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我和日意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好的奇緣,也有人說早在我們相遇的那一瞬間起就被丘比特一箭穿兩心,更有人說我們是前世感情的延宕,她是我今生命定的新娘。其實,我們的相愛遠沒有那麼浪漫動人,用日意的話說就是‘一點也不像言情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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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全部簡歷,請各位先生詳看。我很希望能加人到諸位的行列中,成為‘偉宇’私立學校的一員,為這所明星學校的發展壯大貢獻出自己全部的熱情。」
廢話!眼看著九月將近,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我就得回家當蝗蟲,我當然要拿出全部的熱情將這份工作騙到手——東方日意盡量維持著表皮以皺紋方式呈現出的笑容。她決定出門就開始吃香口膠,臉部神經笑得有些麻痹了。
決定她生死的校方領導擺出一方百無聊賴的神情快速測覽她的簡歷,趁這工夫日意打量起這所成立了五年的私立學校。
被暫時用作招聘現場的會客廳陰沉沉的,連蔚藍色的背景圖案都讓日意感覺壓抑。要不是顧及到這身特意為應聘工作而買的職業套裝不能一次就報廢,她真想撕開裹腿的裙擺,擺一個最炫的Pose,以吸引對面坐著的這五個老頭子。
鍺!不是五個老頭子,而是兩個頭頂具有反光效果的老頭子,兩個浪費月復部衣料的中年老頭和一個正值青春年華,長得還不賴,身材也不錯的小男人。
來應聘工作之前日意做了大量的工作,不是為了提高自己的素質讓校方接受自己,而是翻閱了所有關于「偉宇」的消息,以確定它是否有真材實料能養得起她。這也是應聘工作的一個重要環節,日意將它稱之為了解應聘單位的人文背景。
在鋪天蓋地的信息堆里,日意記住了他的名字——宇皈——「偉宇」私立學校的投資人、創始人,現在是這所從幼兒園到高中集結一校的貴族學院理事長。簡單來說。在今天的應聘中,他主宰著日意的生殺大權。
對于這樣一個人物,日意怎能忽略?挑著眉,她擺出一副看貨品的眼神勾畫著宇皈的形象素描。
別說,他長得還真是一副青年才俊的面孔,根據網上發布的信息,他手下有六所大型私立學校,還有兩所分居日本和加拿大的漢語語言學校,怎麼說身價也不低于幾千萬美金吧9而且他今年好像才三十二歲,很符合言情小說男主角的標準嘛!
說到言情小說,日意的心潮澎湃起來,對于言情小說她可是很有見解的,因為她自己就是一個……
「你是言情小說作家?」
宇皈從標有「東方日意」名字的厚厚一攝檔案里抬起了眼楮,灰色的眼眸不含任何感情地瞄著她,瞄得她心里直發怵。
「是啊!我從十九歲開始寫小說,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至今仍然是個三流小說家,就是那種作品永遠登不上推薦版的「賠錢貨」——日意自嘲地笑笑,繼續以偽裝出的書卷氣十足的眼神盯著寧皈。
不過,看起來他倒是也不客氣,坦坦蕩蕩擺出——你不是看著我嗎?好啊!我就坦率得讓你看個夠,反正我長得雖不算絕頂大帥哥,卻也屬于遺傳基因中的優良產品,完全對得起父老鄉親——這樣的表情。
他比較難理解的是堂堂一個作家干嗎還要來應聘初中語文教師的職位,難道言情小說家也需要用如此方式來體驗生活?
「你為什麼想當老師?」
這算是面試提問嗎?對于這種檔次的問題日意早已做好了月復案。堆起甜美無比的笑容,她的臉上滿是經過打磨的專業素質。
「因為我無比熱愛教育事業,我畢生的夢想就是當一名教書育人的教師。」
蠢死你啦?光憑我這個三流言情小說作家的版稅那不餓死也窮死了,不找個工作怎麼行?所有工作中就屬教師每年有近三個月的假期,足夠我拿來創作言情小說了。再說,現在教師福利高得很,不僅基本工資高于公務員,還能拿到十三個月的薪水。像這種明星貴族學校,每年暑假還有一次免費的雙飛旅游,上哪兒找這麼優越又適合我的工作?
日意的回答是宇皈听到的第十三遍,他今天總共面見了十四位應試者,其中一位之所以沒有作出相同的回答是因為當時他忘了問這個問題。這算是幸運還是悲哀?
