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曲 第二章

書名︰羽衣曲|作者︰于湘|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御風老叟的丹藥,歷經三十天日夜不斷的烈火煎熬,終于煉成。那不起眼的黑色丹藥,可混合了上百種藥材,以及烏有山特有的奇花異草,實得之不易。

取出青瓷小瓶,小心的將爐內的藥刃依序裝入,再收納至藥架,等時機一到再拿給一掃而曲空。

「師父什麼事這麼高興」楚白在煉丹房外就听見師父洪亮的笑聲。

「丹藥煉成了。」御風老叟而露嘉獎以。

「我去告訴師妹。」楚白轉身欲走,想將好消息告訴紫羽。

「她這一個月可是望眼欲穿了,每天就巴望著師父早日煉成丹藥。」

「等一等。」御風老叟叫住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楚白。

楚白在門旁停下腳步,回頭問道︰「師父,還有別的事嗎?」

「你先別說,明天我自會找機會告訴。」

楚白收回腳步,滿月復疑雲地瞅著笑得莫測高深的師父,配合師父的神秘態度,他故意以走到師父身邊,附恥低問︰「師父,您葫蘆里賣什麼藥?」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御風老叟仍是不露半點口風。

「如今時機未到。」

「今天說或明天說,真有差別那麼多嗎?讓師妹早些知道,不是可以早點放心?」

「不行哦!」御風老叟收笑嚴肅地盯著楚白,搖頭道︰「你的修行還是不夠。我問你,今天會有明天嗎?」

楚白斂眉陷入沉思。今天、明天對烏有山的人來說並沒有差別呀!時間只對山外的常人有意義,難道……

「師妹的藥與山下的人有關!」楚白沉郁的俊臉豁然開朗,系掌大叫。「唉!我真是笨,師妹和緒王爺有緣,緒王爺的父親病危,師父的藥根本不是給師妹,而是給老王爺的。」

「總算沒白教你。」御風老叟欣慰地笑了,睿智的眸子里閃爍著為弟子感到驕傲的光芒。

「但那老王爺有何德何能,讓師父親自為他煉丹藥,師父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煞費苦心,著實讓楚白又不明白了。

「老王爺是個公正無私的人,封地的百姓受其德澤庇蔭的不在少數,所以一听他臥病在在床便不斷的祈福祝禱上達天庇。我住得近,延年益壽的事便落在我身上了。」御風老臾緩緩道來。「踫巧你師妹和他們家有緣,為師的就順便將藥托她帶下山去,也省得我跑一趟。」

「哦!師父也會偷懶。」楚白環臂抱胸,輕撫下頷,一副要對師父另眼相看的模樣。

御風老叟輕啐一聲,斥責道︰「瞧你那時什麼德行?我只不過是不想和那些凡夫俗子打交道罷了。你師妹才飛出去一下,馬上惹禍上身,這一個月有來吵得我頭昏眼花,所以我還是少下山為妙。」

「師父高見。」楚白少不得贊師父兩句,嘻皮笑臉地逗師父開心。回頭師父又栽進丹爐里,可沒機會和他說笑了。

「去!去!一旁玩去,我這把老骨頭可要好好休息休息。」御風老叟催趕著徒弟。

翌日清晨,御風老叟摧著凡藥直往花塢去尋紫羽,她正和楚白興高采烈地談論著藥草,眼尖地瞧見他便與匆匆地跑過來,臂頭就是那句一個月來听得他耳朵快長繭的話。

「師父,丹藥煉好了嗎?」

「別急。」拍拍她的手,御風老叟直往綠膝攀爬、長滿黃色小花的亭子走去。

「師父,到底好了沒嘛!」紫羽嘟著紅唇,扯著師父的寬袍,明眸極盡可憐哀怨。「您每天都說快了、快了!到底要什麼時候才好呀?」

這幾天,那影像又頻頻來騷擾,弄得她心神不寧,渾身不對勁,連最愛的藥浴都放棄了,惹得綠兒像瞧見怪物似地瞅她,成天在她身邊打轉,直問︰「不要緊吧!沒事嗎?」

「紫羽,你讓師父喘口氣,歇一下,也不急這一時半刻嘛!」楚白勸道。

紫羽,你先坐下。」御風老叟指著身邊的石椅,見紫羽听話地坐下,他才又開口︰「丹藥已經煉好了,但這丹藥你要送去給緒王府的老王爺,任務完成後,你的病也就不藥而逾。」

紫羽原想插嘴,都被御風老叟制止,待他語畢,她即說道︰「哪有這種事?老王爺吃了這藥我的病就會好?師父,我這病全是緒王爺惹出來的耶,我才不去緒王府呢!」紫羽崩著個小臉,她可是鐵了心,任誰都不能要她上緒王府。

