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鑰那天被駱小笑點了穴道帶回到嘯龍堡之後,人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態,虛弱的身體想也不動不了。婆婆說的半年時間似乎也說不得準,很可能苦是勉強自己的身體過度勞累,就會縮短時間。
今天好不容易能勉強起身,水鑰有些奇怪為了什麼駱小笑還沒有來,通常都是一大早就會過來他的房間。有時候陪著他聊天,有時候發發牢騷,再不然就跟他下下棋,听他彈琴。
也許是因為太累而睡過頭了也不一定,他幫了他好多的忙,真是難為他了。
水鑰披好外衣離開房間,外頭的天氣微涼,他的頭還是有點站不太穩,可是又不想繼續待在床上孵蛋。有了現在的身體,才覺得以前的身體雖然要常常上醫院檢查,動不動就是一個大手術,可是比起現在像個重病患者的身體,實在是健康太多了。
離開梅軒,向一旁的侍衛問聲早,還沒說上句話,水鑰就听見從背後傳來的腳步聲,人好象挺多的。
方轉身,強大的力量立刻將他推到廊柱上,有力的大手緊抓著他的衣襟,幾乎使他窒息。
「狂戰?」水鑰終于看清抓住他衣襟的人是誰,可是他為什麼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眼楮好紅。
「說!你到底是誰?你就是穆憐雲對不對?」低沉的聲音恍若火山爆發一樣驚人,震得人耳朵都痛了。
「狂戰,你怎麼了?」為什麼一回來就問他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回答我的問題!」狂戰無法克制地搖晃著水鑰。
水鑰本來就不舒服的頭更暈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不可以放開我?嘯天呢?」既然狂戰回來了,嘯天應該也回來了。
「這次別想要嘯天袒護你!」呂念涵的聲音在狂戰背後響起。
待狂戰偏過身,水鑰這才現大家都在,嘯天在也在一旁。
「嘯天,你回來了。!」霎時忘記頭部的昏眩及依然抓著他衣襟的狂戰,水鑰欣喜地露出美麗的微笑。
不過是六天的時間,他變得更美也更憔悴,水汪汪的大眼教他如何也無法相信他會是背叛他的人。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沖上前去緊緊抱住這個讓他日夜思念的人兒。
「你放開他!」
跋到的駱小笑沖上前拉開狂戰的手,一時之間,冷嘯天心中的感覺五味摻雜。
本來做這件事的人應該是他才對。
「小笑你怎麼了?眼楮紅紅的……你哭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哭?」駱小笑被水鑰這麼一問,女圭女圭臉上又開始不停落下淚水。
水鑰慌了,忙拿出後帕幫他擦去淚珠。
小笑為什麼哭?小笑一向都是笑容滿面的啊!
「小信……」哽咽在喉里的話,頂著喉頭好痛。
「小信怎麼了?」
「小信死了。」隨著難過的事實說出口,駱小笑臉上的眼淚掉得更凶,低啞的哭聲听得出他的壓抑。
乍聞死訊的水鑰,一時之間完全愣住,腦袋是一片空白,擦著絡小笑臉上淚痕的手愕然頓止。
听見這句話的狂戰,胸口再度狂燃熊熊的火焰,他抓水鑰的頸子,緊緊掐住。「是你,是你對不對?如果不是你背叛嘯龍堡,小信根本就不會死!」
恐懼那縴細的脖子幾乎就要被折斷,冷嘯天終于忍不住向前點了狂戰的麻穴,使他放開手。
一下子失去呼吸,一下子獲得空氣,不健康的肺髒不堪忍受這等折磨,水鑰痛苦地咳了起來,單薄的身體慢慢彎,扶住身邊的廊柱。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說的事他听得一頭露水,他不懂為什麼他們要如此對待他。如果他有做錯什麼事,應該要告訴他啊!
「為什麼攔我?」狂戰被憤怒燒紅的雙眼顯示他有失去理智的現象。
「我們還沒听他的解釋。」冷嘯天很努力維持臉上的淡漠,沒人知道人衣袖下的拳頭握得有多麼緊。他不願意任何傷害水鑰,又恨自己不能毫無顧忌地上前保護他,心里頭一百希望水鑰是無辜的。
「他能有什麼解釋?都已經有證據了不是嗎?」
水鑰終于停止咳嗽,蒼白著臉看向每一個人,對冷嘯天臉上的淡漠感到心痛也心寒。
「我可以知道你們為什麼這麼對我嗎?」若真的要殺他,也該讓他死得明白吧!
