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進自己走了幾千遍的急診科走廊,駱上天首先看到的是弟弟九天。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算是給予他一個簡單的安慰。然後,一扭頭他扎進了急診科的辦公室。
苞在他身後的柳燕脂也看見了九天,她微笑著打了聲招呼︰「你好!我是駱上天的朋友,我叫柳燕脂。」
九天什麼也沒說,只是用一雙含笑的眼緊盯著她。那種笑容很單純,單純得有些虛幻,燕脂來不及分辨,跟著上天進了辦公室。
當班的醫生、護士發現主任來了,頓時一片愕然。上天也顧不得這許多,一步上前走到了護士長身邊。
「護士長,剛剛是不是有個叫駱重天的病人送進來?」
「是啊!她現在在六號急診病房。」護士長想了想突然明白了。主任叫駱上天,那個病人叫駱重天,剛剛進來簽字的那個男子署名是駱九天,原來他們是兄妹啊!
「可以把她的病歷遞給我嗎?」上天的額角已經隱約沁出汗珠,燕脂站在他的身邊,輕聲安慰起來︰「你別太緊張,可能只是小毛病,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上天全副心思都集中在病歷單上,他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再一次地看向護士長,「CT有結果了沒有?」
「已經有了!」一個小護士急匆匆地將CT報告單交到上天手上。
看著眼前的報告單,上天手一抖,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負責重天的嚴醫師走了過來,拿過他手上的報告單,他向護士作進一步的指示︰「帶六號病人再去做一個胃鏡檢查,取病變處作最後的確診。」
「不用了!」另一道聲音插了進來。燕脂抬頭看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眉宇間和門外的九天有幾分相似,看樣子她就是上天的小妹妹重天了。
上天看到妹妹立刻迎了上去,「你怎麼出來了?你應該回到病床上好好休息,走!我抱你過去。」
重天神色堅定地看著哥哥,「不用了,大哥……我想回家。」
「你生病了,你需要留在醫院接受治療,待會兒,嚴醫師還要帶你去做一個檢查呢!」上天當了這麼長時間的醫生,第一次不知道該怎樣告訴病人她自己的準確情況。
重天只是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兩周前我就知道自己患了什麼病,不用再作什麼確診了。」
「重天!」上天緊張的神經變得狂躁不安,「你兩周前就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護士長察覺情形不對,她使了一個眼色給周圍的醫生、護士,大家非常體貼地回避出去,將辦公室讓給他們這一家人,燕脂自然也被算在這一家人的行列里。
重天的身體還很虛弱,燕脂扶著她坐了下來。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她不好插嘴,只能靜靜地坐在一邊。
上天煩躁地耙了耙頭發,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走著,「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知不知道……現在……現在已經很嚴重了?」
「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很嚴重了,這兩周來我一直在接受保守治療,我希望一切會就這麼過去。」重天很平靜,像是早已做好了打算似的。
可她的打算決不等于上天的打算,他努力地找尋一條最好的解決方式,他也真的找到了。「我會盡快安排你去美國,在那里我認識一個這方面的權威醫生,我相信他能夠治好你。」
重天鎮靜地看著哥哥,用最平靜卻最堅定的語氣告訴他︰「我不去!至少現在不去,我需要時間做完手邊的事。」
「不行!」上天的語氣比她更堅定,「你必須馬上去美國,一天都不能再耽誤了。」
「大哥,我說了我還有事要解決,請你尊重我的選擇。」不知不覺中,重天的聲音也跟著提了上去。
上天真的不明白了,「有什麼……有什麼比你的……你的生命更重要?」
重天的眼神有些飄忽,她的心中浮起了那個完美的身影。望著窗外,她靜靜地說著︰「有!原本我以為沒有,可現在我知道,它存在!它真的存在!我要留住它,無論如何我也要留住它。否則,我的生命將是一片空白。」
上天無法理解她的堅持,為人兄長,他覺得自己必須保護好妹,這是他的責任,他一輩子的責任。
「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必須留在這里,我已經決定送你去美國。明天我會去學院幫你辦理休學手續,然後安排你過去接受治療。」
「我不會去的!」反反復復,重天就是堅持著她的堅持。
「你……」
眼見著兄妹間即將燃起戰火,燕脂上前一步攔住了他,「你先問問她為什麼這麼堅持再作決定也不遲啊!你這樣跟她發火對她的身體、對你們的決定都沒有半點幫助,為什麼不先冷靜下來再說呢?」
「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當然不急。」上天此刻正在最難挨的階段,說話完全不顧分寸。
燕脂知道他現在是又氣又急,她也不在意,只能繼續安撫他︰「不如這樣吧!你先安排她在這里治療,反正這家醫院的醫學水平也不比國外差。等她堅持的事做完了,你再送她去國外接受治療不就可以了嘛!」
上天正不知道該如何勸重天離開,她這樣說,等于將他的勸說先一步堵住。情急中,他月兌口而出︰「這是我們家的事,你有什麼資格過問?」
燕脂一個踉蹌靠在了門上,他說得很對啊!她算什麼?她不過是一個連感情都不敢坦率表達的膽小表,她有什麼資格過問他家的事?
