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澀世紀傳說Part11|作者︰于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無性生殖?好歹度一舟也是醫生,他不相信現代科技已經能將無性生殖用于生產龍鳳胎的過程中。莫非之霧是蚯蚓?雌雄同體?
他的智商在一瞬間降到零,或許他會相信的。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就不再追問。」這畢竟是她的私事,即便是她的老師,也沒有資格追問她的過去。更何況,他只是校醫而已。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只想告訴她,「好好照顧你自己,還有亦悠和優優。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你就要幸福地走下去。」
從之霧認定這條路開始,她就在以她所認為最好的方式走下去,「我會的。」握住度一舟的手,她感覺很溫暖,「謝謝你,度醫生。」
面對她的感謝,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扶扶眼鏡,他以習慣掩飾不自在。
「火曦小姐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她突然開口,叫度一舟吃了一驚。出于習慣,他慌忙解釋︰「我跟火曦不是你們想象中的那個樣子,我們只是……我們還沒……總之,我們就是那種……」
「身為女騎士,也許火曦小姐很威風,她可以任意揮舞著她的馬鞭,做她的女王。但她不可能永遠活在馬背上的,你知道的。馬會累,她也同樣會累。」
堅強的女性會隱藏自己的疲憊,而隱藏這一過程本身就讓人疲憊,「即使你不會騎馬,站在賽馬場旁默默地看著她,對她來說就是一種支持。女性有時需要的只是一個肩膀,度醫生——我說得對嗎?」之霧將所有當說而不能說的語言都藏在了那方微笑上。
度一舟終于明白為什麼她能馴服卓遠之,又能讓宇文寺人在不知不覺中軟化固執的態度。她有一雙溫柔而堅定的眼楮,她可以像孩子一樣單純地看著你,清澈的眼神中卻有藏不住的力量。
那是人類最原始的母性力量,她牢牢地握在手中。
「度醫生……」
「嗯?」
「可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她指的是孩子的事,「我不想在羅蘭德學院里掀起不必要的風暴。」這是她個人的隱私,她不需要任何人來指責、評判,更不想給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就是她,打不敗的幸之霧,不想打仗的幸之霧。
理解她的想法,度一舟答應了下來,「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今天見到過我嗎?絕對沒有!」
聰明的男人比較可愛!難怪像女王一樣高貴的火曦小姐會舍眾生而獨愛他。
之霧向他微微一欠身,轉身走向車庫,有人正等著她呢!
望著她輕快的背影,度一舟忽然想到了君憐伊經常揮舞著粉紅小手帕,念叨的那段主禱詞︰「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月兌離凶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雙手抱懷,火曦橫著眼瞅著他。
今晚驚嚇比較多,度一舟已經不在乎再被母夜叉折騰了,「你應酬完了?」
他都不見了,她還應酬什麼?上前一步,她停在他的面前,昂著頭瞪他,「就算你不喜歡這種場合,也不至于當著我這個老婆的面出來泡妞吧?」
老婆?她什麼時候成為他的老婆,他怎麼不知道?
他那是什麼眼神?想找打嗎?火曦肝火旺盛,決定跟他抗掙到底,「你不把我當老婆是吧?很好,明天咱們就去登記。」
「老婆!老婆!你說你是我老婆,你就是我老婆。」好不容易讓她暫時別提結婚的事,度一舟可不想為了這種無謂的稱呼問題而把自己推進陷阱里——就算你想當我媽,都沒問題。
誰說男人要保有尊嚴,遇到跟生死有關的話題,你還要不要保留可笑的尊嚴?
