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辦完了。」
走出婚姻登記所的大門,西辭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沒想到登記結婚也這麼麻煩,又是開介紹信,又是拍特殊照片,還要轉戶口,光準備結婚的證明就要三四天,累死人了!是不是,老公?」
她偏著頭看向一旁的晉自懌,對于新上任的稱呼他還有點不太熟悉,困惑地垂著頭,他傻笑地看著她,「這樣……這樣就可以了嗎?你……你不想拍婚紗照?也不通知你爸媽?」
他事先有打電話回家跟父母說要結婚的事,他們一听「結婚」兩個字立刻一蹦三丈高,說什麼現在不是結婚的時候,應該馬上把精力投人到事業上,大丈夫何患無妻之類的話說得是沒完沒了。他們不理解他的心情,他也不想理會他們的苦心。但是西辭父母這邊什麼也不說,他覺得于情理上不合。
他的神情出賣了他的心思,西辭知道他在介意什麼,她趕緊挽住他的胳膊急急地揮著手,「哎呀!要是現在告訴他們,他們一定會帶上所有親戚,痛痛快快地把你揍一頓,說你是拐騙他們寶貝女兒的凶手,還是過段時間再說吧!」
她是怕好不容易讓他下定決心娶她為妻,若是爸媽這麼一鬧他又會丟下她獨自走這條艱難道路。只是,作為女人,作為女兒,一生一次的婚禮沒有爸媽的出席,這多少讓她有些遺憾。
心里空空的,她的手緊攥著他的胳膊,真想就這樣抓著他直到永遠,明明已經是他的妻,為何她還是感到他是那樣的飄忽不定,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丟下她獨自離開。她忘了,這段感情是她一個人的,他並不是因為愛才娶她。
不能想,現在的她不能想太多,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她就只能眼楮看著前方,勇往直前地大步走。即使有被尖利的石子割傷雙腳的痛楚,有被坑坑窪窪的地面絆得體無完膚的血跡斑斑,所有的苦楚也只能盡快地被遺忘。
西辭告訴自己—人不能太貪心,她已經得到了渴望已久的感情,不能再要求太多,不知滿足會遭天譴的。
「你怎麼了?一直呆呆的。」
晉自懌伸出手揉揉她的長發,她有一頭美麗、柔順的長發,這大概是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外表,他喜歡觸模她的發,有一種讓他安心的力量。
她笑笑,沒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滿,「咱們回家吧!我要做上一桌菜,不管怎麼說,今天總是我們結婚的大喜日子啊!」
回報她最真誠的笑容,晉自懌將她的手從自己的肘關節處抽出來,「你先回去吧!我去處理一些事,你做好飯在家等我,我會早早回來的。」
想問他去什麼地方,想知道他去干什麼,但終究西辭還是沉默了。她順從地點了點頭,丟下一句︰「我等你。」然後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自由呼吸的空間,愛他並不能成為束縛他的理由。
望著她單薄的背影,晉自懌好想沖上去緊緊抱住她,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悉心呵護。終于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地看著她離開,在心中他輕聲叮囑著︰「路上小心,西辭。」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因為愛才與她結婚,他會答應娶她只是因為他私心地想要一個陪在他身邊、同他患難與共、分享寂寞、孤單和低潮的人。這些她都該有所察覺,可是她卻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問。
