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想麻煩你。」
丘虎落對著面前的展平陽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讓她無法拒絕,只能听之任之,「什麼事?」
「請你做我的女朋友。」
這也敢提到公事上,在董事長辦公室談?平陽提著高跟鞋就要離開,神經病!誰理他?
他坐在皮椅里,全憑他那張老板臉叫回了她,「這的確是一件公事,最近外界盛傳晉自懌因愛妻過甚將提前退休,回家陪老婆、孩子,U網將面臨技術層面的倒閉狀態。實際上,晉自懌的確跟我提出過打算退居二線的事,所以我需要你以晉自懌高徒的身份站在我的身邊,幫我撐一陣。」
听起來像是公事,但平陽不相信他就沒有一點私心。面對她的質疑,他坦誠面對,「我想她她對我可能存在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我需要一個人幫我瓦解她的幻想,你——最適合不過。」
「為什麼是我?」平陽沉不住氣了,「你每天A、B、C、D……女朋友輪流轉,還用得著我幫你扮演女朋友的角色嗎?隨便找一個來陪你玩兩天不就完了嘛!」
丘虎落早就準備好了給她的答案,「我怕借用她們甩掉了她她,她們會成為第二個她她。女人總是幻想太多,我相信這世界上唯一對我不會產生任何幻想的女人大概就是你了,怎麼樣?幫我一把吧!」
他說得義正詞嚴,平陽卻不一定要徹底屈服,「最近為了建家庭網絡的事,我很忙,沒有時間陪您老人家玩游戲,您還是另覓合適人選吧!相信一定會有人願意挺身相陪的,不用太緊張。」
「家庭網絡的示範點就建在我家,反正你也要去布網,不如以女朋友的身份入住我家,一舉三得。」哈!連這一點他都考慮到了,他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最重要的是,將她綁在身邊有助于防止她對晉自懌產生更多殘酷的幻想——她她的幻想叫不切實際,她的幻想會傷害一幫人,包括她自己,這就是殘酷。
他越是將一切想得那麼清楚,平陽越是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陰謀。她冷眼看著他,想從他的眉眼之間找出點什麼來,「丘虎落,你到底在耍什麼把戲,說出來听听吧!」
「我能有什麼陰謀,所有的原委我說得這麼清楚,還能有什麼其他的目的?」有,也不能告訴你啊!
平陽扭頭走了出去,她什麼也不管,徑自沖進晉自懌的辦公室,反鎖上門,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丘虎落的決定,你都知道了?」
「嗯。」
看晉自懌再平靜不過的神色,似乎這真的是一件為公事做出的決定,好像大家都知道。
平陽想知道的是他的意見,「你覺得我該服從他的決定嗎?」
晉自懌對著顯示屏的臉突然轉過來看著她,「你希望我說‘不要’嗎?」
她不知道,實際上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復雜的感情因何而來。她可以拒絕丘虎落,繼續過著自己的日子,可為什麼又覺得拒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呢?
她需要晉自懌的指點,「你覺得……我可以拒絕嗎,老師?」
這個時候願意乖乖做個學生啦?夜闖他家,挺身誘惑他的時候怎麼不管他叫「老師」?「我跟丘虎落商量的結果是,一切全憑你心,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你,重要的是那得是你發自內心的決定。」
晉自懌聰明地將自己放置在局外人的位置上,不說話也不出主意,一切全憑當事人做主,于是乎未來的結局也與他完全無關。
平陽算是看透了,她又跟老師學了一招,真不容易啊!
「我知道了,總之老師你就是不管我死活就是了。」
晉自懌但笑不語,他不管她的死活,因為他已經承擔下丘虎落的生死了。她前腳出去,晉自懌桌上的電話跟著就響了起來。
丙然是他!
「好小子,拿我的學生開涮,你居然一個招呼都不跟我打,怕我妨礙你的計劃是不是……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呢?你想趁著我還沒來得及對她下黑手,想將她征服我的心滅了……行了,別解釋了。總之,你們的事我不管,你自己管好就行,就這樣!」
丘虎落,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你要是再不抓緊,身為男人的劣根性就要在我身上發作嘍!
如果是在昨天,有人告訴展平陽,你將重新回到丘虎落的住處,跟他共處一室,她發誓自己死也不會信,可是今天事實擺在眼前,時隔五年,她再度回到了這里,面對著他和他們曾經有過的家。
一切如昨,甚至連家中的擺設都沒變。丘虎落正忙碌地為她收拾著房間,站在鏡子前,她望著鏡子里的自己。五年的時間,她的容顏好像也沒什麼變化,改變的只是她左手手腕上這串黑珍珠手鏈。
以前她嫌戴首飾麻煩,身上從無掛件,今天她的手上卻永遠戴著這串黑珍珠,它甚至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離不開了。
「平陽,收拾好了,你先洗澡吧!」丘虎落興奮地沖了進來,就看見平陽落寞地站在鏡子前,沉思些什麼,「你……」
「我去洗澡了。」她不想面對他的任何疑問,索性一頭扎進了浴室。
然而,三秒鐘以後,她發現這是一個錯誤。比紅酒更濃的血紅一片片充斥著她的眼楮,她睜大眼楮告訴自己︰展平陽,五年來你渡過了那麼多難關,只剩最後這一關,沒道理你過不去啊!
她強迫自己面對意念中的一切,越是如此她越是覺得痛苦。
往事如紅酒染上了冰塊,一點點沁入透明的冰中,將它染成血紅。她失敗了!
