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童童怎麼沒來?」應家媽媽收著桌上的蛋糕,問在沙發上玩聖誕禮物的應煦。
他轉過頭,沒說話,倒是應璃代表回答,「他們吵架了。」
「喔?真難得,」應家媽媽好奇地問︰「為什麼?」
「哈哈,因為童童送他的聖誕禮物是個推車,說是為了不讓他逼豆豆背書包,幫他買的手推車,一個二九九」
「閉嘴!」應煦把抱枕丟向姊姊。
氣死他了!居然送他推車!
說他不期待她的禮物絕對是騙人的,他很期待,非常期待。他知道她很會做一些小東西,那些手工藝絕對難不倒她,他曾幻想她可能會縫一只超大型的鋼彈機器人給他,或是折九十九朵玫瑰給他也可以,沒想到——
為什麼是折迭式推車?
上面的包裝紙還沒拆掉,一張貼紙聳動地寫著!——好攜帶、節省空間,家庭主婦的最愛!
還有——特價二九九!
這叫他能不生氣嗎?
于是,他再度逼迫她送他一項禮物。
「那你想要什麼?」她怯生生地問︰「你跟我說你最想要什麼嘛!我會努力去弄來給你的。」
他想要什麼?他最想要的是什麼?
「你根本什麼也不缺,想要的東西應有盡有,我真的不知道該送你什麼?」
是,他什麼都不缺,從生活用品到玩樂器具,他一應俱全,隨時有人幫他準備好,但頭一次,他覺縛什麼地方不對勁,一向完美的世界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他想要她,他想要童童,可是他不可能把她裝進那個什麼都有的房間不讓任何人看到,所以,他想要她親手做的一樣禮物,不為家政作業、不為別人做的禮物,他想要她發自內心、只為了他所做的禮物,好代替她,進入他的房間……
「我哪知道?要送禮物的人是你,應該是你要動腦筋吧!」他開始耍賴。「我不管,這樣禮物不算,你要再送我一個,听見沒?」
假裝沒看見她的苦瓜臉,應煦又說「晚上八點,我家要辦派對,記得帶禮物過來參加。」
「可是我晚上要去餐廳幫忙,我媽說平安夜好多人出來吃飯,要我去幫忙洗菜跟洗碗。」
「不準去。」
「不行啦!我一定得去,不然這樣好了,我幫你做一整桶的紅豆牛女乃冰淇淋,讓你吃到不想吃。」
這還差不多!
于是,抱著期待一整桶紅豆牛女乃冰淇淋的心情,他坐在沙發上等謝辛童從餐廳下班。
只是,時間滴滴答答的走過……怎麼回事?應煦看著牆上的掛鐘。都快十一點了,童畫還沒出現在他面前,難道她想反悔?
不-她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諒她也沒那個膽!
但是看著窗外越來越寂寞的夜色,就連應家媽媽也說了,「都這麼晚了,童童還會來嗎?她一個小女生這麼晚還要模黑過來我們家實在太危險了,阿煦?你打電話去她家,叫她明天再來玩吧!」
應煦原本還有些一猶豫,但往窗外一看,一想到外頭鳥漆抹黑的,讓她一個人過來也讓他有點緊張。于是他跳下沙發,穿上外套,拿了鑰匙準備出門。
「你這孩子,這麼晚了還想去哪里?」應家媽媽在後頭嚷著。
他動作利落的牽出腳踏車,頭也不回的說︰「童童說會來她就一定會來,她現在一定在半路,天色那麼楮,又這麼冷,她一定躲在路邊哭,我要去找她!」
轉個身,他飛快地踩上腳踏車出門。鄉下地方幾盞路燈閃爍著,一路上身邊除了咻咻的風聲與腳踏車齒輪聲外,就剩下自己心急如焚的喘氣聲。
她得來,她一定得來,至少她現在應該走在半路,而他正好能將她終上腳踏車載回家。但是沒有,田邊小路沒有她的影子,也沒有她唱歌壯膽的破鑼嗓子……該死的她到底在哪里?
她會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了?一想到這里,他的心幾乎漏跳一拍,一個拐彎沒注意,濕滑的柏油路使車輪打滑,他幾乎有半條腿跌進水溝里,他迅速爬了起來,跳上腳踏車繼續騎。
可惡、可惡!都這麼晚了,天氣那麼冷,剛剛還下過雨,就連他騎腳踏車都可能不小心跌倒了,何況是童童?該死!他不擔該叫她下班後過來找他的,這里這麼暗,要是她發生什麼
意外怎麼辦?