她的舉動總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她像一個斗士勇敢地追求她想要的一切,同所有擋在她面前的怪物奮戰。相比之下,他卻顯得懦弱又無能。靠近她,他想從她的身上汲取勇氣,這是娶她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沒有告訴西辭,前不久他曾經試著去開發區一家中型網絡公司工作,結果面對老板的頤指氣使,沒過半天他就甩手而去。坦率地說,現在的晉自懌根本無法東山再起他沒有勇氣面對任何失敗、挫折、嘲諷、冷眼……他將自己裹在了雞蛋殼里,只要外界一丁點的敲打就會迅速瓦解。他像在坐雲霄飛車,從最高峰滑人了低谷,從王者的自傲中清醒過來,他成了真正的可憐蟲,如今的晉自懌完全沒有從事網絡工作的自信心
他需要上帝伸出手來拯救他——于是,西辭出現了。
現在的他是個有家,有老婆的人了,他不能再渾渾噩噩地打發時間,他不再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雖然已經從王者的位置上走了下來,但他依然有著身為男人,身為丈夫的自尊。他急需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和西辭,他要證明離開網絡,晉自懌絕不是個廢人。
可是,他能干什麼呢?他沒有大學文憑,去公司被別人呼來喝去的工作,他又做不來。站在街邊,晉自懌看著來往穿行的車輛心里有了底。
就干這個吧!沒有比這個更適合他的職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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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鑰匙轉動的聲音,西辭一下子從廚房里跳了出來,「你回來啦?」
家里有個人正在等著他,晉自懌第一次嘗到這種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味道還不錯,「我回來了。」他回答得很熟練,像是預先在心中排演了上萬遍似的。看著西辭鑽進廚房又鑽到客廳,他隨便間道,「你在做什麼?」
「我在布菜。你洗洗手,一會兒就能吃晚飯了。」公寓太小,沒有專門的長廳,廚房也就剛好擺下一些灶具,在客廳里支起一張桌子就成了他們吃飯的地方。
看著西辭像變魔術似的從廚房里端出了許多菜,晉自懌吃驚不已,「這些菜都是你做的?看不出來你的廚藝還挺好。」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從平時的閑談中他知道她的爸媽有多寵她,她會做飯已經很讓他吃驚,更別說還能做出這麼一大桌子的菜。
從洗浴間洗了手出來,沒有洗手液又沒有干手器的洗手方式,他正在慢慢適應當中。他先向餐桌上看了一圈,怎麼每盤菜都是綠綠的,難道說她是吃素的人?
「這些都是什麼菜?」在酒店里吃飯,每上一道菜伺候在一旁的服務小姐都會作介紹,晉自懌想知道她做的這都是什麼。
西辭很專業地介紹起來︰「這盤是清蒸薺菜,這盤是薺菜炒蛋,這是涼拌酸辣薺菜,這是油炸薺菜,最後這道是薺菜豆腐湯——四菜一湯,很豐盛吧!」
是夠豐盛的,食材全部都是薺菜,連做菜的方式都是他聞所未聞。什麼什麼油炸薺菜,她當這是雞腿呢?
晉自懌好笑地瞅著她,她還在嘰里呱啦地說些什麼︰「你都不知道,這薺菜真的很便宜,一元錢買了好多好多,足足做了五樣菜。我把剩下的一元錢硬幣都投進了第四個儲蓄罐里,說不定很快就又能存滿一罐。」
從前將一元硬幣存進儲蓄罐里是為了儲存對他的愛,現在她是在累積幸福,希望有一天她能累積起他們相攜此生的幸福。
他也開始幫她存一元硬幣,每次口袋里有零錢,他不自覺地就放進了客廳里擺了一排的儲蓄罐中,這算不算一種最近培養起的習慣之一?對了!他還改掉了抽煙的習慣,為了省錢,為了早日還上那一千五百萬的債務。
