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硯!池硯,我是蕭何,你听得見我說話嗎?池硯——」
「我听得見,你是蕭何嘛!」
池硯冰冷的語氣給了蕭何第一擊,他有所準備,可真的听到卻還是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你……你現在在哪里?」
她在電話這頭冷笑,那笑容完全不像他所熟悉的池硯,「我做了有錢人的情婦,自然住在金屋里,你難道沒听說嗎?」
她知道了?她知道這些傷害她的謠言都是他母親找人傳出去的?蕭何握緊電話,心繃得緊緊的。他也曾說過,屋外有多大的風雨,他都會為她遮擋。可風雨到來之時,他又在哪兒呢?叫她如何相信他?
「我現在過得很好,不需要你來照顧我。你父母難道沒將你弄出國繼續深造鋼琴嗎?那是你的夢想,你不該為了我這個不知檢點的女人毀了你金色的前途。」她還記得他的夢想,他會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里舉辦個人鋼琴演奏會。至于那個夢想包含的有關愛和幸福的定義,她已全部遺忘。
「你說什麼呢?」蕭何打斷她的話,不允許她侮辱自己,「我怎麼能丟下你獨自出國,你忘了嗎?你忘了……我們之間有著最緊密的聯系,我們倆有孩……」
「不要提!」池硯大喝一聲,讓電話那頭的蕭何咽下了未說出口的話。她不想听到那個害得她離開學校,逼著她看透他懦弱的本性的理由,「過去的事不要再提!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聯系,不存在。」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說……
「你殺了我們的孩子?!」
他用了「殺」,這句話在出口的瞬間迅速湮沒了兩個人的理智,他們的世界被血洗刷過,只剩下一片慘白。
這真的是她曾愛過的蕭何嗎?如果真的曾相愛過,她又怎會不了解所愛之人?被逼到了絕境,池硯才發現他們從未真正了解過彼此
生下他!無論如何也要生下他,因為他是我們的孩子。
因為他這句話,即便在她最痛苦的階段,最想「殺」了這個孩子的階段,她也沒有付諸行動,她所受的傷痛被他這句話徹底瓦解。
「是!我「殺」了那孩子,他是我肚子里的一塊肉,我想怎樣對他就怎樣。不用你管!」
「可那也是我的孩子!」
他不該在乎這個孩子的,那是他一時沖動種下的苦果,是他和池硯承擔不起的責任,為什麼听到負擔被鏟除了,他的胸口還是隱隱地作痛——只因為那份剪不斷的血緣啊?還是因為那孩子寄托了他跟池硯之間解不開的情感?如今最後一點兒聯系也被粉碎了,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他們的愛還剩下什麼?
「你不該殺了他的……你不該……」
「別告訴我該怎麼做。」在他反復呢喃之間,池硯已是淚流滿面,他的痛是她給予的,傷害他,她並不覺得快樂,「一個十九歲的女生,大學尚未畢業,沒有任何經濟能力。她被所有人排斥,被學校驅逐,她回不了家,連她的親生父母都不認同她的做法。你說,除了殺了罪魁禍首,她還能做什麼?」
就因為她說的全是事實,那些事實才如針一般扎在蕭何的心上,拔下它們,留下的全是血珠。
是他的錯!全是他的錯!
走到這一步,他只想見到她,彌補他對她造成的傷害,「池硯,你在哪兒?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我接你……我接你回家。」
家?她還有家嗎?
她惟一的家已經將她趕了出來,她曾堅信他是她避風的港灣,可惜大浪襲來,他離開了巢穴,只剩下她監守在他們的家園。可結局呢?她淋濕了全身,瑟縮在風雨中,連最後的棲息地都無法保留。
向 說對了,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從此後,她只靠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你想要彌補的空缺,我已經將它補上了。」
她這話是什麼意思?緊握著電話,蕭何靜听著她的呼吸變化,想從中听到她的心聲。難道她在這段時間遇上了另一個男人?一個足以彌補她所有空缺的男人嗎?
為什麼非得等到失去,他才想對她說聲「我愛你」?
