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華服,化上精致典雅的妝容,如同這幾年來每一場宴會一般,阮流蘇美美地登場。
「歡迎您來……感謝您的到來……您這邊請……啊,您的光臨讓我們感到無上榮光……哦,這是您的太太嗎?真是位迷人的女士……第一次帶小姐來我們家吧?小姐真漂亮,和您太太像極了……您是她的母親,哦,不可能,您看起來這麼年輕,我還以為你們是姐妹呢!呵呵……這是廚師特別準備的法式小點,跟您家的美食集團肯定不能相比,略嘗嘗吧,也跟我說說不足,我好讓廚師增進技藝……還要喝點什麼嗎?我讓人馬上準備……」
她穿梭在宴會中,寒暄、招待,盡她的職責,展現她的風采。
不時地有頭一次來謝家的賓客冒出這樣的話來——
「這就是謝先生的第三任夫人嗎?舉止得體、高貴典雅、溫柔又不失趣味,真是個不錯的女人。」
「啊,謝先生,您夫人真是迷人啊!」
「我女兒要是能學到這位謝夫人的一絲半點,也不愁沒人要了。」
炳!
這些話慢慢悠悠地鑽進正牌謝夫人和前任謝夫人的耳朵里,像數萬只小蟲子在啃她們的心。
「我才是正牌。」
「可你這正牌不如管家魅力洶涌啊!說起來真可笑。」姚瑞拉不放過任何一個踐踏阮青萍心靈的機會。
阮青萍也不是好惹的,「你也當過謝夫人,你受過這麼多褒獎嗎?」
姚瑞拉被踩到了貓尾巴,連喵嗚都不哼哼了,直接流竄到她的圈子里當她的中心,阮青萍倒成了被孤立的那一個。
別擔心,蝦有蝦路,鱉有鱉路。
她站在宴會廳的中央,向那些已經在攀談的賓客們主動打招呼,而她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那一句——
「您好,我是謝夫人!」最後那三個字務必做到字正腔圓。
阮流蘇顯然留意到堂姐的作為,沒關系,反正她們的目的一致,都不想到場的貴賓錯把管家當夫人——阮流蘇還想著她的釣金龜計劃呢!
謝家二少爺謝傳雲站在樓梯上遠遠地看著他們家的管家在男賓們面前優雅得劃出狐步,他知道她的目的。
充分展示自己迷人的魅力,無論是形象還是社交上的,只為找到一個身價不錯又肯娶自己的男人,把自己嫁了。
這就是她的鴻鵠之志,他早就知道的,很早以前就知道的。
瞧,她找到目標了。
「宋先生,您也來了,上次見到您是兩個月以前在您鄉下的別墅,這段時間您過得好嗎?」
宋孝德,對外貿易公司的老板,算是子承父業的二世祖。不過與一般的敗家子全然不同,這幾年他把生意經營得還不錯,自打他接手父輩的生意一直在努力把公司發展壯大,帶入一個全新的高度。私生活方面沒听到什麼緋聞,為人也頗為謙遜。
最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對她印象很好,上次,他母親還特地邀請她隨堂姐一道去鄉下別墅度假。也就是說,如果他想娶她,他的父母不會因為他們地位不相當而成為她嫁入宋家的阻礙。
在見到宋孝德的瞬間,這些念頭已經在阮流蘇的心中轉了好幾道彎彎,如同她嘴角溫婉的笑容,那也是彎彎的。
「宋先生,您父母身體還好嗎?上回伯母說很喜歡我做的檸檬小甜餅,要是有機會我真想再做一點,請您帶回去讓伯母嘗嘗呢!」她笑得很歡,也很克制。
相比之下,宋孝德的笑就多了幾分真心的味道,「我知道餅干還是現烤出來的比較好味,不如等你有空的時候,我接你去我家,讓你幫我試試我媽新買的烤箱好不好用。」
「那好啊,我隨時有空,就等你來接我了。」
她笑著向她的金龜靠近了幾分,就快要貼上了,偏在這時候哪個不識趣的東西居然插了進來,以超級電燈泡的形式隔在他們中間。
「啊,宋孝德,好久不見了,怎麼?跟我們家小姨說話呢!」
謝老二的油腔滑調讓宋孝德有些不習慣,而且……小姨?這個稱呼讓宋孝德一下子就找不到感覺了——他和謝家二少年紀相當,謝二少的小姨,那……他應該怎麼稱呼?
