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四月微風輕拂,大地正由酷寒中蘇醒過來。
汴京城郊……
西山的白雪禁不起連月來暖陽的照曬,開始露出青綠色的山頭,而融雪後充沛的雪水,正嘩啦嘩啦的匯入山下的汴京溪中,將汴京溪的溪水變得異于以往,湍流不息。
大清早的當頭,溪的兩旁早已坐滿搗衣的村婦與戲水的孩童,棒槌聲與細膩的童稚聲將這春天景色點綴得更是和煦怡人。
趙斌敏也在這群人當中,只不過她既不是來洗衣也不是來戲水,純粹是跟著湊熱鬧來的。
「小春,你可要小心的搓揉啊!那件襖袍可是王妃最心愛的衣裳,別粗手粗腳搞壞了。」
「小秋,那被子……」
一個看似管家婆樣的中年婦人,扯開嗓門沖著在溪邊正就位準備開始干活的女孩叫著。
「呦!吳嬤嬤!這麼早妳們都來洗衣了啊?」
「是啊!藍嬸,瞧!妳們家的那些丫頭比我們八王府的丫頭們機伶多了,看她們干起活來多巧啊!」
「哪里,哪里,多謝妳的夸獎。咦!那邊不是張大媽嗎?」
耙情京城里一些王公貴族的婆婆嬤嬤們都出來練嘴皮子了。
就這樣一個原本寧靜的溪邊,轉眼間就像賣菜的市集一樣人聲鼎沸起來。
話說聚賢王府的總管夫人藍大嬸一見天氣已由潮濕寒冷轉為春暖花開陽光普照,于是領著王府里的一些洗衣婦,拿著大大小小一堆寒冬用的被單厚衣,浩浩蕩蕩的到這清澈見底的溪邊清洗。
而早已在府里經過一個冬天悶熬得快長霉的斌敏郡主,一得到消息想都沒想就拉著跟她向來焦不離孟的藍霜凝跟來湊熱鬧。
「郡主!您可得小心點兒,這溪可滑溜得很,可別滑著了。」
「我知道了,女乃娘。」趙家郡主輕聲細語的答著。這時看著大伙兒那股玩勁,她心情也跟著跳動著。
藍大嬸原先並不贊成讓她跟來,這個嬌滴滴的郡主要是不小心出個狀況那還得了?但看她實在郁郁寡歡有好一陣子了,王妃也沒反對,也就帶著她出來透透氣散散心。
「您先在這兒泡泡水,我督促一下那些小丫鬟衣裳清洗干淨些,一會兒工夫就好,然後就先帶您回家,郡主,您可別下水喔!」
「我知道了。」
其實根本不需藍大嬸的叮嚀,依趙斌敏的性子,說什麼也不敢像一旁忙著潑水玩的小孩一樣,站在溪中央跳著石頭玩。
她啊!將那雙縴縴玉足探在水里就已經是花了很大的勇氣了,哪還能像藍霜凝一樣,一來就跳下水跟那些小孩打起水仗了。
誰都知道這趙斌敏是聚賢王唯一的掌上愛女,平時是寵愛有加、呵護非常,別見她雖早已過及笄之年,一些言行舉止卻還猶如童子般的稚女敕,膽子小得沒話說,人也怕事兒得很。難怪趙霜凝老在後頭偷偷地說王妃根本像是忘了幫她生膽子一樣。
敝只怪王爺與王妃自小將這唯一的明珠保護得太過度了。
「郡主,妳下來玩嘛!好好玩哦!好涼快啊!」玩得已經快要忘了自己是誰的藍霜凝站在溪中央喊著。
「不啦!我看妳們玩就成了。」
趙斌敏含笑的看著叫得像瘋婆的藍丫頭,瞧她樂得那副德行,連旁人都可以感染到她的青春氣息,這冬天真的悶壞她了。
「來嘛!真的好涼快!好好玩!哇!妳看還有小魚!」
藍霜凝用手捧著她剛抓到的小魚兒向趙斌敏獻寶著,沒想到話才說完就听到她娘痛斥的聲音。
「霜丫頭!妳給我回來!好好的坐著陪郡主,別在那兒跳來跳去,一點兒女孩樣都沒。過來!」
「沒關系!女乃娘讓她玩嘛!」
「這丫頭越來越不象話了……霜兒,叫妳回來沒听見嗎?」
「娘,別喊了!我這不就回來了嗎?我都這麼大了,您怎麼還像喊小狽小貓一樣吆喝人嘛!」藍霜凝雙手拉著襖褲從溪中央的石頭跳了過來。
「你這丫頭還多嘴!傍我听話坐著知道嗎?」
「是!娘。」
一跳到岸邊,藍大嬸還繼續念著她,惹得藍霜凝不忘沖著她娘扮個鬼臉,再挨著趙斌敏坐了下來。
藍大嬸無奈的搖搖頭,對她的舉動翻了個白眼,生得這樣一個女兒真是沒轍啊!
