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開門見山的說吧!你究竟想要什麼?」
陳維伊冷睇著手端著一杯紅酒飲下的叛軍首領——哈伯根侯爵,努力克制住心頭的害怕,保持著平穩的口吻問。
在哈伯根未明目張膽地叛亂之前,他們曾在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他就覺得這個人不像表面上那般無害。他飲下的液體仿佛就是艾克斯的血,對方是頭嗜血的猛獸,正貪得無厭的掠取艾克斯的生命力。
「先別那麼著急嘛!請坐。」
炳伯根有禮的拉開椅子,不容陳維伊拒絕,要他坐下再談。
如果真的有選擇的余地,陳維伊是萬般不願意接近哈伯根;但礙于艾克斯的生命掌握在他手中,所以他不得不強忍住骯中翻騰的胃液,照著他的話去做。
「你認為艾克斯的命值多少錢?」哈伯根冰冷的大掌撫上陳維伊溫熱的頸項,低下頭在他耳畔低語。
炳伯根的觸模令陳維伊全身起了哆嗦,暗吐在他耳邊的氣息更令他背脊竄起一股寒意。
「對我來說他的命是無價的,沒有任何人能夠替代他的存在。」他听見身後哈伯根不以為然的嗤笑。
「那你認為有什麼無價之寶可以換取他的性命呢?」
「不知道。」
每個人心中無價的定義各有不同,他怎會知道對方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我知道某人心中的無價之寶,恰巧我對那東西也非常感興趣,如果你能把那東西帶來給我的話,或許我可以大發善心的把解藥給你。」
「什麼東西?」
炳伯根走到陳維伊面前,定定的看著他,眼中有說不出的詭譎,臉上帶著算計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我想要的東西就是魔界殿下心中的那塊寶。」
他指著身前的人。
陳維伊頓時呆若木雞,回過神後他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嘴巴,「你想要我!?」
他壓根兒沒料到對方會有這種要求,印象中他對自己總是擺出一副鄙視的神態,他萬般不相信他竟會對自己產生興趣。
剎那間雷電般一閃即過的光芒在他腦中閃過,原本混沌的思緒豁然開朗,震得他無法呼吸。
這人好可怕!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恐怖!
「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藉由我來摧毀艾克斯?」陳維伊指控地道。這敵人城府之深,令他深感恐懼。
如果讓艾克斯得知自己為救他所付出的一切,那無疑是在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上抹上一層鹽巴般令他痛不欲生。
與其把他的尊嚴放在地上任人踐踏,與其低聲下氣、卑微求饒、苟且偷生,倒不如一刀給他一個痛快還比較仁慈些。
「這就是我所開出的條件,他可以為你連命都不要,難道你就不能為他付出些什麼嗎?」哈伯根起身準備離開,留下陳維伊苦惱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答應他的要求,就等于是自己拿把刀狠狠的捅在艾克斯身上;但拒絕他,艾克斯羸弱的身子恐怕撐不到長老們配制出解藥之時。
要自己眼睜睜地看著艾克斯在他面前咽下最後一口氣,他寧願自己先走一步,也不願意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等一等。」
炳伯根緩緩轉過身,露出勝利的笑容。
「我答應你。」
他心中充滿苦澀,仿佛听見心在答應的那一瞬間碎成了一地的聲音。
「我就知道你是非常愛他的。現在把衣服月兌了,上床去。」哈伯根冷冷的笑著,語氣溫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陳維伊緊抿著唇背過身去,他的五髒六腑都在翻騰攪弄著,手指搭在衣襟前的鈕扣上,慢慢地褪去所有的衣物。
他赤果的站在衣堆中,即使房內燃燒著木頭驅逐夜晚的寒冷,但他仍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自他身後那對銳利的雙眸中射來。「轉過身來。」哈伯根在他身後沉聲命令。
陳維伊睜大眼,牙一咬便轉過身,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那婬穢的目光下,子夜般的星眸閃著不屈服的光芒。
他告訴自己很快就會過去了,只要咬緊牙關,痛苦很快就會消失。
但當哈伯根的大掌覆上他的身子時,他知道自己得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不至于把胃里的東西朝他吐出。這是一場惡夢,一場令他覺得永無止境的夢魘。
???
