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宇文偷兒體溫喪失,碎夜用自身的毛皮裹住他,再將他橫抱起,與白衣人一同踏著雲霧飛在天空之上。
「你應該還記得,在西王母娘娘的桃花圈里有棵令你難忘的桃花樹吧?」白衣人放緩腳步,語氣輕柔地問。
碎夜疑惑的抬起頭,擰眉想了下。
苞宇文偷兒相遇後,他似乎一直做著同一個夢,那夢境中有粉色桃花飄飛、桃花香味彌漫,還有一棵不怎麼起眼卻一直吸引他的桃花樹。
「莫非……」
白衣人點頭續道︰「那桃花樹愛上久久才上天庭一次的年獸,有天,因為桃花樹太過思念年獸,所以讓妖物乘虛而入,此後桃花樹身上總是散發著吸引妖物前來的桃花香氣……」
停頓了下,白衣人深吸一口氣道︰「西王母娘娘雖不忍心,卻也只能按照大帝的命令砍伐桃花樹,命火仙燃燒這棵愛上年獸的桃花樹後再將它打入輪回……」
「他並沒有錯啊!為何要這樣對他?」碎夜緊擁著懷中熟睡的宇文偷兒,滿是不舍的撫著那令他心疼的容顏。
「這也是莫可奈何。」白衣人若有所思的嘆道︰「在天庭,有很多事比人間還要殘酷無情。」
白衣人的話讓碎夜听來心酸,卻又有幾分認同。
「听你這番言詞,莫非你也是天庭的人?」
停頓半晌,白衣人露出微笑,「我叫驚火,桃花樹被焚之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便是我。」
這時,遠方的太陽漸漸升起,綻放出耀眼的光輝。
碎夜眯起眼眸,幾乎看不清驚火的模樣。
背對著太陽,像是快要融入陽光之中的驚火再道︰「莫怪洪鈞要散播年獸食人之說,那也是為了避免年獸被人類利用。」
語音未了,驚火的身影也逐漸模糊,而當碎夜一個閃神,驚火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獨留下耀眼的晨曦和蔚藍的天空。
※※※※※※※※※※
又是同樣的一個夢境。
飄飛的桃花和彌漫四周的清淡桃花香。
但,卻又有那麼一點不同。
「桃花。」一個人站在那棵巨大的桃花樹下仰望著它,似在欣賞,卻又充滿不舍的說︰「你跟我一樣,都因為思念而被妖物所誘惑。」
仿佛是認同他的話一般,桃花樹落下繽紛似雨的花瓣。
心好痛,為什麼連他都感受到這股椎心刺骨的撕裂痛楚?
他帶著些許罪惡感、一點不甘和滿腔的疑惑。
「我只是愛他啊……」
宇文偷兒忍不住的吶喊,但聲音依舊跟先前的夢境一般,傳不出也無法讓人听得到。
「抱歉。」來者眉頭一擰,手上燃起一團刺眼的火焰,「到人間界去吧!也許你會遇上那個你所深愛的……」
還未說完,宇文偷兒隨即感到一股火熱自身體燃起,熾熱的火焰讓他難受得想要嘶吼吶喊。
為什麼?為什麼那棵桃花樹燃燒的一瞬間,他竟會感同身受,如一起被火焚燒般的痛不可抑?
就像是听到宇文偷兒的吶喊一般,來者突然轉身走向他,俊秀的臉蛋上滿是不舍的悲傷,「你還不知道你是誰嗎?」
猛然的一個沖擊,宇文偷兒像是認出對方是誰般的輕喚著︰
「驚火。」
「對,我叫驚火,而你正是受我的火焰燃燒的那棵——愛上年獸的桃花樹。」
※※※※※※※※※※
夢境中斷,宇文偷兒滿身是汗的驚醒。
他想起來了,他什麼都憶起了!