「沒什麼好說的!」呂念涵冷哼。
場中一直保持平靜的冉晨風走向前,「六天前我們圍剿黑虎寨,結果在半路上偷襲,據黑虎寨主的說法,是嘯龍堡里有人泄密結他。」
听到這里,水鑰可以猜出下文,「你們認為泄密的人是我?」
冉晨風嘆了一口氣,即使有證據,他還是不相信水鑰背叛他們。「整個圍剿過程只有我們四人知道,照理說是不可能有人放出消息,除非有人偷听到我們的討論。」
「我們談論這件事的時間在沈家姊妹離開嘯在堡之後,也就是八日跟九日兩天,而有人在我們討論的地方發現這個。」冉晨風掏出一條束帶。
那是冷嘯天特地請人將制衣用剩的布料裁成帶子送給水鑰的,就那麼一條。
「這是什麼證據,那……」
知道一切的駱小笑立刻高聲辯駁,卻被水鑰拉住了手。
他看見水鑰蒼白的臉上瞬間出現一抹艷紅又立即消逝,與他在一起這麼多天,他馬上知道那代表了要發生什麼事。
「當然不只這些!」呂念涵帶著一個看來七十幾歲的老太婆問前。「這個婆婆是當年接生穆憐雲的接生婆,她說她記得當年接生的上孩子右手襞上有著一朵粉色的梅型胎記。」她就不信他這次還能隱瞞住自己的身分,他明明就是穆文喬那惡人的賤種。
狂戰不由分說地扯下水鑰右邊衣襟,果然露出一朵如真花一樣的梅型胎記。
「徐恪虎說過,告密的人自稱復仇者,名里還有個雲字,不就是你穆憐雲嗎?為了報仇,你裝無辜將大家玩弄在自己的掌心很得意吧?現在你的一切都被揭穿了,還有什麼話說?」
水鑰沒有很仔細听呂念涵的怒罵,一雙眼楮更直盯冷嘯天的雙眼。彷佛在詢問著––你真的相信嗎?
冷嘯天發現自己無法坦然注視他的雙眼。
是的,他承認自己的確是對他有懷疑,因為事實俱在,因為水鑰的來歷實在太不明,事實根本不容許他偏袒水鑰。他不願意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同時心里甚至有一股恨,恨自己給水鑰感情,而他竟這樣欺騙自己、背叛了他。
冷嘯天沒說任何一句不相信他的話,可是水鑰可以從他的眼里瞧到。
他的一顆心全冷了,冷得麻木,冷得一絲感覺也沒有。
這是上帝的處罰吧!處罰他的不知足,處罰他的抗命而行,于是用事實告訴他不能再繼續逗留,用事實讓他明白兩個人不會未來。
「小鑰才……」路小笑火大地想要替水鑰辯解。
水鑰緊抓住他手,對他搖搖頭。
再多說些什麼都沒有用,嘯天對他的不信任教他傷透了心,對這樣的愛情他已徹底灰心。何必那麼辛苦去維持一切?只有他一人像傻瓜一樣的努力根本就不夠,再多說也無法挽回。
「小笑有其它證據嗎?」冉晨風自然看見了兩個人的動作。
「我……」
路小笑的雙手再度被緊握,水鑰看著他的雙眼中有著無法拒絕的懇求––什麼都別說。
「沒有。」路小笑咬牙切齒地怒聲回答,心頭為水鑰的委屈而疼痛。
「你什麼都不說嗎?不為自己辯解?」冷嘯天突然狂吼。
他希望听到能證明他是無辜的話啊!即使是騙他的也沒關系,他甘願被騙。
水鑰冷漠地瞧著他激動的神情,忽地綻放出一抹微笑,依然什麼話都沒說。
他笑得每個人心里戰栗發寒。
「他既然沒辦法為自己解釋,根據嘯龍堡的規定,背叛者該囚入地牢,等候裁決。侍衛!」呂念涵立刻宣布。
「不用其它人,我帶他去就可以了!」開小笑覺得自己快氣瘋了。
「你……」
「怎麼,你想說我沒資格嗎?如果小鑰真的是背叛者,我哥哥等于死是他手上,我沒資格押他入地牢嗎?」駱小笑瞪視著呂念涵的臉,真想給她一巴掌。他頭一次恨一個人,而且還是自己主子。
「你送他去。」冉晨風瞪了想阻止的呂念涵一眼。
路小笑到同意,持著水鑰身離開。水鑰轉身的一瞬間,再也忍不住壓在喉間的腥甜,雙手緊緊掩住雙唇,艷紅的鮮血不停自十指間流下。
一旁的侍衛將所有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驚呼出聲。
侍衛張嘴,又在駱小笑的瞪視下閉嘴。