盛了一碗飯給她,晉自懌再盛自己的。端著飯坐在她的對面,他還未拿起筷子就听見西辭的催促聲︰「快點快點!快嘗嘗我的手藝怎麼樣!」
她像個做好功課等著老師表揚的孩子,晉自懌微笑著伸出筷子,每道菜都嘗了一口。很清淡,清淡到除了薺菜原本的香味,基本沒有任何味道,四菜一湯完全可以倒在一起作為一道菜出鍋。
他吞下最後品嘗的那道油炸薺菜,迎面而來的就是西辭期待的眼神。看了看桌上一片綠色的菜,再低頭俯視碗中的米飯,他沖她露出贊賞的笑容,「還不錯,很有特色。」
西辭一下子激動起來,「原來我這麼有廚藝天分啊!這是我第一次做菜噯!以前都只是看朋友或是媽媽做菜,我自己從來都不動手的,可是我看你一直吃盒飯或是泡面,所以才想要做幾道菜幫你增加營養。」
第一次做菜能夠讓食者吞下去,晉自懌不得不嘆服她的確很有廚藝天分,只是這種清淡到完全沒有味道的菜真的能增加營養嗎?他懷疑。
「下次我來做吧!」他撥著碗里的米飯,「以前讀大學的時候都是我自己做飯,所以簡單的飯菜還難不倒我。」
他的話讓西辭的眼中亮起了星星,「你讀大學的時候都是自己做飯?好厲害啊!」
「還……還好吧!」晉自懌低著頭努力吃飯以掩飾臉上的尷尬。總不能告訴她,他讀大學的時候第一次和女孩子同居,對方是千金大小姐似的人物,謝絕洗手做湯羹,為了增加浪漫情調,他不得不學會做菜。
「那好,以後我負貴買萊,你負貴煮菜;我負責洗衣服,你負責收拾房間……」說到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吞下嘴巴里的飯菜,她有點嚴肅地看著他,「那個……我有事跟你說。」
「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說呢!」晉自懌吃著飯菜,滿不在乎地說著,「我找到工作了。」不等她追問.他主動報上工作性質,「出租車司機,俗稱‘的哥’。幸好我帶了駕照在身上,出租車行的老板一下子就答應了,每個月只要交給他一筆固定的使用車輛費,剩下的全歸我自己,多勞多得。只要我勤快點每個月能掙不少,扣除咱們倆的花費,還能存上一大筆錢,說不定很快就能還上那一千五百萬的債款。」
他的話假得連他自己都抬不起頭,他所欠下的是一千五百萬,不是一千五百元,哪有那麼容易還上?選擇出租車司機的工作是他在逃避,逃避必須面對的未來,逃避他沒有勇氣繼續做下去的網絡天下。
西辭輕易洞穿了他的心思,她知道現在的他需要時間去積累勇氣重新再戰,這段當出租車司機的日子就作為他休養生息的屏障吧!她願意陪著他躲在屏障後面,誰讓她是他的妻呢!
「咱們一起努力吧!」這就是她之前要說的話。「我在開發區那邊找了一家公司做文員,雖然不能跟從前相比,但是薪水、待遇都還可以。你知道嗎?當老板知道我以前在‘YI’網做文員,立刻就答應讓我留在他們公司,原來他非常喜歡‘YI’的風格,還說要是‘YI’沒有關閉一定是最好的網站,他還跟我說……」
「夠了,別說了。」他粗嘎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低垂的臉埋在陰影里。手中的筷子不停地撥著碗里的米飯,他卻一口也吃不下,「別提從前的事,我現在是一名出租車司機,我不想管什麼網絡,更無法建立任何網絡天下。你知道的,西辭!」
他生氣了,這一點西辭倒是知道。他為什麼生氣,她也知道。既然他不想面對過去的失敗和不確定的未來,她就暫且不說。用筷子搗著碗里的米飯,她像孩子一樣困難地發問︰「這樣看來咱們倆都得工作了,那誰來做飯呢?我很早就要從家出發,開發區離這里很遠噯!」
「我送你去。」他將碗里的米飯混合著綠瑩瑩的薺菜送到嘴里,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地說著,「我用出租車送你到公司,等你快下班的時候再去接你回來。這樣可以省下你來回搭公車的錢,也能節省時間,一舉兩得。」
西辭淺淺地笑了,她知道這是他為自己的無端生氣而向她道歉的方式。她每個月買月票搭公車才多少錢,讓他騰出那麼多的時間用出租車接送她上下班又是多少錢,這哪是省錢,根本是在浪費嘛!