原來他還未墮入輪回之前真的是一棵桃花樹。
「呵呵……哈哈……」宇文偷兒情不自禁的笑了出聲,笑聲中的蒼涼讓原本在打盹的碎夜心驚的醒來。
握著宇文偷兒冰寒的手,碎夜湊上前一吻,「怎麼了?」
睜著水亮的眼陣望著碎夜,宇文偷兒雖掛著笑容但卻淌著淚的笑道︰「原來我只是一棵樹……」
原來他是一棵樹,一棵不該有感情存在的樹罷了。
一想到這兒,宇文偷兒淚流得更凶,仿佛是要流干一般的宣泄而出,那模樣讓人看了好不忍心,好心疼。
「你是人啊!偷兒……」碎夜輕撫宇文偷兒的臉蛋,為他拭去淚水,「不論是以前或現在,你在我心中都是意義非凡的……」
「可是……」
「縱使在天庭初遇的時候,我也認為你是以人的姿態出現的。」碎夜打斷宇文偷兒的話,再次強調他並不只是一棵單純的桃花樹,起碼在他心中,那搖曳著桃花枝丫的桃花樹就像個一直愛戀著他的人。
「我喜歡你,偷兒。」碎夜湊上前去吻宇文偷兒的唇瓣,金色的瞳眸閃爍著耀眼的光輝,神態認真的道︰「不論你是什麼,我都像現在這樣,一直深深被你所吸引……」
他緩緩吻上宇文偷兒的眼睫,像在看罕世寶物般的直視他的雙眼,「我從一開始到現在就只看得到你,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宇文偷兒自碎夜金色的眼眸里望見了自己,一個鮮紅的身影,那是他。
原來他在碎夜眼中一直就是這個模樣……
一個擁有強烈色彩的人。
「碎夜……」宇文偷兒一把擁住碎夜,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絲救贖的光輝般激動的緊抱著他。
不想放手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次,碎夜都能像這樣,只是簡單的說幾句話就拯救他原本要沉淪于黑暗的心。
就算他是棵桃花樹也沒關系,說他是妖魔也罷,只要肯碎夜在,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我也好愛你。」哽在喉中許久的話語終于說出,宇文偷兒輕捧碎夜的臉頰,湊上前輕吻,細長的睫毛沾著淚水輕顫,嘴角微微揚起美麗得令人暈眩的笑容。「碎夜,我真的好喜歡你。」
※※※※※※※※※※
床上兩具身軀交疊纏綿著,濃重的喘息彌漫室內,火熱的吐息逼走了原本冰寒的空氣。
「啊……夜,再給、再快一點……嗯啊……」宇文偷兒緊抓著身下的被單,眼中泛淚的要求著正埋入他股間逗弄的碎夜。
然而,碎夜只是含笑停下動作,抬起宇文偷兒的雙腿至腰際,傾身向前輕吻了下他的唇,「等會兒你可不要跟我求饒喔!」
「咦?為……為什麼?」還沉醉在碎夜所帶來的迷亂中,宇文偷兒不太清楚碎夜所指何意。
碎夜自旁邊的衣物中拿出了顆水藍色的珠子,「這藥物你不陌生吧?」
宇文偷兒像是驚醒般的瞪大雙眼,「噬霄玉?」
「嗯,劇毒噬霄玉,傳聞它一旦跟紫霄玉露融合,會產生某種很大的藥效。」碎夜仍舊掛著溫柔的笑容,但眼中卻閃過一絲頑皮的光芒。
當然,這一點小澳變馬上讓宇文偷兒感到不安的想起身,但下一刻卻又被碎夜壓回床上。