可大量滴落的血滴終究是瞞不過眾人,每個人都瞧見了滴在地上的紅點。
「鑰……」冷嘯天上前扳回水鑰的身子,讓他能正視他的臉,卻心驚地瞧見大量的鮮血不斷溢出,在雪白的衣服渲染擴大。
水鑰用衣袖擦去臉上的血液,掙開冷嘯天的大手。「我沒事,別踫我。」冷冷的語調里沒有絲毫情感,說話間又是一股鮮血涌出,吐得離他最近的冷嘯天滿身。「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衣服。水鑰往後退了幾步,不願意踫觸那一雙他曾眷戀不已的大手。
「鑰!」冷嘯天心痛得無法自己,分不清是心疼他的病,還是為他的冷言冷語。
水鑰閉了閉眼,趕緊握住駱小笑伸過來的雙手,才沒讓自己軟倒在地。
冷嘯天拍開駱小笑的手,再也忍不住心痛,毫無顧忌地將水鑰擁入懷中。他不在乎了,不在乎水鑰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他,他無法忍受他的漠視。
水鑰靠在他的懷里,無力掙扎。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冷嘯天慌張地問著唯一知道情況的駱小笑,又轉首向一旁驚呆了的僕人狂吼︰「去請大夫來!快!」
「嘯天,他是犯人啊!」呂念涵憤怒地提醒。
「我看一切都是你的設計還差不多,小鑰根本不可能是背叛的人,他……」
「小笑……」水鑰出聲想阻止他。
「你別阻止我,我要說,憑什麼對錯都讓你一個人承擔。」路小笑吼回去,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哥哥了,不想再失去一個弟弟。
「小鑰不可能是背叛者,那天沉家那群花痴對堡主下了藥,我根本還來沒來得及阻止堡主藥力發作。那時候是由水鑰在旁照顧堡主的,藥力發作的時候,他瘦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抵抗失去理智的堡主,等我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堡主……奄奄一息的小鑰隔天就發高燒,別說下床了,連說話都有困難,怎麼可能听你們的什麼混帳討論,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什麼背叛者!而且我跟小信還有小鑰已經約定好了,等小信回來就在祠堂發誓要當結義兄弟,他才不會害小信,我們早說好的……」可是小信違約了,他沒回來,沒回來……路小笑忍不住的淚水又很不爭氣地掉落。
事實象打電一樣轟得每個人一片迷茫,有好一段時間的靜止用來整理混亂無章的思緒。
慚愧、震驚、心疼、自責、憤怒都不足以用形容冷嘯天現在心里的感覺。跟水鑰的不顧一切,勇于付出、承擔所有的情感相比,他薄弱的情感變得可笑至極,虧他還想要好好保護他不受傷害,結果傷害他最深的人就是自己。
不論是在身體還是心理,他都無知地將他打入地獄,令他一個人承受煎熬。
最卑鄙的人是他,最無恥的人是他,欺騙的人是他,背叛的人也是他。
呂念涵猛地推出一臉驚慌無辜的接生婆。「可是他的確是穆憐雲,是穆文喬的兒子,他……」明知道再也不會有人在意這些,可她仍想試著改變冷嘯天的心。
「閉嘴!閉嘴!閉嘴!」打不過她,駱小笑只好用聲音壓過她。「水鑰根本就不是什麼穆憐雲,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不屬于凡間。
這話更驚人了,可沒有人不相信,因為大家一直有這種感覺。水鑰除了擁有一張美得不可方物的俊容之外,還有一股飄忽的氣質,如裊裊山嵐,風吹即散。
「為什麼這麼說?」冉晨風勉強可以說是當場最鎮定的一個人。
