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是作家 第九章

書名︰我的老婆是作家|作者︰于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在愛情中沒有誰對誰錯,只有愛與不愛。沒有永恆和天長地久,只有不斷了解,重新愛上對方。因為愛,所以不能失去,所以無論讓我用什麼辦法我都願意,只要能挽回這段感情。即使讓我陪她一起活在夢幻里,我也心甘情願。不是痴情,只是為心所動,為愛所迫。只是明白,我真的想成為她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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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愛上東方日意的時候,他沒有玩逃避游戲,今天他更不會活在逃避里。

在逃避了十一天之後,宇皈相當勇敢地確認了這分心意。清晨,他開著車來到教師公寓,決定將東西替她收拾好送到她家,順便告訴她,他希望可以重新開始。

不管她會給出怎樣的答案,他都願意再努力一次,就像當初努力追求她一樣。

從管理員那兒拿到鑰匙,他打開門走了進去,所有的東西都沒動過,只是細細地鋪了一層灰。宇皈走進去,坐在日意經常坐的書桌前,翻著她動不動就會取出來的藍、紅、綠三色筆記本。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日意總是時不時地將它們抽出來記些什麼。他從來就沒有認真看過她到底記了些什麼,因為他從未打心底里真正關心過她的言情小說事業。

打開那個藍色的筆記本,他一頁頁地翻著,發現里面記錄了許多風土人情和文化背景,甚至記錄了各式各樣的日本料理的做法,法國菜的考究,著名服裝的品牌、風格,雞尾酒的調治方法,咖啡的種類,古代刀劍的名稱,龍的來歷……

日意曾經說過一個言情小說作家需要了解很多一般人所不注意的事,她不是一個活在上層社會的人,卻要像個正在接受培訓的名門淑女做著她的功課。

綠色的筆記本記錄著她為故事中主人公所取的名字以及名字的來歷。她很注重主人公的名字,要別致,要有意境,還要突出人物性格。她身上的中國文化底蘊在人物的取名中—一展現,而他從前卻未曾注意過。

最後這個紅色筆記本他知道,是日意用來記錄她突然想到的題材和需要修改的部分。那上面密密麻麻劃了很多,從筆記本上看,她手頭至少還有十一個題材已經構思得差不多,卻在這時候放下了。

日意她……她真的甘願嗎?

打開陪她最長時間的筆記本電腦,那時候他總是戲稱這台電腦才是她的第一情人,最親密的情人。說這話的時候他多少有點吃醋,總覺得她愛她的言情小說多過愛他,現在他倒情願擁有那分不夠完整的感情,至少還擁有。

手指移動著鼠標,宇皈打開一個又一個的文檔再關上,在一遍又一遍地打開、關閉中,他無意間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文檔。

「這算什麼理事長?竟然,膽敢——

把她寫的言情小說全部丟進了垃圾桶。

她是來應聘的,不是來自取其辱的,

所以就算他後來還是給了她一個工作,

甚至爾雅地提出交往與她的要求,

她也絕對不放棄自己堅持的夢想。

他不是歧視言情小說作家,

只不過很久以來就被灌輸了這種想法。

何況這個女人其實潛力很好,

最適合站在他的身邊陪他走過一生。

所以到底是夢想重要還是現實重要,

就算逼她也要她看個清楚,但結果……」

這是日意寫的言情小說內容提要,她準備寫他們之間的故事,她真的準備寫下這個故事?從她的文筆看,以她原來的構思這是一篇輕松有趣的言情小說,它絕不可能是悲劇。

望著顯示屏,宇皈莫名地笑了起來。笑自己的自以為是,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活該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他總是說︰言情小說帶著夢幻似的美好,但現實生活有著它本來的面目。他總是要求日意不能一味地逃避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她該活得更鮮活。其實真正逃避現實的人是他,他妄想改變她,他自私地希望她能適應他的生活環境,配合他的步伐。

他忘了,創作言情小說是日意靈魂的一部分,若是放棄,她也就和普通女子無所不同,那不是他想要的東方日意——這就是現實,這才是真正的現實。

他找到答案了,他找到了解開他和日意之間矛盾的答案。日意,你等著,你等著我這就來宣布答案。

合上的筆記本電腦依稀顯示著這樣的獨白——

轉過身我們背道而弛,這只是暫時的分離,在轉過一個圈後,我們將在正面相遇。我張開雙臂,等著你投入我的懷抱。

我知道,你一直在等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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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有事?」