「好吧!」御風老叟也不勉強,只是遺憾地搖搖頭。「那你只好每天魂不守舍,惶惶不安,眼睜睜看著三魂七魄常到九霄雲外溜達,而緒王爺的影像則寸步不離地相隨你左右。」語畢,他輕嘆一聲,一臉的惋惜,作勢起身要走之前,偷瞥一眼面色陰楮不定、正矛盾扎掙的紫羽,又道︰「你欠了緒王爺的恩惠,把藥送去治好老王爺,你便算報了恩又做了好事,法力自然會恢復,魂魄也不會聚散不定。」

豎著柳眉,紫羽咬牙答應︰「好吧!我去就是了。但藥一送到,我要立刻回來哦!」

御風老叟的臉色一沉,斷然否決,「不行!你必須等老王爺的病完全康復之後才能離開,且這期間王府若有難,定要鼎力相助。」

「什麼嘛!」紫羽氣得直跺腳,嗔道︰「那個緒王爺害得我這樣,我竟然要報恩還要相助?!我幾時才回得來呀?」

「你就當下山游玩吧!」楚白勸道。

紫羽白了不識相的師兄一眼,「這算哪門子游玩?這叫做受苦受難。」

☆☆☆

紫羽身懷丹藥,施展輕功乘風疾行,無暇留意明媚春景。都怪師父不好,已牌時分才將藥拿給她,又交代藥要于午時送達,這分明是考驗她的功力嘛!

快到了!紫羽翩然停在樹梢,遠處隱約可見宣城的譙樓。

「累死我了!」她一面用寬袖扇風,一面在樹干上坐下。

心想宣城已近在咫尺,她彈指間即可到達緒王府,便放心地在樹上納涼。

「這麼好的光景,竟教人趕路,師父真沒良心。」她低聲地嘀咕兩句,但見著金光燦爛、翠林蓊郁,心里的埋怨也就煙消雲散。

驀地玩心大動,紫羽竟在枝杈間跳來跳去,還把樹干當秋千左晃右蕩,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在林間傳天,玩得臉紅撲撲地氣喘不休,還不肯收手。平常她都幻化成鳥形,自由自在地展翅高飛,但今天帶著師父的藥可不能隨意運用法術。

「藥!」紫羽驚叫一聲,驟然停住,忘了正在樹梢。她「哇」地大叫一聲,狼狽跌落,幸好會輕功才摔得不慘。

「好痛哦!」她豎眉揉著摔麻的腿。「若摔斷了腿,定要緒王府賠來,可惡!」

突然,傳來倉卒的馬蹄狂奔聲,紫羽突地飛身樹上,兩個非善類的人,挾持一名小孩,穿林而過。

「放開我!我叫舅舅把你們打死,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童稚的威協,在紫羽听來無半點魄力,賊人更是不加理會。

「閉嘴!再大呼小叫的就把你的嘴塞住!」其中一人怒斥。

紫羽絕望地膘了城樓一眼,送藥鐵定來不及。不管了!救人要緊,速戰速決或許趕得及午時前將藥送達。

「站住!」紫羽大喝一聲,如魁影般無聲無息地出現。驚得賊人急勒馬鞍。

「姊姊救我!他們是壞人。」小男孩見有人,竭力掙扎呼救。

兩名賊人本被嚇了一跳,細看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便婬押地邪笑說︰「這麼標致的姑娘,跟老子回去當押寨夫人好不好呢?」抱著小孩的賊人出言猥褻。