第一次,他發現自己這麼害怕失去童童,一想到她可能發生任何意外,他幾乎快要不能呼吸,晚上的風呼呼的吹過他的臉頰,他急喘著,冷測的寒風緊縮著他的喉頭,他知道自己
呼吸困難,但他更害怕童童發生什麼意外,踩著踏板的雙腳更忍不住加快速度。
他發誓……只要她沒事,他以後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他會好好疼她的。
沿著鄉間小路來到接近市區的小餐館,老闖關掉最後一盞招牌燈,而謝辛童的母親正好牽著一台摩托車走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阿姨,阿姨,」應煦著急地跑向她,可她身旁沒有看到謝辛童的人影。「童童呢?她人在哪里?」
「在後面,」她翻了一個白眼,「你來了正好,她或許會听你的話,大家勸了她老半天,她卻只顧著哭,一句話也不說……從沒看過那孩子發那麼大脾氣,只不為了一條狗嘛!」
「豆豆?豆豆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不就沒拴好,跑到外面去,給車撞了!」
豆豆死掉了嗎?應煦板起一張臉。他知道在童童眼中,豆豆比什麼都重要,因為那是她僅剩的唯一一個親人,他從沒想過要是童童失去豆豆會怎樣,因為他根本不敢想——
阿姨說她哭了一整夜,還難得鬧了脾氣,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很難過,所以,他要比她更堅強。
應煦繞到後院,只見謝辛童一個人坐在石階上背對著他,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四周幾近無聲,只有她的啜泣聲響……
他走近一看,豆豆躺在她腿上早已沒有氣息,動也不動,嘴巴半闕,半條舌頭露在外頭,嘴角溢出幾滴黑褐色的血,耳朵旁也有,而童童不管是手上、衣服、褲子,都沾上豆一
旦的血跡,可她絲毫不在意,當眼淚爬滿臉龐時,她照樣伸手抹,白宮的臉上抹符都是暗紅色的血潰。
她的手上緊緊抓著一個銀色閃亮亮的東西,仔細一看,那就是她下午說要送給豆豆的皮項圈。
「如果我早一點送它就好了,」她知道應煦坐在她身邊,而他則用手蓋住豆豆的眼楮,讓它的雙眼完全闔上。「如果我早點送它新的項圈,它也就不會咬斷舊項圈,自己跑出去玩了……」
「這不是你的錯。」怎麼辦?看她哭,他的心好酸、好痛,痛到他連說話都幾乎說不清楚。
「可是豆豆可以不用死掉的……」她緊緊抱住豆豆冰冷的尸體,嚎啕大哭。
「豆豆是爸爸給我的最後一個禮物,它是我的家人……而它被車子撞到後,腿都斷了,還努力爬回餐廳……等我發現它,它還剩下一口氣……等我叫它的名字,它看看了我一眼,就、就……」
「好了,不要哭了……」他頭一次用這麼輕柔的語調說話,意外的,他一伸手,向她打開胸膛,謝辛童便倒向他,在他懷中放聲大哭。「它知道你對它很好,所以它回來告訴你,它要走了,要你不要為它擔心。」
聞言,她哭得更大聲,剛剛只是默默地掉眼淚,沒想到應煦一來,有個可以依靠的胸膛,她便開始肆無忌悍的大哭。
和往常一樣,他放了顆糖果到她的嘴巴里,他會為了她隨身攜帶糖果,就為了她這顆愛掉眼淚的不定時炸彈,只要給她糖果,她便會慢慢收起眼淚。只是這次,他塞了三顆糖果才見效。
等她稍微平靜點,應煦載她到平時豆豆最喜歡去散步的公園,兩人就地撿了木頭當工具,幫豆豆挖了一個和它差不多大小的洞,將它輕輕放進去。
「聖誕快樂,豆豆。」她勉強自己擠出一抹微笑,接著將項圈放在它身上,雙手合十。「你下輩于要來當我的小孩喔!我定會對你很好很好,……你是我永遠的豆豆。」
應煦幫她把洞填滿,原本平坦的草地頓時隆起了一個小土丘,謝辛童摘了一朵紫色的小花放在豆豆墳前,多待了好一陣子才讓他載回家。
這個平安夜很冷,可是她緊緊抱著他,偶爾還會把臉埋在他背上偷偷掉眼淚,就連自己胸部抵在他背上也不自覺,應煦頭一次這麼緊張,讓他忘了冬夜的寒冷,回家前,他停下車好幾次把她摟在懷中,希望能讓她好過一些。
沒有禮物沒關系,只要她快樂,別再掉眼淚,他可以永遠不過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