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楊高中,南棟大樓二樓教官室。
由於是午休時間,這原本一向人聲吵雜的地方,現在卻顯得特別安靜。
「羅隻!你又來了?!」
主任教官賀忍巡完午休一走進教官室,便瞧見一名身材縴細高挑,臉上帶著慧黠眼神的女學生,站在一位女教官旁接受審判,賀忍用一種既無奈又泄氣的表情看她一眼,說話的語氣不像是師生對話,倒像是老友交談。
女孩听見他的話,也回給他一個無辜、認命的笑容。
羅隻,今年高三,是綠楊高中風雲人物,功課頂尖一流,模擬考、段考從沒掉出紅榜五名之外,有綠楊不敗女將軍的封號,外加運動神經超強,籃球、短跑、柔道樣樣都精,是綠楊校外比賽的台柱兼常勝軍,曾幫綠楊抱回不少獎杯,一切內、外在條件看似近乎完美,堪稱是一位文武兼備的才女。
但是,老天似乎容不下一個過於完美的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添加一些缺陷來烘托這些完美——
提起羅隻的個性……欽!只可用「桀驁不馴」四個字來形容,什麼打架、看小說、打電玩、上彈子房,無所不來,高中三年,被記的功跟被記的過加加減減一堆,將操行本上點得紅紅綠綠美不勝收,高一、高二那兩年竟在功過相抵之下,還讓操行成績達到九九‧五的情況發生,可謂綠楊自創校以來第一人,也因如此,羅隻這位功課好的像天使,個性怪的像撒旦的女孩,便成了全校教職員既愛又恨的學生。
苦笑後的羅隻必恭必敬的向賀忍鞠個九十度的躬,說道︰「總教官好。」她知道,總教官一回來,代表著她的審判也即將結束,他是個不喜歡拖泥帶水,喜歡賞罰分明的上道教官。
「一點都不好……」賀忍將軍帽摘下來扒扒頭上稀疏的頭發,搖著頭嚴肅地盯著她,「羅同學,我想請問你,到底哪一天本教官才能不必在教官室見到你?!又是哪一天本校教官室才不再是你的午休休息室?」
他說話語氣雖有訓誡的味道,但聰明人一听,便听得出那其中愛憐勝於指責。賀忍真的喜歡這名聰慧的女孩,只要她不要出那麼多狀況的話……
羅隻听他這麼一說,張大一雙更無辜的眼神,淡淡地回個妙答。
「其實您這個願望很容易達成!只要請葛教官別老叫我來,您就不會見到我了。」說的倒是理直氣壯,理所當然。
若說綠楊高中有什麼跟別的高中與眾不同的地方,大概要算教官室這個地方了,這裏頭所有的教官個個都像天賦異秉、異於常人的超人,他們不興強權教學,主張以理服眾,不像一般高中,通常教官跟學生雙方的關系簡直是水火不容、紛爭不斷,在綠楊只要你有理,教官絕對采民主方式讓你申訴,有錯,也會讓你心服口服的認錯,這種雙向的對待方式,反而將這些叛逆期的學生治的服服貼貼。
所以現在羅隻才敢大言不慚的為自己辯白,只是這次她輿教官雙方的意見好像相去甚遠。
「搞清楚,羅隻。」那位被她視為禍首的葛姓女教官,表情也跟賀忍一樣一臉無奈。「我也不想叫你來啊!如果你不在午休時間看小說,現在干嘛得站在這兒?!」這丫頭,老是知法犯法,明明校規規定午休時除了休息外,就只能看課內的書籍,她就是不照規矩來。
听她這一說,羅隻更有話說了!「葛教官,其實您別那麼大驚小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何必讓我們倆這一天都過得不舒服,何況小說也是書,對一些日常生活細節也是有教育功能,閱讀它不能算是浪費!您說對不對?」說來說去還是那些老話,這論調她從高一辯到高三,怎麼教官就是無法跟她達成共識。