「郡主!妳干嘛不下來玩?水很清涼的,怎麼坐在這兒都不說話,有心事兒啊?還是氣我自個兒下水去玩沒理會妳?」
藍霜凝一坐下就嘰哩呱拉開始問著,她知道這位才大她三歲,性情溫柔善良的郡主對她可是寵得很,有心事一定會跟她說。
「不是的!妳這小表!說到哪兒去了,我坐在這兒看妳玩就很好玩了,而且又不會有危險,我干嘛要自己下去。」
趙斌敏細心的幫她擰一擰被水打濕的辮子。看著她沾滿水珠的臉龐還真像雪凝。
自從霜凝的姊姊雪凝代郡主遠嫁異鄉後,王妃就將霜凝收為義女讓她跟著斌敏作伴。也因為有個比她小的妹妹,才會讓趙斌敏感覺到自己生來還有那麼一點用處,可以幫好友照顧妹妹。
「郡主!其實也不是什麼事都那麼危險,只要我們小心一點就成了,很多事兒都很好玩的。」
藍霜凝實在有點兒看不慣王爺王妃對郡主的約束,什麼這不能做、那很危險的,自她懂事以來,除了姊姊還在王府的時候,郡主有較多玩樂外,其它時間都被人像骨董瓷器一樣供奉在房里,看她都快成天字第一號無聊人了。
「這我也知道,但就是提不起勇氣嘛!」
「唉!要是姊姊在就好了。」
「我也好想她……」
兩個女孩突然陷入一陣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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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一條溪的上游一個看似流浪漢的老人,正對著溪呢喃的唱著歌兒,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魚兒魚兒快上勾,爺爺帶你去溜溜,溜什麼溜啊!溜到廚子手上的鍋。」
一灣潺流的小溪,一支釣竿外加一個怡然自得的老釣叟,好一幅明媚的春光景色。
「好魚兒,快來!快快來啊!……爺爺等得肚子餓了……」
「噗哧!」
突然一聲輕笑聲打斷那喃喃歌語。
「喝!小泵娘,妳笑什麼?嚇到老人家了,也嚇到我的魚兒。」
老漁翁轉頭對那個打斷他的高歌雅興的人喝了一聲,沒想到竟是個明眸皓齒,秀麗可人的小丫頭。
「對不起!老人家,我是听見你唱的歌兒很好玩,沒注意就笑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趙斌敏被他這一叫嚇得急急道歉,一只手搖得都快斷掉,臉色也因為恐懼霎時轉為慘白。
霍思嚴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會造脅這小泵娘這麼大的恐懼。
「小泵娘別怕!老人家只是陰玩笑,瞧妳,怎麼怕成這樣子。」
霍思嚴開始對自己的長相有點憎惡了,爹娘沒事將我生成這副德行干嘛,瞧!一露臉就嚇到人了……
趙斌敏听到他是跟她開玩笑,一顆心稍稍緩和了下來,對著這位臉色已變得和善慈祥的白胡老人笑一笑,但還是有些膽怯的抓著裙襬不放。
「小泵娘,妳怎麼一個人到這溪邊來?」
「我不是一個人,是跟那些人來的。」
道斌敏用手往溪水的下游處一指,霍思嚴也順她手指瞧去。
哦!原來她是屬于那麼一早就在那兒干活的聒噪婦孺。
「妳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那群女人。」
「什麼?」
趙斌敏狐疑的看著自言自語的老人。
「沒什麼,我是說妳看起來比她們不討人厭。」
「老人家……」趙斌敏有點不習慣老人的直接。
話說那藍霜凝小妮子跟她聊著聊著,最後還是憋不住了,又溜下溪去與那些小孩打起潑水仗,趙斌敏也不忍心掃她的興,寵愛的任隨她去,自己仍然坐在溪旁的大石頭上,迎著微風松散的踢著水花玩。