要?行,帶著你的尊嚴鑽進棺材里去吧!身為醫務工作者,度一舟要自救。
所以——危險話題,還是盡早繞開吧!「我看你正在忙,也不好打擾你,所以一個人出來轉轉。你呢?你怎麼出來了?不談了嗎?」
火曦突然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領,她不介意將昂貴的西裝揪成破布,只要他在她的身邊就好,「我告訴你,你不準離開我,你必須活在我的視線里。不準離開,听到了沒有?」
他想為她的霸道生氣,想將她的佔有欲割出他的世界,想為自己的自由吶喊,想徹底從她的身邊消失,看看她暴跳如雷的模樣。
在發作之間,他憋足怒氣與她的視線相抗衡。正是這長長的對峙,讓之霧剛剛那席話在他的胸口中發酵起來,他的怒火被那些發酵劑一點一滴地吞吃掉了。
伸出手,他握住她的雙臂,「你害怕是不是?你害怕自己無法帶著火氏企業更上一層台階,你明明不喜歡跟那些人打交道,卻還是要逼著自己去應酬。你已經無法像在羅蘭德學院那會兒,任意妄為做著所有你想做的事,拒絕一切你不願意妥協的事。現在的你背負著火氏企業,背負著千萬員工的生計。你不能再那麼任性了,這讓你覺得很難過。你希望我陪在你身邊,對嗎?」
她帶他來這場酒宴不是為了讓他適應她的生活,而是她無法適應現在的生活,她要他陪她一同走過——這才是她真正的用意,他差點兒就誤解了。
擁抱她,他要用如此真切的身體接觸告訴她,他就在她的身邊,無論她是火曦小姐,還是火氏企業的董事長,他都在她的身邊。
即使不做她的丈夫,他依然願意陪她一起走過這段上坡路,是因為愛吧!他還沒弄清楚,若有一天他明白了心底對她的感情,他願意選擇做她的老公或是其他。
沉醉在他的懷抱里,火曦告訴自己︰就這麼一刻,就放松這一刻。
「成長很累吧?」度一舟蹭著她鬢角的發,那上面有她獨特的味道,他喜歡,「雖然很累,卻還是要成長。你拒絕不了,因為你是火曦。」
她何其榮幸能遇到一個懂她的男人,他看懂了她的人性,他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她。
好可怕啊!這世間怎麼會有另外一個人比你自己更了解你,這種熟悉叫人害怕。
火曦惡狠狠地推開他,丟出一句︰「我又沒允許你抱我。」
難纏的女人!度一舟放開雙臂,他自覺地不理她,這總行了吧?
「不行!」當然不行,火曦有另一句話等著他呢!「誰允許你松開手的?繼續抱!」
度一舟非常想口吐白沫,暈倒過去。天殺的,這女人絕對是妖精投胎。
抱就抱吧!如此完美的曲線抱在懷里,他也不吃虧,觸感還是蠻好的。身體交錯的一瞬間,一道非同尋常的亮光此起彼伏,與此同時,度一舟察覺到不遠處有道非同尋常的視線正穿梭在他們周邊。
是誰?是誰在跟蹤他們?
梅忍禮快瘋了,為什麼她永遠不听人勸呢?
「柯柯,我覺得跟蹤這種行為非常不光彩。你能不能停止?」
會听他勸,她就不再是記者團團長柯柯。搶在放暑假之間,校報一定要報道出一些讓人眼球爆裂的消息。比如,火曦小姐跟度一舟校醫的戀愛;再比如,優等生幸之霧竟然是一對龍鳳胎的母親。
搖晃著手里的相機,柯柯不無得意,「原本只是想跟蹤度醫生,搶佔一些他跟火曦小姐甜蜜愛情的生活照。沒想到無心插柳,竟然挖出了幸之霧的獨家秘聞。這件事絕對能讓整個羅蘭德學院為之轟動,你就瞧好吧!」
他不想瞧好,這件事一旦報道出來,也不會是好事。梅忍禮深鎖的眉頭,就快打出死結來了,「柯柯,我們有那麼多消息,為什麼一定要拿幸之霧這件事做文章呢?」
「因為這是獨家,這是秘聞,因為它能帶來轟動效應。」柯柯對梅忍禮的記者精神保持懷疑,「你到底是怎麼混進記者隊伍的?你到底是不是新聞系的學生?居然連這點兒道理都不懂,我要是你,早就轉系去念公益事業了。」
苞不擇手段,搶佔秘聞的她相比,他的確不太像記者,但他活在他的原則世界里,他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是之霧的隱私,你就不要將它曝光了。」
「這是新聞,獨家新聞,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浪費。」收好相機,柯柯已在心中打好了月復稿。她不僅要曝露幸之霧的隱私,還要將隱私背後的秘密挖掘出來。連新聞標題都想好了——就叫《尋人啟示》,附標題「尋找與未婚媽媽幸之霧一起創造生命奇跡的男人」。