梆麗敏差點爆笑出聲,也只有羅隻這個學生才敢對教官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種話。「羅隻小姐,這問題我們好像討論很多次了,我不反對你在家里看,但在學校一切以校規為主。」這句台詞她好像也講了三年。
「拜托!教官!那是一種虐待你知不知道?我根本不喜歡睡午覺。」羅隻沉著一張臉,她討厭這種八股的限制。
「你可以看課內書啊!或是背英文單字什麼的,不見得一定要你睡覺。」
梆麗敏不禁又仔細打量起眼前這個女孩,真的很奇怪,高中三年,從沒見過她跟教官爭什麼裙長裙短,或是頭發過卷過長,這些一般女學生常斤斤計較的問題,像現在,她身上仍依舊穿著一年級入學時學校福利社做的制服,衣服有點過大、裙長也過長,記得當初她曾暗示她可以學別的同學一樣,拿到校外改一改。她也曾經當過學生,知道青春期的女孩都愛美這個道理,沒想到這一切羅隻似乎都不在意,大就讓它大、長就讓它長,ㄙㄨㄥㄙㄨ么ㄥ地穿了三年她也無所謂,在這方面她又像是個天使。
但唯獨看小說、看漫畫這件事,跟她爭了快三年,還是在爭。
「課內書課堂上專心上課就會懂了,何需用到午休時間。」羅隻一臉不屑。
「你不提,我還不想說呢?!」看她那副自傲的表情,葛麗敏又好氣又好笑。
「羅小姐,請問一下,這兩年來你上過幾堂三民主義、幾堂護理?你們課堂的老師不只一次跟我反應,這兩堂課從沒見你帶過課本,而這兩堂課你的課本通常只有兩本;一本文藝小說,另一本是漫畫集,上星期還听說你竟在三民主義課堂上看漫畫看的大笑出聲,這事有還是沒有啊?」
「我承認!」反正那件事已經成了高三前段班學生間最大的笑話,她也不想否認。「但是,葛教官你知道這兩堂課多浪費生命……」她有話要申訴。
「STOP!羅隻,身為一個學生就得遵守校規,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葛麗敏寒了臉說出重點,要不是那兩名老師不要求處分羅隻,這女孩這回操行本上不知道又多了幾個警告。真搞不懂這女孩這麼愛看這些有的沒的書,功課還能應付那麼好,葛麗敏不得不佩服她。
羅隻听她這一說,突然將頭轉向一旁喝著老人茶的總教官賀忍。「總教官,你看我們可不可以召開一次校務會議,討論廢掉這一條課堂上不準看課外書的規定。」這是她第N次提出建議,但通常都得不到合理的回應。
丙然——
賀忍又因她這句話驚的差點噴出一口茶。
「羅隻,別再找麻煩了,書讓葛教官沒收,你照往例到教官室門口罰站,一直到午休鐘響才能離開。」強忍著笑,賀忍擺出威嚴做出最後的裁決。心里不禁也反覆思索著,這個女孩這麼會辯,反應又這麼敏銳,看來他得要求教官室所有的同事去多上些青少年心理學,不然再過沒多久,他們這一群人鐵定被學生打敗了。
「好吧!反正我也習慣了。」這種結果羅隻早已預料,再爭下去還是爭不出個所以然,她真希望最近報上炒的極熱的「自學方案」早些實現,如此一來像她這麼愛看小說、喜歡啃漫畫,又懂得自律的學生,再也不用受限在這種八股的學校制度中。
罰站也好,教官室外頭正對著一巒青山,這倒可讓她觀賞一下自然美景,總比枯坐在教室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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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時分,綠楊高中西側的圍牆外。