浪費的是時間、金錢,賺到的卻是他對她的好。她知道,他只是想讓她生活得更好一些。這一點點的好累積在一起,最後能不能積成他對她的愛,現在誰也無法預知答案,一切只能拭目以待。
破天荒地,晉自懌吃了兩大碗米飯,將桌上的薺菜大餐一掃而光,他滿足地放下了筷子。原來這麼簡單的菜也能如此開胃,她的手藝果然不簡單。
她在廚房洗碗,他收拾好餐桌坐到沙發上,手里拿著遙控器,他裝作很認真地看著電視,眼楮的余光卻時不時地向廚房門口瞟去。
雖然婚禮簡單了些,但這畢竟是他們的新婚之夜,跟那麼多女人相處過,西辭卻是第一個讓他局促不安的女子。是太尊重她的意見,太重視她的感覺嗎?他不確定。
忙完廚房里的事,西辭坐到了他的身邊,非常自然地從他手里接過遙控器,她一遍一遍地選台,找著她想看的電視節目。反倒是晉自懌有些緊張地將手放在了沙發靠背上,只要向前一點他的手就能穩穩地降落在她的背上,可是這「一點」卻讓他前進了兩個小時也沒能到達預期目標。
提起勇氣,晉自懌張了張嘴,「我們是不是該……」
「今晚你想一直待在這里看電視嗎?」她瞪大眼楮看著他,非常坦率地詢問著他的意見,「還是你想像前幾天晚上一樣一個人睡沙發,把我丟在房間里?」
從他們決定結婚那天起,她就一直住在這里,每晚她都會虛掩著房門,不知道是他太過君子,還是她太缺乏女人魅力。他始終監守著渭河,絕不越雷池一步。今晚他們已是正式夫妻,他還打算這樣下去嗎?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她知道他並不愛她,也知道他答應娶她是因為不想一個人孤單奮斗下去。雖然她成了他的妻,但對于他而言還只是單純的伙伴,是嗎?
西辭失落地站起身向房間走去,坐在床邊,她失去焦距的眼神看著床上空蕩蕩的另一半。別說是愛,她連勾起他的本領都沒有,做女人做到她這分上也真是失敗得可以。
晉自懌走進房間看到的就是如此失魂落魄的她,他一直以為她很有勇氣,像個女超人似的,不管遭遇什麼樣的逆境始終風吹不倒。原來她也有擔心、害怕的時候,這多少讓他有種想好好寵她的沖動。
從身後抱住她,他的下巴蹭著她柔軟的長發,他喜歡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孤單一人,「西辭,嫁給我,你不後悔嗎?」現在她說後悔或許還來得及,但過了今夜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舍得放開手。
「為什麼要後海?」她反問他,「在離你最近的地方過完我這一生,這是我的願望。嫁給你為妻,這是我的選擇,我還有什麼好後悔的?」
「即便知道此刻的你並不愛我、即便知道或許這一生都不會贏得你的愛、即便知道有一天飛黃騰達的你很可能會將我無情地拋棄,這一刻我依然不會後悔。我已經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陪你走過這條最艱苦的道路,我無憾,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抬起頭迎視他的目光,那樣坦誠地將愛放在他的面前。抱緊她,他知道自己再難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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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快點過來吃早飯。」
西辭帶著睡醒後的水腫臉站在晉自懌面前,她有賴床的習慣,還有嚴重的下床氣,所以她才睡醒的時候和她說話要絕對溫和,這是婚後一個月以來他總結出的幾條規律。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生活已經基本形成規律,早上他準時起床做早飯,連帶著將午飯一起做好放在各自的保溫瓶里。他帶在車上,她的那份給她帶去公司,這樣他們就能省下兩筆午餐錢。