宇皈曾經送東方日意回家過,雖然沒能進去,也依稀記著她家的方位。只是,他不好意思在見到她的第一刻張開懷抱,人家更沒想讓他進去。

既然日意沒有寒暄的意思,他倒也不客氣,開誠布公地宣布今天來的目的,「你跟‘偉宇’簽的合同中注明︰三個月內不準辭職。合同從九月一日開始生效,要到十二月三十一日為止才算三個月。時間沒到,你不能離開學校。」如果他正面請求兩個人重新開始,料定她不會答應的,他干脆以大義凜然的姿態實施旁門左道。

你以為沉穩的男人就不會耍陰的?告訴你,這種問騷的老男人一旦耍起陰的來比一般男人都狠。

日意頭大地皺起了眉,「宇皈,這樣死纏爛打有意思嗎?不就還剩下五天了嘛!你留我五天有什麼意思?都說了我們之間結束了,我不想再留在‘偉宇’做老師,你耳背還是哪根神經出毛病了?」

「我身體狀況非常正常,不勞您擔心。我現在只是公事公辦,你可千萬別想太多。」這叫以退為進,是教育學中很關鍵的一門學問。有的時候您要把自己的愛人當成小孩子——這是他從網上學來的愛人寶典。

宇皈又搬出了他那副穩如泰山的模樣,每每這樣,日意就拿他沒辦法,今天亦然。雙臂交叉環繞在胸前,她快瘋了。

「我既然已經辭職就不會再回到學校,你說這麼多有什麼意思?難道你要因為我還剩五天沒有待在‘偉宇’而找我索賠嗎?宇皈,你都是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了,不要玩這種幼稚的把戲,好不好?」十一天沒見,他智商退化了,臉皮倒是變厚了。

「我不想玩什麼幼稚的把戲,那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重新回到我的生命中?」他凝望

著她的眼,深情雋刻在眼底。

炳!「這又不是言情小說,你能不能別像個痴情男主角似的?」話一出口,日意的臉色就變了。

她壓抑了十一天,每次一想到言情小說就給自己找點事做,話語中只要一粘到和言情小說有關的詞語就趕緊閉嘴。她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沒想到所有的一切在見到宇皈後再度土崩瓦解,所有的建樹都只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無名火起,日意用力地推著宇皈,想要將他推出門去,「你走吧,你快點走啊!我不想看到你,我好不容易才決定要放棄的,你為什麼不讓我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呢?走啊!」

「因為我不願意看到你逼著自己放棄明明不想放手的事業,因為我不願意看到咱們的幸福就這樣被你放棄,因為……因為我愛你!」

日意的手從他的身上滑落到她的腿邊,他堅持著成功男人的形象從來不屑說這些甜言蜜語。她以為這一生他也不會對她說出這些話,沒想到他竟在分手後放下男人的身段,來跟她說這些。

按照言情小說的固定模式,一般故事演到這里,女主角大多會為男主角的情深一片而感動,進而投降,隨即撲到他的懷中以一個緊緊的擁抱將所有的矛盾擠出兩個人之間。只是,她的故事有所不同……

「誰啊?你是誰啊?干嗎抱著我的女兒?」

宇皈像是做壞事被抓個正著,倏地松開手畢恭畢敬地望向來者,「伯……伯母,您好!我是宇皈。」哇!氣勢上既精明又強干,原來日意的那一踹盡得伯母真傳。

「你是宇皈就代表你能纏著我女兒了嗎?」伯母一個瞪眼,要不是宇皈長期練就的沉穩工夫,早嚇得奪門而出了。「你是誰?今年多大,干什麼的,—一招來。」

伯母以前是做警察的嗎?宇皈認真地作起口供,「我今年三十二歲,是‘偉宇’的理事長,也是……也是日意的男朋友。」

「前任的!」日意特別強調。

她老媽一听自己女兒的男朋友竟然是「偉宇」的理事長哪里還管是「前任」,還是「現任」?一把抓住宇皈的手,拿出三姑六婆的特長喋喋不休地問了起來︰「听說你是雙料碩士,手里開著六家私立貴族學校兼兩所駐外中文學校,是吧?」

「呃?」宇皈笑得有點虛,「呃!」

看樣子,他的收人、學歷都很高。「那你父母都是做什麼的?」公婆不能太差,要不然以後負擔會比較重。

「教育工作者,一般的教育工作者。」

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一定是有的啦!東方媽媽滿意地點了點頭,只是……三十二歲?配女兒年齡稍微大了點,要是身體不錯那還好。否則女兒豈不是要早早守寡?