一聲既霸氣又凶悍的叫囂聲在無人的巷內響起。
「站住!羅隻!」
身穿黑色百褶裙的羅隻,因為身後這一聲吼叫停住腳,其實她原先並不打算理會這叫聲而停下來的,可是前頭的路也被一群狀似不良少女的女學生擋著,除非她會飛,否則怎樣也過不去。
「有什麼事?」羅隻的眉尾微微上揚,滿不在乎的看著前後包夾著她的一群人,語氣中充滿不屑。
「什麼事!……」立在前頭的一個瘦長女孩,屌著一條腿率先粗聲說道,「哼!你太囂張了,連我們吳主子的男人都敢搶。」她那滿臉的青春痘加上一頭削得極薄的頭發,配上刻意擺出來的江湖味,讓她顯得有些不男不女。
「我不懂你說些什麼,讓開!」羅隻像撥蒼蠅一樣撥著,牽著她的單車只想往前走,沒料到原先這名女孩後頭的另一群人,一見她的舉動全圍了過來。
「想走!沒那麼簡單!羅隻,我告訴你,別以為一臉長的差強人意,就像只捕蠅草一樣四處招黏男人,那叫下賤!」女孩中這次挺出一位更大塊頭的胖妞,大剌剌地站到羅隻面前,並用她超大分量的胸部頂著她。
「惡心!」羅隻冷漠地後退一步遠離那個壓迫,臉上一陣冷笑。「你們到底想怎樣?」
她知道這群女人叫七美幫,是綠楊高中知名的混混幫派,她們口中的吳主子就是跟羅隻同班的吳靜雅,都是一群說爛不算太爛,說好又不太好的學生,羅隻一向跟她們畫清界線,今天不知哪根筋不對,找碴找上她了。
「想怎樣?!想教訓你!」這時立於這一群小太妹最中央的一名女孩,以君王之姿站了出來,凶神惡煞般的說了這句話,她的手上比其他人多了一條小馬鞭。
「哼!」羅隻仍舊保持她不屑與嗤鼻的笑容。
「主子,別跟她羅唆了,先給她點顏色瞧瞧再說。」一旁的人見她這麼大條,開始鼓噪了。
「羅隻,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放不放手。」那被擁戴為王的女孩,雙手把玩著那條短鞭,威脅似的瞪著她。
「講一堆廢話,我根本不知道你們吠些什麼,吳靜雅,我勸你快讓開別擋我的路,否則吃虧的一定是你。」她今天的心情並不好,那兩本被沒收的小說讓她又得賠上兩天的便當錢。
「好狂妄的口氣,還說不知道我說些什麼,你裝蒜啊!那個白懷豫放出風聲說你是他女朋友,你還裝蒜,如果不是你不要臉自己搭上他,憑他是全校的模範生、紅榜的榜首怎麼看的上你。」全校園中無人不知道她暗戀白懷豫已經兩年,沒人敢跟她爭,就只有眼前不怕死的羅隻。
「哼!真好笑,那人無聊加幼稚,你們一群人也跟著無聊加幼稚,我哪有話說。」她記起來了,前幾個星期那位號稱綠楊的白面書生,的確連續給她幾封信,但後來卻都不知被她丟到哪裏去,沒想到竟有人可笑到拿這種事來興師問罪,羅隻更覺好笑。
吳靜雅看她依舊趾高氣昂,滿臉傲狀,心頭更不是味道。
「你……羅隻你別太過分,我手上的鞭子可經不起藐視,再問你一次放不放棄白懷豫。」
「對他,我沒興趣,你哈他,盡避去找他!別在這兒丟人現眼。」她最看不慣這種沒骨氣、死要男人的女人。女人的尊嚴、女人的地位全被她這類禍害敗壞的蕩然無存。
「羅隻,你太驕傲了,該讓人銼銼你的銳氣……」一向被前呼後擁的像公主一樣的吳靜雅哪容得羅隻這樣損她,火爆脾氣馬上發作,手中那條短鞭已直撲羅隻的臉頰。
羅隻沒想到她真會出手,微微一驚,從容地閃過那一鞭,反射動作一招回旋踢已經上了吳靜雅的胸前。
「哎喲!」雖然羅隻這一腿踢的並不十分重,但也夠吳靜雅受點驚嚇。