「池硯,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那麼簡單的話,愛情中最常說的話,蕭何卻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傾吐出來,「回來吧!我們……重新開始,你不喜歡這里,我們一起去維也納,還記得我跟你描述的未來嗎?我去進修鋼琴,你繼續學美術,然後我們會結婚,會有個會彈琴的女兒……」
他驀地住了口,發現心上有些東西已被掏空,再也補不上了。
池硯的手放在突起的肚子上,或許胎兒也有情感吧!他在她的月復中動了動,像是在為自己的未來抗辯?
即便她是他的母親,她也沒有權利決定他的未來。
對不起,寶寶,媽媽不能給你爸爸。
「你走吧!一個人出國吧!」
「池硯……」
「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離開了我和孩子。是你!是你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你才是凶手!」
「池硯!」
「我永遠不想見到你。」
「池硯——」
「嘟嘟嘟嘟……」
又下雨了,沒有打雷,看不見閃電,可是雨水就這樣從天而降,落在每個人的心上。
池硯抬首望著窗外的雨,她向前跨出一步,想靠窗戶更近,想離雨水更近。但那步還沒有完全跨出去,她的肚子就先踫到了凝著雨水的窗戶。
好冷!
撐著腰,撫著肚子,她退回了原地。因為有它,很多路她不能走、很多事她不能做、很多人她不能見、很多苦她必須受、很多愛她必須割舍、很多恨她必須記住。l
這一刻她想她是了解蕭何的,在她割斷了他們之間所有的聯系,在她說出最絕情的話之後,相信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徹底結束了。現鞋他正在家里收拾行李準備飛離這里吧!
這樣也好,是她想要的結局。」;︰i
一份苦果一個人嘗就好,兩個人共同承受,苦果也不會變成甜瓜。‧︰;︰、蹋知瓣
只是,那份心煩意亂讓她不堪忍受。;乎釋在肚子卜,她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剎那間,她進出諸多惡劣的想法。
如果沒有他……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就好了……就好了……
她被沉重的思維纏繞著,沒注意危險正從身後襲來。一根棍子直直地向她的腰部打來,她根本來不及防範。忍著痛困難地轉過身,她對上了一雙被黑暗遮蓋的雙眼。
「墨硯?」
「你知道我?你知道我,你還跟我搶向 ?」墨硯帶著質問的口氣向她壓近,身處黑暗的世界,她看不到任何人,眼里心里就只有她自己,「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愛向 ,我要和他在一起,他就是我的盲棍,你怎麼可以跟我搶他?」
這究竟是怎麼了?她懷著孩子,怎麼可能跟墨硯搶男朋友,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吧!「我……我沒有。」
腰部變得沉重,她好想找個地方坐下來。怎奈墨硯擋在她的面前,那雙漆黑的眼楮什麼也看不見,池硯不敢輕易推開她,只好不斷地為自己解釋︰「我和向 只是一般的朋友,真的沒有別的關系,你誤會了」
此時的墨硯看不見,也听不見,只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自從你來到向陽飯莊,向 成天都陪著你,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關心我,不再時刻陪在我身旁。今天……今天,他甚至告訴我,如果沒什麼要緊的事,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為什麼向 不愛她?她那麼愛他,他是她的全世界啊!他怎麼忍心不愛她?他怎麼可以不愛她?
握著手中的盲棍,那竟是她惟一可以信賴的。听不到池硯的回答,墨硯的心中更失了準繩,盲棍拋到空中,她只是想找到一個支點,「你說啊!你告訴我,向 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不愛?」
盲棍砸向花瓶,那是向媽媽最喜歡的花瓶,說是向媽媽的外婆送給她的陪嫁。池硯匆忙去搶救花瓶,她想也沒想直接用身體擋住了夾雜著力道的盲棍,那一棍敲在了她的肚子上。
下月復一陣緊縮,沒等池硯明白過來,一股滾燙的液體便從她的雙腿間流了出來,那紅刺傷了她的眼,她情願什麼也看不見。
墨硯感覺到丟出的盲棍打到了什麼,可她看不見,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听見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是向 !那是向 的腳步聲!每次她覺得孤單無助的時候,他都是這樣向她狂奔而來。
她伸出手,想抓住向 ,將他緊緊拴在她黑暗的世界里。可是伸出的手握住的卻是冰冷的空氣,凝結著水氣濕潤了她的眼。
「你怎麼了,池硯?你怎麼了?」
他伸出的手,抱住的人是池硯,不是她。
「孩子……」
池硯可以感覺到孩子的心跳隨著血流出她的體內,難道上天看出了她邪惡的心思,真的要將孩子從她的身體里剝離?