謝老二不理會阮流蘇惡狠狠的瞪眼,繼續發揮他的舌頭,「小姨,你上回說要送董老四的餅干還有嗎?直接拿點給宋孝德就成了,還費那個勁烤什麼?我記得董太太也說很喜歡你烤的餅干是吧?」
他這是成心出她洋相是吧?阮流蘇不動聲色地回擊︰「是啊,董四少的女朋友也說很喜歡我做的餅干,他找我拿的餅干就是為了去討他女朋友歡心的,你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啊!」謝老二笑得更賊了,「上回你以為董老四是喜歡你的手藝才讓你幫他烤餅干,結果鬧了半天人家用來哄自己的女朋友,你不是為這事氣了半個多月嘛!炳哈哈哈——」
她火了,他真的把她惹火了。
貝齒咬著嘴唇,她不吭聲,靜默地看著他,看得謝老二心里發毛,看得站在一旁的宋孝德都待不下去了。
「我遇上幾個老朋友,你們先聊。」他迅速撤離彌漫出淡淡硝煙味的現場,徒留下小姨對大外甥的戲碼。
阮流蘇也顧不得什麼形象了,拉住他的領帶,直接把他往花園拖。托山妞阿哭的福,謝家的花園從未像現在這般怡然。
她倏地松開手,在她將他用領帶勒死之前,「你想干什麼,謝傳雲?」
她叫了他的名字,哦!「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再提這三個字呢!」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達成不需要言明的協議了。」
「我不知道我們有簽協議書。」裝,他繼續裝。
阮流蘇討厭這種為了同一件事一再重復的糟糕感,「你在外面當你的公子,我借謝家這個地盤找尋適合我的男人,我們彼此之間互不干涉,這不好嗎?你惹那麼多事干什麼?」
「我哪有?」他好無辜的表情,「我只是把實情告訴那個姓宋的二世祖。」
阮流蘇實在受夠了他的表演,「別用那種鄙夷的口氣形容宋先生,謝傳雲,你也是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還是一個精神極易緊張的二世祖。」
「可我有一大群的女人愛,他只能找人家討要小餅干。」嘲諷,極盡他之能事。
她深呼吸,盡可能平心靜氣地跟他協商解決他們之間持續已久的問題,「你一定要這樣嗎,謝傳雲?你一定要把我們變成仇人嗎?還是,你想我徹底從你眼前消失?」
「別說得那麼夸張,我只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他打著哈哈,「其實這也沒什麼,憑你的魅力,想唬住幾個男人還不容易,還介意我的……」
她忽然逼近他,她的雙臂纏繞住他的脖子,緊緊地,她把他勒在自己致命的溫柔中。
「你還愛我,是不是,謝傳雲?」
世界停頓,時間停頓,一切全都停頓。
只是片刻,在停頓了片刻後他啞然失笑,「你都說我女朋友如雲似海了,我還惦記著你干什麼?」
「那就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咱們互不干涉。祝你穿梭花海,隨心所欲。」欲欲欲欲欲欲欲——她特別強調這個「欲」字。
單挑眉毛,他擺出酷酷的笑,「你其實一直都還介意那次的事,是不是?」
冷漠、高高在上,她強打著精神不可以輸給他,「那是對我的教訓,說實話,我挺感謝那件事的,要不然我還無法徹底醒悟呢!可到底還是太遲了。」
「我想也是。」謝老二皺著鼻頭鄙夷地睇著她,「如果你早些知道我是謝家二少,就不會逼著我上進謀發展,就沒有後面的那些事,我們之間也不會落得今天的局面。」
吸氣,再吸氣,她快要昏倒了。
捏緊拳頭,她恨不得一把撕了身上的禮服,它們包得她氣都喘不過來,「你直到今天還覺得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的關系?」
「不是嗎?你到今天都還只盯著那些有錢的小開,這不就是你對男人的唯一標準嘛!」
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她恨不得撕爛他的臉,不可以!不可以!如果她發火一定會被大家看穿,那她計劃的一切就完蛋了。宋孝德正望著這邊呢!克制克制,阮流蘇你一定要克制。
「人生就像一場戲,相扶到老不容易,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我若氣死誰如意,況且傷神又費力——默念完畢。」她轉過臉來笑嫣嫣地望向謝老二,「我拿著我的標準去找好男人了,請你——走開開開開開開!」
一聲怒吼沖天叫,她的高跟鞋踩在他的腳背上答答地踱了出去。
好痛!
謝傳雲抱著疼痛的腳背看著阮流蘇走向那些符合她標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