「光天化日之下干這種勾當,未免太明目張膽了吧!」紫羽不理會那穢言穢語,逕往小孩走去。

「宰了你!」抱孩子的賊人舉刀往紫羽身上砍,但刀竟在空中轉了個怪異的角度,直撲身邊的賊人。

「大哥,你干嘛砍我?」另一名賊人見刀往他砍來,驚得大叫,也搶刀抵抗。

一時刀刃相擊的刺耳鏗鏘聲,擾亂了林間的寧靜。

「我的手不听使喚呀。」兩人齊聲面色如土地大叫。

紫羽對賊人的驚慌失措視若無睹,她將瞪大眼楮、滿臉錯愕的可愛男孩抱下馬,露出粲然笑意,說道︰「別怕!姊姊這就送你回家。」

小小的粉臂緊摟紫羽的脖子,雙眼卻直勾勾地望著兩個打斗不休的壞人。「他們怎麼打起來了?」

「他們一定是害人的鬼點子想太多,腦子秀逗了。」紫羽憐愛地輕掐一下宛如紅隻果般的可愛臉頻,「告訴姊姊,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里?姊姊送你回去。」

「我叫寧皓清,我舅舅是給王爺,我住緒王府。」小男孩得意洋洋地報上名號,卻听得紫羽手軟腳軟。

天呀!她怎麼老跟緒王府的人撞在一塊兒,欠了老的、壯的還不夠,現在又加個小的,她可是造了什麼孽,才受這種報應?

「皓清,下來自己走好不好?」紫羽笑得好僵,五、六歲的小男孩,抱久了也會手酸。

「不要!」浩清使勁地搖頭,更用力地抱緊紫羽。「姊姊身上好香,我才不要下來呢!」

紫羽無可奈何地苦笑,只得念動幻術相助,否則由這里抱個小孩到緒王府,手不斷才怪。當她舉步為難地走向宣城,救來的小孩卻舒舒服服地趴在她的肩上睡著了。這小孩對她未免太信任了吧!

望著人來人往的宣城城門,紫羽重重嘆口氣,她一向討厭人多的地方,如今偏身處人群絡繹的宣城,手上還抱個小麻煩,她真的命苦呀!

「皓清,醒醒!我們進城了,再來該往哪里走?」

紫羽拍拍皓清的背脊,欲叫醒他。

皓清揉揉惺松睡眼,口齒不清地咕噥︰「進城了嗎?放我下來。」

紫羽松了口氣,將他放下,好奇地看他搓搓臉,裝出一副嚴肅莊重模樣,那老成的表情和童稚的臉實在不搭調,她噗哧一笑,蹲下來捏捏他圓滾滾的臉頻,笑問︰「裝這麼酷,想嚇誰呀?」

「舅舅說在外人的面前要有大人的模樣。」皓清一板一眼地回話。

紫羽嗤之以鼻,「別听你那個胡涂舅舅瞎說,哪有讓小孩硬裝大人的道理。來!笑一個。」

皓清靈的眸子溜溜地轉動,遲疑一下,下定決心似地拋給紫羽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這才對嘛。」紫羽贊道。「現在告訴姊姊,緒王府怎麼走?」

「直走,最大的那間府府邸是了。」皓清指著正對城門口一條寬闊的街道,瞬間,小小的臉蛋突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他掙月兌紫羽的手,往前直沖,大喊︰「舅舅!舅舅!」

紫羽可沒辦法像皓清那般高興,只覺得胃里一陣痙攣,因為她最不想見的人正帶著大隊人馬往這邊奔來。

杜少澤一回府便听到皓清被劫的消息,顧不得責備總管方期,隨即憂心如焚地四處派人搜尋,一個時辰之間把城里翻遍,但仍不見皓清蹤影,正打算往城外全力追尋,就見皓清奔來,他下馬展臂,欣喜地摟住沖入懷里的小男孩。

「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他急忙檢視皓清的四肢,幸好毫發無傷。深幽的黑眸內著冷冽寒光,他問道︰「是誰把你從府里劫走?你怎麼會在這里?」

「兩個我不認識的壞人打侍衛,把我捉走,我一直反抗都沒用,是那個姊姊救了我。」

杜少澤順著皓清的手勢望去,緩慢地站起身來,眨眼又眨眼,不敢置信地瞪視眼前的佳人。午後的陽光照得她僅用紫帶輕綰的青絲璀璨耀眼,春風拂撩,紫紗羅衫衣裾飄飄。她下凡了!失魂落魄的杜少澤只能想起這句話。

