼不滿的。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那根本沒有什麼好煩惱的嘛!」

抱章苦笑了。

「你還是那麼愛捉弄我。」

名高露出邪惡的笑容。

「說沒有任何不滿的人可是你。」

「話雖如此……」

抱章落下視線。繼而表情一沉。

「因為我們都是男人嗎?」

抱章無言地點頭。

「之前我也問過你,你對這個有什麼不滿?」

「不是不滿,只不過……」

「只不過?」

抱章抬頭看天。星星布滿整個夜空。恭章望著星空繼續說道︰

「只不過,有時我會覺得很難受。我不知道能瞞到什麼時候。」

「……」

「現在的日本還不能接受同志戀情。包括齊藤在內,恐怕我們身邊的人也大多無法理解吧!要欺騙他們到什麼時候呢?萬一關系曝光的話,又該怎麼辦呢?加上高木的事,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會整夜睡不著。」

「……」

抱章低頭看著腳邊,浮現苦笑。

「說老實話,我很羨慕齊藤和穗積,因為他們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

名高輕輕笑了。

「現在說這個干什麼。說不想「結婚」的人,也還是你。」

「嗯,但是……」

「你改變心意了?這樣的話隨時可以找家教堂結婚。如此一來,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大可收起不必要的擔心。」

抱章搖搖頭。

「我並不想結婚,我只是……」

抱章用力咬著下唇。

「……萬一曝光了……,萬一有一方變心……。如果是男人和女人,分手也就等于結束了。但我們不能,我們永遠抹殺不掉曾經和男人交往的紀錄。幾年、幾十年,到死都得背負著這個包袱……」

「……」

抱章將臉埋入掌中。

「……一想到這些,我就會擔心到無法自拔……」

「恭章。」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此軟弱的人……」

名高沉穩地笑了笑。

「笨蛋。」

抱章慢慢抬起頭。

「剛士……」

名高在腳邊踩熄香煙,站起來走向恭章。

承受兩個男人體重的木制躺椅發出傾軋聲。

名高伸手環住抱章肩膀,恭章扭開了身子。但名高還是將他摟得緊緊的。

「你為了我們都是男人而不安,其實異性情侶也有同樣的煩惱。」

「剛士……」

「戀愛這玩意,是由兩個性格、背景完全不同的人共同培育出來的。情投意合的時候都不會有問題,一旦感情冷卻,另一方結識了新情人,不管是同性情侶或異性情侶,一樣都會受到傷害。事實上,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抱章啊地倒抽一口氣。

名高離過婚。原因在于妻子的紅杏出牆。

「剛士……」

名高自嘲地笑了笑。

「我們在神的面前發過誓,沒想到下場會如此悲慘。」

抱章的臉因後悔而扭曲。

「由此可知人的心是流動的。你所羨慕的齊藤或穗積,說不定有一天也會遇到同樣的情況。噯,雖然他們應該不會有問題啦!」

「……」

「所以說,萬一真的發生不幸,自己的傷只能靠自己治療。這和男女一點關系都沒有。」

「剛……」

名高揚起嘴角,將恭章更拉近自己。

「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比其它情侶不利。就算難過也沒有傾訴的對象。但是,這樣不是很好嗎?愛情本來就不是能對他人侃侃而談的。」