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自己有教師所應該具備的耐心、細心和責任心嗎?」
炳!電視、漫畫和言情小說里那些教師需要這些玩意嗎?麻辣一點才夠味,否則《G‧T‧O}怎麼如
此受歡迎?《瀟灑出閣》里的江秋水怎麼比雙胞胎姐姐受讀者青睞?
好吧!看在應聘的分上,日意決定將虛偽進行到底,「我當然具備耐心、細心和責任心,在我還是一名實習教師的時候我就最愛學生了。」所以實習那段時間我的體溫才一直停留在三十七度五,燒得嘛!
她那一點點白眼珠沒能收藏好,盡數落到了宇皈的視野中,他心里有了底,「這樣……你先回去等我們的通知吧。」也就是所謂的後會無期。
一向自以為聰明的日意卻沒听清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她還洋洋得意地以為自己面試發揮得不錯。
「好!我所有的材料就留在這里,請各位給予指導。謝謝!再見!」向在座的幾位考官鞠了一個頗似遺體告別儀式的躬,她踩著小碎步朝電梯走去,期盼著能以教師的身份再次回到這所豪華的貴族學校。
拜拜吧您哪!宇皈在心中默默地為她哀悼三秒鐘,順手將她那沓厚厚的檔案丟進了垃圾桶。
她不是「偉宇」所需要的教師,因為她不符合他心目中對優秀教師的標準。她的伶俐變成了一種狡黠,那是對教師這種特殊職業的侮辱,雖然她的檔案顯示她的確是大學中難得一見的優秀人才。
「宋秘書,把會客室收拾一下,有事去辦公室找我。」
以領導者的姿態放下話,他徑自走人自己的領地。一只手解開西裝紐扣,另一只手從桌上抽取甄選出的幾位應試者檔案,宇皈斟酌著該用誰去擔任高一三班的語文教師。這幾位應試者都是碩士學位,英語全部過了專業六級,口語成績也相當不錯,到底選誰才好呢?
「理事長,我可以進來嗎?」
‘有事?」不過是收拾一下會客室,宋秘書能有什麼事等著他去解決?
「是這樣的,」理事長喜歡有才干的人,不喜歡那種既無主見又無辦事能力的蠢貨,宋秘書小心謹慎地應付著局面,「剛才在收拾會客室的時候發現了這些東西,可能是哪位應試者丟下的,理事長您看應該如何處理?」
宇皈略膘了兩眼,從書名和它那六十四開的小身材上判斷,應該隸屬于言情小說範疇。又俗稱「口袋本」,它是初中、高中老師查處打擊的重點目標。
站起身,宇皈隨手取了一本翻開來看看,作者名為「日意」,就是那個東方日意吧?想起來了,東方日意在展示特長的時候曾經將她所創作的十七本言情小說作為禮物送給校方。
這種東西也能作為禮物送給一所貴族制明星學校?幼稚得令人憐憫。
回身看看以書櫃疊成的一整堵牆,它被哲學、心理學、邏輯學、教育學、法學和各種各樣的原文書籍堆得滿滿的,哪里還有擺放這種「口袋本」的地方?
再說,讓人看到「偉宇」的理事長辦公室放置著這種書,他的學校還如何以「明星」學校的姿態示人?簡直是胡鬧。
「丟掉,把這些書通通丟掉。」
但他卻忘記了,他敢丟自然有人敢撿,而這一撿卻檢出了一段足以描述成言情小說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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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然是貴族制明星學校啊!扁是校園的佔地面積就大得不像話,學校的軟硬件條件更是出類拔革吧?就連學生的校服都比一般服裝高了幾個檔次,難怪有那麼多人擠破頭想到這兒來當老師呢!
被「偉宇」的豪華所吸引,東方日意有些流連忘返,反正最近也不急著寫稿子,不如利用這個空閑的時間四處轉轉,說不定以後這里會成為她長期駐扎的教育基地呢!
她就像劉姥姥走進了大觀園,糊里糊涂地看著豪華得無比陌生的校園。繞過操場,走進那棟最有氣勢的辦公樓,再過一個拐角,她看見剛才應試時請她人座的宋秘書。
憑借日意庫存不多的交際經驗,她決定上前跟她打個招呼,且不說日後她們可能會成為同事,光想到來秘書成天待在宇皈理事長的身旁,她就覺得這朵微笑非綻放不可。
「宋……」
等等!她手上抱著的那摞書怎麼看著那麼眼熟?人的本能讓日意湊近幾步想要看個仔細,只見宋秘書將那摞嶄新的書爽快地丟進了垃圾回收桶,隨即離開。
有個聲音在腦海里不斷催促著日意上前、再上前……停!停在垃圾回收桶的旁邊,她白淨的手打開了桶蓋。
啊,啊,啊——
作者︰日意……作者︰日意……
一本本標屬著「日意」的言情小說躺在垃圾桶里等待著廢物再回收,原來她的特長在宇皈的眼中只是一個個垃圾。而她又是什麼?垃圾制造者嗎?