正當有些無聊又有點昏昏欲睡時,卻發現溪上游不遠處,坐著一位兩鬢飛白的老漁翁手拿釣竿優閑的垂釣著。
他那怡然自得的模樣深深地吸引著她,人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往他那方向走去。沒想到一上前就听見他荒腔走調唱的曲兒,曲兒的內容又令人發噱,才會听著听著噗哧一聲就笑出來。
「老人家,我坐在你旁邊看你釣魚好不好?」
趙斌敏對這才初識的老人有種莫名的好感,反正要她下水玩她是絕對不敢的,但是坐在溪邊看人釣魚可就不一樣了,這應該是一點兒危險都沒吧。
「好!當然好!妳來剛好跟老人家我作伴,來!我教你釣魚。」
霍思嚴瞧這小泵娘長得眉清目秀,十分討人喜歡的模樣,當下熱絡的說著。
看她的穿著打扮不像一般百姓家,外加一身散發出的貴氣,應該出身不錯的家庭──霍思嚴暗想著。
「謝謝老人家。」
「釣魚啊!首要能靜心,手持釣竿要平穩直視,來!這根魚竿兒給妳試試。」
霍思嚴像遇到知己似地耐心教起了趙斌敏。
趙斌敏一見老漁翁遞過來一支黑烏烏的釣竿連忙伸手去接……
「唷!好重!」
「看你這副瘦弱樣,這樣一支釣竿就喊重。嘿!不過也是啦,悄悄地告訴妳,這支釣竿可不是普通的釣竿,它跟我手上這一支剛好是一對兒,叫『貧賤夫妻』。想當年是我那老太婆用的,都是銅錫融合打造而成的,全天下大概只有這一對,寶貝得很。」
霍思嚴得意的說著。
「哦!」
沒想到遇到有听沒有懂的趙斌敏,得到的反應卻只瞪著一雙皓眸看著他。
「還有啊!我告訴妳,這對寶貝連當今皇上都很喜愛,他曾要我割愛,我可是死都不肯,妳看妳多幸運能拿著它釣魚。」
「嗯!」
「哎呀!妳怎麼跟那群吱吱喳喳的小表那麼不同,不愛問也不愛開口,我說得天花亂墜怎麼也引不起妳的好奇?真是奇怪的丫頭。不過,看妳這性子還真適合釣魚,不多話的人通常較有耐心,相信假以時日妳絕對可以成為一流的釣魚高手,妳很少出門對不對?」
「對!」
「又來了!妳瞧妳,年紀輕輕的怎麼一點朝氣都沒,雖然我不喜歡吱吱喳喳,但也不能像妳這樣軟趴趴的啊!提起精神!」
霍思嚴真敗給這惜話如金的小丫頭了。
「我的精神早在雪凝嫁人後就沒了。」
「什麼意思啊?」
趙斌敏一見這年過半百的老人竟用一種小孩似的天真樣看著她,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其實以前我不是這麼不愛說話……」
「那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是!……唉……老人家,我跟你說說心事兒好不好?」
趙斌敏突然覺得她好想找人說說話。
「好!好!當然好了!我這人生來無聊,就是最喜歡听人家說心事了,來,妳一面說咱們一面釣魚好不好?」
趙斌敏听話的點點頭,用雙手緊握著老人口中的那支寶貝魚竿,學著老人看著水上的浮標,開始慢慢的吐露著心聲。
「從小我就很膽小,又被寵在家里,這不能做那也不能動的。其實我不是很喜歡這樣,但是知道他們都是為我好也就不敢反對。還好我有個很聰明、武功很好的貼身丫鬟,從小苞我一塊兒長大,只有她會偷偷地帶我出去見識世面,讓我看很多新奇古怪的事兒。也只有那段日子我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不只是種在溫室的花。」
「現在呢?」
霍思嚴收起玩笑的心情看著她,怎麼這麼小小年紀就有這麼多憂愁。
「她嫁人了。」
趙斌敏說著又嘆了口氣。
「府里再也沒人敢像她一樣帶我到處去玩,而爹娘也因少了雪凝保護我而管我管得更緊,一下子怕我摔傷一下子怕我受寒,反正就像幼兒一樣的照顧我就是了。」