反手拉開門,她絕望地跑了出去。她害怕再遲上一步,淚水就會比她的腳步更加迅速地奔騰而出。
她不哭,她決不在他的面前哭。
看見她匆忙離開的身影,上天有止不住的懊惱,他知道自己的話深深地傷害了她,可他現在顧不得這許多了。讓重天健康地生活下去,才是他現在最大的問題。
至于其他的,就讓它成為其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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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九點多了。柳燕脂靠在廚房里,想著要為自己弄點晚餐,雖然她一點也不餓。
打開冰箱,里面堆滿了食物,都是那個丑男買來的。她無意識地抽出一盒牛女乃,坐在廚房的地上,她將身體的重量交給牆壁。
拉開紙盒,讓那乳白色的液體一點一點地灌入她的口,滑過她的喉,直至流入空蕩蕩的胃里。
幾個小時前它還是幸福的牛女乃啊!幾個小時以後,它就什麼也不是了。她覺得自己好悲哀,好失敗。或許……或許對這段感情,她該學著放棄了。
第一次是為了江蘭情的事,他對她說了——「你沒資格問這些!」
這一次是為了他妹妹重天的事,他再一次對她說了——「你有什麼資格過問?」
她學習的是企業管理,一直從事的也是管理工作。她知道在管理的過程中最忌諱的就是越權,做任何事都有個資格洽配的問題,沒有這個資格就不該過問。
對于駱上天,她什麼資格也沒有,她甚至算不上他的朋友,頂多也就是比一般的陌生人多認識了八年。可笑的是,對一個將自己視為陌生人的男子,她卻付出了八年的情感。
而她的暗戀就是一條歷時八年的馬拉松,她已能看到最終的結局,雖然那不是她想要的終點,但終點就是終點,結束就是結束,她該遵守游戲的規則︰停下來,你沒有資格再跑了!
端著牛女乃,她瞥見了客廳里滿眼滿眼白色的風信子——
真美!那麼多聖潔的白擁在一處,像愛擠滿心扉。
真悲!這許許多多不敢表露的愛擁在一處,像一個囚牢將她緊緊困住。
一口氣,將所有的牛女乃灌入喉中,她多希望這是烈酒,可以讓她醉到恍惚,醉到連這深沉的愛都忘了。
只怕……只怕越是迷醉,那淬了酒的愛越是奪目清晰。
她將自己埋在臂彎間,命令自己不準留下眼淚,她怕眼淚一旦落下來,就像這落到地上的白色風信子花瓣……再也回不去了。
燕脂太沉醉于自己的感情,完全沒有注意到大門一直是敞開著的。一道身影輕悄悄地走了進來,停在她的身邊,背對著光線罩住了她。
靶覺到刺眼的光線被什麼東西遮住了,燕脂惶恐地抬起頭,對上的是那張熟悉的丑男臉。她慌亂地站起身來,順了順自己耳邊的發絲。
「你……你怎麼來了?」
「你大門沒有關上,我以為家里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就……就自己走進來了。」傷害了她之後再次站在她的面前,駱上天顯得有些不自在。
燕脂左手玩著右手,右手弄著左手,也顯得茫然無措,「我是說……我是說你不是應該留在醫院陪你妹妹的嗎?怎麼會……怎麼會到我這兒來了?」
「我……」其實他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丟開這一切的煩惱。可也不知他的腿是怎麼了,走著走著就把他送到了這里。他自然不能將這個理由說與她听,所以他開始滿屋子找借口。眼神晃到客廳,他想到了!
