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大軍兵分三路,康熙帝親自率中路軍,往瀚海以北前進,三路軍約期夾攻噶爾丹大軍。
起兵途中便不時有傳言傾巢而出——俄國要助噶爾丹出兵——此言一出,眾大臣驚慌不已,有重臣建議康熙爺停止進軍。大學士伊桑阿等力主回師,唯撫遠大將軍董鄂‧費揚古力主御敵。
康熙爺軍帳前叫大起,決定獨排眾議,堅持進擊噶爾丹。
有廷訓——
「大敵當前,不奮勇前往梭巡退後者,朕必誅之。先前,朕祭告天地宗廟出征,不見賊而返,何以面對天下人?且大軍退,則賊盡銳往西路,西路撫遠大將軍費揚古所率大軍不其殆乎?」
此廷訓傳到費揚古面前免不了又是一番嘆息,捏著廷訓,保綬頭一個叫嚷開來︰「我說費揚古,萬歲爺此番力挺咱們,算是把我們給推到懸崖邊上去了。這回咱們是不成功便成仁,消滅不了噶爾丹,你我都不用回京城了。」
費揚古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望著朗朗星空,他只是在想那個駕馬北去的人現在到了什麼地方,有沒有逼近噶爾丹,她的一切的一切都還好吧!
「他現在有沒有想我啊?」
鐘察海托著腮幫子浮想聯翩,找不到答案,她就轉過頭望向在的肩膀,「你倒是告訴我啊,靜靜爾!」
那只伏在她肩頭打瞌睡的海冬青,好端端地被人捅了一下,頓時抖擻出精神,警戒地四下張望,一見是那個嘰嘰喳喳?嗦了一路的小女人,它便又闔上眼繼續好眠。
指望不上它了,鐘察海只好繼續自言自語︰「我好想他哦!兩年來我每天都有見到他,不管他有多忙都會陪我一起練刀法,然後我們一道用飯。吃完飯他會批公文看折子,我就坐在一旁拿本書——靜靜爾,跟你說個秘密哦!
「別看我總是拿卷書坐在他書房里,其實我從沒看懂那些書,我的眼楮一直盯著他的臉,我不想錯過他任何表情,我想把他的每一瞬間都刻進骨子里。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看不夠費揚古,我是不是很奇怪?」
你才知道啊?對著一只海冬青訴說對一個男人的痴情——不奇怪才怪!靜靜爾眯著小眼時不時地瞅瞅她,一不留神跟她的目光撞到一塊,靜靜爾迅速閉起小眼裝睡。
「別裝了,我知道你在听著呢!你可是海冬青中的極品,要是連這點警覺都沒有,早就被費揚古丟在京城的爵爺府里,每天讓奴婢丟點小米喂你了。」不是極品,又怎麼會派到她身邊呢?
鐘察海堅信,費揚古給她的都是最好的東西,「可是,你明明是草原上的雄鷹,為什麼要取‘靜靜爾’,這麼……這麼嬌滴滴的名字呢?」
拜托,我比雄鷹更厲害好不好?至于我那嬌滴滴的名字,你以為我喜歡啊?我不喜歡我的名字,就像你絕對不會喜歡這個名字的由來,所以——咱倆還是睡覺吧!