吃完早飯,他開車送她去位于開發區的公司,然後再回市區開始一天的出租車業務。中午他在車上解決午飯,等到下午五點左右再開車去她的公司接她下班。西辭的同事連續幾次看到晉自懌從出租車里出來為她打開車門,都知道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只是沒人想到剛滿二十三歲的她已經結婚了
包有趣的是,西辭的女同事中分成兩撥。那些年紀比較小,級別、學歷都比較低的女同事非常羨慕西辭有個這麼有型,又有風度、氣質的出租車司機男友,恨不得將晉自懌搶過來。相反的,公司里那些年紀較長,級別、學歷都挺高的女同事對晉自懌根本看不上眼,覺得跟一個出租車司機談戀愛,實在很無趣。
西辭不解釋也不刻意提及自己的婚姻生活,她只是默默享受著他對她的好。每天將她送回住宅區附近,他還要繼續出車賺錢。西辭去周邊的菜場買菜,做好後大約是晚上七點,她帶上飯菜站在樓下等他,他們在車里解決晚飯後,他再出幾趟夜車,她窩在沙發里看電視等著他回來。
一天的時間就這麼簡單地給打發了,他們相聚的時間很短暫,但彼此的心中卻是平靜而滿足的。她喜歡叫他「柴可夫司機」,她知道這是她寵他的一種方式。
像每天清晨一樣,西辭坐在餐桌邊傻愣愣地看著他,「今天是周六,你也要出車嗎?」
「周末是賺錢的大好時機,我怎麼能放著賺錢的機會不干呢!」晉自懌將盛好的飯放在她面前,「今天你打算在家做些什麼?」
西辭猛地湊上前,「你不會是擔心我在家做些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吧?」
「說什麼傻話?」他笑她,「我擔心你在家閑得發慌,找點有趣的事來做吧!」
「哎呀!你就別管我了,趕緊去賺錢吧!」她推他出門,「走啦走啦!晚上七點我在樓下等你吃晚飯。」
「晚上別下樓等我了,我會早點回來。」難得他放下晚上出車的機會,他解釋起原因,「今天是拿薪水的日子,除去要交給車行老板的那筆錢,剩下的錢拿回來全部交給你。咱們今晚吃頓好的,我請客,地方你挑。」
西辭歪著腦袋想了想,「我沒什麼特別想去的地方,不如把請我吃飯變成送我一件禮物,好不好?」
他慷慨地張開雙臂,「你想要什麼?說吧!」
她還賣起了關子,「現在不說,等你晚上回來親自陪我去挑選禮物,這才有誠意。」
「好好好!你說了算。」
晉自懌揉揉她的長發,他不放過任何可以寵她的機會,他所能給她的就只有好好疼她。他也知道,她想要的遠不止這些,只是此時的他還做不到,她也不強求。
送他出門,西辭緊趕著跑到陽台,站在高處她吃力地向下望去,在那里能看到他走向車庫的身影,每次周末不能陪他一起上車,她都喜歡站在這里目送他離開。
他不在家的時候她並不會感到無聊,先將被子抱到陽台上,讓太陽為它們洗禮。這是小城市的好處,你可以在陽台上曬任何你想放在太陽底下的東西,你可以把太陽的味道收藏在松松軟軟的被子里。
等到晚上將被子收回來的時候,暖和的被子包裹著她,她卻縮在他的懷里,這世上沒有任何地方比他的懷抱更吸引她,真想待在那里一輩子,如果上天允許的話。
將被子攤開在陽台上,接下來她要去隔壁那棟樓幫一對年輕夫婦照顧兩歲的小孩,可以稱之為「鐘點工」,從前也叫「小保姆」。
那家的男主人是做網頁的,他的夫人用廣東話說是「師女乃」,就是老公有錢,自己升格做全職太太。全職太太也有休息日,每逢周六、周日便由西辭幫忙照顧小孩,至于「師女乃」嘛!當然是招呼小區里其他的「師女乃」擺桌子玩起了中國的國粹——打麻將。
有時候她們玩到興頭上,會指使西辭去弄些吃的如茶點之類的東西放在旁邊,西辭也樂意為之,因為能拿到贏家給的紅利。