閉上眼,她拿起花灑沖涼,她甚至沒有靠近浴白,沒有打開熱水,就這麼稀里糊涂沖完了冷水澡。
穿著浴袍,她走出浴室的時候,丘虎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小心瞥了她一眼,他愣了,「發生什麼事了?你這麼在發抖?」
她瞄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答道︰「浴室的水溫有些冷。」
「不冷啊!我早上用的時候還好得很啊!怎麼會突然一下變冷了,你是不是忘了開熱水?應該不會吧!這浴白還是你以前用的那一個,我一直沒有更換過,你應該會使用啊!要不明天我……」
「我累了,先回房。」她拉長著臉轉回到自己的房間。
坐在床上,她四下里望著︰還是那張床,還是裝著她衣服的櫃子,還是那張放她筆記本電腦的書桌,還是那個盛滿她喜歡的文藝小說的書架……還是這間房,那一年她追求丘虎落,死皮賴臉,賴在他家不肯回去的時候,他就把這間房收拾出來讓她住。
從那天開始,她每個月付他形式上的租金,堂而皇之地霸佔了他的家,他的生活,直至他的心。昔日的一切已不再回來,浴白里紅色的魔鬼卻在她的心頭悄悄作祟。情難自禁,她終于將整個身體埋在被子里嚶嚶地哭了起來。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虛掩的門外始終站著一個人影,從她沖進房間起,他就站在這里。他不敢靠近她,怕惹她討厭,可他又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只能替她關上門,站在門外默默地守著她。
現在,他忽然很想知道五年前,到底在什麼樣的狀態下平陽離開了這個家,對他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也許揭開這個謎團的時候,是他們面對兩個人之間最丑陋的傷疤,最殘忍的傷害。
當夜讓白日的喧囂沉靜了下來,丘虎落去敲平陽的房門,「平陽,吃完飯再睡吧!平陽——」
他叫了半天,不見她來應門,只好推開門進去看看。
看不見她的頭,她整個身體瑟縮在起伏的被子里。這樣睡,不覺得悶嗎?他撥開被子,將她解救出來,手無意間探上她的頭。
燙——
她發燒了?
丘虎落想也不想,背著她就往醫院跑。她是他的寶,她不能有事啊!
晉自懌原本是打算來看看展平陽的工作效率如何,是否已經替丘虎落的家布好了網線,沒想到迎門就看見一夜之間變得跟熊貓似的丘虎落用沮喪的眼楮盯著他。
「平陽高燒不退。」
「高燒不退你送她上醫院啊!窩在家里就好了?」瞧丘虎落那神情,晉自懌還以為他失手殺了展平陽,正不知如何處理尸體呢!
如果是面對一具尸體就好辦了,可現在他面對的是昏迷不醒的人啊!丘虎落甩著雙手,發泄著自己煩躁的情緒,「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醫生說不是傷寒不是肌體發炎,根本查不出病因,只懷疑有可能是心理原因。」
她不會是被什麼嚇著了吧?
難不成是……他?
他有這麼可怕嗎?
晉自懌站在床邊看了看神色安詳的平陽,轉身從廚房的冰箱里拿出一袋冰敷在她的額頭上,又吩咐丘虎落︰「將冰塊倒在洗手池里,放入冷水,把毛巾揉搓一下,替她擦拭全身,先將她的體溫降下來再說。還有,要喂她喝水,如果喝不下去,就用沾濕的棉棒擦她的嘴唇,這樣反復地擦,讓她吸收水分。安排護士了沒有?」
「安排了,護士會來照看她打點滴。」丘虎落有點驚訝,晉自懌似乎對照顧病人很在行,他有照顧病人的經驗嗎?他怎麼不知道?「你經常照顧病人?」
晉自懌當作沒听見他的提問,寫下了幾個號碼囑咐丘虎落︰「如果三天之內她還沒有醒過來,就打這幾個電話,有人會安排直升飛機將你們接走,出國治療吧!」
「好。」丘虎落都看呆了,晉自懌簡直太神了,似乎對任何東西都很在行,只除了金融和人事管理。
「我先走了。」不知道為什麼晉自懌似乎很怕看到這種場面,他匆匆走到門邊,臨走前叮囑丘虎落,「如果她一直不醒,你就跟她說說話,她能听見你說的話,如果她被你感動了,相信她會醒來的。」
有這麼神奇嗎?丘虎落一直以為那都是網絡小說騙人的把戲,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厲害啊!
他照著晉自懌說的幫平陽擦拭著身體,他的手撫模著那些他曾經熟悉的軀體,現在卻牽引著他浮想聯翩。
苞她說說話吧!泵且一試。
「平陽,晉自懌說你即使在昏迷中也能听見我說話,是真的嗎?」他的手撫過她的兩肋,以前他經常呵她的癢,她被人踫了這兒總會笑得格格的,好久沒听到了。
「你笑一笑啊!對著我笑一笑啊!」他對著她喃喃地說著,「每次你都要我娶你,我不同意你就又哭又鬧。我曾經答應過你,U網建成以後就娶你,現在U網已經穩定下來了,你還願不願意嫁給我?」
她微微頷首,還是沒有反應。丘虎落空歡喜一場,揉了揉毛巾,繼續幫她擦身體,「其實五年前我就後悔了,我想找你,可沒找到。我想你再也不願意見到我,所以就沒四處尋找。沒想到世事無常,你居然又回到了這里。」
他親吻著她的左手手背,告訴她︰「謝謝你回來了,不管我們的未來會如何,至少你給了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