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理你。」李小風一邊說,一邊循著剛才那只老鼠竄出來的方向找過去。
「你在找什麼?」沈慕秋很自然的起身跟了上去。「你跟過來干什麼,這邊沒那邊干淨啊。」
「有什麼關系,反正我有的是衣服換。」
好吧,是她說錯話了,有錢就是這樣任性,不過她還是沒忘替他解惑。
「我在找老鼠洞。」
他不自覺打了個冷顫,那種惡心的動物,他並不是怕,只是不想接近。
「你不覺得這樣的破廟卻能有那樣肥碩的老鼠,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你想說什麼?」
「我覺得這里應該有吃的東西,或許是以前廟里的和尚存放糧食的地方。」
「找到了你打算怎麼做?」
「不怎麼樣。」
「那你還找?」沈慕秋無法理解她的想法。「光線這麼不好,我不想繼續削竹片玩啊,所以找點其他的事做。」
「你可以和我說話啊。」
李小風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淡定地轉回頭。
「你不願意嗎?」他覺得自己被嫌棄了。
「我覺得我跟安小包子還比較有話聊,和你沈大公子,呵,還是算了吧。」
「是因為安泰會做吃的,而你只會吃嗎?」沈慕秋感到有些不是滋味,說出來的話不由得帶了幾分刻薄。
李小風卻毫無芥蒂地點頭。「對呀。」
她回答得這般誠實直接,讓他就算想氣也不知道要氣什麼才好,干脆閉上嘴,不再自討沒趣。
他不再說話,她倒也樂得清閑,東看看西找找,終于在後殿找到地室的入口。
「找到了。」
沈慕秋見她躍躍欲試地想要進去,沒有多想,連忙抓住了她的胳膊。
李小風不解的回過頭。「做什麼?」
他對于自己有這樣的舉動不免也愣住了,但很快便回過神來。「你打算這樣直接下去?!」
「不然呢?」
「你就不怕下面有什麼未知的危險?!」他可不想到時候變成他要照顧她。
她展顏一笑,帶出幾許少女的俏皮。「我的直覺告訴我沒問題。」
沈慕秋听了不禁緊緊皺起眉頭。
「騙你的!這種地室已經許久沒有人進去了,就算要進去,也得放一放里面的陳舊氣味,我去找安小包子找支火把來。」
他並未松開抓著她的手,頭也不回地命令道︰「拿支火把來。」
听到幾不可聞的腳步聲離開,李小風在心里嘆氣,有這樣的侍衛還專門跑去鏢局托肉鏢,唉,他是嫌銀子太多沒地方花嗎?
很快的,侍衛拿了支簡陋的火把過來,並第一個進入地室。
這讓李小風頗有些不適應,她可不是需要人保護的柔弱姑娘啊!
「走吧,不是想進去看?」沈慕秋這才放開手,「喔。」她微微蹙著眉,不知怎地,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但也沒有多加遲疑,跟著進入地室。
沈慕秋則是緊跟在她身後,一同走了進去。
如李小風先前所料,地室是當初廟宇里的人收藏糧食的所在,現在還保存了一些未完全腐敗灰化的糧食,這也是老鼠能夠把自己吃得很肥的原因,甚至還有幾只正在吃東西的老鼠,因為他們的突然進入而逃竄騷動。
「看來你猜得沒錯呢。」
「嗯。」
「看也看完了,上去吧。」這種地方,沈慕秋連一刻都不想多待。
李小風倒也沒有異議,待三人回到大殿後,她忍不住問沈慕秋,「你陪我做這些事,不覺得很無聊嗎?」
沈慕秋誠實地回道︰「是挺無聊的。」
「那你還做?」
「你不是也做得很起勁兒嗎?!」
「我是因為無聊啊。」
「嗯,我也是。」說完,他直接越過她,往火堆旁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她伸手撓了撓頭,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明白他這個人了,而後她甩了甩頭,決定不要想太多,快步走回火堆旁,在離他不遠處坐了下來,向後靠著柱子,閉上雙眼。
「又要睡覺?!」
「是閉目養神。」李小風重申。
沈慕秋忍不住調侃道︰「每次還不都睡著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多年走鏢的關系,她總是睡得很淺,只要周遭有一點小動靜她就會醒來。
「哪有?」她只是懶得搭理他才會裝睡,別說得好像次數很多一樣,他們相處也不過才二十多天,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在他身邊的時候,好像真的常常在閉目養神,思及此,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連忙睜開雙眼,坐直身子,望著篝火發呆。
見狀,他幾不可察地微揚起嘴角。這樣盯著火苗看,有意思嗎?