呵呵!唇角緊抿,日意的冷笑映襯著那一方方「口袋本」顯得蒼白。這段時間以來積壓的情緒在瞬間爆發,她不喜歡平庸,不喜歡被人輕視,更不喜歡被人侮辱。
撿起那一本本用心炮制卻被人鄙稱為「口袋本」的書,在每一個伸手、握緊又收回的動作中,她作出了決定。
抱著十七本書,日意沖向電梯,她一遍又一遍地按著電梯下降標志,電梯卻依然以自己的速度緩緩地蕩在半空中。心一橫,她沖進安全梯,硬著頭皮愣是爬向十六層樓。
宇皈!宇皈,你這個烏龜王八蛋你等著,我這就……這就來找你算賬來了!
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向頸項,日意隨意用手臂蹭了蹭,懷里的十七本言情小說卻安然無恙地躺在她的懷中。
「宇皈,你給我出來!宇皈——」
所謂輸人不輸陣,這打仗先要將聲勢打出來,日意尚在十三層徘徊,她的吼叫已經穿越樓梯爬上了十六層。
危險的預警就這樣事先傳達到了正巧從辦公室里走出來的宇皈耳中,「誰在那里大呼小叫?」既然是教育系統就要保持最高級別的嚴肅,難道這麼基礎的問題在他自己的學院里還有人不知道嗎?
他扣上松開的西裝紐扣,平靜的臉部表情看不出個所以然,中央空調更是恰倒好處地讓他的身體和心以同樣程度的冷靜對待著那個叫嚷著他名字的怒吼聲。
理事長不在意,做秘書的可不能松懈。宋秘書慌慌張張地跑過來,畢恭畢敬地請示著︰「理事長,這種無理取鬧的事情交給我們來辦就好,您還是忙您的正事去吧!
「不……」
沒等宇皈反駁,已經有個脆亮的聲音將宋秘書吼到三米之外,「無理取鬧的不是我,莫名其妙的人——就是你!」
呼哧呼哧!日意大口喘著氣,剛做完「爬樓運動」的她臉蛋粉嘟嘟的,像極了小豬。將金剛怒目從宋秘書身上收回來,它們毫不客氣地轉移到了宇皈身上。
「想不到一所明星學校就是這樣對待別人贈送的禮物。」她捧出手中十七本言情小說,冷笑中有一種抓住他人把柄的快感,更有些許不被尊重的傷感。
像是做壞事的小孩被抓個正著,宇皈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失妥當,但他的理由很充分,所以他也無所畏,「這種禮物並不適合‘偉宇’,還請東方小姐帶回。」
「你以為在我親眼見到你的秘書將我的作品丟進垃圾桶里,我還會將它們交到你手上嗎?該說你自傲還是我太不自重?」
這個答案很重要嗎?宇皈不覺得,「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東方小姐就請回吧!暑假即將結束,我們正在準備教學任務,就不陪你了。」
眼看著寧皈不知羞恥地轉身準備離開,他甚至連一句道歉的話語或一絲尷尬的表情都沒有。如果他丟棄的是名人著作,他還會如此坦蕩蕩嗎?
不!他根本不會把名人著作丟棄,他會丟棄的就只有被鄙視為「日袋本」的言情小說!
眼珠死命地盯著他冷漠的背影和緩步移動的雙腿,一把無名之火在日意心中冉冉燒起。君子動口不動手,她東方日意是君子,絕對不動手……動腳——動黃飛鴻的腳總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動力,「噌噌噌」幾步走到距離他三十公分的地點,她抬起右腳以九十度曲膝,再來狂猛有力地一踢,狠狠地踹向他身體中的關鍵部位……
嘿嘿!那個,大家請不要想歪。
她不過是從身體後方踹了他正在運動的膝蓋,這一踹倒是踹得相當巧妙,宇皈正準備向前跨步,不想後方給了膝蓋一道作用力,他的身體在瞬間失去平衡,于是狗吃屎——就很符合他現在的姿勢了。
在場的工作人員每個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憋屈狀,惟一笑不出來的人就只有宇皈。活了三十二年,他頭一遭活得如此難堪。什麼時候他竟然被一個女人給踢倒在地,這人真的是女人嗎?怎麼如此粗魯又無禮?