「我……我是來修壁燈的,對!我就是來修壁燈的,我今早不是答應了你嘛!所以……所以我就來了!」
燕脂不得不感嘆,同樣是限定時間編謊話,他修壁燈的這一個就比她家中有小偷的那一個差太多了吧!可即使是這麼爛的理由,她也得認下來。從他身邊抽開腳,她向客廳走去,「壁燈在那里,我拿工具給你。」
「哦!」他答應著,找了一個凳子站上去,開始修理壁燈。
沉默的空氣在兩人間醞釀盤旋,一高一低,一上一下,他們……構成了一道立體的圖形。
「修好了!」上天突然出聲,不僅嚇了她,也嚇到了他自己。總覺得有些突兀,卻說不清是因何。「你……你把燈打開,試試看修好了沒有。」
她不動聲色地將燈打開,原本有些昏暗的客廳頓時明媚了起來。在一片光亮中,她看見白色風信子的花瓣落了滿地,她卻無力撿起,只因再撿起,已拼不出原來的模樣。
「修好了,你快下來吧!」她招呼了一聲,從廚房里端出一杯六安瓜茶請他喝。然後作為一個主人,她陪著他坐在了沙發上。
很長時間里誰也沒有開口,最終在這場沉默的較量里,上天輸了。他捧著茶杯輕咳了兩聲,「我……我準備讓重天先留在我們醫院作保守治療。」
「是嗎?」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不知道按照自己的資格該說些什麼?她只能說︰「有時間我去醫院看她。」
上天喝上一口茶,輕輕地搖了搖頭,「我已經讓九天送她回家了。今天在醫院里,我太激動了,所以……說了些不該說的話,你別介意。」
她淺淺一笑,和他一樣客套,「沒什麼,誰都會有心情不好的時候。」然而傷害就是傷害,已經造成的傷害是怎樣道歉也彌補不了的。
不習慣她如此生疏地對待自己,他情願面對她叫他「丑男」時候的火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上天的心中有千言萬語,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父親是高級古董鑒定師,而我的母親是珠寶鑒定師,他們都是游走于世界各地的名人。」既然不知道從哪里說起,那就從頭說起吧!
燕脂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自己的父母,她驚訝地望向他,他也正用一雙平靜的眼對著她。坐在她的身邊,他靜靜地說著︰「我們兄妹一直跟著保姆生活,難得有機會見到他們。往往是有什麼事打電話給他們,等他們趕回來,套用一句中國的俗語——黃花菜都涼了!你今天見到了我弟弟九天,你覺不覺得他有點奇怪?」
燕脂偏著頭想了想,惟一顯現在她腦海中的是九天的笑容。那笑容像一張面具將他整個罩住,她看不清面具下他真實的表情。
看她臉上的神色,上天就知道她心中一定有疑問,他就幫她把這個疑問解開吧!
「他有語言障礙,簡單一點說,他就是一個聾啞人。這是先天性的,我听女乃女乃說,我媽在懷九天的時候因為要獲得一級珠寶鑒定師的頭餃而整天忙碌著,結果生了一場大病,九天生下來就既听不見也說不出。我媽也知道是自己的緣故造成九天永遠的殘缺,所以她很怕看見九天,甚至不願意去抱他。」
「怎麼會有這樣的父母?」在听他說這些之前,燕脂怎麼也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為人父母者。
上天輕搖了搖頭,只是選擇繼續說下去︰「後來,我們發現九天不喜歡接近外人,總是躲在窗戶後面看著周圍的一切,他也鮮少出門。除非是我們拖著他出去走走,否則他決不離開家一步。我們也曾帶他去看過心理醫生,但很多年來一點好轉也沒有,一直到現在他還是不太願意出門。
「他覺得世界對他來說是一片毫無意義的空白,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是多余的,惟有電玩世界才是趣味無窮的——他是電玩設計師,無師自通,還是非常出色的那一種——而且他無法坦白地將心里的感受表達出來,他只會……笑!」
燕脂想也沒想就伸出自己的手觸上了他的手背,他的手在這樣的夏日里依舊冰冷,全身的溫度都處于一片寒意之中。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讓他的心溫暖起來,可她卻願意試試,用盡一切力量去試試。
上天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心意,轉過手心反握住她的,兩只手代替兩顆心交疊在了一起,那是契合的瞬間。
「我的父母在各自的領域里取得了傲人的成績,可他們的家庭卻是一團糟。兩個人遇到一起就開始互相指責對方的過錯,每次談話總是以爭吵結束。我十八歲那一年,他們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那套大房子成了我們兄妹三人的家,每個月他們會將撫養費匯到銀行賬戶,由我來照顧弟妹,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十年!」