不!她已經失去了蕭何,不能再失去這個孩子。
「我要我的孩子,我不能失去它。」她抓住向 的胳膊,像抓著救命稻草,「向 ,幫幫我,求你幫幫我,我不可以失去這個孩子,它已經是我惟一可以擁有的幸福了。幫幫我……」
血越來越多,那片紅遮住了向 的雙眼。在黑暗的世界里,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亂,「不用怕!有我在,你不會失去孩子的。」他月兌上的衣服包住她正在失溫的身體,撇下孤獨無助的墨硯,他抱著池硯沖進了雨中。
玻璃門圍繞著軸心前後搖晃著,將最後一點光亮反射進墨硯的眼中,她看到了刺眼的紅。
她做了什麼?究竟做了什麼?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墨硯不喜歡這種味道,只想徹底地逃出黑暗的世界。空空的雙手四下模著,她模到了溫熱的液體,那是血,跟雨水不相溶的血。
在黑暗的世界塑,她連指引方向的盲棍都找不到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他離開了我,抱著女兒離開了我。」
向 撫去池硯頭上冰冷的汗珠,卻無法讓她合上眼楮安穩地睡上一會兒,「你又在胡思亂想了,寶寶在保溫箱內,她好得很,很快就能跟你一起出院了。」上帝保佑,她和寶寶都平安無事,否則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如果不是他,墨硯不會闖出這麼大的禍。
他不敢想象如果池硯或寶寶發生了意外,結局會如何。他心疼和擔心的不僅僅是池硯和孩子啊!
必掉了墨硯送給他的手機,他以為池硯沒看見。
「你和她……就這樣徹底地結束了?」池硯不想干預別人的愛情故事,但她更不希望自己的出現毀了另一個女孩的愛情夢幻,「她是無心的,所以我早產這件事不能怪她。」醫生說早產跟她一直以來的身體虛弱有很大關系,她卻覺得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她不想要這個孩子,上天就差點兒奪走了寶寶。
和墨硯相處了這麼久,向 怎麼會不了解她那盤踞著愛和佔有的心並不包括傷害他人。就是因為太了解了所以才要離開,他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陪在她身邊,她得學會自己長大。
因為愛,有些話才說不出口——他和池硯一樣。
「你還愛著他嗎,我是說寶寶的父親。」
想不承認,掩飾有用嗎?池硯讓凌亂的發遮蓋不自在的神色,「不愛了,愛不起,我只能恨,一直一直恨下去。」
「可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向 顯得特別激動,「你一個未婚媽媽活在這世上已經很不容易,而‘父不詳’的女兒又要遭受多少冷眼,你想過嗎?」
他是怎麼了?向 向來冷靜自持,今天怎麼激動得有些反常?「向 ……」
他甩甩頭,卻甩不掉已知的事實,「你當我什麼也沒說。」
即使他收回了話,他所說的事實也是池硯逃避不了的。也許是差點兒失去了這個女兒吧!她更加懂得珍惜,「她是我的女兒,我一個人的女兒,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她的決心他看在眼底,佩服之余更想好好地照顧她們母女。有一根說不清、道不明的線將他們牽引到了一起,他只能管它叫「緣分」。
「不說這些沉重的話題了,咱們總是‘寶寶’、‘寶寶’地叫,總該給寶寶起個名字吧。」
她早就想好了,在差點兒失去寶寶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孩子的名字。「就叫她‘池池’吧!」有著她的姓,她的名,她的所有,也是她的惟一。
「池池?」向 反復念著這兩個字,回味著寶寶的誕生。這世上多了一個女生叫「池池」,她的媽媽叫「池硯」,她有個疼她的叔叔叫「向 」,還有向爺爺、向女乃女乃拿她當寶貝。