「雪凝?」這是他第二次听到她提起這個名字。
「哦!就是我那個好姊妹。」
「老被當小孩一樣呵護著的感覺可真是難受啊!」
「我也不知是不是難受,只是覺得日子過得並不快樂。」
「現在沒人陪妳玩?」
「有,但是……雖然霜凝也會陪我,但她實在太小了,性子也太野了些,我老跟不上她的精力,而且我總覺得她比我小很多,根本沒法子保護我,所以沒勇氣跟她一塊兒出去玩,更何況爹娘也不放心讓我跟著她。」
「霜凝?」
「她是雪凝的妹妹。」
「那妳叫什麼名字。」
「哦!對不起,我一直說話都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叫斌敏。」
「斌敏!好名字,老人家我姓霍,妳可以叫我霍老伯。」
「霍伯伯好。」
「好!痹。妳是說雪凝嫁人了?」
霍思嚴有點被這一堆名字攪昏頭了。
「是啊!她嫁到好遠好遠的西夏去了!」
「西夏?」
這可真好玩,這丫頭到底來自怎樣的家庭,哪有普通人家願意將女兒嫁去那個蠻夷之地。
「對啊!都快兩年了,我好想她。」
「叫她歸寧回來玩啊!不然妳也可以去找她!」
「不行啦!她現在剛生一個小寶寶,根本沒法子遠行,我是很想去看她,而且當初我也親口答應要去看她,但是爹就是不答應讓我去。」
趙斌敏嘆口氣無奈的拉拉釣竿。
「也對!那西夏那麼遠……」
「啊!霍伯伯!我的釣竿動了,有魚吃我的餌……哇!那魚的力氣好大……」
「真的耶!魚兒上鉤了……魚兒上鉤了……」
霍思嚴一副像是自己釣到大魚一般的在一旁又叫又跳的。
「霍伯伯,你快幫我啊!」趙斌敏大叫著。
哪有師父這樣當的,看見徒弟已是不知所措的手忙腳亂,他卻還只在一旁拍手叫好。
「對哦!丫頭抓緊!穩住!穩住!妳等等,我拿網子幫妳。」
「霍伯伯快來,我快拉不住了。」
一只普通魚兒的掙扎,竟然就讓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快支持不住,霍思嚴還真有點吃驚她的瘦弱。
「來了!我幫妳。」
霍思嚴拿著魚網趕緊往趙斌敏那頭沖去。
怎知卻听見……
「啊──」一聲驚叫
隨後噗通!噗通!兩聲落水聲。
那個被魚拖著早已有些不穩的趙斌敏,又被身後沖來的老頑童一撞,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咻地跌入溪中。
天啊!是郡主!
當藍霜凝好不容易找到「失蹤」的斌敏郡主時,正好看見這一老一小一起跌坐在溪床的畫面……心跳開始加速。
「丫頭!妳還好吧!」霍思嚴沒想到自己竟腳底一滑,撞倒了這個弱不禁風的小泵娘。
趙斌敏從小到大哪時受過這樣的驚嚇,整個人就像掉了魂般的呆在那兒,渾身打著哆嗦,兩顆眼珠子沒有焦距的望著前方,一張嘴還微微張著,臉上布滿了也不知是溪水還是淚水。
「喂!老人家,你怎麼將我家郡主推下溪呢?」
藍霜凝總算趕到了,沖了過來急著推開扶起趙斌敏的老人,伸手將看來已飽受驚嚇的女孩緊緊抱住。
「郡主!郡主!妳還好嗎?」雙手又急又快的幫她撥去她身上的水珠。
這時候她的樣子也不比趙斌敏好到哪兒去,早嚇得淚流滿面臉色發青。
「郡主!妳說話啊!妳還好嗎?娘……娘……快來!郡主落水了!娘!……」
方寸大亂的她,一面扶著全身顫抖的斌敏郡主,一面向著下游一陣大叫。
她那如雷的高喊聲別說下游了,就連十里外的人也听得見,不用說,沒一會兒工夫,那群婦孺匆忙的丟下手上的衣物,全往這頭跑來。
「郡主?丫頭!妳叫她什麼來著?」亂雖亂,霍思嚴還是听到藍霜凝的叫聲。
「哎呀!臭老頭我沒時間罵你了,快走開啦!」藍霜凝根本無心理他,得趕緊將嚇得魂都飛了的郡主給喚醒啊!