「他們難道不會想你們嗎?不會想到要來看看你們嗎?」
燕脂實在不明白這對父母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一直覺得兒女對父母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她的父母,她一個人在外,他們總是三天兩頭一通電話來確定女兒的平安,有時候甚至連這個目的也沒有,只是單純地想听听她的聲音——因為想她。
對這一點,上天卻有著自己的認識,「你說的那些都是平凡父母對兒女的感情,可我的父母不平凡啊!他們有著自己引以為傲的事業、頭餃和伴隨而來的名譽光環,對他們來說守住這一切遠比守著他們的兒女重要多了。」
回想這些年他們兄妹三人一步一步走過的道路,上天感慨萬千。
「近十年里,我們見到父母的時間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一個月,我們早已學會了自己照顧自己,我也早已習慣了照顧這個家,照顧九天、重天。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稱職的大哥,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很失敗。作為一個醫生,作為一個兄長,重天病到這個地步我才知道,我真的恨不得殺了我自己!」他抱住自己的頭,滿眼中盡是挫敗和痛苦。
「你是很好的兄長!你真的很好!」燕脂抓過他的手臂,讓他面對她的雙眼。她要用眼神告訴他,在她心目中,他有多出色。
「我相信九天和重天他們都明白,作為大哥你多想給他們全部的幸福,而你真的做到了。和你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種幸福。」最後這句話是她想說的。
上天抹了一把臉,再一次地笑了起來,眼中恢復了那種痞痞的光芒,「沒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夸我,我還以為你只會罵我呢!好了!不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了,我還得揚起精神準備面對接下來的事呢!說不定明天去急診科上班的時候,每個人見到我都會說聲‘節哀順變’。」
對于他的自我調侃,燕脂很給面子地笑丁開來。
一直以來她所見到的駱上天總是嬉皮笑臉的,一副天塌下來又怎樣的痞子相。她以為他永遠學不會認真,永遠沒有執著,然而江蘭情的事,還有重天的事卻讓她深刻地認識到他的另外一面——他可以很正經,正經地面對一切危機,他不會退縮更不會逃避,因為他是駱上天!
這樣的他值得她花上八年,甚至整整一生去愛戀。
「我該走了!」上天站起身向她道別,「重天還在家等著我呢!晚上記得把門關好,我要是強盜,你可就麻煩了。」
燕脂推著他向門外走去,「知道了!丑男,別再嗦了,你快走吧!」
他別過臉,佯裝生氣的樣子,「我在是關心你,你還罵我,真是惡女一個!」
「丑男和惡女——絕配!」她毫不猶豫地關上了大門。
走上電梯,上天突然笑了起來。真是一連串不可思議的日子!一個月前他怎麼也想不到,原本死對頭的兩個人竟然可以這樣貼近地坐在一起聊天,感覺還是如此美妙。那時候,讓他見到她都是一種無比痛苦的煎熬。
然而,讓他更想不到的還在後面等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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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晚上,柳燕脂推掉了所有的應酬,在一番精心打扮之後出了門。樓下,她的郗總——郗偉廣澤已經在等她了。
郗偉廣澤講究氣質,更注重禮儀,見到她立刻下了車,為她打開車門,極具紳士風度地站在一邊。他們倆曾多次出席高級宴會,這方面的默契早巳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燕脂含笑地瞅著自己的頂頭上司,「郗總,今天你很帥!」是恭維也是真誠的評價。
郗偉廣澤毫不客氣地將她的贊揚接受了下來,「為了見宇聲追求了十年的未婚妻,我當然要謹慎出場,還不知道杜宇聲那家伙在未來夫人面前怎麼說我們倆呢!」
他們今夜如此盛裝登場,且不帶同伴的原因就是為了親眼目睹那朵「空谷幽蘭」。天知道!杜宇聲追求這朵「蘭花」追求了整整十年,他們作為杜宇聲的朋友听他描述了不下千萬遍,只差這最後一睹了——他們怎能不隆重一些?