她照顧小孩是按時收費,當然這「時」絕不能超過見晉自懌的時間,萬一讓他知道她在別人家當保姆,他會不開心的。不是感到丟臉,是覺得自己沒能力給她提供優越的生活環境,這讓他身為男人的自尊多少有點受傷害。她就是太了解他的個性,所以才刻意瞞著他。
她做這活是想偷偷地攢上一筆錢,她想幫他買台電腦,實在不行就買台二手貨。只有擁有電腦,他的事業才能夠重新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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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時間差不多了,西辭向「師女乃」打了聲招呼溜回自己家。她前腳剛進門,晉自懌後腳就回來了,真有點驚險。她吐了吐舌頭轉身迎上他,「先別急著進來,不是說好要選禮物送給我的嘛!咱們現在就去買禮物。」
看著自己的手被她生拉硬拽,晉自懌默默地跟在她後面,她不讓他開車,說是買禮物的地方離這里不遠,他也就順了她的意思。
晚霞鋪在他們的身後,兩個人像街上許多悠閑的年輕人一樣,手牽著手享受著屬于情侶間的浪漫與溫溫馨。
「西辭,咱們到底要去哪兒?」眼看著前方是個髒兮兮的不知名的場所,晉自懌不太想往前走了。
西辭緊拽著他的手就是不肯松開,「就快到了,穿過我平時買菜的這個小菜場,很快就到我要選禮物的地方了。」
這是她平時買菜的菜場?晉自懌震驚的目光環顧四周,傍晚的菜場已經下市了,零零星星有著幾個過往的行人,地上全是積水,還有剩余的爛菜葉、雞糞、魚血什麼的,看起來又髒又亂,根本沒辦法跟都市里的大型采購市場相媲美。以前他也有過一兩次買菜的經驗,全都是從超市里選焙處理好的盒裝蔬菜、肉禽等拿回去食用,根本沒來過這種地方。
「西辭,下次去超市選焙一些收拾好的菜吧!」他舍不得她來這種地方,舍不得他晉自懌的女人生活在這種髒亂的場所。
懂他的意思,西辭只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家里的經濟條件也還算不錯,大專畢業後她堅持留在大都市發展,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何時到過這麼髒亂的市場買菜。第一次站在這個菜場的人口,她足足遲鈍了十分鐘都沒敢抬腳踩進去。
然而想要還上一千五百萬的欠債,想要累積一些原始資本讓晉自懌重新創業,她就必須生活在社會的最低層,他們需要錢,每一塊錢都不能被浪費。這里雖然髒點亂點,但是菜價卻是全市最便宜的,一天省下幾塊錢,放進儲蓄罐里就是沉甸甸的分量。她願意這樣一點點地積累,總有一天能累起她所期待的幸福。
走過那個髒兮兮的菜場,路邊有一些擺地攤的小商販,西辭興奮地松開他的手,直沖向一個小攤兒跟前。
「老板,我上次看中的那個東西還有沒有?」
「有啊有啊!你說喜歡,我就專門為你留了一個。」小商販見生意上門立刻積極地招呼起來,「還是上次那個價,你要是買,我就給你包起來。」
「便宜點!再便宜點!我每次來你這里雖然都沒買東西,可是為你引來了很多顧客,看在我為你招攬生意的分上就再便宜點吧!」
晉自懌站在她的後面看著西辭像個中年婦女似的跟小商販討價還價,他的嘴角不覺向上彎去。要是幾個月前,有人告訴他,他將和這樣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他一定會以為這是網絡上新近流行的無聊笑話。可是現在笑話成了現實,他卻在心里真正地笑了。想著要和這樣的女子相攜此生,他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好像他的人生原本就該如此。
「你傻笑什麼?不是說要買禮物給我的嘛!快點拿一塊錢給我。」