「……」

「再說,至少紗和子跟靜都知道我們的關系。這樣就夠了。啊啊,還有高木。」

「剛士……」

名高嘿地一笑。

「正因是不可告人的戀愛才可貴。」

說罷,名高穿越透著茶色、略長的瀏海,親吻白皙的額頭。

「剛士……」

兩個男人在能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距離凝視著彼此。

「我愛你。」

名高低語。粗壯的手指輕輕觸踫恭章臉頰。

抱章將頭依偎在寬廣的肩膀上。散發著熱度和太陽香味的感覺透過T恤傳了出來。恭章發冷的身體漸漸被治愈。

「……你說的對……」

只要名高在身邊就夠了。只要能和名高在一起,不管人生會變得如何,恭章都不後悔。

「既然如此,」

長長的指頭纏繞恭章的發絲,溫柔地梳理著。

「你就別一直沉在海底,早點浮起來吧!」

抱章淡淡一笑。

「了解,船長。」

抱章慢慢地浮上海面。

敖近被月光照亮得猶如白晝。恭章第一次發現,原來月光也能如此耀眼。

抱章一邊隨浪浮沉,一邊欣賞著眼前的景色。海正在唱歌。突出的黑塊是峽角。那兒可以看見住宿的飯店燈光。

距離沙灘已經有一段距離,不管再怎麼伸長腿都踫不到海底。

雖然是夏天,但海水還是挺冷的。游太久對身體不好。

抱章開始尋找名高的身影。不過都看不到類似的人影。

忽然地,千公尺左右的海面浮出一道黑色影子。遠遠可以听見海豚的叫聲。

抱章浮現微笑,開始滑水游向名高。注意到的名高對他揮揮手。

「過來。」

兩人一口氣游到五十公尺外的岩場。

爬上岩岸的兩人並肩坐了下來。微暖的夜氣讓冰凍的肌膚松了一口氣。足見海水有多麼冷冽。

「好象會感冒。」

說的也是,名高答道,橫躺在岩石上。

兩人都是一絲不掛,衣物在岩場底下的沙灘月兌掉了。

月光下浮現剛強健壯的體魄。筋肉隆隆的胸板、硬實的上臂、粗獷的脖子、緊挺的小骯。完全融入黑暗的健康男體,懶洋洋地伸展開來。

不設防的體態惹得恭章眯起了眼楮。

「你好象一條人魚。」

名高回給他一個微笑。

「你指的是公人魚吧!」

「你听過沒?傳說吃了人魚肉可以長生不老。」

「你想吃嗎?」

瞬間,恭章屏住氣息,下一秒鐘,想,他回答。名高笑了。

兩人已經在岩場有過一次激烈的情交。

「明天腰挺不起來我可不管。」

說是這麼說,名高還是將手放在恭章後頸,導向自己的股間。

抱章用手掬起還很柔軟的炮身,張口含住。有海水的味道。他先舌忝弄前端,再用雙唇夾著干身。

「很好……」

頭上傳來低沉的嗓音。

收攏舌頭,用唇瓣捋動,手指刺激著無法含入的部分,前端很快就變硬了。

「再多一點……。下面……。對,用力……」

指頭依言動作著。

口腔中出現海水以外的苦澀味道。

「旁邊也要……。慢慢地……」

的雄偉更加膨脹。

「做得很好……」

「…嗚……」

混著名高火熱的喘息,突然間恭章也逸出甜美的申吟。

粗壯的指頭潛入了臀間。花蕾已經被事前的情交給松軟了。手指慢條斯理地沒入內部。

「嗯……嗯……」

抱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體內的指頭畫圓圈般地轉動,開始擴張內壁。

「啊、啊……」

抱章移開臉拼命喘氣。

手指增到兩根。一點一點松開狹窄的花蕾。

「啊啊!」

扁是高亢的嬌喘便足以刺激名高的。

忽近忽退的手指離開了。

「嗯……」

彷佛抽空般的焦躁感逼得恭章泄出甜美的申吟,名高讓恭章仰躺在岩石上。接下來,左右大大敞開他的雙腿。縴腰自然浮了起來。

無防備露出的花蕾塞入一個更大更熱的物體。

「啊……嗚、嗚……」

抱章一邊難過地喘氣一邊承受那入侵。他並沒有逃開。直到連根部也沒入後,兩人互相慰勞對方,配合著呼吸融合成一體。

「啊啊……」

會陰部抵到了柔軟的球體,恭章渾身失去了力氣。

交歡時總是如此,但不管做了多少次,恭章始終無法習慣。兩條腿被大幅度地敞開,怒張不斷地攻擊中心點,一旦熱楔打入體內,恭章便再也無路可逃。數分鐘,或是十數分鐘的絕對服從。

一邊承受著來自名高的激烈律動,恭章一邊側耳傾听來回往返的波濤聲。不這樣的話,他好象就要因為巨痛而叫出來了。

突如其來地,恭章想起白天那尾旗魚的美麗姿態。

在大海自由遨游的旗魚。銳利的尖喙,銀色的月復部。當這條美麗的魚兒被約上船的瞬間,心中想的是什麼呢?

我也和旗魚一樣。意識漸行漸遠的恭章朦朧地想著。

被名高捕捉,失去了自由。

將自己導向絕頂的名高,眼前是否也再度出現那旗魚的影子呢?

因痛楚而扭曲的端整容顏,彷佛妝點上旗魚的死亡之妝。斷氣後美麗也會跟著消逝。瞬間的光彩。

能夠見到這一刻的,唯有贏得勝利的男子。名高浮現邪邪的笑容。然後,欣賞著這足以燒灼瞳孔的絕美光景,迎向了絕頂。

兩人讓縱欲貪求的疲憊身軀緊密地依偎在岩石上。

波浪來了又去。

名高出奇不意地低語著。

「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你知道這句子嗎?」

嗯嗯,恭章點點頭。

「那是海明威的《老人與海》中,最出名的句子。」

「沒錯。大家都知道海明威迷戀,其實他是雙性戀。」

抱章露出訝異的神情。

「或許不久之後,我們將被沉重的壓力所擊潰。不過,我不會認輸的。就算暫時跌倒,也會像火鳳凰那樣再度站起來。」

嗯嗯,恭章在心底響應。

是的。名高可以帶領自己飛向任何地方,不管發生了什麼事。

抱章撐起頎長的身子,和名高互相凝視。

抱章露出淺笑。按著

「不管跌倒幾次,我都會再站起來。」

送上自己的雙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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