黑眸緊迫盯人地攫住那想過千回的百媚臉龐,怕像上次一樣又是一場春夢;怕她突然從眼前消失。像被無形的線牽引,杜少澤不自覺地欺身上前。

紫羽被唬得倒退一步,卻不甘示弱地抬高小臉。這人真可惡,煩了她一個月,現在又來嚇她。別仗著他有頎長的身材、寬闊的胸膛就能欺人,她齊紫羽可不吃瞎一套。

她心里雖是這般想,但當自然流露出懾人氣勢的王爺往面前一站,芳心仍不免隨之一震,莫名地感到手足無措。

他那雙深幽瞳眸非得那麼肆無忌憚地盯著人瞧嗎?紫羽覺得胸口緊窒,像就快淹溺在他的眼波里。

「舅舅、姊姊,你們怎麼了?一動也不動地站著。」皓清扯著兩人的衣服,打破了迷亂的緊繃氣氛。

「多謝姑娘搭救皓清。」杜少澤連忙道謝,聲音里透露著罕見的溫柔。

「別多禮,舉手之勞罷了!請你千萬別掛在心上。」紫羽急忙擺手,不想再和給王府多有牽扯,只想盡快治好老王爺,早日回到烏有山。她便將來意挑明說道︰「一個月前王爺曾救了我師兄的紫鳥,師父叫我送丹藥前來醫治老王爺的病,所以才機緣巧合地救了他。」

「你師兄?」杜少澤贊眉深思,驀地恍然大悟,「是那位帶著紫鳥的楚公子!」舒展的眉又攏上,他覺得不對勁,賜毅的唇一抿,俊臉籠上戒慎神色,犀利黑眸緊盯著紫羽,他冷言問道︰「我並沒有告訴楚公子我的身分,他怎麼會知道?」

杜少澤凝心神,暗驚差點被眼前的美人迷惑,不顧查清中情始末。她為保會那麼湊巧救了皓清,是為了混進王府嗎?為救鳥這種小事專程送上靈藥,未免太小題大作,真正的動機是什麼?

紫羽被杜少澤不懷好意的瞧得直冒火,他憑什麼用那種眼神看人?好像她是來偷東西的賊,若不是師父硬逼著她來,她才不受這種屈辱呢!

「我師兄本領高強,隨便瞟一眼就心知肚明,你愛信不信隨你便。」紫羽明眸含嗔,雙頰,因怒火而紅,「只要老王爺的病一好,我馬上走人!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留下的。」

「姊姊,你不要生氣嘛!」皓清扯著裙子。

紫羽蹲,拍拍紅著眼楮的皓清,安慰道︰「姊姊不生氣。」

「你叫什麼名字?你和楚公子是何來歷?」雖然她說得振振有辭,理直氣壯,但仍交代不清,他得盤查清楚。今天皓清遭劫,難保沒有第二次。

「我叫齊紫羽,和師兄都是隱居山上的藥師,行嗎?」

杜少澤還想再問,杜默卻附耳提醒他圍觀的群眾增多,他只得暫時按下疑團,命人備馬車,送他們回府。

☆☆☆

緒王府那廂疑雲滿布,慶王府這廂更是狂風暴雨。

「飯桶!白養你們這群廢物,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也給你們搞砸了。六歲耶!六歲的娃兒都擺不平,你們還能成什麼大事?」慶王爺怒氣沖天地破口大罵,憤怒地捶著桌子,「說!到底怎麼搞砸的?」

地板上跪著的兩人,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說呀!」慶王爺大喝一聲,握拳重擊地面,桌上的杯子差點翻覆。「不說是不是?不說救讓人送你們回老家。」

「王爺饒命呀!」兩個賊人磕頭如搗蒜,為首的賊人戰兢兢地說道︰「小的們遇上邪門的事,說了王爺一定不肯相信。」

「你們不說,怎麼知道我不信?」

為了保命,賊人壯著膽子將那荒誕不經的遭遇說一回,「我們順利劫出三皇子後,經過宣城外的樹林時,遇著一位十七、八歲的姑娘,不知怎麼地就……就手腳不听使喚,兩人對打起,讓她把三皇子帶走了。」