黑夜中,一個身影喘息不止的奔跑在樹林里,他的手指緊拉住身上的斗篷,眸中閃著的淚光讓他看不清楚前方的景象。
刺骨的寒風迎面而來,當他踏上石板鋪成的路面時,才知道自己已經離開那座將永遠成為他夢魘的大宅。
一輛馬車疾馳而來,並停在他的面前,接著一位矮胖的婦人跌跌撞撞的下了車跑向他。
「少爺。」
熟悉的聲音讓背倚著欄桿喘息的陳維伊抬起頭來望向來人。
「安娜!」他低呼。
「你怎麼會在這里?」他記得他要安娜別等他先回去的。
「因為我不放心。」
安娜用帶來的薄毯蓋住陳維伊顫抖的身子,攙扶著他走往馬車,待她要關上車門時,突然從樹叢里跑出一個女人叫住了他們。
陳維伊轉過頭,凌亂的黑發散落在他蒼白無血色的小臉上,「你是……」
「這是解藥。」那女人把手中握著的白色瓷瓶交到陳維伊手上。
「這……」那哈伯根給他的又是什麼?
陳維伊的驚訝與不解那女人了然于心,露出一抹悲傷的笑容說︰「他給你的只能暫時延續殿下的性命,毒性根本不能完全根除。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讓殿下存活,想自己登基為王,統治整個魔界。」
「你為什麼要幫我?」陳維伊終于想起她是遭受哈伯根冷落的元配。
「我愛他,所以我不想因他所鑄成的大錯而牽連到無辜的孩子。」那女人模著微凸的小骯,臉上散發出慈祥的母愛光芒。
「所以我請求你,請你留這孩子一條命,我知道他父親所犯下的罪會賠上整個家族的性命,我也從不奢望能夠逃過這場劫難;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求求你饒他一命好不好?」女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如果艾克斯真能康復的話,我答應你會保護這孩子的性命安全。」
「謝謝!謝謝!」女人臉上涕泗縱橫,萬般的感謝陳維伊的善心。
隨後,在馬車上,安娜對于陳維伊剛才的舉動持著相反的意見,「少爺,你明知道留下一個活口就有可能會替殿下制造一個敵人的。」
「安娜,這我知道,但是看到那女人為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模樣,讓我打從心底深深地羨慕那孩子能有一個這麼好的母親。」
他想到打從自己出生以來,記憶中就從不曾有過父母親抱他、親他的畫面,有的也只是對自己要求更高的命令口吻。
自小,他是多麼羨慕那些能在爸媽懷中撒嬌的同學,不論是意見不合的爭吵或是打罵,至少那些都是出自于父母愛之深、責之切的緣故。因為愛著這個孩子,所以才不希望他誤入歧途,不求他飛黃騰達,只願他這一生能夠平平安安的。
所以當那女子苦苦哀求他的時候,自己才不忍拒絕。
???
馬車快速地駛回皇宮,當陳維伊與安娜一踏入大廳時,只見忙碌的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你們終于回來了。」
藍長老如釋重負地趕緊拉著陳維伊往里面跑,「殿下剛剛醒過來沒看到你,發了好大的一頓脾氣,鬧得全皇宮上上下下的僕役不得安寧、人仰馬翻呢!」
在房門前遇到了黑、紅長老二人,陳維伊把解藥遞給黑長老,「讓你們擔心真的很過意不去,這是解藥。」
「你怎麼會有解藥?」
陳維伊不想多說,只露出苦笑。「這不是我的‘任務’之一嗎?現在我要去執行我的另一項任務了。」他推開房門走進去。
外頭的三人面面相覷,對于陳維伊話中的涵義皆感訝異。
「他怎麼會知道能救艾克斯殿下的只有他?」
「他說的任務之一又是什麼意思?」
「魔界未來預見言書不是交給你保管的嗎?」兩位長老異口同聲的問向黑長老。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瞞你們,早在那人類來到魔界的時候,那本預言書就不見了。」
他把它藏在很隱密的地方,外頭又用重重的魔法保護著,照理來說是沒有人能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它盜走,那剩下唯一的解釋就是……
「不見了!?」
「沒錯!它可能回到原本的地方。」這是最可確的答案。
「你是說那本書有生命,會自動回到它原本的地方?」藍長老擺明了不相信地叫喊。
「不信你可以到禁地一探究竟,如果那本書真的不在那里,那麼那些機關就形同虛設,對你構不成威脅。」
「你們兩個別為這種事爭吵,現在最重要的是為什麼那個人類會知道他的使命,知道他來魔界的目的?」
「或許只是他一時瞎到。」
「不!那孩子的雙眼清楚的告訴我,他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知道殿下帶他來魔界的目的。」黑長老持著不同的看法道。
「你是說那孩子可能在無意中窺探了那本預言書?」
「我怕他所看到的魔界未來比我們所知道的還要多、還要詳細。」
否則那孩子的眼中不會有死海般的傷感。
「那我們欺瞞他跟殿下的事也……」
黑長老再次點點頭,想必陳維伊他已經知道所有的一切。
???
