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聲巨響回蕩在整個溫泉間。
「哎喲……痛……」
「呵……」碎夜半步也沒移動的站在原地看著宇文偷兒,隨即輕笑了聲,但這聲音隨即引起另一個人的不滿。
「笑個屁啊!」
宇文偷兒揉揉方才撞到地板的,皺著眉緩緩地站起身,卻因為受傷的地方剛好是在臀部,因此只好呈現身子半臥、左手肘撐地的模樣。
「該死的,哪個混帳王八蛋把水潑得到處都是啊!」
狠狠地咒罵了一聲,宇文偷兒只要一想到方才氣勢還很旺盛的自己,現在居然因為一攤水而跌個狗吃屎︰心里就很嘔。
「喂,你說的練習個會就是這個吧?」
碎夜仍舊是笑容滿面地看苦宇文偷兒,一只手掩上嘴唇,像是不要讓自己笑得太過火而壓抑著。
宇文偷兒看見從碎夜眼中流露出的譏笑而感到一陣面紅耳赤。
「該死的,笑夠了沒啊!」
宇文偷兒勉強地站起身,拉好方才險些掉落的白布,一手又高舉起紅蓮鞭,「等會兒就要你哭!」
語畢,宇文偷兒右手執鞭、左手將食指中指合攏,靠上唇邊喃喃自語,像是復誦著什麼咒語一般,不過片刻又將左手移到執鞭的右手上臂,由上往手腕處滑去,直抵達紅蓮鞭握柄處後,雙眼凌厲地再朝碎皮一瞪。
被他那雙閃著火光的眼眸嚇住,碎夜只能驚訝地緩緩站起身。
一陣戰栗突然自碎夜體內深處迅速地往外蔓延,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是什麼感覺?
一種像是靈魂要被那對黑眸給吸走般的惶恐……
「將吾之魂魄涉入紅蓮,趨塵之妖孽走離世間、捆!」
沉穩的嗓音像是劃破白霧的利刃,銳利地傳入碎夜耳中,在他還未反應之際,便見一條如同火龍般刺眼的鐵鞭直逼他而來。
刷的—聲,紅蓮鞭像是活生生的火龍緊緊纏繞住碎夜的身子,讓他無法動彈。
「再笑啊!」宇文偷兒緩步踱到碎夜身邊,一手叉腰,像是十分得意的睨了他一眼。「諒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沒法掙月兌了吧!」
雖然方才摔那一跤讓他顏面盡失,但現在看這被他捆住的死妖怪還有什麼花樣可以變。
再白了碎夜一眼,本來還要說些揶揄他的話,卻在碎夜展露出一抹笑容時全吞進嘴里。
「呵呵……」
碎夜又笑了,而且還是一樣笑得很好看。
漂亮的薄唇淺淺地勾勒出一抹笑,如兩把利劍般的眉揚著自信的角度,眼瞼就像是兩道門簾般貼伏在眼楮上方,一張俊挺的臉蛋上漾著一層迷人的溫柔……
但在宇文偷兒眼中,這個溫柔的微笑就像是嘲弄般令他感到不悅。
「捆妖鎖是吧?」
碎夜淡淡地開口,閉上眼楮,但很快的又張開那對漂亮的金瞳。
「如果對年末年初那時的我而言也許還有效,但對現在這個時候的我……」
話還沒說完,只見碎夜站直身,微微張開雙手……
如鐵鏈般清脆的落地聲隨即傳進宇文偷兒的耳中,讓他不敢相信的瞪大雙眼直盯著地上的紅蓮鞭。
什麼?
這……這妖怪說了什麼?
※※※※※※※※※※
「捆妖鎖對現在的我而言是沒有用的。」
「咦?」宇文偷兒訝異地望著碎伎,難以置信地大吼︰「為什麼?」
難道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對付這個妖怪了?
這是不是表示他得要一直被這只臭妖怪纏身纏到他滿意為止?
宇文偷兒握緊手中的紅蓮鞭,不死心地再對碎夜施展了一次捆妖鎖,無奈這次卻是連碎夜的衣角也沒踫到就垂墜到地上。
狠狠地瞪著碎夜,宇文偷兒就像是崩潰了一樣,累積許久的憤怒和不滿全在這一刻傾泄而出。「不公平!為什麼對現在的你沒有用?為什麼?」
被宇文偷兒這麼一吼,碎夜就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鎖困住般怔愣了下。
「為什麼你們妖怪都喜歡這樣纏著我?為什麼會是我?為什麼?」
宇文偷兒只覺得心口一陣酸澀,眼眶灼熱得快要看不清楚站在眼前的人,當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又感到鼻頭—酸,像是卡在喉嚨許久的問句痛苦地緩緩吐出︰「為什麼……要是我……」
兩人都沉默無語,只有泉水注入溫泉中的聲音……
情下自禁地,碎夜緩緩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手。
他的手在宇文偷兒垂在臉頰旁如瀑布般的黑發前停頓了下,但下一刻卻又傾上前去撥開那道黑瀑。
突然有顆滾燙的水珠觸及碎夜修長的手指,碎夜猛然嚇一大跳的瞪大雙眼。
他哭了?