「瞎掰胡扯,八成是你們出了岔子,誤了事,編這麼套無稽的事來騙我!」慶王爺怒目瞪視兩個窩囊的屬下。

「老天為證呀!若小的有半句虛言,必遭天打雷劈。」跪地求饒的賊人誠惶誠恐地發誓。

看著屬下信誓旦旦的模樣,慶王爺怒氣逐漸平緩。老謀深算的臉上閃動陰險的目光,撫須仔細地算計。

難道杜少澤那個臭小子請了高人相助?不對!方才他們說是個十七、八歲的小泵娘,一個姑娘家能有什麼能耐?而且就算是請了幫手,也不可能事先埋伏,他的計劃秘密周嚴,只有他和華兒知道呀。

無論如何,這次行動失敗已打草驚蛇,緒王府一定會加備防範,若杜少澤又真有高人相助,那要達到目的就更難上加難了。

「爹!」

正當慶王爺陷入沉思時,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中斷他的思緒。他略微頷首示意,並沒回應兒子滿臉的笑意,他現在可笑不出來。

迅速地察方觀色,瞟一眼地上跪著拳養的刺客,宋濟華原來欣喜的表情倏地轉為猙獰,森冷如冰的話,一字一字地迸出,「任務失敗,你們還敢活著回來?」

無情的冷語,讓賊人癱軟在地,全身的熱血凍結,渾身發顫,寒毛直立,兩人兩嘴結結巴巴地說道︰「公……公子……饒命!」

替慶王府辦事的人,皆知少王爺宋濟華陰狠無情,冷酷嗜血更在其父之上,這兩人才會嚇成這樣。

漠視兩人苦苦地哀求,宋濟華不帶一絲憐憫地拔劍出鞘,青光迅速俐落地掃過兩人頸項,生命立時消逝。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倒地的尸體,回首若無其事地說︰「爹,對不起,弄髒了您的書房,我會派人來收拾,我們到花園去說吧!」

案子倆離開書房,來到後花園,宋濟華迫不及待地問道︰「為何會失敗?」

慶王爺將兩人的說辭轉述一次。他略帶責備地說道︰你不該那麼草率就解決他們,或許他們還有什麼話沒說出來,而且那名女子的長相也只有他們才知道。」

「爹!孩兒知罪!」安宋濟華倏地跪倒在地,面露悔色。

「但是那種人只為錢賣命,為保護爹和整個王府,片刻都不該遲疑,不是嗎?爹。」

慶王爺扶起兒子,斥道︰「傻孩子,爹知道你是為王府著想,你就別自責了。」那兩個活口本來就留不得,他清楚得很,但事情未查清楚,總讓他覺得如梗在喉。

宋濟華留意到父親憂慮的神色,問道︰「爹怕緒王府的人懷疑到咱們頭上?」

「不!」慶王爺搖頭否定兒子的想法。負手在青石幽徑上踱步,一向精干的犀利眸子透露著百思不解的疑惑。

「那爹是擔心什麼?」

「那個半途殺出的姑娘。」慶王爺回道,頓一頓又說︰「難不成那小子命不該絕,連老天爺都幫他?」

「爹,你別胡思亂想。」宋濟華急忙阻止父親的想法,俊舶臉上是絕不服輸的表情。「我的手下無能,辦事不力。

我會找機會到緒王府一探虛實,等時機成熟了,再計劃第二次行動。」

「好吧!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

夜里,紫羽在緒王府華麗的客房歇下。任她怎麼努力就是睡不著,一想到緒王爺拿她當賊看,心窩上一把無明火就直竄。可惡至極!她長這麼大都是師兄疼著、師父護著,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她蒙頭蓋住,在錦被里大叫想不到她齊紫羽會落得這等悲慘下場。掀被坐起,腦里閃過一個壞壞的念頭。

既然他當她是賊,她就幻化成鳥形上處偷窺,走時或許帶走他一兩樣寶物,算是懲罰他有眼無珠。紫羽唇邊泛起得意洋洋的竊笑,躡手躡腳地來到窗邊,推窗四處張望,確定無人才念動口訣,霎時變成紫色杜鵑輕盈地飛出窗口,融入夜色。

在緒王府上空繞了一圈,四處寂寥無聲、燈影昏暗,整座王府的人似已睡下。一個回身,卻看到一燈火通明的房間。是誰這麼晚未就寢?紫羽好奇地俯飛而下,停在窗上,看清屋里的人之後,她打心眼冷哼一聲,原來是那個驕傲自大的緒王爺。

他正支首沉思,不時還揉著雙鬢,身上還是白天那襲湛藍虎紋羅袍。都過了子時,他干嘛還不睡想些什麼?