看她興致昂然的模樣,梅忍禮知道說服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如此,他也要試著勸說她打消這個主意,新聞不是以揭露他人隱私,傷害對方為目的的。更何況,「我以為你和幸之霧是朋友。」
「再好的朋友在新聞面前都是平等的。」說白了,只要能挖到讓她心動的新聞,她可以六親不認,「你說,那個男人會不會就在羅蘭德學院,就在我們的身邊?」
他不關心誰是孩子的父親,誰是傷害之霧的人,他只關心柯柯,她是否正一步步遠離記者的道路,「柯柯,有很多新聞比他人隱私更值得我們去挖掘,只要我們用心留意一定會找到的。我陪你去找啊!多苦多累我都陪著你,但揭露他人隱私這種事還是算了吧!」會遭報應的。
她不信報應,只信自己的能力。確認了方向,就要堅決走下去,「我不僅要將這則消息報道出來,我還要將那個男人找出來。我要校報真正做到報料,我要讓所有的人都關注每日校報,我要做最優秀的記者。」
她的神經中樞處于極度亢奮中,梅忍禮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他只能期待柯柯一夜醒來會覺得這則消息尚需確認,暫時不能報道。
沒有一夜醒來,因為這一夜柯柯根本沒有睡。
誰是幸之霧孩子的父親?那個男人是否就在羅蘭德學院?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柯柯將種種疑問寫滿校報整個頭版,她要創造轟動效應。她要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校報上,集中到記者團來。
她用自己的方式在羅蘭德學院呼風喚雨,由她——柯柯掀起的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即便平日里再如何冷靜,度一舟面對校報上大幅刊登的消息,也無法再保持平靜。他昨晚才得知幸之霧竟然是亦悠和優優的親生母親,這才第二天,校報頭版全程刊登,將整件事披露出來,內容和之霧對他說的無甚差別。
他沒有對第三者提起過這件事啊!難道說,他說夢話的時候泄露了秘密?
可他又沒有跟別人睡在一起,即便說夢話,又有誰能听到,而且還是如此完整?
寫這篇報道的記者團團長柯柯是人嗎?實在是太神了!神得不食人間煙火,神得讓人覺得可惡又可怕。
不管怎樣,先給之霧打個電話。一方面是為了解釋,另一方面度一舟也想把事情弄清楚。他不敢想象,他的身邊如果一直埋藏著竊听器,他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按照學生花名冊上登記的手機號碼,度一舟試圖撥通之霧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之霧怎能不關機,從今天早晨開始她接到無數電話詢問她是否真的已為人母,還問她那個弄大她肚子的男人到底是誰。
她有些意外。既然事情已經敗露,除了面對她似乎別無選擇。
揉揉亦悠的臉,這個小小男子漢已經大到不喜歡別人揉他英俊的臉龐了。還是女生比較可愛,優優就乖多了,被她蹂躪小臉蛋,她還格格地笑著。
「今天媽媽要去面對考驗嘍!你們是不是應該給媽媽加油?」
「今天就不要去學校了吧!」卓遠之忽然出現在臥室門口,望著他們母子三人,他的眼神有些漂移,「在事情還沒弄清楚之前,你就先在堂里待著吧!反正快要放暑假了,除了一些雜事,也沒什麼正課。」
之霧像是沒听見他的話,收拾著東西,她堅持去學校。該面對的,躲也躲不掉。
卓遠之知道她的牛脾氣上來了,誰勸都不听,他也只好改變方針政策,「如果有人問你,你就說那些消息都是記者團胡亂編造出來的。你只是亦悠和優優的保姆,只是照顧他們,是記者團那幫人誤會了,才會把你當成兩個寶寶的親媽,你跟他們根本沒有血緣上的關系……」
卓遠之未說完的話在之霧的注視下被硬生生地吞了下去,她用堅定的眼神捍衛著某種東西,像母雞守護著小雞。
「如果卓爸和津庭叔在外人面前不認你,你會感覺如何?」