「你說過為了我,你寧願斷條手臂也沒關系的……」碎夜涎著瞼笑著,頭一仰便將噬霄玉一口吞下。
「那是因為我以為你不肯原諒我,討厭我了嘛!」宇文偷兒想逃,無奈他的身子就是小了人家一號,再怎麼樣也無法逃開,只能像砧板上的活魚般做垂死掙扎扭動身子。
「原諒你什麼?」碎夜停頓一下,但下一刻他又呵呵笑了兩聲,金色的眸子直直望向宇文偷兒的黑瞳里,「喔……你是說你那些愚蠢的作為嗎?」
只要一想到宇文偷兒曾經因為心急想救他而誤信別人,還把曾經封印住他的紅紙燒成灰倒入那個不知是什麼東西的液體,再以口喂食逼他喝下、差點害他喪命的那個愚蠢行為,碎夜就忍不住想笑。
「我可沒那麼好說話的喔!」碎夜含笑的吻上宇文偷兒,一手探進禁地輕揉捏弄。
宇文偷兒忍不住的頻頻發出誘人犯罪的聲音。
「你就……乖乖承受我所給予的懲罰吧!」
碎夜笑著,深吻那吐露芬芳桃香的唇瓣,帶著濃濃笑意吐出一句如糖蜜般甜膩的話語——
「誰教我是如此愛你……」
※※※※※※※※※※
「記得,咱們年獸雖然討厭吵鬧、怕紅色,但也有人說,我們對某種紅有著特別的執著,有部分族人稱那種執著為一種喜愛……」
先前憶起的話語再次在耳邊響起,碎夜仰頭望向說話的人。
這是一場夢,而夢境出現的那個人影是……
「母親?」碎夜不敢置信的叫道。
熬人笑了下,像是回應碎夜的呼喚一般,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孩兒,我族里年輕的年獸,如果說你找到了一種紅,而那抹紅的氣息讓你移不開視線時,那就代表你尋得你最重要的人……」
她輕輕撫著碎夜的頭,笑道︰「你仔細看,咱們年獸身上的毛皮不是很接近紅色嗎?」
這麼一說,碎夜才突然意識到自身的毛皮雖像獅子鬃毛也像花虎斑紋,但有時在夕陽的照射下,總是漾起一抹鮮艷的紅。
「年獸都是這樣來選擇自己的另一半。」婦人笑著,像是想起什麼又抿了下嘴唇,「就像你父親跟我,以及其他的族人一樣,當然,有時這不見得會出現在同是年獸的人身上。」
停頓了會兒,婦人像是疼惜寶貝般的模著碎夜的毛發,輕柔梳著,「總有一天,你也會遇上只有你才瞧得見的那抹紅,如果你遇上了,那就給他一個印記;從此,他將會永遠跟你分享你的壽命,直到你死去腐朽,你們都會永遠在一起。」
「印記?」碎夜狐疑的出聲,不解的抬頭望著那一直溫柔撫順他毛發的母親。
「那是個怎麼樣的印記?」
熬人笑了笑,慈藹的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語音乍歇,一道刺眼的光線讓碎夜不適的眨了眨眼,夢境就此中斷。
「嗯……」碎夜緩緩起身,捏著肩膀舒緩酸疼。
望向身旁那嬌小的人兒,還熟睡著,這不禁讓碎夜意識到昨晚的歡愛是真的鬧過了頭,把他給累慘了。
他愛憐的親吻宇文偷兒的額頭,卻瞧見在他左肩上有道令人移不開視線的牙印。
那是猛獸的尖牙所造成的傷口,碎夜相當清楚在宇文偷兒身上留下傷口的人是誰。
擰了下眉,他輕撫著那道傷痕。
熟睡中的宇文偷兒因而輕輕一顫,細微地發出低吟︰「嗯……」
印記,這就是我給的印記……
猛然出現在腦海的答案,讓碎夜像是走出迷霧般的頓悟。
「這就是我給的?」那個共享壽命直到腐朽的印記?