「水鑰只能在這里待半年的時間,如果超過半年不肯回去,就會魂飛魄散而死。可是小鑰他一直不肯回去,他想留在堡主的身邊,結果就像現在一樣一直吐血,人一天比一天虛弱。這幾天他為了找到可以留在這里的辦法,更是跑遍了整個眉山鎮,身體無法負荷這種勞累,前天連續昏過去好幾次,今天才稍微好一點,結果你們卻這麼對他!」豬頭!豬頭!不管是誰都是瞎了眼的豬頭。
路小笑的話一句句重創為水鑰的傻而脆弱不堪的心,這一段話讓那顆心完全粉碎。
「鑰……」冷嘯天緊抱著懷里毫無動靜的水鑰。
「鑰?」他輕搖懷里的人兒,依然一點動靜也無。
「鑰!」他驚慌了,忙伸手查探水鑰的鼻息。
幸好還有呼吸,鑰沒事,他只是昏過去而已,沒事的。「怎麼讓他留下來?你說,怎麼讓他留下來?」他不能讓水鑰魂飛魄散,他也不願讓他回去,他不能失去他。
路小笑立刻將那天遇見那個婆婆的事,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冷嘯天抱起水鑰毫無知覺的身體,立刻下令,要嘯龍堡所有的人馬尋找尋那個老婆婆跟水靖兩人,非找到這兩個人不可!失去心愛的人那種痛楚他嘗過太多,感受太深,上天不能再從他身邊奪走任何人。
就算他的鑰是天上的人,老天既然將他送到他的身邊,就不能再奪走他。
這一次若失去了他,他連活來下來的力量也將跟著失去,水鑰的生命已經跟他的緊緊相系,他斷他也斷。
嘯龍堡的尋人告示,在一夕之間傳遍了每一個有嘯龍堡人手分部的城鎮。
正好離開北嗚莊的水靖跟伍蝶衣,人才剛步入第二個目標金槍堡,還沒來得及詢問堡主是否認識一個叫作水鑰的人,金槍堡堡主魏邵山便先問他是不是認識一個叫水鑰的人。
他的問題讓水靖幾乎淚水盈眶。
「水鑰在你這里嗎?」太好了,從北嗚莊到金槍堡他可又走了五百里路,都快累死他了。
北嗚莊往東五百里是金槍堡,往北七百里是嘯龍堡。金槍堡與嘯在堡之間還是要走回北嗚莊再往北。這路可長了,整整千余里之遠。
魏邵山笑著搖頭,「昨日我們才剛接到嘯龍堡的信涵,希望我們能幫忙找這樣一個相貌的人。」他拿出一張水墨人物肖像圖給水靖瞧,那是冷嘯龍天命人仿水鑰所畫的圖多畫幾張發送出去的。
聞言,水靖差點沒軟倒在地。
「你的意思是,你這里沒一個叫水鑰的人?」本來他心里頭還存著一點點希望,畢竟一千余里的路對他這個來自未來、又不耐操的人實是非常累人,這其中還有討人厭的山路,他絕對會累死在半路上。
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苦楚,魏邵山同情地對他搖頭。
水靖這才心不甘情願地嘆了一口氣。
「我曉得了,多謝堡主相助。」
一旁的伍蝶衣看著他疲累的臉龐,別人難以察覺的心疼掠過她雙眼。「休息幾天再走。」在一起三年,她明白他只是一個斯文人,雖比一般的文人雅士強壯,也懂得奇怪的防身技巧,可是三年來的四處奔波可就有些承受不起。連有深厚內力的她也覺得累,更何況是他。
水靖懂得她的體貼,溫柔回以一笑。
「沒關系的,都已經知道目的地,干脆就直接沖到底,到時候再休息。而且我點擔心小鑰,也許他正需要我的幫助。」
如果不是事態緊急,一直沒有動靜的水鑰不會突然如此盛大的找起他來。
或許,小鑰也正面臨當初他所要做的抉擇。
模模懷里的寒魄劍,這可是他找了好久的東西,小鑰應該會需要它。
水鑰幽幽自黑暗中醒來,甫睜開眼就發覺這里既不是地牢,也不是他在梅軒的房間,而是他所熟悉的冷嘯天的寢室。
擰起秀眉往一旁看去,水鑰就看見正在桌旁將藥壺里的湯藥入倒入碗中的冷嘯天。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全身都使不上力,這種感覺就像剛動完手術,麻醉藥效未退一樣。
「你醒了!」端藥回身便瞧見睜開眼楮的水鑰,冷嘯天激動得連手都開始顫抖。