簡單的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口,卓遠之知道自己自私的決定對亦悠和優優來說很不公平,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不想之霧再一次被逼去英國,「就這一次,等過了這一關再說。」
「卓遠之,當初我決定生下亦悠和優優,就已決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用生命愛著他們。他們是我的孩子,延續著我的血脈的孩子。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我沒打算否認,因為擁有他們我很自豪。所以不管為了他們,我會受多少苦,我都認了。」
她知道他為她好,但這份好,她接受不了。
「即使我死,他們依然是我的孩子,我依然是他們的母親——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我又怕什麼呢?」
站在門口,背對著卓遠之,她問他︰「你要跟我一起去學院嗎?」
他望著她的背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送你去教學區,我自己得開車回303寢室。有些東西要拿,還有一些……」
不等他把話說完,之霧獨自走出了臥室的門。既然無法將她送到最終的目的地,那還不如讓她獨自起程呢!
「之霧!之霧——」
她從他的世界里出走,他根本無力阻擋。他是不是做錯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身邊親人的安全,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打開筆記本電腦,他登上OICQ,他需要有人給他解答,那家伙還在吧?
身處英國的「那家伙」如他所願守侯在世界的另一端︰「看來你又惹麻煩了。」
「你倒是很清楚。」連那家伙敲出來的字都透著一股幸災樂禍,可惡啊!
那家伙怎麼可能不清楚?「自從之霧回到你身邊,這個OICQ只剩我一個人在用。你還會繼續跟這個號碼連線,答案只有一個︰你又搞不定之霧了。」
「人太聰明會死得比較快。」卓遠之咬牙切齒敲下這幾個字,「我來找你,是要你幫我想辦法,不是等著你嘲笑我的。」
他越是急躁,OICQ另一頭的那家伙就顯得越發得意,「怎麼樣?還是我這個和之霧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人比較可靠吧!即使是你,有時候也得從我這兒了解她。」
「你夠了吧,封千里!」
卓遠之一邊敲著鍵盤一邊咆哮,他已經忍無可忍了,如果不是急于找到安撫之霧的辦法,他才不受這個窩囊氣呢!「還有,我警告你,這原本是之霧的OICQ號。她已經離開英國,回到我身邊了,我禁止你繼續使用她的OICQ號,你就不能換個號碼嗎?」看著熟悉的頭像,他總是錯以為跟他在網上對話的還是之霧。
有些時候人們面對面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反倒是相隔遙遠,只能盯著卡通頭像的彼此更容易談笑風生——現代人,真奇怪!連被鎖在地獄十八層的梅非斯特也不例外。
顯然,卓冠堂少堂主火了。沒關系,封千里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從前之霧在英國的時候,每次她跟卓遠之在網上見面,他都會旁觀,看都看會了。
威脅是最管用的一招!瞧吧!
「卓遠之,如果你想切實解決你跟幸之霧之間的麻煩,就安靜下來听我說!」
很好,電腦前的卓遠之霎時間像泄了氣的皮球盯著顯示屏。這一刻,OICQ那一頭的封千里儼然成了神,救贖他的神。
那家伙果然很神奇!
「你孩子都快兩歲了,真的假的?」
「你到底怎麼拿到一等獎學金的?不會是跟教授發生了什麼不正當的關系吧?」
「像你這樣的人也能成為交換生留在羅蘭德學院,這簡直是對騎士精神的一種侮辱!」
走在羅蘭德學院的林上,無論幸之霧想或不想,這些刺耳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鑽進了她的耳朵里。她捂不住,堵不上,索性任由它們左耳進,右耳出。
這種局面,她早就預料到了。
包殘酷的還在後面呢!