在盯著火苗片刻之後,李小風果斷拿出平時拿來削竹片的匕首,從地上撿了片竹片削起來。
沈慕秋的視線,不斷在從她指間墜下的竹屑和神色認真的她之間來回,卻不再出聲打擾。
殿外狂風驟雨,殿內火旁,卻是一片溫暖。
雨下了一整個晚上都沒停。
沈慕秋耐著性子想等雨停,但直到第二天晚上,雨勢都沒有要停止的跡象,一直忽大忽小纏纏綿綿地在下。
晚上他們吃完了所攜帶的全部干糧,沈慕秋決定不管明天一早是什麼樣的天氣,都要繼續趕路。
李小風沒有意見,反正付銀子的人是大爺,但卻忍不住低聲對坐在一旁的安泰道︰「小包子,你家少爺的臉色好陰沉喔。」
安泰一邊往火里扔竹片,一邊輕輕點頭,偷偷的跟她咬耳朵,「已經兩天沒能沐浴了,少爺當然會不高興。」
「一個大男人每天洗澡?」她感到很不可思議。
「這是我們少爺的習慣。」安泰馬上替自家少爺申辯。
「跟個大姑娘似的,不對,大姑娘也沒他這樣的。」李小風受不了的偷翻了個白眼。
沈慕秋沒好氣的故意咳了一聲。「咳。」
看來她也沒比安泰好到哪兒去,他人就坐在他們旁邊,講他壞話也不曉得小聲一點。「小包子快,你家少爺咳嗽了,快去伺候。」
安泰趕緊從架上的水壺里倒了杯溫茶遞過去。
沈慕秋沒有接過杯子,而是瞪了李小風一眼。
可惜,李小風不疼不癢,完全沒感覺,依舊很歡樂地往火堆里扔著竹片,看著那不停跳躍的火焰,表情很是平靜安詳。
「我不想喝。」對著安泰說完,沈慕秋起身,改坐到李小風身邊。
她微側過臉看著他。
沈慕秋一臉平靜地回視著她。「想說什麼?」
李小風善意地提醒道︰「你坐得離我太近了。」
「是嗎?」他回得漫不經心。
她指著兩人交疊在一起的衣擺,道︰「很明顯,不是嗎?」
「你在乎嗎?」
「當然,」李小風一臉正色地說,「你壓住我的裙角了,如果我突然站起來,不是扯破衣服就是被袢倒。」
「你突然站起來要做什麼?」
「我是說如果。」
「姑娘家毛毛躁躁的不太好。」
李小風用右手輕輕拍撫著胸口順氣,同時在心里不斷地告訴自己,她才不生氣呢。
沈慕秋自然沒有忽略她的小動作,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愉悅起來。
李小風伸手將裙角拽出來,身子同時往旁邊挪開一些,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沈慕秋不以為然地道︰「我們需要這樣避諱嗎?晚上的時候,你不是一直睡在我旁邊的嗎?」
「請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曖昧,我是為了保護你。」
他勾起唇角。「那是不爭的事實。」
她想了想,發現自己無法反駁,但又實在不甘心,索性沖著他冷哼了一聲,表示不屑就這個問題跟他繼續爭辯。
她的反應讓沈慕秋眼里的笑意更濃,越和她相處,他越覺得她可愛,也越喜歡逗弄她。
「李姑娘。」
「嗯?」
「能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嗎?」
李小風直接道︰「如果真的很冒昧的話,你就不要問了。」
沈慕秋怔了下,這才微笑道︰「那只玉環是訂親信物嗎?」他指了指她掛在腰上的那對玲瓏玉環。
她順著他的手指低頭看了眼玉環,解釋道︰「這是我們家的傳家信物,一般是會作為定情信物,但當年之所以將鳳環留給沈家,是因為這是我爹最珍貴的東西,為了表示尊重和誠意。」
「所以,你很希望早一點兒收回來。」沈慕秋明白了。
「是呀,鳳環和凰環本來就是一對,早該收回來了。我爹以為還完沈家的錢之後會被還回來,只是他太一廂情願了,又不肯開口主動跟沈家要,一直跟我說沈家留著當信物也沒什麼不好。」
沈慕秋忍不住搖頭。
李小風也跟著搖頭,嘆道︰「照我的意思啊,直接跟沈家人說明白就好了嘛,東西收回來,他們有事,我們李家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不過現在事情圓滿解決了,我也不用擔心將來鳳環不是佩戴在我丈夫身上了。」
聞言,他馬上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緊瞅著她。
「你看什麼?」她感到莫名其妙。
「這種話,你這麼直接說出口,都不會害臊嗎?」
「為什麼要害臊?我說錯什麼了嗎?」李小風不明所以。
沈慕秋受不了的揉了下額角,照理來說,就連男子說這種話都無法這麼大剌剌了,就算她不是一般的姑娘,也該懂得矜持一下……不對!如今他該在意的不是她害不害羞,而是……
他猛地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起身。「我有話對你說。」又對侍從吩咐道︰「你們不許跟來。」隨即拉著她往後殿而去。
李小風並沒有掙月兌,只是有些不明白。
直到來到一個偏僻又避雨的角落,他才停下了腳步。
「你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沈慕秋並沒有放開她的手,在昏暗中盯著她的眼楮道︰「你知道我不是沈公子?」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未將他視為沈家的一分子。
李小風不答反問,「你是嗎?」
他莫名松了口氣,釋然一笑。「我不是。」
「那你是誰?」
「沈慕秋。」
「沈?」
「沈。」
「原來如此啊,還是沈大公子嘛。」
「是啊。」
只是此沈非彼沈。
沈慕秋松開了她的手,右手中的折扇無意識地輕敲著左手心。「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沈公子的?」
「其實,」李小風笑了一下。「從知道你開出的酬銀是一年五萬兩的時候我就在懷疑了。」
他微微揚眉,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威遠鏢局雖然在江湖上薄有名聲,但是有名聲的也是我爹,你在明知道我爹不在的情況下,仍然執意希望我能接下這趟鏢,實在不合常理。」
「所以呢?」
「所以我心存懷疑,但也想不明白。」
「可是後來你想明白了?」
「嗯,因為不巧,我認識天下第一莊的少莊主。」
沈慕秋這才懂了。「所以我的說辭一開始就被你識破了。」
「不過我沒想到他喜歡的竟然是柳如絲。」
沈慕秋看她笑得樂不可支,心里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麼別的隱情?但是這個問題他卻無法多問,他想,她大概也不會告訴他。
「我不管你和沈家人是什麼關系,既然有人讓你來找我保這趟鏢,而我又收了你的銀子,我就會盡到責任。」
他滿意的笑了,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會多問什麼,只做應該做的事,嘖嘖,果真是個七竅玲瓏心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