紫羽看他慢慢地抬起頭來,她驀地被映著燈光的憂郁俊臉驚嚇到,抓不住窗。極度疲憊的神態由臉上,身上散發出來。白天和黑夜的他怎麼會判若兩人?白天的他看似剛強無敵,銳利的眼眸一掃就足讓人退避三舍;黑夜的他卻孤單而脆弱,陰郁的黑眸,糾結的濃眉,讓人情不自禁地想扶他一把。安慰他兩句,再撫平那眉宇間的愁緒。

杜少澤憂心忡忡地揣忖今天發生的劫掠。

他一直明白皓清對覬覦王位的人是一大阻礙,但沒想到事情來得這麼快。他無法寸步不離地守住皓清,他該怎麼做才能保住姊姊留下來的唯一血脈呢?

眼皮沉重得快睜不開,搓揉僵直的脖子,嘆口氣,撐起疲憊的身子,他該看皓清呵父親了。

杜少澤穿過回廊,進入皓清的房間,輕撫熟睡的天真臉蛋。先前皓清還嘰嘰喳喳地對他講今天的遭遇,全然不把劫遇當一回事。閃動興奮光彩的大眼,以及童稚的話語之中,淨是對齊紫羽的喜愛和崇拜。

齊紫羽,她像極他夢里所見的仙子。她到底是何身分?思及她忿忿地報上名字的嬌嗔模樣,讓杜少澤不禁蕪爾。憑她縴巧的身子,竟敢和他對抗,像只身毛豎立的發怒貓咪,使他想撫平她的怒氣。

悄然離開皓清的房間,移到隔壁探視昏迷不醒的父親。父親半生戎馬,換來定伯的封爵,直到受皇上恩寵的貴妃姊姊生下皓清,才破格封王。姊姊一年前病逝,抑郁的父親于月前病倒,他才火速從壽陽趕回,驚懼父親的清 憔悴。

爹!是孩兒不孝,沒有盡到保衛你們的責任。滿面悔恨歉疚的杜少澤,無聲跪在父親床前。

窗外的紫羽振翅飛離。她怔怔回房,一種酸脾溫柔情緒在心底漾開。杜少澤暗夜的悲郁牽動她的心,她想為他抹去那深切的憂愁和悔恨,讓他像烏有山的人一樣快樂生活,再也沒有一絲痛苦。

☆☆☆

紫羽一早紅著眼來到老王爺的房里,神采奕奕的緒王爺立時映人眼簾,她愣愣地走向前。不可能呀!昨天晚上他明明……

失神的紫羽專注地搜尋昨夜的痕跡。他的眼里沒有任何血絲,全身的疲態早已煙消雲散,意氣豪邁的俊臉自信滿滿。難道她在作夢嗎?

「齊姑娘。」杜少澤輕喚。她嬌柔遙身軀近得快貼靠在他身上,一股馥郁的花香由她身上飄散,纏繞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醉人的星眸正痴痴地凝望著他,微啟的紅艷櫻唇仿佛提出誘人的邀請,只要他稍微低頭……

突如其來的童稚聲,驚散即將接觸的唇。

「姊姊!舅舅!」皓清叫著進屋。

紫羽蹲,抱住沖進她懷里的調皮小孩,一顆心還亂了節奏地猛跳。她沙啞地問道︰「找姊姊什麼事呢?」

「找姊姊去玩耍。」稚氣的語音大聲宣布,他隨即側頭好奇地問道︰「姊姊的臉好紅哦!」

原已酡紅的雙頰如今更是一路紅到脖子底。「嗯……這屋子里太熱了。」紫羽用衣袖扇著潮紅的粉頰,忙趨近窗邊,讓涼風吹散一臉燥熱。

「怎麼會熱?我還覺得冷呢!」皓清夸張地抖動雙手。

紫羽被皓清裝模作樣的可愛姿態逗得一笑,卻瞟見杜少澤似笑非笑地瞅著,頗為享受她的尷尬表情。她明眸含嗔,狠狠地朝他一瞪。可惡的家伙!若不是看在昨夜瞧見的事,絕不輕饒你。