「幸之霧,到底誰才是孩子的父親?」
柯柯抓住機會,問個不停,她就是要刨根挖底,挖出新聞最殘酷的一面,「孩子的父親是卓遠之嗎?听說你們高中時期就是同學,現在你的兩個孩子又寄居在他的家里,而你以保姆的身份照顧兩個孩子。他身為孩子父親的可能性,應該比誰都大吧?」
之霧躲也沒處躲,只好加快腳上的步伐,期望能盡快躲開柯柯的追問。輕易放棄決不是記者團團長柯柯的個性,抓住機會,勇往直前才是她的風格。
「我們還連線了遠在英國的封千里,據調查他跟你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朋友兼同學。在英國時期,你們倆住在同一棟公寓里,同使用一台計算機,甚至同一個OICQ號碼。是什麼樣的關系能讓你們之間如此親密無間?難道他才是孩子真正的父親,卓遠之只是一個幌子?」
這幫校報的記者居然連封千里都沒放過,之霧實在太佩服他們的敬業精神了,將這種激情投入到工作中,職業記者也未必比他們出色。
面對之霧的沉默,柯柯再接再厲︰「難道還有另一個男人?那我可以問你這樣一個問題嗎?你到底有多少個男人?有多少男人可能是你孩子的親生父親?又或者,其實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柯柯,你夠了沒有?」梅忍禮丟下采訪專用的錄音機,用身體擋住之霧,他沖著柯柯大發雷霆,「咱們大家是同學,不是對手。你用得著這樣刺傷別人的自尊心嗎?傷害她,你能得到什麼?」
「最真實,最獨家的新聞。」這正是柯柯想要的,可她沒想到梅忍禮會在這一問題上,與她產生這麼大的分歧,「梅記者,你那麼護著被采訪對象,莫非你就是兩個孩子的父親?」
「你……你簡直……」梅忍禮被氣得一時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為了新聞線索,為了報道內容,她簡直不擇手段,以傷害他人為樂趣——她,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還是她原本就是這副樣子,只不過沉浸在愛情中的他一直盲目地遮擋雙眼,不讓自己看到心中的女神丑陋的一面。
握在手中的錄音機微微發熱,這溫度燒壞了梅忍禮的腦子。他想也沒想,按下清除鍵,他要將錄音機里所有的內容都洗掉。
「你干什麼?你瘋了你?」柯柯試圖去搶救,可女生的力量怎麼可能與男生抗衡?她只好大叫起來,「你要是毀了我的勞動成果,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不原諒就不原諒,他不接受她的威脅,只想讓她走回正道,他認為的正道。兩人僵持不下,關鍵時刻第三只手插了進來。
眼睜睜地看著之霧高高舉起錄音機,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記者團的設備嚴重受損害,所有采訪資料都找不到根據了啦!
柯柯以為她要將它重重地砸下去,之霧卻做了另外一個讓她吃驚的舉動。她將錄音機放到嘴邊,按下記錄鍵。
「亦悠和優優的確是我的親生子女,他們很愛我,我也為有這樣一對小兒女而驕傲。我能說的僅此而已!」
一切僅此而已!
從幸之霧身上下手沒得到柯柯想要的答案,她將目標轉向下一個靶子。
走到303寢室門口,她幾乎是滿懷希望的。手指叩在門上,她的耳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你非要這麼做不可嗎?」她敲門,門里沒反應,身後倒是來了一只跟屁蟲。用頭發的最末一端想都知道,除了「沒人理」還會有誰?