「那你身體還好吧?」

「我每半年做一次全身體檢,上一次的體檢顯示我沒什麼毛病。」這是什麼問題?宇皈冷汗直冒,泰山大人真的崩于眼前,有多少人能不變于色的?

日意,救命啊!

宇皈拼命向日意使眼色,她像是故意要懲罰他似的,躲到一邊吃她的隻果,誰讓他多嘴地說是她的男朋友,這分教訓他該受。

不過隔岸觀火、袖手旁觀也是有壞處的,不信?等著吧!日意的背脊在不經意間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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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啊報應!這是現世報啊!

原本東方日意是指望八婆的媽媽給宇皈一個深刻而難忘的教訓,難忘到他再也不敢到她家來騷擾她,深刻到他沒命地逃掉從此再也不敢闖人她的生活,更別提說愛。

沒料到。當媽媽對宇皈的考察取得非常滿意的成果之後,倒霉的人換成她了。

媽媽責令她跟宇皈回學校繼續當老師,趕她出門之前還在她耳邊嘀咕,說什麼這麼好的丈夫人選可千萬抓住了別松手,兔得讓別人撿了便宜。她甚至要她周末也不用回家,好好和宇皈培養培養感情,爭取在明年把事兒給辦了。

事兒?什麼事?

你說什麼事?

好像她女兒天生嫁不出去,好不容易來了個瞎子,笨得要娶她似的。最悲慘的事還不在這里,等日意傻乎乎地坐上宇皈的中古車才知道這下可上了賊船了。

他宣布,很多學生要趁著聖誕節和元旦去與身在國外的父母團聚,所以學校暫時關閉。教師公寓正在維修中,他已經將她的行李物品帶回了他家,要她跟著他走。

騙子!宇皈是個十足的騙子!

日意本想打電話向老媽求救,你知道她那聰明的老媽怎麼回答她嗎?

「我看人家宇皈對你挺有心的,你就將就一點借著這個機會好好抓住他,可千萬別松手啊!你也不想想,你這輩子能遇到幾個條件這麼好的男人,你媽我的眼光最準確了,他不會讓你委屈的,放心吧!」

放心?她可以放心地將自己給賣了,反正有老媽跟在後面收尸嘛!

日意決定既來之則安之,將所有的煩心事丟給宇皈,她自己則要好好享受生活。所以,一到宇皈的家,她就抱出嶄新的被子、枕頭,呼呼大睡了十幾個小時。要不是肚子餓得慌,她還真不打算起床。

「現在幾點?」

「晚上十點半。」看見她,他合上筆記本電腦,順勢揉了揉眼楮,「你餓了嗎?微波爐里有吃的,你自己動手吧!」

日意坐在一邊吃著她的晚餐,時不時地拿眼瞟著宇皈。有人說,看一個男人是不是英俊,就要看他的側臉——這話誰說的?好像是表哥追求的叫什麼「草綠女生」的四月的名言。

老實說,他的側臉真的很有線條感。若是不將他沉穩、現實的個性算在內,他的確可以做個名副其實的言情小說男主角。

啊呸!都說不要想到言情小說了,她怎麼又犯規?

「老男人,你在做什麼?」他 里啪啦敲打著鍵盤,寫什麼呢?

他頭也不抬地回答她︰「論文,一篇對我很重要的論文。」

神秘兮兮的,她隨手拿起遙控器找著想看的電視節目。電視劇?以前因為寫小說,她每晚都坐在電腦前根本沒時間看電視,都不知道最近正在流行哪些好看的節目。

停住手中的遙控器,日意嘴巴里含著勺子,眼楮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突然,她大叫起來;「這部電視劇跟一本很著名的言情小說挺像的,都是說穿越時空的故事。真是……」

日意在宇皈的注視下驀地住了口,她已經不再活在言情小說的世界里,她已經丟下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和沉甸甸的包袱,為什麼她還是逃不開心口糾結的網?

