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當家(中) 第八章 棋逢對手(2)

書名︰女當家(中)|作者︰于佳|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生意談完了,二人就此別過。一直在門外候著東家的言有意見他出來了,反跑了進去。他深知阿四出了正廳必是回了她的大書房,忙著漕幫的諸多生意。

自她進漕幫,幫里的生意一樁接著一樁,買賣多了,漕幫興盛起來,連兄弟們的花紅也多了。

可漕幫的弟兄依然覺得被個女人指手劃腳有失男人尊嚴,所以即便錢袋再鼓,也沒人給她好臉看。

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平日里即使忙完了公事,她也寧可窩在那間大書房里,也懶得出來走動。

丙不其然,言有意在那張過大的書桌後面見到了消瘦許多的阿四。

「你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嗎?這個年代可不流行瘦骨嶙峋,我最近也見了些財主老爺,他們選媳婦,即便是娶個妾都要求看上去富態的那種——起碼取蚌好彩頭嘛!」

抬眼瞟過他,阿四涼颼颼地丟出一句︰「你倒是胖了很多,顯得富態了,適合嫁入大富人家做女婿或……男寵。」

「我們一定要像兩只刺蝟一樣相互戳著對方嗎?」

言有意自動自發地站到她身旁,九十度大鞠躬,他直起腰的同時賠起了笑臉,「我錯了,那天我說錯話了。你也知道,人吵架的時候,話趕著話,說的哪有好听的——我跟你道歉,還不行嗎?」

其實那天吵架的氣,阿四早就生完了,她心里真正的傷痕是言有意那些話的背後擺著的殘酷事實。

沉沉地嘆了口氣,她放下那些做掩護用的賬本,肯直面他,便是胸中無恨了,「我得謝謝你。」

言有意一愣,趕忙賠罪︰「我的四小姐,你就別再諷刺我了,我承認錯了,還不行嗎?」

他以為她還在跟他賭氣嗎?她要是真這麼小心眼,是當不了大集團的,也做不成漕幫的大管家,「我是說真的,你說了我心里一直不願、也不敢承認的事——韋自勤不愛我。」

這話從她的嘴里說出來,言有意還真以為自己耳鳴,听岔了——她那強大且旺盛的自尊怎麼會允許她承認這一點呢?

來到清朝,她的性子變了很多,是沒錢給鬧的,還是現實打磨的。

他像是第一次見面一般望著她,怔忡地望著她……

不想一記板栗敲在他的腦門上,言有意疼得齜牙咧嘴。這點她倒是一點沒變,還是跟從前一樣下手快、狠、準。

「你這女人,這麼不溫柔,不賢惠,這可是在清代,誰敢娶你?你這歲數已經夠老了,再不嫁,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我嫁不出去,你娶我好了。反正像你這樣狗腿的性格,也沒女人敢嫁你。」

「為什麼?」他狗腿有什麼不好?還不是為了賺更多的錢,讓家人過得更好,跟他的女人該覺得幸福才是,「為什麼沒女人敢嫁我?」

阿四慢條斯理地甩動著手上的賬冊,慢條斯理地說著她的理由︰「你這麼狗腿,要是找到能助你往上爬,大富大貴的主,還不趕緊移情別戀。」

他在她心里就這麼不堪?言有意瞪眼干笑,「那照你這麼說,我不應該跟著東家打拼,應該直接接受酣小姐,做漕幫的東床快婿——這倒還省心省力了。」

「別動酣丫頭。」阿四滿面笑容頓時換下,正色道。

看她認了真,言有意反倒起了逗她的心,「人家女孩子家家一片赤誠愛心,我不接受她,不是傷了她的心嘛!」

阿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若真心為她好,就不要搭她。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記住了。」

她那副嚴肅的表情言有意從前也很少見到了,好像他觸犯了她最重要的利益。從前給她當秘書,自家生意被人撬了牆角,她也只是撇撇嘴,哪里曾這樣發狠?

他趕忙拽回自己的衣裳,打著呵呵,「好了好了,開個玩笑而已,干嗎當真。」

「這事開不得玩笑,你最好當真。」

話不投機半句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言有意趕緊開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東家還在外頭等著我呢!」

听他提起胡順官,阿四的目光不自覺地瞥向桌面,「他知道你來找我?」

「是他要我有話最好當面告訴你——本來我是托了他代我道歉的。哦!還有件事跟你說。」

言有意撓著頭,因為沒有滿人的大辮子,他時時戴著帽子,總覺得頭癢得慌。久而久之,就養成了撓頭的習慣。

「我……搬去東家那兒住了,錢莊開的時間雖不長,但生意不錯。他已把欠款還給了信和那邊,這幾個月也賺了些。如今手頭富余了,東家在阜康錢莊的後面買了座宅院,我隨他一塊兒搬了過去,也好有個照應。咱倆來清朝住的那座小院如今空出來了,是賣是租,你看怎麼辦?」

「那院子是我們來這里的第一個家,前有院,後有地,我覺得很是不錯。就先放那兒吧!說不定什麼時候我還會回去住一陣子的。」她有股預感,總有一天她會回到初來時的地方。再沒有他人,只有她一個。

言有意應著去了。

他前腳剛走,酣丫頭就擠了進來,愣是纏著她不放,「阿四,阿四,你說言有意到底喜不喜歡我?」

「你最好祈禱他不喜歡你。」

阿四直直的一句話說得酣丫頭「刷」的一下變了臉,「阿四,若你喜歡上什麼人,我這個朋友一定千方百計幫你達成所願,為何你總不希望我和言有意好呢?」

平日里看著他們倆背著眾人有說有笑,酣丫頭就覺得奇怪,每次她問阿四,他們在聊些什麼,她總會說沒什麼。她問言有意,他就會拿一句「我們在說你听不懂的話」來敷衍她。

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也不是傻子瘋子,他們說的話她怎會听不懂呢?這分明是故意躲她,避她。

酣丫頭對此早積怨幾分,今日看阿四的反應,她更是起了疑,「阿四,你是不是也喜歡言有意,若是,你大可以對我講,干嗎要用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對我?也太不爽快了!虧我還把你當成我唯一的閨中密友。」

阿四輕嘆了口氣,看著酣丫頭氣急敗壞地跑了出去。要她怎麼說呢?

要怎麼告訴她,言有意這樣的男人不是她這個單純的丫頭憑一時之勇便可以擁有的?

要怎麼告訴她,以她簡單的腦筋與言有意這樣富字當頭的男人是無法相抗衡的?

要怎麼告訴她,愛上言有意沒什麼不可以,可要想和他過一輩子需要付出的勇氣未必是她所能承受的?

要怎麼告訴她,眼前的自己在愛的路上已經敗得一塌糊涂,她不希望在清朝她唯一的朋友也落得跟她同樣的下場?

要怎麼告訴她這一切的一切……要怎麼告訴她?

阿四最終選擇了沉默,默默無語地接受著酣丫頭的指責,默默無語地看著她們之間的友情出現隔閡。

她的默默無語究竟是對,是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