她不耐煩地揮揮手,像在趕蒼蠅,「我不是說了嘛!你要是對我的工作方式有意見,你大可以不跟來。我按我的方式行事,你以你的原則挖新聞。咱們互不干涉,彼此單獨行動。你怎麼又跟過來了?你到底有完沒完啊?」
他也希望自己對她可以「有完」,但他的心做不到,你要他怎麼辦呢?「柯柯,你真的希望整個羅蘭德學院與你為敵嗎?」
「喝!笑話!」柯柯得意地用手指繞著自己的蓮蓬須子,「現在羅蘭德學院里的每個人都為我報道出的消息震驚著,他們對我是又驚訝又佩服。誰會躲我?誰會避著我?」
殺氣騰騰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如果你想避開我,那就請吧!」他是沒人理,她可不是,沒有他,她多的是人想跟著她學習如何從事記者工作——準確地說,就是怎麼樣用更賤更狠更惡毒的方式挖出獨家新聞。
這丫頭沒救了,梅忍禮告訴自己︰為了羅蘭德全體學生的安全,為了不讓她親手毀了記者團,為了不讓她把自己推向永不見陽光的死海——還是他委曲求全,暫且跟著她吧!
這一次她又想挖誰的新聞?度天涯、戰野,還是最難對付的卓遠之?
「記者團團長?你是來找我的吧?」卓遠之穿著緊身的黑色背心,倒三角的身材映著堆積壞笑的臉,他整個一英俊瀟灑的壞人形象,「有事?」他的手指撩過柯柯的下巴,舉止極富挑逗意味。
柯柯和梅忍禮都沒想到他竟會有這樣的行為,被嚇得愣在門外。他是卓遠之?沒有與宇文浪互換靈魂?
「你們沒被嚇到吧?他就是這個樣子的。」朵貓貓從門里走了出來,她的頭發還沾著水,似乎剛剛沐浴完畢。走到卓遠之身旁,她以手臂圈著他的肩膀,「你瞧你,把人家純情小美眉嚇壞了吧?」說話間,她還無意識地模了一下他的——她真的是無意識地模了他的嗎?
柯柯暈了、呆了,找不到方向感了。跟著卓遠之走進303寢室,她像是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似的盯著卓遠之。他到底在玩什麼游戲?精明的她怎麼都看不懂呢?
能讓你看懂,他還是梅非斯特嗎?打開雙臂靠在沙發上,卓遠之的懷中窩著一只比貓還膩的朵貓貓,「找我有事?」
他這一提醒倒是幫柯柯找回了身為記者的敏感,剛剛卓遠之所做的一切都可以作為新聞獨家報道出來,讓人看看羅蘭德學院三騎士之一的卓遠之究竟是何面目。
還有那最大的秘密,或許卓遠之也能為她解答。
「相信你已經看到校報上報道的幸之霧事件了吧!我們已經做過調查,你和幸之霧是高中同學,彼此私交甚密。那兩個孩子又一直住在你家,而幸之霧始終以保姆的身份照顧著那兩個孩子。你和這兩個孩子到底是什麼關系?你和幸之霧是什麼關系?可以回答嗎?」
「有什麼不能回答的。」卓遠之帶著濃厚的興趣與貓貓探討起這個關系問題,順道還不忘揉揉貓貓的玉肩,「這個問題很簡單嘛!」
簡單到他用幾句話就可以概括完全——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就是孩子的爹;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就不是孩子的爹;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不承認也沒用;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承認了也沒用;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跟幸之霧就是那種關系;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跟幸之霧就不是那種關系;
「如果我跟幸之霧有了那種關系,我就可能是孩子的爹;如果我跟幸之霧沒有那種關系,我就不可能是孩子的爹;
「如果我是孩子的爹,我就不可能跟幸之霧沒有那種關系;如果我不是孩子的爹,我也許可能跟幸之霧有那種關系,也許可能沒有;
「如果……」
「停!」
梅忍禮已經眼冒金星,算是柯柯還有點兒邏輯思維能力,總算在緊要關頭關上了卓遠之的話匣子。他以為這是一道排列組合題嗎?無數的排列,組合成無數的答案。
人暈,數字不會暈。
瞧!卓遠之就沒有暈,有一茬沒一茬地跟貓貓開著有色笑話,他還真符合梅非斯特的形象呢!