還好這次還沒將她嚇昏。
「郡主!妳醒醒啊!」
「丫頭!……」霍思嚴不死心的又叫一次。「你說這位是哪家的郡主啊?」
「你很煩耶!死老頭,我們郡主是聚賢王府的郡主,你這傻瓜老頭闖禍了還不快走,等著吃排頭嗎?」藍霜凝狠狠的白那罪魁禍首一眼。
這邊的趙斌敏在藍霜凝那高八度的叫囂聲中突然驚醒過來。
「霜兒!不要對老人家無理,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來的。」
「郡主您醒了!太好了。」
「不礙事的。」
趙斌敏強打起快倒下的身軀,轉過頭來輕聲對著霍思嚴說道︰
「霍伯伯,我沒事了,你快走吧。」
趙斌敏看著從下游跑上來的一堆人,也想到霜凝剛剛的顧忌,想這老人家年紀一大把,哪禁得起爹娘的三審五問,光是女乃娘那關就有他受的了。
「但是妳……」
「別但是了!你快走吧!」藍霜凝見女乃娘已緊跟著一位年輕的丫鬟跑了上來,眼看就快到她們面前了,她開始伸手推著老人。
「好好!丫頭妳別推啊!我走就是了。」霍思嚴被藍霜凝一陣又是擠又是推的,沒辦法只得輕拍斌敏郡主肩膀說聲︰
「小泵娘,真的對不住!我一定會去探望妳的,多保重了,後會有期。」拿起掉在地上的魚竿悻悻然的離去。
「霍伯伯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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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街聚賢王府。
「稟王爺!平遠侯霍侯爺求見。」一大早聚賢王趙佑還喝著熱茶就听見家僕的通報,這個通報讓他有點兒吃驚。
「霍思嚴?他來干什麼?請吧!」
眾所皆知,自兩年前他們倆為了對西夏擾邊之事,弄得很不愉快,當時握有軍權又身為國舅的霍思嚴主戰用兵,而聚賢王卻主和和親,在大殿上你來我往爭辯好幾回,每次都吵得面紅耳赤,互不相讓。
後來皇帝采用了趙佑的建議用「和親政策」,但是沒想到卻挑選了趙佑唯一子嗣斌敏郡主為和親的人選,最後雖然趙佑用義女藍雪凝代替和親,但卻也被霍思嚴嘲笑了好久,說他自作自受,賠了夫人又折兵。
從此兩人就這樣結下梁子,幾年來雨家簡直就是行同陌路,不相往來。
沒想到今兒個這老小子不知哪根筋不對,竟然一大早就跑來了。
「聚賢王好久不見。」霍思嚴一進門就熱呼呼的漾起超級的大笑容,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希望這一招能先化解彼此的敵意。
「是啊!老侯爺近來好吧!」
聚賢王趙佑被他那一臉的和善弄得反而有點起雞皮疙瘩。
「托福!托福!」又是一個很「大」的笑容。
這下子趙佑想再擺臉色也不好意思了
「老哥哥,突然過府來訪不知有何指教啊?」趕緊也跟著回一個笑容。
「別說指教了,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是來賠罪的。」這下子敵意應該算解除了吧?霍思嚴看著他的笑容想著。
「賠罪?哈!炳!老哥哥你還真有心啊。」趙佑沒想到這老狐狸竟然事隔兩年了還會來跟他賠罪。
霍思嚴一見趙佑先是一臉茫然再一臉得意相,就知道他會錯意了。
「王爺可別誤會!今天老頭子我來是向你寶貝女兒賠罪的,並不是對我們兩年前的恩怨道歉。」
「我女兒?斌敏?」
「對!就是那小泵娘,不瞞你說,那天我不小心將她推落溪里,今兒個過府是專程來探望她的。」
「什麼!原來就是你。」趙佑突然臉色一變,手掌重重往桌面一拍。「霍思嚴!枉你堂堂一位平遠侯,闖了禍竟然還逃跑,你可知道我那敏兒被你這一推,到目前還臥病在床無法起身。你竟還敢大搖大擺的來此。」
趙佑氣歪了,那天藍嬸抱著全身濕淋淋又驚嚇過度的寶貝女兒回府,嚇得他與王妃手足無措,王妃還一度哭天搶地的昏過去。