燕脂和廣澤兩個人到達約會地點的時候,宇聲和那朵「蘭花」已經恭候多時了。見到他們,宇聲立刻迎了上去,「燕脂、廣澤,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燕脂滿懷著好奇地望過去,果然是一朵空谷幽蘭!勻稱的身材配上合適的禮服,淡妝掩不去優雅的內在氣質,她笑起來的時候還有兩個可愛的小酒窩——她……好眼熟啊!像是在哪里見過似的。
既然是介紹,宇聲自然是先為自己的「蘭花」介紹︰「這位是柳燕脂,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非常能干的柳助理。這位是郗偉廣澤,就是那個非常注重氣質的臭屁家伙。」
便澤一邊極力維持著自己翩翩風度,一邊氣急敗壞地用眼神殺死宇聲,看得那朵「蘭花」掩著唇笑了起來,她的笑容更讓燕脂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宇聲丟下廣澤開始介紹他的「蘭花」,「這位就是我經常跟你們提起的,我最愛的……」
「江蘭情!你就是江蘭情!」燕脂月兌口而出,太多的驚訝一瞬間涌了上來,她甚至來不及去掩飾。
她早該想到的!
江蘭情的名字里有一個「蘭」,所以宇聲叫她「Orchid」。她和駱上天同齡,今年二十八歲,宇聲今年也二十八歲,他們正好是「哈佛」的同學。她只是沒想到事情竟會這麼巧,否則她很可能早就找到這朵「蘭花」了。
她的驚訝也蔓延到了另外三人的身上,廣澤好奇地看看江蘭情,再瞧瞧燕脂,「怎麼?你們倆認識?」
江蘭情仔細打量著燕脂,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她,但她還是問了一句︰「我們……我們認識嗎?」
宇聲靜靜地看著燕脂驚慌失措的神色,他隱約感覺到了一點什麼,卻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燕脂自認這不是一個適合開口的場合,頓時用淺笑帶了過去,「宇聲,你曾經跟我說過江小姐的名字,你忘了?」
「哦!大概是我忘了吧!」宇聲一笑,看起來這個問題到此結束。
而燕脂的解釋卻更加強了宇聲的懷疑,他心里很清楚,他從未在燕脂面前提過蘭情的名字。他總是用「蘭花」代替,因為他在「哈佛」認識她的時候,她告訴他的是英文名——Orchid,也就是蘭花的意思。所以十年來他一直是用「蘭花」的中文或英文稱呼她,他又怎麼會告訴燕脂蘭情的全名呢?
既然燕脂要打幌子那一定有她的理由,宇聲決定順著她的意思。
「咱們坐下來邊吃邊聊吧!」
一餐晚宴進行得很愉快,如果不把燕脂內心的掙扎算進去的話。
她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江蘭情竟然就在她的身邊,而且還成了宇聲追求了十年才追到手的未婚妻。
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她該告訴這朵「蘭花」,有一個人一直都在想她嗎?她該告訴她,有一段情至今沒有結束嗎?她該眚訴她,她的初戀曾經有個近似《情書》的結局嗎?她該嗎?
如果她說了,宇聲該怎麼辦?江蘭情該怎麼解決兩個男人間的糾纏?如果她不說,駱上天又該怎麼辦?他要抱著這個遺憾過一輩子嗎?
這一切涌現在她面前只化為一句話——她該怎麼辦?
徘徊在十字路口,她決定見機行事。晚餐結束,江蘭情起身去洗手間,燕脂也隨著她跟了過去。
面對著洗手間一方大鏡子,燕脂猶豫著開了口︰「你高中的時候是不是就讀于‘新才中學’?」
蘭情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我在那里只待了一年,後來就轉到了另外一所中學。」
燕脂瞥了她一眼,進行下一步試探,「我讀高中的時候有很多美好的回憶,你呢?你在‘新才’的時候有沒有什麼事,什麼……人讓你忘不掉?」
水已經停了,可蘭情的手還放在洗手池里。她的眼神縹緲,那久遠的回憶再一次地重回腦中。轉過頭,她朦朧的眼神凝望著燕脂,那里面凝聚著許許多多的疑惑。
「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燕脂幽幽地盯著她,緩緩地揭開了謎底,「駱上天——你還記得這個名字嗎?」
蘭情眼神一晃,忙用手支持住自己的身體。她的反應已經充分告訴燕脂,她記得這個人,一直記著,從未忘記。
「他……他還好嗎?」
燕脂沉聲以對,別過臉,她已經換上了一張微笑的容顏,「郗總和宇聲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呢!出去吧!」
將問題丟給她,燕脂並不顯得輕松,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擺在她面前——駱上天將會怎樣面對這突然顯現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