「明明逃不開還死命地想忘記,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幼稚!」一旦轉回正常的宇皈,他的嘴巴依然壞得可以。

「誰要你管,老男人?」日意孩子氣地甩開手里的遙控器,鑽進了廚房。她挖了許多零食抱到沙發上

啃著,存心要把宇皈吃窮。

奇怪了,這都是她平時喜歡吃的零食,為什麼他家里都有?事先準備好的?那他怎麼知道她喜歡什麼?以前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擺著一副成年人的理智狀,還喜歡一本正經地訓斥她專門吃這種不健康食品。

他的關心,他的愛和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不同。對他來說,她不僅是他所愛的人,更是他打算要相伴一生的人。

愛會變質,情無永恆。只有當愛情轉化成親情,只有所愛的人變成你最親的人,才要真正地相攜白首——這句話她曾經在言情小說里描寫過,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真正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難怪她的小說總給人看不下去的感覺,只有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即使是十幾歲的讀者,也不是好騙的。

現實與幻想,成長與挫折,這是個很好的言情小說題材——我要記下來。

日意四處找筆和她記錄題材的紅色筆記本,它們就放在書桌的一角,那麼安逸,好像它們本來就該躺在那里,從來也不曾離開,好像這里就該是它們的家,男主人和女主人共處的地方。

打開紅色筆記本,日意在一瞬間清醒了過來——我這是在做什麼?我都說要放棄言情小說創作了,我都說不再為這種無意義的生活奮斗了,我到底在干嗎?

「你在做什麼沒有人比你自己更清楚。」宇皈將筆安放在紅色筆記本的中間,打開書桌上的台式電腦,他熟練地登陸到一家同站,然後找到他所需的網頁,自己則無語地抽身離去。

他又在玩什麼花樣?日意無聊地抬眼望去,是一家很有規模的言情小說網站的BBS。主題貼的名字叫做——

你喜歡日意的書嗎?

幾乎是一種本能的逃避,日意避開眼楮想要走開,宇皈溫暖的大掌將她按四位子上,不放她起身。他知道,如果這一次讓她逃開了,她永遠也沒辦法面對這些現實中的問題。他要一個完整的東方日意,不要一個活在逃避和禁不起挫折的小孩子。

「看看吧!你不會失望的。」

「我不要!」她疆著身子,像條蛇拼命地躲開天上的老鷹。

「如果你真的放棄了你的言情小說,為什麼還會害怕看別人對你的評價?」他吼。

「我覺得沒必要,可不可以?」她聲音比他還大。

牛不喝水你就強摜頭,宇皈緩緩地松開了手,他什麼也沒說,一步步地向後退,直退到書房門口。遠遠地看著燈光下的日意,她別扭地昂著頭,像一頭渾身是傷卻不肯倒下的老水牛。

只有他最清楚,對言情小說創作她到底付出了多少;也只有他知道,就是因為付出了太多,失敗了太多,所以她才害怕面對再一次的打擊;還是只有他知道,內心里她有多渴望讀者的認同和支持。

日意,我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書房的門緩緩關上,日意一動不動地縮在靠椅里。時間在滴答聲中悠然滑過,三年來她在言情小說創作道路上走出的每一步,跌倒的每一次,失去的每一樣無不歷歷在目。

三年的努力,她需要一個告慰自己的答案。

深吸一口氣,她移動鼠標點開了那張名為「你喜歡日意的書嗎?」的主題貼——

「我看了日意的幾本書,覺得她的文風太平了,沒有吸引人讀下去的魅力。真不知道這種人怎麼能成為作家的!你們對日意的書有什麼意見,大家來討論討論,吧!」

「日意的書……我實在看不下去,即使是為難自己勉強看完,也是痛苦到了極點。她寫的這種類型的書,根本不能跟一流作家相比,到底是功力不夠啊!決定了,再也不看她的書,無聊至極!」

日意的眉頭漸漸鎖緊,右手食指停在小小的「關閉」按扭上,是移動滑輪還是按下左鍵?中指一滑,她看到了下一條評價——

「日意的書充分體現了‘普字見實’的道理。普普通通的故事,平淡的描寫,似乎沒有大風大浪,卻不乏理性。她筆下女主角的思想和行為往往讓我拍案叫好,那是一種成熟女性的見解,充滿了知性的光輝,我尤為欣賞這樣的女主角。