突然胸口跟著一陣緊窒,碎夜搗住胸口,覺得白己像是無法呼吸般難受。
一滴、兩滴……沸騰般的火熱淚珠一顆顆自宇文偷兒如陶瓷般精致的小巧臉蛋滑落。
碎夜微低下頭,第一次這麼近的瞧著宇文偷兒的臉,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名男子美得不可思義。
長而密的眼簾不斷涌出淚水,秀氣的劍眉好像掛著許多的不甘,也許是因為周圍熱氣和情緒的激動,讓他那張漂亮的臉蛋微微飄染上一層紅暈,就像是朵白里透紅的桃花一般,讓碎夜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撫觸。
下一刻,宇文偷兒厭惡地拍開碎夜的手,睜著大眼狠很地怒視著他。
「做什麼?混帳東西!」
抹去眼角的淚水,宇文偷兒更是不悅地對著他咆哮︰「煩死人了,看你是要吃我還是要怎樣就請你快點下手,一直纏著人很煩耶!」
面對宇文偷兒的怒言以對,碎夜依舊掛著笑容,不同的是……他這次漾起的是苦笑。
他放下那只撫觸宇文偷兒臉蛋的手,微微嘆口氣地道︰「我真的沒有要對你做什麼。」
「那你干嘛一直賴著我?」
宇文偷兒睜著還泛著淚光的水瞳直視著碎夜。
他實在是搞不懂,為什麼這只年獸會一直纏著他不放?又為什麼相處也不過才一兩天,卻讓他覺得好像兩人已經相識很久很久……
「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會一直賴著你不走。」碎夜難得的跟著露出困惑的表情,皺著眉頭的往宇文偷兒一步步走去。
霎時,宇文偷兒突然覺得碎夜那對漂亮的金色瞳眸好像閃爍著一種令他感到陌生的光芒。
看碎夜朝他走來,他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一不小心,腳底又是一滑……
※※※※※※※※※※
「痛……」
這次是整個身子往地上撲去,但不知為何,感覺卻沒有之前那次還來得嚴重。
緩緩睜開因為跌倒而反射件閉上的雙眼,宇文偷兒翻轉著身體想站起身,卻模到地上有層柔軟的觸感。
他可以很肯定這個是他的衣服,因為他的衣物都在門口附近,身上僅有一條遮掩的白布而已。
那感覺……就像是動物毛皮般的衣物。
「為什麼我會一直賴在你身邊?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接近嘶啞的低沉嗓音像是濃稠的空氣般回蕩在空中,讓宇文偷兒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受個了的縮了子。
真是奇怪了!
這問題不是他問他的嗎?
怎麼這臭妖怪不回答他反而還將這問題丟還給他?
宇文偷兒抿緊雙唇死也不回答,實在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啊!
看著底下越縮越小的瘦弱身子,碎夜實在覺得宇文偷兒懼怕成分居多的模樣挺可愛的,忍不住地,他又想笑了。
「呵……」
又是那種讓宇文偷兒听了會起雞皮疙瘩的溫柔笑聲。
包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的是,這次的笑聲竟然出現在他耳邊。
而且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光果的肩頭上有股溫暖的氣息若有似無的來回輕掃著他的肌膚。
「笑……笑啥?」
不知何時已經壓在他上方的碎夜還是保持一貫的笑,恰巧將宇文偷兒困在懷下的兩手支撐著地,微微傾身上前柔聲地道︰「你不認為你這副德行……頗引人遐思的嗎?」
扁果的身子僅僅圍著一條白布遮掩著重要部位,卻又因為跌倒而使得白皙修長的雙腿微微屈膝外露……
宇文偷兒半側著身體,一手緊伏著地面不敢輕舉妄動,黑瀑般的長發因為濕氣而貼著光果雪白的背部,有些沿著圓滑的肩頭而滑落地面、部分發絲則挨著背脊流向腰骨處系著白布的地方。
正如同碎夜所說的,一個年輕人擺著這副撩人的姿勢又面露懼怕和憤怒的眼神……讓人不想入非非也難。
猛然意識到自己和碎夜的姿勢太曖昧,宇文偷兒隨即使盡全力撐起身子,一把推開碎夜。
「什麼叫作引人遐思?我看是你心術不正!」
真是混帳東西!
