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房東芳有有 第4章(2)

書名︰小氣房東芳有有|作者︰于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你又在偷懶!」

芳有有凶神惡煞地大喝一聲,嚇得翟潛手中的粉刷子一抖,抖得滿地白灰——又弄髒了牆,還得重刷。

「你怎麼又歇著了?牆刷好了?走廊粉飾一新了?陽台改建過了?」

她的話讓翟潛白眼珠比黑瞳孔大,她說的這些活恐怕花上半年時間也未必能完成,難道要他半年的日子里連口氣都不喘?「東家,壓榨工人的結果會引起集體罷工。」

這一點芳有有可不怕,「不會有集體罷工,我可以壓榨的勞工就你一個。」同樣的,可以罷工的人數也僅為「一」,達不到「集體」這個級別。

所以注定他得早死早超生?翟潛提著嘴角笑笑,「成了你的勞工,我算是認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他說的是「成了你的老公,我算是認了」;有那麼一瞬間,胸口涌動的熱流讓她深深滿足;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要抓住他的手。

可是她的理智不會再被感情蒙騙第二次,他是她的勞工,不是她的老公。

她記得,不允許自己再忘。

把這個月的薪水放在他手邊,她這個東家還是有理有節的,「給你——這個月你比較辛苦,給你三百塊紅包。」

他沒接錢,望著她點了點頭,「謝謝。」

這年頭果然還是錢比較好使,芳有有用腳踢踢他貼著地的大腿,「剛才還說我是個奴役你的壞東家,剛給你薪水就開始謝我了?」

「不是為這個謝你。」他深邃的目光射進她的眼中,「是為了其他。」

為了這兩年她給予的理解;為了此時此刻她給他這麼多工作,讓忙碌的生活沖淡他可以追憶往事的時光;還有……為了她適時的沉默。

他的目光讓她明白他為何謝她,幾年的時光讓他們之間的理解不需要太多的語言。

芳有有不自在地笑了,「我壓榨你,你還謝我?要是每個工人都像你這麼好說話,資本家可該笑死了。」

「光有語言上的感謝太不實際了,想吃什麼?今天晚上我來做飯。」

「我要吃你做的淮揚菜。」

翟潛的淮揚菜做得很棒,據說是因為他的某位獄友是做淮揚菜的大師傅。對于他那段別人看來不太光彩的過往,芳有有已經把它當成有趣的經歷來听了。

「你去買菜,你買什麼食材,我做什麼菜。」

他給出優渥的條件,芳有有可撿到便宜了,「我這就去買,今天晚上一定要大吃一頓。」

她興沖沖地跑出去了,沒看到翟潛臉上洋溢著寵溺的笑容——她和他認識的任何女性都不相同,有趣中不失個性,性格中又不乖僻,叫人無法疏遠。

翟潛拾起刷子忙了沒一會兒,輕巧的腳步聲再度闖進他的耳朵里。他直覺以為是他的東家大人——

「又想怎麼為難我?」

猛回頭,他見到的卻是另一張布滿委屈與不甘的臉龐,笑容下陷,眉角聚集,他繃著臉丟出一句︰「你怎麼來了?」

孔矜蹙著眉不平地反問他︰「為什麼你一看到我臉色就變了?跟她在一起卻滿是笑容?」她不願意承認的,不願意承認曾經深愛的男人對她的態度卻遠不如對待另一個平凡粗俗愛錢的女子。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疑問,也不想再去理會那些無法直面的內心世界,翟潛選擇繼續沉默。打理著手上的活,他像個熟練的油漆匠忙活著。

孔矜站在他的身後靜靜看他忙碌著,很快他便刷好了一片牆,他那副滿足的笑容看在孔矜眼里卻是一種諷刺。

她的視線從他的臉挪移到他的手上,手心手背里那一道道傷口讓她驚叫起來︰「天哪!你看……你看你的手都磨破了。」她心疼地捧起他的手,溫軟的指月復緩緩撫摩著,轉而上移到他的手臂、肩膀,又捏又揉地幫他舒散緊繃的肌肉。