「皓清,幫姊姊倒碗水。」紫羽從懷里掏出師父交代的丹藥,走向病得不省人事的老王爺。

「你要干什麼?」杜少澤趨前阻撞攔,黑眸漾著猜疑,不信任地喝問。

不理會他的質問,紫羽倒出香氣撲鼻的藥丸,玉指執丸欲塞人老王爺嘴里。大手突地橫來攫住皓腕,使勁緊握,疼得她握不住了。

「好痛哦!快放手!」紫羽噙注淚,掙扎想月兌手。

「那是什麼藥?你先說清楚!」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杜少澤橫眉豎目地瞪視紫羽。

「舅舅!姊姊是好人,你不要打她啦!不要打她。」一旁的皓清因小手捧著碗水,無法援助,苦著渾圓小臉都快急哭了。

放寬手勁卻未松手,杜少澤于心不忍地瞅著珠圓玉潤的淚珠滑落臉頰,自然而然地為她拭淚。

「別哭。」他無奈地嘆口氣,凶猛銳利的黑眸只剩溫柔。

「父親病重,我不能讓他隨便吃藥,你明白嗎?」

紫羽收淚,撥開他的手,垂首道︰「這藥是上百種藥材費了一個月才煉成,可以延年益壽,對老王爺的病情真的很有幫助。你若不信,我先服用一顆好了,它絕不是害人的毒藥。」

猝不及防地掏出藥丸,迅速服下,紫羽美眸蕩蕩地迎視杜少澤,將他懊悔的神情盡收眼。

「姊姊,藥不是外公要吃的嗎?」皓清不解地看著紫羽哭了一回,並迅速地吃下了一粒藥。

「別多問,水給舅舅。」杜少澤見紫羽以身試藥,對她的存疑冰消瓦解,好生抱歉自己的惡行惡狀。接過皓清遞來的碗,他伸手到她面前,說道︰「把藥給我。」

見他伸手討藥,紫羽立即破涕為笑,喜孜孜地倒粒藥丸在他手心,全然忘了剛被誤會的委屈。她對正在喂藥的杜少澤說道︰「這藥丸早晚各服一粒,另外我會替老王爺配些輔助的補藥,十天之內應可下床走動。」

「真的!」杜少澤聞言,面容陡地發亮,熠熠閃耀的黑眸滿是驚喜,咧嘴笑得眉飛色舞,他朗聲大叫︰「太好了,謝謝你。」

他樂而忘形他抱住紫羽,原地直打轉,她的話頓時移走了他肩上的千斤重擔,使他整個人輕飄飄地,都快飛上天了。

「快放我下來!」紫羽覺得一陣大旋地轉。杜少澤飛揚的笑容燦爛得令她想落淚,他到底多久沒有開懷大笑了?她的舉手之勞,竟能讓他這般欣喜若狂!