一夜無話,來日鐘察海跟著額猛來到土謝圖汗部,再往北去就是準噶爾部的領地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噶爾丹逼人的氣勢。
額猛吩咐部眾卸下一應行頭,便領著鐘察海去覲見汗王。兩人正朝著大帳而去,忽然傳來消息,說喀喇沁部郡王妃來看汗王的新兒媳。此消息一傳出,部眾紛紛奔走相告,好像什麼重要的事將要發生似的。
鐘察海搞不懂,「這位喀喇沁部郡王妃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嗎?她是貌美如仙,還是長著三頭六臂,為什麼大伙都這副表情?」好像等著看什麼驚奇的東西似的。
額猛大叔為她解惑,「你打京城那邊過來,自然不覺得奇怪,我們部眾沒見過打京城里來的貴主兒肯定覺得稀奇。這當中還有個緣故,我們汗王的新兒媳是康熙皇帝陛下的六公主——今天過來的喀喇沁部郡王妃就是來瞧我們新郡王妃的。
「說到喀喇沁部郡王妃,那比我們部落里的這位新郡王妃更添神秘。人家是康熙皇帝陛下的三女兒和碩端靜公主,跟我們這位新郡王妃算是姐妹。據說這位三公主當年在宮中時最得康熙皇帝陛下的寵愛,不僅容貌出眾,而且兼具一切長生天所賦予的美好品行,是女人中的這個……」
額猛豎起大拇指來夸贊這位被傳得神乎其神的三公主,這讓鐘察海也不免對這位公主生了好奇之心。
正巧公主的馬隊朝這邊走了過來,鐘察海仰起頭望向那位坐在潔白馬背上的三公主——
不想,匍匐在鐘察海肩膀上的靜靜爾突然騰空飛起,直撲向三公主。
「不好!」鐘察海以為靜靜爾要襲擊三公主,趕緊跑過去,「靜靜爾,不要!快點給我回……」
她話未說完,已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三公主伸出手臂,靜靜爾穩穩地停在她的臂膀之間,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龐。
靜靜爾是受過訓練的最棒的海冬青,除非是跟自己的主人,否則不會對任何人產生如此大的親切和依賴。
霎時間,鐘察海可以肯定這位三公主跟靜靜爾一定是舊識,怕還不是一般的相識。
馬背上高貴的公主俯視著杵在一旁的鐘察海,就連那因禮數而揚起的笑也含著貴氣。她看著她,摩挲著臂膀上的靜靜爾,淡淡地問了一句︰「他還好吧?」
他?
哪個他?
三公主口中的那個他是她所想的那個他嗎?
離開土謝圖汗部的這一路,鐘察海的腦子里始終繞不開這個疑問。
她可以肯定費揚古與這位三公主交情不淺,不僅是不淺,應該還很深——深到靜靜爾同這位公主相當親密,也許它主子跟人家公主的交情更深。
「……所以,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見到阿努夫人,她是噶爾丹最寵愛的女人,作為一個母親見到自己失而復得的女兒,就算她心中有所疑問,也會寧願相信你的確是她的女兒,有了她的幫助,你定能平安無憂。」
額猛說了一大串,回過頭卻見馬背上的鐘察海痴痴呆呆的。他策馬趕到她的身旁,「我說,鐘察海小主,你有沒有听到我說的話?」
「……啊?」
顯然是,沒有!
額猛只得再度提醒她︰「前面就是準噶爾的領地了,我只能把你送到這里,之後的路就只有看你自己的了。我的小主,你要萬事小心!」
鐘察海故作輕松地搖搖頭,「別為我擔心,以我的刀法,額猛巴圖魯,你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希望如此吧!額猛的手貼近她的額心,「長生天會保佑你的,孩子——費揚古將軍把你交給我之前曾經叮囑我,如果實在不行,就請你返回,我會在這里接應你,而費揚古將軍則在西北方向等著你的歸來。」
她就知道費揚古把她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正因為如此,她才更不可能無功而返,「額猛巴圖努,無論如何我也會潛伏到噶爾丹身邊,我要為我阿爸報仇,更要為所有被噶爾丹殺死的部眾報仇。」
她的話豪氣干雲,其實無論是她還是額猛心下都清楚,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到了交戰時,能夠幫費揚古把損傷降到最低,能夠幫他全勝噶爾丹。
什麼大清,什麼皇命,她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一個人!
那就是董鄂‧費揚古。
額猛為她最後一次檢查所有行裝,她的彎刀必是隨身攜帶的,靜靜爾會左右不離地跟著她。很好,一切準備就緒。
額猛扶她上馬,鐘察海忽然想起了什麼,「額猛巴圖努,你上次提起康熙皇帝陛下的三公主好像叫什麼和碩端什麼的……」
「是和碩端靜公主!」
額猛一語驚醒夢中人——和碩端靜、靜靜爾,難道他們……
鐘察海帶著心結策馬揚鞭,靜靜爾飛翔在半空中,如影隨形。
就在她心不在焉的當口,她已經進入了準噶爾部的領地。噶爾丹的士兵很快便發現了她,「嘿,你是探子!是清兵派來的探子!」
「不!我不是什麼探子,我是汗王的女兒,我是鐘察海!我是鐘察海——」
那些兵士哪里會理會她滿口的胡言亂語,多年的征戰教會了他們,稍微的疏忽就會給他們帶來死亡。他們認定她是康熙派來的探子,結果只有一個——將她亂刀砍死。
刀槍橫飛,鐘察海手提彎刀全力拼殺,一邊應對一邊大吼︰「我是噶爾丹的女兒鐘察海!我是噶爾丹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