居然還有心情揶揄他!
這死變態真是不要臉!難道他不覺得對同性說出這種話是對對方的一種污辱嗎?難道他不覺得惡心嗎?
宇文偷兒狠狠地瞪了碎夜—眼,並且快速起身拉攏了下微微攤開的白布,拾起掉落的紅蓮鞭後轉頭踏步迅速逃離現場,臨走前,還不忘吼了句︰「我管你是什麼妖怪,反正別再跟著我就是了。」
語畢,便像是腳底抹油般逃逸得無影無蹤,獨留下碎夜一人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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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月亮的夜空閃爍著無數亮眼的星芒。
整個澡間只有幾盞似要熄滅又勉強散發微弱光輝的燈火搖曳著。
溫泉的暖氣讓整個澡間徐徐的飄散著一抹白霧。
泉水注入溫泉池中的聲響和草叢中傳出的秋蟲鳴吟互相呼應著。
一直站在原地的碎夜淺淺嘆了口氣。
那你干嘛一直賴著我?
宇文偷兒那含帶著大量不滿的怒吼到現在還在他耳邊回蕩著。
為什麼要賴著他不走?老實說,這問題可真的問倒他了。
碎夜自己也覺得很奇怪,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就是愛在他身邊繞,只要他離開自己的視線一會兒就又想見他。
覺得他生氣的模樣很有趣,而且還挺喜歡宇文偷兒听到他的笑聲時就擰緊秀眉的模樣……想到這里,碎夜又不自覺的笑了。
但下一刻,他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斂起笑容。
「這……」碎夜緩緩地撫上自己的唇瓣,不可置信地皺起眉頭低吟︰「不會吧?該不會……」
難道說,他喜歡上那個將自己偷出來的竊賊了嗎?
「不……不可能……」
就像是在自我催眠一般,碎夜再次揚起一抹苦笑地搖搖頭。
他不可能對一個人類產生感情,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年輕人。
但是……他的心中突然涌現—連串的問號。
為什麼他看到了宇文偷兒的眼淚會覺得心疼?
那如同珍珠般渾圓又如同泉水般透明無瑕的淚珠好似火焰般灼熱,滴在他的手上就像是要貫穿他身體般令人難受。
別哭……有我在……
那時,碎夜幾乎就要將這一句話月兌口說出,但還未說出口前就先被宇文偷兒的怒吼給打斷。
低頭俯望著方才撫觸過宇文偷兒臉頰的手,碎夜忍不住地緊緊握拳,隨即又放松地緩緩攤開手心。
記得!雖然咱們年獸討厭吵鬧、怕紅色的東西,但有時對某種紅又有著某種執著……那份執著……咱們族人稱它是一種……喜愛……
突然涌現的整段話,在腦海中回響著,碎夜難以置信地怔愣半晌。
宇文偷兒身上除了散發著一種只有妖怪才會注意到的桃花香氣外,更有一股火紅的氣息深深吸引著他;還記得兩人初次見面的那一刻,他也是被他一身火紅的裝扮給吸引住。
他覺得宇文偷兒整個人就像是紅的寫照,像是一團在夜空下默默燃著孤獨的火焰……
難道他真的對他動了感情?
突然,又想到了剛才宇文偷兒逃走時的那副模樣,碎夜的嘴角不禁緩緩牽起一道彎月。
不能否認的,當他只是開開玩笑的壓上那比他還縴弱的身軀,在看到身下的人兒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時,說真的,還真讓他起了一點邪念。
那具光果的身子在紅的氣息混著桃花般甜膩香味的情況下,對身為年獸的碎夜而言,誘惑力還真不小。
倘若那時候宇文偷兒沒有突然頂開他並朝他破罵幾句讓他清醒,他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對他做出什麼事。
「呵呵,是這樣啊……」又是,一貫熟悉的笑聲,碎夜隨手將額前的發絲撥至一旁,俊毅的臉上揚起一抹像似想通了什麼事一般的笑容。
「赤紅免……偷兒……」碎夜喃喃道,望著宇文偷兒逃逸的那扇門,「看你是否真的如同狡免一般……」
叫他別跟著他?
呵!那就得看他是否真的如同狡免一般能逃得出他碎夜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