「另一方面,日意的書的確是風格迥異。沒有粗制濫造的重復,她不斷地突破以往的格式。在平淡中帶給我們不同的感受。如果日意能夠一如既往地發展下去,我將永為之書迷。

「希望日意不要在商業化寫作的潮流之下失去自我特色,一直能夠帶給我們穩中有升的作品。」

心中空空的,找不到一點飛揚的思緒,眼淚莫名地順著鼻翼滑落到唇角……

一直以來不是別人貶低她,瞧不起她,是她首先看輕了自己。或許她永遠只能是個三流的言情小說作家,然而在這片天地里,只要有一個人正在支持著她,她就不該放棄。

宇皈靠著門站在她的身後,除了微笑;他什麼也不想做。她像是腦袋後面長了眼楮似的,清楚地知道他就在她的身旁,從未離開。

「你知道這世上為什麼會有眼淚嗎?」

這個問題字皈曾經在某本科普雜志上看到過,好像是這麼說的,「因為體內要保持一定的鹽分,眼淚傳達體內的訊息,它讓身體保持在一定的狀態下。」

她輕輕地搖著頭,朦朧的視線里似有眼淚在飛,「因為人類是從海里出生的生物,所以神在人的眼楮之中留下小小的海洋。」

無論是什麼樣的評價,只要是讀者說出的,都是給予作者最豐厚的回報——這就是眼淚和海洋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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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勁!真沒勁!

東方日意無聊到要數腳趾頭了,這兩天宇皈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居然整天趴在筆記本電腦前 里啪啦地敲打著鍵盤。他打得不累,她听著都快發瘋了。

「你就不能停一會兒,陪我玩玩嘛!」如果不是連著幾天下雨,天氣又陰又冷,她早就一個人出去玩了,還輪到跟他糾纏不清?「要不!咱們去買洗發水?」

宇皈含笑地甩了甩頭,以前听說凡是藝術家都有些怪癖,果然不假。或許日意算不上藝術家,但她跟藝術這一行好歹還沾點邊,她的怪癖就是買洗發水。

只要去超市,剛走到洗發水專櫃,她的腿就挪不動了。凡是她喜歡的洗發水品牌,她沒有買過的新品種,她一定要一瓶瓶地嗅嗅,再看看這些洗發水的特點,最後就把自己喜歡的全部買回去。常常小推車里能放上七八種洗發水,拿回家後她這個使使,那個用用,過段時間全都丟到一邊,因為又有新貨上架了。

結果家里的洗浴台越堆越滿,她也不管,等有時間做清潔的時候全部丟掉——浪費的小家伙!

「我正在忙,就快結束了,你再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來陪你。」宇皈沒什麼力氣地答著她的話,每天在電腦跟前工作十五個小時,他著實有點吃不消。

只是,能困住她的時間就快接近底限了。今天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隨著新年鐘聲的敲響,「偉宇」與日意之間的合約也將到期,沒有理由再困住她,他該如何追上她離去的步伐?

抓緊時間,用一分一秒趕上她的腳步,他絕不放棄。

「你這幾天到底在忙些什麼啊?簡直比我趕稿子的時候還辛苦。」

那天晚上看過讀者在BBS上的留言之後她倒是不再逃避,可是尚未鼓起勇氣繼續做她的三流言情小說家。所以每天的時間都用來吃喝玩樂,生活愉悅得有點放肆了。

日意湊上去想看個明白,宇皈猛地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別!這純屬工作秘密,你就別難為我了。」

不看就不看,有什麼了不起。因為無事可做,日意這里蹭贈,那里模模,干脆躲去客廳發起了手機短信。拇指一族的娛樂項目,老男人不懂的。

宇皈這頭卻是忙得不可開交,偏偏這時候電話響了,「喂?……媽啊?什麼事?……什麼?相親?」

棒著門日意的耳朵豎到半邊高,想要听個真切。只听那頭宇皈抱個電話痛苦地拒絕著︰「媽,你就別操心了……我知道,我知道阿姨是好心,可是我有我的打算……不錯,我並不打算放棄……我不覺得這是一件丟自尊的事,我就是要她,這有什麼不對嗎?好好好!我不跟你說,我還要忙手里的事,咱們下次見

面再說吧!」

他徑自掛上電話,坐到筆記本電腦前忙著他的工作。日意抱著手機,笑得頭都埋到了膝蓋里。

炳哈!本來我覺得老男人看不起我這個三流言情小說作家,現在看起來老男人實在很像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居然為了我抗擊父母的相親策略。老媽說得對,這麼好的男人要是錯過了實在有點可惜。可是,明明是我先提出分手的,現在又要我主動回頭去找他和好。多丟臉!