西辭向他招著手要錢,晉自懌比較好奇的是她究竟買什麼禮物,就要一塊錢?從口袋里拿了一塊錢硬幣放在她的手心,他看見她從自己的兜里也拿出了一枚一元硬幣。她將兩枚硬幣放到小販的手上,匆匆接過了小販手中的盒子——說是「接」,還不如用「搶」更合適一些。
「走吧!」西辭拽著晉自懌的胳膊就跑。
小販依舊在他們的身後嚷著︰「我這可成了虧本買賣,你好歹再給一塊錢啊!」
跑出了那條街,西辭格格地笑開了,「他哪里會虧本,只是基本沒營利罷了。」
「你到底選了什麼禮物?」晉自懌的好奇已經燃燒到了極點。
西辭攤開掌心,她的手里有個小而簡單的紙盒子。輕柔地打開盒蓋,里面裝著兩枚銀色的戒指,一大一小,顯然是一對情侶戒。沒有任何裝飾、雕琢,它們只是一對指環罷了。西辭拿起其中較大的那枚戒指,硬生生地拽過晉自懌的左手無名指,將它套了上去。
「幸好指環的大小是可以調節的,要不然還真戴不上呢!」他的手指很好看,像是尊貴的鋼琴師,敲打起計算機鍵盤來也很優雅吧!可惜她沒見過,只能憑空猜測。
「你要的禮物……是戒指?」這種細細的銀色指環能稱作戒指嗎?看上去就像孩子的玩具。
晉自懌看著手指上的男戒,再看看盒子里的女戒。他活了二十八年,送給女伴的戒指沒有二十,起碼也不少于十五枚。其中最便宜的鉑金戒指也要五六千塊錢一枚,這一對戒指才兩塊錢,是他所買的戒指中最廉價、最低俗的。再看西辭,她笑得好開心,像是得到了全天下最珍貴的戒指,只是一元錢的禮物,卻換回了她這麼大的喜悅。
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在于無需付出太多,便可以讓天真、愛你的人得到快樂和滿足——她值得更好的。
是他疏忽了,作為一個女人,不管嫁給什麼樣的人,不管生活多麼的艱難,她總渴望著擁有一枚丈夫贈送的戒指。他該為她買一枚更漂亮的戒指作禮物,想讓一個人快樂是要付出許多代價的,他希望她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活得更快樂。
「西辭……」
「愣著干什麼?趕快為我戴上這枚戒指啊!你不想把我套牢嗎?你要是不幫我套上這枚戒指,我可要離你而去嘍!」
她晃著盒子里的戒指催促著他,晉自懌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拿起那枚一元錢的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的無名指上。戒指有些大,他吃力地為她扣緊指環,兩個人的身體交疊在一起,他的雙臂緊緊地將她套在他的懷抱中。
驀然相望,他在她如清水般的雙眸中看到了自己的眼楮,那樣痴痴地望著她,連他自己都覺得茫然無措。
「我可以吻你嗎?」他想吻她——現在,大街上。
她環顧四周來往的行人,羞澀地點了點頭,「吻吧!我是你老婆,不會甩你一耳光,然後大叫著‘’跑開的。」
她是擁有魔法的巫師,在這種時刻居然能說出這種話。如果她以為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就能讓他放棄當街吻她的意念,那她就錯了。他是晉自懌,沒有他想去做卻又裹足不前的事。
戴著戒指的左手將她束縛在懷中,他低下頭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不斷地……不斷地……他不斷加深這個吻,想將他所有不知名,也道不清的情感都透過這一吻交付給她,這才是他給予她的禮物。
「你是我這一生得到的最好的禮物。」他在她的耳畔印下標有「晉自懌專署」字樣的一吻。而你也是我這一生得到的最好的禮物——你知道嗎,晉自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