那是他熟悉的感覺,以前他在電腦前操盤累了,她總是會這樣替他按摩,為他解乏。沉浸在舒服的觸覺里,他不知今夕是何夕,直到她再度開口——

「大名鼎鼎的翟潛居然被留在這麼破的小鮑寓里當泥瓦匠,這簡直是對你的侮辱——侮辱你知道嗎?」

翟潛周身的神經打了一個冷戰,肩頭一偏,他不著痕跡地讓身體偏離她的手心。低頭瞧瞧手里的活,他轉而偏著頭打量她,「我不覺得這是一種侮辱,你要覺得看著一個公寓管理員做活對你是種侮辱,盡可以離開,我又沒硬留你下來。」

「翟潛,你可以不要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嗎?」

「如果你覺得跟我說話對你也是種侮辱,你還是可以離開。」

翟潛冷冰冰的態度讓孔矜傷心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你恨我,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因為恨我而毀了你自己的一生。」她的苦口婆心全是為了他好,「老天賦予你的投資天分怎麼可以浪費?你是證券界的奇才啊!多少人把你當成風向標,你可以不理會孔家,不理會我,你怎麼能辜負天下人呢?」

「我有這麼偉大嗎?」

翟潛眯著眼審視著她的同時也在反省著自己,曾經他就是被捧到像天神一般的地位才會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誰,該走哪條路。經歷了三年的牢獄之災,他開始像個成熟男人一樣看自己,看天下。

「我在監獄里的那三年,沒有人再去記著‘翟潛’這個名字,證券界沒有我還不是照常運作,唯一不同的是孔家少賺了幾個億。」那就是他唯一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那芳有有呢?你對于她就有非凡的意義嗎?」孔矜說什麼也不信,「她還不是看上你的投資天分,想通過你賺錢。」芳有有那麼貪心又小氣的女人,翟潛在她面前就像一座取之不盡的金礦,她怎肯放過?

孔矜就此推測,「難怪她不接受我給的錢離開你呢!在她的眼中,你的價值一定不止我給的一千萬。」

翟潛一笑沒接話,孔矜以為她此言一出,芳有有在他的心目中一定會大打折扣,沒想到他竟連一絲激動的情緒也不曾掀起。

是芳有有對他懷揣著什麼計謀,他根本已無所謂,還是……他心甘情願當一座供她揮霍的金庫?

她妄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出答案。

「你想知道什麼,為什麼不直接開口問我呢?」翟潛好笑地看著她,「在孔家的時候,我們總是習慣去猜別人的心思,努力隱藏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那是一個大家族,每個人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斗爭,無論是明是暗。翟潛以為自己可以獨善其身,三年的牢獄生涯證明了他不能。

「當公寓管理員的這幾年,我發現一件事——如果三樓的千禧不告訴我,她的水管壞了,需要我來修理,我是不會知道的。如果我不直接警告二樓的仙仙別再把亂七八糟的東西丟在下水道里,下回堵了下水管還是得累我來修——去問別人他的想法,並且直截了當地告訴別人自己的決定。對我來說,這種日子比在孔家的那些年輕松多了。」

「我……我不大懂你的意思。」即使懂也要裝不懂,在他面前,孔矜永遠是溫順的,母親說過男人不喜歡太強悍的女子,于是她學會了用柔弱做武器。

「你懂我的意思。」

換作幾年前在孔家的時候,也許翟潛真的會當她只是一個需要別人保護的柔弱大小姐。如今再見到她,那些愚蠢的想法他簡直不敢想象。

「很多事情你可以直接開口跟我說。如果你真的愛過我,你不會在很多事情發生時都選擇隱瞞真相——東家對錢的興趣,她都已掛在嘴上,心底里的貪戀往往沒有那些選擇沉默甚至欺騙的人來得強烈。」

他是懂芳有有的,時間將他們演化成了家人,芳有有口中那個「萬能的上天」好似知道他抗拒異性,于是讓他的情感隨著家人的身份一點一滴種在心里。

睇了她一眼,有些話他不想說得太明,不想連他們之間最後一點美好的回憶都暴露在最丑陋的傷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