正當日意拼命想著到底用什麼樣的措辭才能跟宇皈破鏡重圓,還要做到既不傷感情又不丟面子時,宇皈捧著筆記本電腦走出了書房。

「終于出關了!」他將筆記本電腦隨意地放在她的面前,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出于職業習慣,日意瞥了一眼顯示屏上的文字,開頭是這樣寫的︰

「有人說,我和日意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好的奇緣,也有人說早在我們相遇的那一瞬間起就被丘比特一箭穿兩心,更有人說我們是前世感情的延續,她是我今生命定的新娘。其實,我們的相愛遠沒有那麼浪漫動人,用日意的話說就是‘一點也不像言情小說’。」

日意心頭一怔,移動著鼠標上的滾動軸,她快速地測覽一遍——女主角在第二次見到男主角的時候飛起黃飛鴻的腳將他踹趴下了,他們之間不平衡的心理狀態,掙扎的情感世界,無法相同的價值觀在字字句句中展露無疑。

他寫的不是什麼論文,是他們之間的故事,是一部只屬于他們倆的言情小說——《誒?你寫言情》。

看著她的眼神、表情,她的一舉一動,宇皈的心沒來由地緊張起來,「可惜的是,這部言情小說尚未寫完,文章停留在男主角將自己寫的言情小說放在女主角面前,他希望通過這樣的舉動表明自己對她的事業、夢想、個性的支持。他希望通過這樣的舉動告訴女主角︰‘對不起,是我錯了,請給我們倆一個機會,讓這個言情小說式的愛情重新開始。」’

鼠標停在文章最後一段、最後一行、最後一個字的後面,她的視線停在跳動的鼠標符號上,他的目光停在她的臉上。

「為什麼這樣?為什麼要寫這篇言情小說?你並不想要個三流的言情小說作家當老婆,不是嗎?」

她已經如他所願地放棄了,在她的心中,他的位置已經比夢想更靠前,他何必多此一舉呢?他不該激起她心中本該平靜的漣漪,他不該。

宇皈走上前,從身後環抱住她縴細的雙肩。初識她,任性、孩子氣,總要人哄著寵著;細瞧她,理智、平和,寬容的心智慧地承載著她的世界。面對困境,她堅韌,甚至倔強地不肯放棄。不管是什麼樣子的東方日意,都讓他想這樣抱著,再不放手。

而失去言情小說作家這個身份的日意,卻不是完整的東方日意。言情小說,不僅僅是日意的夢想,更是她生命價值的一種體現,即便它比不上鑽石的璀璨,即便它只是一顆顆小小的雨花石,那也是她的珍寶,割舍不下。他會怎樣選擇,答案已經很明確。

「做你想做的,失敗了,你可以對著我這個老男人灑下你眼中小小的海洋。」

她笑,海洋在眼中雲集。夠了嗎?不!還不夠。

「我……學歷一般」

「我也不是哲學博士後。」要學歷的話,我干脆娶一本《永樂大典》算了。

「我……除非整容,這輩子做不成美女。」

「我——老男人一個。」我嘴巴怎麼這麼賤,沒事干貶低她做什麼?人家明明是氣質高雅的小家碧玉一個。

「我……薪水不多。

「我不是小白臉。」頂多你失業,粗茶淡飯——我養你。

「我……孩子氣,不會做家務,也沒有多余的時間陪你。」

「我幼兒園大班畢業了,會照顧這個家。」你只要有時間做老婆、生寶寶就好。

「我……不討你爸媽喜歡。」

「我太老,擔心你老爸、老媽不滿意。」父母那方面,有一生的時間慢慢磨,真有了孫子,誰怕誰?

「我……我……想繼續當個三流言情小說作家。」

宇皈收緊手臂,用下巴抵上她的頭頂,「為這本書寫最後的結局吧!我希望我可以向全天下的人宣布——我的老婆是言情小說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