然而,在父親那一欄上填寫著三個字——
案不詳。
心痛因一個叫「池池」的「父不詳」的小孩而蔓延,向 幾乎是倉皇地離開病房,他找了個不算借口的借口。
「有個朋友今天出國,我去送送他。」
「好。」池硯合上眼,只想沉沉地睡去,再醒來她的生命將背負著兩個人的未來。
最後看了她一眼,向 退出病房直奔機場。他沒有撒謊,今天的確是蕭何飛往維也納的日子……
六年後——
同樣的機場,穿流的人群,時間卻隨著人潮向前奔赴了六年。
當年是送蕭何離開,今天卻是接他回來。
「蕭何!蕭何,這里!」
走過青澀的年華,兩個成熟的男人用互拍肩膀代替了千言萬語。接過蕭何手中的行李,向 竟發現六年的時間讓面前的這個男人蒼老了許多。
「怎麼突然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會長住在維也納呢!你走了六年,竟然毫無消息,你還當我是朋友嗎?」
蕭何抿緊的唇角帶過一絲笑容,很牽強,「就因為當你是朋友,所以才不想煩你啊!」太多的苦他一個人背負就足夠了。
即使他不說,光看他的神色和眉眼間的細紋,向 也足以判斷蕭何這六年過得並不快樂。太多的苦積壓在他的臉上,累出了歲月的痕跡。
「練琴很辛苦吧?」
即使蕭何不跟他聯絡,向 依然關注著好友在維也納的點滴。每周向 都會登陸維也納的鋼琴家協會專業網站,可總不見蕭何的動向,這六年他在忙些什麼?察覺氣氛有些凝固,向 開起了玩笑。
「什麼時候在金色大廳開獨奏音樂會啊?我這輩子是沒希望站在那個大廳里了,好歹沾沾你的光啊!」
他的話讓蕭何的笑容僵在半空中,來不及收拾自己的表情,他岔開話題︰「別說我了,你被譽為國內最有前途的青年作曲家,你的前途才是無可限量呢!」
「哪有你銳得那麼夸張。」向 最近正在和成曄合作。經過六年的蹉跎,成曄的鋼琴曲需要增添全新的元素,而向 自認能擔此重任,因此兩個人一見如故,合作事宜眼看就要開始。
曾經的偶像成為合作的對象,向 實現了人生第一個夢想。
「你呢?在維也納金色大廳召開你的獨奏音樂會不是你多年的夢想嗎?難道你不想實現?」
被問到痛處,蕭何闊步走在前方,聲音從上空飄到了向 的耳中,「不會有什麼獨奏音樂會,再也不會有了。」
這是怎麼說的?即使在國內,蕭何也算年輕一輩鋼琴家中的佼佼者,去維也納進修了六年,他怎麼變得那麼失落?
「蕭何!蕭何!」追上他的腳步,向 要問個清楚,「你這次回國有什麼打算?」
「打算回母校做個鋼琴老師。」這就是蕭何對未來全部的打算,他就像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罪人,對未來早已失去了所有的期盼。生活對他來說越簡單越好,他只想大口呼吸。
他要做鋼琴老師?蕭何的未來曾被設想過許多種,即使是其中最差勁的,也比做一個鋼琴老師好得多。
追上去,向 用身體擋住了蕭何的去路,「你在維也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也沒發生,我只是想活得簡單點兒。」如果當初他也能這樣現實,就不會失去那麼多割舍不下的東西,「別談我了,你過得怎麼樣?有女朋友了嗎?」
苞他一起生活了六年的池硯算不算?片刻的沉默讓蕭何讀懂了他的神情,「瞧你沉思的表情八成是有了吧!她是怎樣的女人?哪天我們見見面。」
「等她有空的時候再說吧!」最近為了池池上學的事,池硯已經夠煩了。一個「父不詳」的小孩想上學並不難,可要繳納一定的費用對于池硯這種單親媽媽來說就不容易了。她不想向他們伸手,向 想幫忙都幫不上。
說到感情,蕭何在國外六年,以他的個性和魅力,該交過幾個女朋友吧!
「你呢?怎麼樣?在眾多的女朋友里面有沒有讓你想娶回家做老婆的?」
蕭何的笑容擰出層層苦澀,「我這輩子恐怕是不會結婚生子了。」
他這是怎麼了?時隔六年,年少的沖勁不在了,夢想不在了,連正常人的情感都不在了。蕭何究竟還剩下了什麼?