「怎麼了?」碎夜的喃喃自語驚醒了熟睡的宇文偷兒,他揉揉雙眼,半睜眼眸望著碎夜,「你剛說了什麼嗎?碎夜。」
見宇文偷兒醒來,碎夜只是揚起一抹淺笑。
「沒……」他笑著搖搖頭,輕捧起宇文偷兒的臉蛋深深的一吻,「以後再跟你說。」
以後再跟他提起他已經跟自己擁有同樣的壽命,再跟他說他們會白頭到老,然後會一直在一起,直到永遠、永遠……
※※※※※※※※※※
除夕,疾鷹崖上燈火通明。
雖然山腳下滿是慶祝過年的鞭炮聲,但山頂上的疾鷹寨卻只有熱鬧的人聲,全無半點炮竹紅聯。
原因是因為寨里來了位上古神獸——年獸。
打發掉寨里的其他弟兄後,大廳內就只剩下邢伏琥、邢羿左、尹少宣、宇文偷兒和碎夜。
「話說回來,我說師父啊,那天你究竟是跑哪兒去了?怎麼丟下咱們師兄弟跑得不見蹤影?」邢羿左冷笑一聲。
眾人聞言,皆斜睨在一旁無所事事的邢伏琥一眼。
若他沒記錯,打自那個叫什麼洪鈞的仙人出現後,邢伏琥似乎就跑得不見蹤跡了。
這該死的臭老頭不知溜到哪兒快活去了,竟然丟下他們兩個在那兒不管,想到這里他就有氣。
邢羿左這可問倒了邢伏琥,只見他張口支支吾吾,像要反駁些什麼,卻臨時詞窮,一下皺眉一下嘆息的。
這模樣讓人一見就覺得好笑。
「我想你們師父也許是因為知道事情會圓滿解決,所以才提早走人吧!」幫邢伏琥解圍的是碎夜,但他的笑容不懷好意的。
邢伏琥見了,忍不住打個寒顫。
「就是啊!你師父我是何許人也?況且我在皇宮尚有要事在身,你們這邊的事情都有仙人出面解決了,我當然得馬上回宮啊!」總而言之能還他清白的機會,他邢伏琥絕對不會錯過。
有人出言幫忙,他當然是趕緊打蛇隨棍上;雖然他現在其實是恨不得馬上離開這有年獸的地方,然後直奔回宮……
縱然听起來像在狡辯,但邢羿左看在碎夜的面子上,也只好暫時丟下這個話題不跟師父計較了。
「對了,你們方才說要離開這里嗎?」邢羿左拉下正要給邢伏琥斟茶的尹少宣坐下後,轉身望向宇文偷兒。「那你們有打算要去哪里嗎?」
宇文偷兒先跟碎夜對望了眼,而後笑著回答︰「我們打算去尋找年獸的故鄉。」
「年獸的故鄉?」邢羿左和尹少宣同時疑惑的喊道。
「听說那是個遺落的地方,你們要去尋找?」邢伏琥略有所思的說道,一臉的擔憂。
知道邢伏琥在擔心自己,宇文偷兒感動的微微一笑。
碎夜伸手拉住宇文偷兒,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不用擔心,我有碎夜跟著。」說著,他握緊碎夜的手。
「是啊,有我在呢!」碎夜也跟著笑著承諾,要他們不用擔心。
「你變了,偷兒。」尹少宣笑道,替邢伏琥說出他們也察覺到的那點不同,「你現在比較常笑了。」
聞言,宇文偷兒笑得更開了。
「時候到了,偷兒。」碎夜站起身,牽引著宇文偷兒往屋外踏去。「我們該走了。」
「要離開了?」邢羿左他們也跟著起身步往屋外。
看著碎夜漸漸幻化成年獸,而宇文偷兒坐在獸化後的虎背上。
不知為何,大家突然有股感傷涌上心頭……
「我會回來的。」宇文偷兒笑道,揚起他們最熟悉的那抹自信笑容,「雖然難听了點,但誰教我決定今後跟師父的姓,屬于邢家的一員了呢!」
听到他這番言論,邢伏琥也跟著笑了出聲,「臭小子,說那什麼話?真是白養你了!」
「記得隨時捎信回來啊!偷兒。」尹少宣不舍的叮囑,淚水盈滿眼眶。
見邢羿左上前攙扶尹少宣,邢偷兒笑笑的說︰「會的,尹哥,因為這里……是我的家。」
邢偷兒語畢,碎夜抬起虎蹄踏著雲霧而上,獅子鬃毛般的毛發飄飛。
匆地,碎夜突然朝天一吼。
頓時,黑色的雲霧四散開來。
抬首望天,是一片深藍的夜空與一輪皎潔的月。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駕著似獅又似虎的身影就像是一只有著鮮紅毛皮的巨免一般顯眼。
同時,自山底下傳來一陣又一陣轟隆吵鬧的炮竹聲響,剎那間鮮艷的火紅色彩也掛滿了城鎮的每一個角落。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八屠蘇;
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因為年獸一吼,整個空氣變得特別清晰,而嶄新的一年,也因為這趟旅程即將展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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