發覺自己失態,杜少澤戀戀不舍地放開懷里輕顫的嬌軀,身上沾滿她的衣香。

為掩飾渾身的不自在,紫羽急謝一旁跟著笑得很開心的皓清道︰「陪姊姊到花園去采藥好不好?」

「好呀!好呀!」皓清雀躍地拍手叫好。

「我陪你們去。」杜少澤不假思索地月兌口而出,卻被自己的話嚇了一跳。身邊有一堆待處理的事,他竟想陪她去摘花草,他定是腦筋不清楚了。

「不麻煩王爺了。」紫羽驀地停下腳步,回眸嫣然一笑,百媚俱生。「有皓清陪我就行了。」

魂魄仿佛要直飛九霄雲外,杜少澤痴地目送婀娜輕盈的倩影翩然遠去。不知呆怔站立多久,直到照顧父親的寒玉、秋水進屋,他才倏地驚醒。

荒謬!真是荒謬!大白天里杵著發呆,杜少澤為自己的失常感到憤怒。一臉不悅地踏入前廳,方總管早已等在廳內,這才猛地想起他約了方總管討論劫匪之事。

方期在府里待了十幾年,可說是看著杜少澤長大,對他的性情也如指掌,這會見他神色凝重,肯定又有事煩心。方期和杜默是杜少澤一內一外的左右手。

「王爺可是為三皇子被劫之事煩心?」方期恭謹詢問,接著又說︰「小的已經派人依侍衛的描述畫了圖像,請王爺過目。」

仔細竟看圖上面目猙獰的劫匪,杜少澤有滿月復無解的疑竇。一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這兩個賊怎麼可能毫不反抗地任她將皓清帶走?糾結的迷團使得杜少澤愁眉不展,但唯今之計只有先按圖抓到這兩人才能查明真相。

「好!將這畫送往各官府,吩咐他們要全力追緝。」

「是!」方期領命接過畫像,卻仍不肯退下,躊躇著似有事上報。

「還有事嗎?」杜少澤挑眉問道。

「那位救了三皇子的姑娘要如何安置?」帶著謹慎的神色,方期小心翼翼地詢問。王府里從未住餅身分這麼特殊的女客,她只是平民百姓,但又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

細思片刻,杜少澤淡道︰「安排她在蒹葭館住下,派兩個俐落的丫環服侍她,不可怠慢。」

方期領命迅速退下,見多主只廣的他立即明白,昨天在府里引起一場騷動的絕倫美貌,已獲得王爺青睞。蒹葭館是貴妃娘娘未出嫁前的閨閣,從未有外人進駐,可見那位齊姑娘頗受王爺看重。是呀!王爺已二十六歲,是該成親了。一路自忖,方期若有所思地笑了。就讓他來扮月老吧!

讓齊紫羽在蒹葭館住下,只因剛好想起她身上的花香,絕沒有別的用意。杜少澤心里抵死不認,偏偏宛如出水芙蓉的清麗倩影浮現眼。她將會是池畔最嬌媚、最柔美的一朵芙蓉——這是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杜默憂心忡忡地瞧著王爺兩眼迷蒙、魂不守舍的模樣。

天呀!王爺是不是是撞邪了,那個齊紫羽八成會邪術。打從一見到她,機警敏捷、聰穎過人的王爺便常陷入呆怔。看看!這會兒他進來了王爺都沒瞧見。

「王爺。」見杜少澤沒反應,杜默深呼吸、鼓足了氣,驚天動地地大叫一聲;「王爺!」

杜少澤驚跳而起,差點就跌出錦榻外。心神甫定,黑眸嚴厲凶猛地瞪著眼前沒大沒小的奴才,怒喝︰「什麼事大呼小叫的?沒見到本王爺在想事情嗎?」

杜少澤心虛地強辭奪理,但這個隨他長駐壽陽,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老將仍一臉不以為然。

「小的斗膽,敢問王爺為何事想得失魂落魄?連小的叫喚都听不見。」這杜默一向直言不諱,見王爺痴呆得緊,他也豁出去了,就算沒這條命,也得讓王爺收斂心神,別再恍恍惚惚。杜默胸膛一挺,直視杜少澤,勸道︰「王爺如今是緒王府唯一的支柱棟梁,若王爺有個閃失,王府將隨之崩潰,請王爺好自為之。」

「我是不小心閃神,何得這般嚴重。有什麼事嗎?」杜少澤表面冷靜地搪塞杜默的質問,心里卻為自己不可原諒的離譜呆怔驚惶不已。

他從未這樣過,否則他早戰死在邊境。老天爺!他竟連杜默進來都沒發覺,若在沙場,他的產砂顱早被敵人拎在手中。這實在太荒唐了,難怪杜默要厲聲質問。

齊紫羽!難道你除了精通醫理之外,還有勾魂攝魄的本領?

「王爺!」杜默大叫,驚見王爺神情又開始渙散。

杜少澤驀地一驚,心頭一凜,對眼前急得快放聲大哭的杜默笑道︰「我很好,你有事快說吧!」

杜少澤凝神氣,專注地听完杜默的話。原來宮里听聞三皇子被劫之事,特撥了二十名宮廷侍衛供緒王府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