「你……」
「你也覺得我很沒禮貌是不是?那你呢?你的言行又代表什麼?」根本不給他繼續說話的機會,將那十七本言情小說當成寶貝似的緊緊摟在懷中,日意退去應征時的虛偽笑容,她的臉表皮變得緊繃。
「或許在你眼中,言情小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它只是一堆放著礙眼的垃圾。可是對我這個言情小說讀者、言情小說創作者來說,它卻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不是我,你永遠不會明白親眼看到別人將自己的心血作品丟棄在垃圾桶里的滋味。」
她已經壓抑夠久了,她需要一個輸出管道將心里的話一吐為快。環視四周,她沒有笑容,每一道紋路都為她的話而喘息。
「是,言情小說不是什麼撼人生而畏五洲的曠世巨著,它所描寫的也不過是一些與現實相結合的愛情,甚至有時候它只是作者為讀者創造的一個夢。可就是這點夢支撐著青春期的女生、愛情中的女子、婚姻中的女人一步步走向成長。它的平凡構築成無數女性不平凡的夢想,它的通俗成就了元數世俗女性不俗的愛情夢幻。」
癌視著摔倒在地上的宇皈,看著他假裝從容地站起身,日意開始覺得這個外貌、背景、氣質、風度極其符合言情小說男主角的男人遠沒有那麼優秀。她決定當一回老師,給這個看不起言情小說的男人好好地上一節課。
她的身體微微向前傾,壓得宇皈有些呼吸困難。他並不是完全否定言情小說,只是覺得這種書沒有存在的價值。
「同樣是當今社會流行的時尚小說,武俠、玄幻、網絡、校園、都市小說就可以得到大多數人的尊重和認同,而言情小說卻始終遭遇你們這些‘正面人士’的白眼。」
日意的話句句擊中宇皈的要害,她看透了他的心思,也看透了言情小說所遭遇的尷尬。她的臉退去開始的紅潮,變得有些蒼白。
浸漬在那片蒼白里,宇皈突然很想告訴她︰我所否定的只是言情小說這種創作模式,並不是你。
沒給機會讓他開口,日意一口氣將埋藏在心中的聲音都給傾倒出來。細女敕的手揪住他的領帶,她毫不客氣地掠奪著他的空氣,「就像流行音樂一樣,總有一天言情小說也會將它的輝煌展現在你們面前,等著瞧吧!」
昂著頭,她趾高氣揚地走向電梯。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在宇皈冷峻的面孔消失的那一刻,日意所有的勇氣都被蒸發成了水,順著她的冷汗流淌而出。
她的工作就這樣被那番「豪情壯語」給抹殺了,還是趕緊回家寫小說,先把這個月的伙食費掙出來再說。
曖!棄捐勿復道,努力加餐飯。
靠在電梯里,日意盤算著該如何應付老媽的盤問,總不能告訴老媽︰「你女兒我把人家貴族學校的理事長給踹飛了!」她擔心這樣的回答會讓自己被老媽給踹飛。
突然,「砰」的一聲,電梯停在了半空中。從最初的驚恐中晃過神來,日意心都碎了,「不會吧?居然這麼倒霉,連坐電梯都會遇到這種意外!我最近到底犯了哪座神仙?」
「就我這座!」
一張臉從漸漸打開的電梯門外晃了進來,日意的視線頓時被撞擊得模糊不清。
是……是那個被她踹飛了的理事長?難道說電梯是他故意弄停的,好將她逮個正著,這麼說他是打算就她踹他一事來個徹底了結嘍?怎麼了?私了還是公了?他是派了黑社會的打手來阻截她,還是叫了警察準備送她一程?無論是哪種,看起來都不太妙啊!
現在才知道害怕,太遲了!雙手環抱,宇皈笑得有點陰,「跟我走。」
販賣人口?「去哪?」先前的氣勢被那一踹用光了,日意怯生生地瞅著他。
懶得跟她多作解釋,宇皈長臂一揮拉著她的衣袖就將她拽出了電梯,壓根不給她有拒絕的機會。
身體被他拖著,日意還頗有閑情逸致地瞪著他的側臉。想不到這男人長得那麼斯文,居然一點都不紳士,跟最近言情小說中流行的溫柔男主角完全相左,沒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