他已經昏迷了三天的時間,這段時間里還吐了一次血,讓他的心漏跳了好多拍,他幾乎以為他打算就離開他。
水鑰瞧著他憔翠的臉色及明顯消瘦的模樣,知道他搞了照顧他,一定花費了不少的心力,心里頭一邊是感動,一邊又想起之前他不信任的冷漠神色。不管是哪一邊的感覺,都帶著酸楚。
「來,將這碗藥喝下。」冷嘯天坐在床中,一手端著湯藥,一手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虛的身子,讓他安穩的靠在他懷中。
水鑰垂眼看了那碗湯藥一眼,知道里頭一定又有許多珍貴的藥材,藥的味道聞起來很香。
「沒有用。」他低喃。
「怎麼了?」冷嘯天稍稍抬起他的頭,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沒有用的。」他再次輕喃。「這身體用再好的藥也沒有用,這不是用藥就能治得好的病,你別費心了。」他曉得小笑一定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他們,他們不會不知道這身體根本已經死了一大半。
冷嘯天的手震了一下,險些將碗中的藥給潑灑出去。
他當然知道這點,其實在昨日他就已經發現水鑰的身體開始失去溫度,感覺不到心脈的震動卻仍有心跳呼吸。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卻就這樣發生在他眼前,讓他不得不相信。
可是他不願意放棄,再微薄的希望他也不會放過,他仍是要人找來最珍貴的藥材,想盡辦法也要使他恢復正常。
「不會的,你一定能好,來,把這碗藥喝下去。」也許,也許就是這一帖藥,他就能好起來。
「何必呢?就算好了又能怎樣?」
冷嘯天知道他所指為何。
那一天,他傷他太深,他眼睜睜瞧著他的眼神變冷變得哀傷,那都是他的錯。
放下手中的湯藥,冷嘯天緊緊擁抱著水鑰,「是我不好,是我的錯,我不求你的原諒……」做了那麼殘酷的一件事,背叛了他的信任,本來就不該被原諒。
「可是……別離開我……你要罰我一輩子也可以,別離開我。」
水鑰側過仰望冷嘯天,驚訝地發現他的眼里淚水,瞳眸里有著恐懼。
「你……哭了?」第一顆淚水很快地滴落,滴在他的右頰上,濕濕冷冷的。
「這不像你……」他以為嘯天永遠也不會哭,即使他常常看起來很寂寞,他也都堅強地撐了過去。原來堅強的大山還是曉得落淚,難得的淚水使他心疼。
他被傷得很深,可是並不恨他,甚至仍是那樣深愛著他,所以他心疼。為他的淚而疼,他曉得他心中的難過及悲傷。
但他好累,為了維系這段情,他花盡所有的心力,如今已無力再去踫觸。
「為什麼哭呢?」他不過是他生命里的一個過客,一個連信任都難求的過客,他何必為他哭泣?
「沒什麼難過的,只要殺了我,我就能回家,你也可以報仇。幾年後你就可以把我忘了,然後會有一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女人出現,那時……」
「別說了!你不能回去,沒有什麼報仇,也不會有那個女人,我要的是你,不會有其它人,只有你!」冷嘯天幾乎是用吼的吼出這段話。
在他懷里的水鑰可以清楚听到耳邊的心跳聲跳得厲害且不穩。
若不是清楚知道他很健康,他還以為他跟他一樣有心疾。
水鑰無言。
這些話如果是他回來的那一天對他說,他會高興得停止心跳,不爭氣地昏倒在他懷里。
可是來得太晚。
來得太晚的表白,只會讓人心痛。
水鑰閉了閉眼,胸口又是一陣熟悉的不適,很快地看見胸前染紅一片,昏過去前,他只來得及听見冷嘯天痛徹心扉的狂吼,和第二滴冰冷的淚水落在臉上的感覺。
他還是比較喜歡大提琴的聲音,而不是打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