想他們夫妻倆將斌敏捧在心窩里十八年,哪時候讓她受過這樣的罪,別說掉到溪了,就連踩到一個窟窿都不曾有過,今天竟讓這個糟老頭推下溪。
「當時我並沒想跑啊!」霍思嚴對他的指控趕緊澄清。「是令嬡執意要我走的,今天我就是來認罪並且探望她的病。」
「誰稀罕你的賠罪。我女兒當時嚇都嚇昏了,還會執意讓你走,你騙誰啊?虧你活了一大把年紀還睜眼說瞎話,可不可恥喔。」
趙佑一想那天怎麼問都問不出凶手是誰,今天好不容易自己送上門來,不好好臭罵一頓怎麼會甘心。
霍思嚴沒想到聚賢王會這樣得理不饒人,竟然還罵他無恥,心中的火也跟著起來了。
「喂!你不相信我的話沒關系,反正我原先也不指望你會給我好臉色,但是你到底要不要讓我探望你女兒?」
「想都別想。」
「趙佑!你竟將兩年前的恩怨跟這件事一並處理,真是太幼稚了。」
「你敢罵我幼稚!我沒將你送審你就該萬幸了,竟還敢罵人。來啊!藍總管,給我送客。」
「喂!你講不講理啊!」霍思嚴氣得吹胡子瞪眼。
「我就是不喜歡講理,你奈我何!」趙佑也回給他一臉不屑。
就這樣,脾氣都拗得很的兩人就像兩只好斗的公雞,氣急敗壞的張著翅互啄著對方。
看來這下子這兩位年齡加起來超過百歲的老人又再一次結下梁子……
那天後來的情景是霍思嚴氣呼呼的被「請」了出去,而聚賢王也獨自在前廳生著悶氣,氣自己心軟沒將那凶手送法辦。
這方邊走邊咒罵的霍思嚴哪里咽得下這口氣,一下子踢踢一旁的盆栽,一下子打打花叢里的花,眼看這前廳到大門一路上的花草就快被摧殘殆盡。
「老侯爺!就請息怒吧!請念在王爺王妃愛女心切的份上,別跟王爺生氣了。」藍大飛看這兩鬢飛白的老人為不能探視郡主病情氣成這樣子,心里也有點過意不去。
「藍總管你有所不知,我真得很懊惱那天的過失,我是誠心誠意來道歉,你們王爺怎麼可以這樣不通情理。不過話說回來,說真的,那小妮子也太瘦弱了,又單薄又弱不禁風,才被這麼輕輕一踫,就像花兒一樣掉了下去,真是嚇死人了。反而不像另一個丫頭,長得一副健康又結實的模樣,那個火辣辣的性子一看就知道不會吃虧,這樣的女孩才會長命,只不過就是太伶牙利齒了些。」
「侯爺說的可是那天陪在郡主身旁約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是啊!你知道是哪個?」
「當然知道,王府里大大小小的人我都知道,再加上你說伶牙利齒這一項,全王府就只有這麼一個人了。」
「哦!那藍總管你得多留意一下那個小丫頭,小小年紀就張牙舞爪一副凶婆娘樣,依我看這丫頭的爹娘可能疏于管教,才會讓她小小年紀就這麼蠻橫,看來以後要想嫁出去可能很難,而且也很有可能給你們惹出一堆麻煩。」
「多謝侯爺美言與提醒,我一定會對她多留意些,您說的那個嫁不出去的丫頭,湊巧正是屬下的二女兒。」
「你的女兒……哦!咳……咳……咳……嘿!嘿!……藍總管,真對不住,真對不住,我沒別的意思,令嬡長得可真是麗質天生,活潑可愛,乖巧可人……」
「侯爺好說了。」藍大飛看眼前的老人家尷尬得汗水直流,趕緊幫他把話打住。
「那丫頭從小被她娘寵壞了,沒規沒矩我自己心知肚明,只是讓侯爺見笑了。」
當然還有斌敏郡主的溺愛,因為有她在背後撐腰才會讓她更有恃無恐──藍大飛心里說著。
「沒有!沒有!她很懂事很懂事。對了!既然令嬡是郡主的貼身丫鬟,那不知是否可以請她明天來平遠侯府一趟,我想讓她帶點東西給郡主好賠賠罪。」
「這……」
「不用擔心,老人家我自有分寸的,只是一點小東西聊表心意。」
「是!那屬下明天就交代霜兒過府一趟。」
「多謝了,藍老弟。」
一見藍總管答應,那老侯爺竟然像孩童般快樂的飛身跳過門坎,讓原先等在門外的家僕和藍大飛都嚇了一跳。
「唉!真是個老來寶……」藍大飛不禁對遠離的身影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