此切入點不成立,再換一個。柯柯按下錄音機,繼續追問︰「那你覺得以你的個性,有可能生出寶寶嗎?」退一步詢問,再步步逼近。這是記者的常用方法之一,主要是狗仔隊的玩意。
這種招術也想在卓遠之面前賣弄,他訊問臥底人員的方式比這可強悍許多,「以我的個性?我的個性是什麼樣的,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噯!」
他這是刻意回避問題!柯柯嚴陣以待,試圖尋找下一個切入點。
不用這麼麻煩了,既然她想了解他的個性,他告訴她好了︰「以我的個性,別說兩個孩子,就是兩打孩子也不是不可能沒有的。」
也不是不可能沒有的?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基本上我不會讓他們存活下來。」卓遠之用曖昧的眼神瞟著柯柯,「咱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也知道,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孩子尚未成為孩子的時候把他們殺死。在他們還只是一個細胞的時候,你可以用某些工具,比如……」
「不用比如了,咱們還是回到正題上來吧!」她是記者,不是健康生育辦公室的學員,她不想了解有關避孕的知識。
既然她不想听,帥哥當然紳士地不說嘍!「就算不小心讓那個小小的細胞著床了,咱們還是有很多方式讓它胎死月復中。即便它真的逃過一切明殺暗害,意外地生存了下來,它也不一定能完好地來到這個世界上。我可以在它的眼楮尚未睜開的時候,就用手!這雙手勒住它脆弱的頸項,然後狠狠地摔到地上……」
他充滿力道的大手在柯柯面前揮舞著,她仿佛看見這雙手沾滿血污,正慢慢地,慢慢地向她伸來。
就在她要開口尖叫的前一刻,卓遠之收回了自己罪惡的大手,「沒關系,如果你不想弄髒手,你還可以將那個嬰兒丟進抽水馬桶中,它很快就會溺死。然後你把小小的尸體放進攪拌機里,將它打成血肉模糊的碎塊直接沖入下水道中就好了。整個過程干淨方便,不留一點兒犯罪痕跡。如果你還嫌麻煩……」
「啊!被了,不要再說了。」柯柯大聲尖叫,她受不了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男人。他還是人嗎?
必鍵時刻,一向膽小保守的梅忍禮反倒顯得很冷靜。挑著眉,他想要知道,「你那說的是你嗎?我怎麼覺得像寫《懺悔錄》的盧梭那小子干的事?」盧梭生下來的那些私生子,包括他的親生子,似乎都難逃這樣的命運。卓遠之最近在研究盧梭嗎?還是他恐怖片看多了?
已經殺了柯柯,梅忍禮居然還活著。這有點兒出乎卓遠之的意料,無所謂反正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這才是卓冠堂少堂主的威力嘛!
沒等他發作,朵貓貓先攔了下來,「總之你們想知道的,我們家遠之都已經告訴你們了,還有什麼問題嗎?」
狠!丙然厲害,他不是幸之霧,沒那麼好打發,梅忍禮替柯柯告罪,「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走了。咱們有機會再聊!」他拖起柯柯,將她往外拽。她還想賴著不走呢!「你干嗎拖我?我還沒問到想問的呢!你別拖我啊!梅忍禮,你要死了你?」
她還不明白嗎?今天的卓遠之穿了軟猥甲,任何人也休想靠近他半分。
「哈哈哈哈哈——」卓遠之仰天大笑,「沒想到這麼簡單就將他們給打發走了,一直以為柯柯是難纏的角色,原來也不過如此。被我這麼糊搞一通,她算是徹底糊涂了。倒是梅忍禮這小子還真看不出!平時軟蛋一顆,怎麼捏怎麼好,沒想到關鍵時刻還真起點兒作用。腦子清醒,心里明白,只是嘴上不說。加以時日,也許他在新聞界的發展會遠遠大過柯柯。本來嘛!這小子……」
他沒完沒了地說著,像是一刻不說心里就不舒服似的。這模樣的卓遠之與平日的他相去甚遠,根本就不像一個人。
他怎麼了?他在逃避什麼?
朵貓貓冷眼看著他,她不說話,等著他自己停下來。他說累了,說到無話可說了,總該停下來想想下一句該說點兒什麼,他還能說些什麼吧!