向 正想追上去,驀然發現街對面有個女生正手持盲棍穩穩當當地走在路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沖動,他的腳不自覺地奔跑起來,穿過車流,在下一個拐角處——她不見了。
站在四岔路口,失去方向的人竟然是活在光明中的他。
「听說蕭老師是從維也納進修回來的。」
「那不是很厲害?」
「厲害什麼啊?他要是真厲害會回來做鋼琴老師?我怎麼沒看他去金色大廳演奏?那多威風!」
「這倒也是哦!你說這蕭老師是不是很奇怪,每天上課、下課時就給我們彈琴,彈的也不是別的曲子,全都是成曄當年的經典曲目。什麼《迷霧》、《愛恨邊緣》、《你還記得我嗎》……」
「像他這種學古典音樂的人,竟然會喜歡時尚鋼琴曲,還是那種老得掉牙的曲子,不是太奇怪了嘛!」
向 坐在琴房十分鐘,听來听去只得出一個結論︰蕭何在學生眼里是「古怪」的代名詞。
當年在這所學校里,身為學生的蕭何還是很受歡迎的,即便是今天沒有鬧不出師生戀,也不該落得如此名聲吧?
接近下課時間,蕭何坐到琴邊無語地彈起琴來。不是肖邦的,不是巴赫的,不是李斯特的,而是他正在跟向 合作的成曄的曲目,曾經的經典曲目。
他彈得很動情,比起六年前年少自傲的蕭何,今日的他彈得更具煽動力,每個音符仿若彈在听者的心上。
動情曲也需有情人方能听懂!
曲終人散,學生們習慣了蕭何的作風,也不打招呼,听到下課鈴聲就自行結束課程。蕭何依舊坐在鋼琴旁,望著黑白琴鍵……發呆。
不想打攪他,向 坐在最後一排凝望著他的背影,陽光掃過他的臂落在地上,留下的只是溫暖的瞬間。
像是被陽光刺著了,蕭何闔上眼,十根手指開始狂亂地跳動在琴鍵上,他彈奏的是……是成曄的《錯過》。當年這首曲子因為技巧性太強,而沒能廣為流傳。若非成曄的音樂迷,幾乎沒人熟悉這首曲子的旋律。
蕭何卻能彈得幾近完美,像是彈了很多遍,每個音符都刻在他的靈魂深處。隨著他跳動的指尖,音調越來越高,越來越快,向 心中的一根弦繃到了極點。隨著「砰」的一聲,音樂斷了,蕭何的手落寞地停放在琴鍵上。
不該在這時候停止的,這是整首曲子的高潮,也是最難演奏的地方,為何……
蕭何像是早已習慣了這種結局,緩緩地站起身,回首四望,向 的出現倒是讓他嚇了一跳,「你怎麼來了?」
「說好了今天我請你去我家吃飯,我結束工作正好路過這里,順道開車來接你。」蕭何好像沒有買車的打算,他在維也納的時候沒有學習開車嗎?
蕭何小心翼翼地關上琴蓋,拿起掛在一邊的衣服,準備離開,「我還在向陽飯莊打過工呢!可惜當時匆匆忙忙的,連個招呼也沒打,我就走了,這次去要好好向你爸媽道歉。」
「道歉就算了,別忘了讓他們把你當年打工的賬給結了。」
向 的打趣引來蕭何消失了許久的笑聲,「當時實在是太年輕了,做侍應生就覺得很苦。真的去了維也納,在那邊一邊打工一邊學習,那種苦勝過當時的千百倍。」
「你在維也納打工?」向 吃了一驚,以蕭何的家庭環境,他出國不是應該無須打工的嗎?「你爸媽沒接濟你?」
蕭何搖搖頭,過去的故事他不願提起,「我出國以後就沒再用過他們提供的一分錢,」這六年我什麼人也不靠,全靠我自己。」當年的教訓還不夠嗎?如果他有足夠的經濟能力,他不會錯過最不該失去的人和愛。六年來,他用不斷的苦難累積起肩負坎坷的勇氣,只為了再見到她,不再錯過。
她在哪兒?他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