陳維伊背倚著關上的門,深呼吸了口氣,準備面對接下來該解決的問題。
「你到哪里去了?」艾克斯抓住來到床邊坐下的陳維伊,表情有如山雨欲來前的冷靜。
「沒有。」這是最差的答案,但此刻身心俱疲憊不堪的他找不出一個借代自己的行蹤。
「維伊!」艾克斯不滿地將他壓制在身下,抬起他的下巴對上他的眼,「有人看見你在晚餐過後鬼鬼祟祟的從後門溜出去,告訴我你去哪里了?」
陳維伊的沉默和閃爍不定的眼神令艾克斯心生疑竇,猝然,他看見他領口內若隱若現的煙點。
他半眯著眼低下頭細瞧,再對上陳維伊眸中的驚慌,印證了他的猜測。
「這是什麼!?」
艾克斯用力的把陳維伊的整件襯衫撕毀,露出他身上斑斑的吻痕和指印。
「是誰?是誰這麼對你!」艾克斯低吼著,他必須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強迫自己別動手勒死身下的人,給他一個申訴的機會。
他無法忍受陳維伊赤果著身子躺在另一個人懷中,讓別人踫觸他!
「這就是你私自外出所做的事嗎?我無法滿足你的需要,所以你轉而投向別人的懷抱嗎?你說呀!」
艾克斯咬著牙,抓緊他的手臂上下搖晃,其力道令陳維伊痛得想尖叫。
「既然你都發現了,那就攤牌吧!」陳維伊無視于艾克斯面無血色下的痛苦,狠心地說︰「你真認為我會愛上一個命在旦夕的失敗者嗎?告訴你,當初我會看上你是認為你有投資的價值在,將來一定會成就一番大事業,到時身為幕後功臣的我將受萬人的景仰、芳名流傳千秋萬世。
沒想到你竟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經過這幾年的訓練你仍是行事不經大腦、欠缺考慮的莽撞小子,完全沒朝著王者之路邁進。
你根本就不是當王的料,就算給你再多的機會也只是浪費我的時間,倒不如尋找另一個可以保障我未來生活富裕的靠山,總比待在你身邊白白浪費精力的好。」他使力推開艾克斯,站起身輕視地看著無力的他。
「這一切都是你在騙我的對不對?你氣我出征前那樣狠心地待你,你想藉機懲罰我對不對?」艾克斯腦中一片混亂,他不相信陳維伊真對他無情,更不相信自己會被一個人類玩弄。
「我是不是很有演戲的天分啊?騙得你團團轉。」陳維伊加油添醋的嘲諷他的愚笨。
「該死!你這男娼!你會為了欺騙我而付出代價的!」艾克斯怒吼地飛撲向他,陳維伊卻靈巧地閃開,讓他跌在地上。
「可憐的艾克斯,偉大的魔界殿下。」陳維伊嘖嘖作聲地惋嘆,好心地提出建議,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又會激他。「別忘了現在你的身子是禁不起這些過量的勞動的,如果你想替將來奴役我的日子做準備的話,那等身子養好再說也不遲呀!」
艾克斯發出憤怒至極的吼叫,趁著陳維伊分心的剎那飛身抓住他的腳,用力一扯讓他重心不穩地跌在地上,自己立刻壓上他。
他下顎緊繃,眸中閃著欲殺人的光芒,俯看著被壓在地上的陳維伊。
「你一定會後悔侮辱我,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知道背叛我的代價是多麼大!」他揚起手甩了陳維伊一個耳光,強猛的力道讓陳維伊偏過頭,淚水盈滿了他的眼眶,嘴角流下一道血絲。
「怎麼?在知道被我玩弄後拉不下臉,惱羞成怒地想用暴力解決嗎?打一個比你弱小的人,會使你殘破的自尊心有勝利的感覺嗎?」
陳維伊輕聲的諷刺,自知這可能會招來更多的攻擊及皮肉之痛;但內心的痛苦與絕望早讓他顧不了那麼多,如果就這樣死在他手中說不定也是一種幸福,總比將來親眼目睹站在他身邊的人是別人要來得好。
艾克斯憤怒得額上青筋暴露,他掄起拳頭準備狠狠地揍他一頓。
就在拳頭落下的那一瞬間,陳維伊頸上艾克斯所送的琉璃珠突然發出黃色的光芒,刺目的逼得艾克斯睜不開眼,繼而一股力道將他重重的甩到牆上。
當他再睜開雙眼時,房內早就不見任何人影,陳維伊竟平空消失在他眼前!
「可惡!」他怒不可遏的對空咆哮。
艾克斯在心中發誓一定要統一魔界、登上王位,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讓他後悔現在的背叛。
「我不會放過你的,我不會放過你的!」艾克斯使盡全身的力氣嘶吼出對陳維伊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