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這些了。她怎麼也沒想到,當走到無話可說的邊緣時,卓遠之竟會話鋒一轉,落在她的身上。
「貓貓啊!你跟宇文浪那小子相處得怎麼樣?听說他最近都很少去特洛伊酒吧泡妞了,整天專心地跟在你後面是嗎?那小子當真要為了你轉性嗎?」
「不是那樣的,他只是……」
朵貓貓還沒來得及插上話,卓遠之已經緊跟著接了下去,「我就知道不是這樣子的,他怎麼可能為了你而轉性呢!這世上的男人,這世上所有玩弄女性感情的公子是不會因為任何人而轉性的。女人們總是自大地以為自己才是那個可以改變他,可以留住他的女人。其實,在你之前的每個女人都是這麼以為的,于是他們都以失敗而告終。要知道,男人,尤其是花心的男人都是自私的,他們最愛的永遠都只有自己——宇文浪也不例外!」
「你到底想說什麼?」受不了他這種半暗示,半檢討的說話方式。他這個鬼樣子,哪一點兒像卓冠堂少堂主?
他所做的一切又哪一點兒配做卓冠堂少堂主?他笑著從兜里拿出煙,叼在嘴上,點著,「不想說什麼,只是告訴你萬一被宇文浪欺負了,別回來哭著找我。以你的能力,直接殺了他會比較省事。」
「宇文浪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朵貓貓不知道哪根神經壞死,居然會在這當口幫宇文浪說話。
雖然她知道少堂主說的都是事實,雖然她知道男人的劣根性永遠不會因為某個女性而改變,雖然她知道花心是基因問題而非人為作用,雖然她知道少堂主會在這時候說另一個男人的壞話,只是因為他在隱藏、在逃避、在回絕他不願意面對的自己。
可她還是幫宇文浪解釋了!
「他花心是因為他比任何人都忠于自己的感覺,他不會管別人怎麼看他,如何議論他,他只會順著自己的心跳去尋找適合他的那個女生。你做得到嗎,哥?你能夠忠于自己的心嗎?」
「不能!」卓遠之將自己放縱在煙霧繚繞中,朦朧的視線讓他更容易接近自我,「我不能,因為我是卓冠堂少堂主,因為八卦說我注定會孤獨一生。」
甭獨一生,這是怎樣的定義?他命中注定孤獨終老,他的生命里無法擁有任何人,包括血親。
他的心結朵貓貓明白,但幸之霧的心結——哥,你明白嗎?
「誰說你注定孤獨一生?卓爸、津庭叔,還有龍鎧,他們不都是你的親人嘛!也許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在意這個命格,他們真正在意的是你怎麼對待你身邊的人。」
真的是這樣嗎?卓爸和津庭叔並不是他的血親,龍鎧雖是他的雙胞胎弟弟,可他們早在十幾年前就已沒有任何關系。惟一的兩次交集讓風雲變色,周遭的親人逐個受難。
這還不叫孤獨一生?
眼見他被困在自己的世界里,朵貓貓想將他叫醒,「你一個勁地將大家往外推,這樣對身邊的親人公平嗎?對幸之霧公平嗎?」今天真是奇了,她幫宇文浪解釋,幫幸之霧說話,她還是那個倔強到陰狠的朵貓貓嗎?
混沌的眼神尋找著出口,她看到了門外幸之霧的身影。她什麼時候來的?看她站在門口疲憊的模樣,莫非她早就來了,莫非他們跟柯柯演戲的時候她就來了?
「幸之霧——」
卓遠之神經一緊,猛地抬頭望去,「之霧?」
大口大口地喘息,幸之霧像是要將所有的眼淚都逼到人類誕生的海洋中。憋不住了,那就發作吧!
「你活該孤獨一生!你活該沒人愛、沒人疼、沒人關心。你一個人孤獨終老算了,你死就死,沒人會管你。同樣的,我是死是活,卓爸和津庭叔的未來會如何也跟你完全無關。從今天開始,我們倆就當做不認識。」
她轉身欲走,卓遠之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之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