開玩笑!全省斑中杯柔道賽第一名不是拿假的,這些女人不怕死的盡避上吧!羅隻實在有點手癢,擺出架式等著她們上來。
「你敢打吳主子,不要命了,姊妹們上。」才說著,那些打算為大姊頭報仇的嘍羅全擁上來了,一陣粉拳繡腿朝她過來。
「這是你們自找的,別怪我……」白天的怨氣未消,正好藉此發泄發泄。羅隻真的施展身手像練習般的找那些人開打了。
不一會兒……
「哎喲!……」
「啊!……」
只見地上全躺滿傷兵,哀嚎之聲不絕於耳,七仙女這會兒全變成七矮人。
羅隻對著地上那群酒囊飯桶冷眼一笑,她知道這些哀嚎有八成全是裝出來,剛出手的力道根本不會讓她們痛到倒地不起,這一切應該是這群七矮人不想再戰,而施展出來的保護色。想到此她對她們的評價又更鄙視。
「你們記住,下回別再擋我的路!」她不想再跟這群無聊人耗下去,抬起一臉高傲的神情,牽起倒在一旁的單車,正想跨過她們離開這是非之地,沒想到身後卻傳來一聲高八度的吼聲——
「羅隻!你們干什麼?!」
得到消息趕過來的葛麗敏只來得及喊出這一句,羅隻在她叫出名字之時,便以跑百米的速度——溜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能屈能伸真君子,這是她一貫處事的哲學。
當然她也知道——明天又得到教官室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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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絕不是屬於羅隻的黃道吉日。
好不容易才逃離千鈞一發的魔掌,一轉進家裹巷口,卻又踫上得用拳頭解決的事情,羅隻真想避開算了,但練武人的俠義之心讓她動不了腳步。
在她家巷底的小鮑園中,一棵老榕樹下,一幕電影上才有的畫面正上演著,一名身材魁梧碩長的年輕男子,擋在一名小女孩身前,沉聲叫嚷著。
「把錢拿出來。」
「不要。」那女孩抱緊前胸慌亂的猛搖頭。
「你敢不听話!」
「我……」一聲既驚又怕的語氣不住地顫抖著。
這就是羅隻抵達時看到、听到的畫面。
好小子!天都還沒全黑,膽大包天的搶匪就干起活來了,這教她怎麼能袖手旁觀。
「我叫你把錢拿出來,听見沒?!」在羅隻觀戰的同時,那名男子又往前跨了一步,一副泰山壓頂般的俯視女孩,這次聲音含著更犀利的恫嚇。
「我不要!不要!」那女孩也真有膽子,像是打算寧死也要捍衛懷中MONEY,死硬著搖頭後退,說不給就是不給。
羅隻嘆口氣,真恨自己為什麼「運氣」這麼好,讓她踫上能「行俠仗義」的機會,但她真不想為一個笨女孩出手……
真是敗類配白痴,天下第一絕配!一個為錢出賣靈魂蜒而走險,一個是為錢不惜犧牲性命,死抱著錢不放。
羅隻滿臉不屑地看著眼前的局勢,若她沒猜錯那個敗類已經瀕臨發飆邊緣,下個動作可能會是屬於暴力片。
丙然不出羅隻所料,那男子街上前,雙手抓過女孩的手臂,像是打算用搶的「快把錢交給我。」他一手搖晃著女孩的身驅,一手四處搜尋著,那吼聲听了讓人有些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喂!放開她。」羅隻再也忍不住了,跳了上前道︰「你這個敗類,搶錢就搶錢,還在人家小女孩身上亂模一通,下流兼無恥。」
「你想干什麼!小太妹。」正在作案的男子當然在她這一吆喝中暫停活動回頭瞪著她。
說也奇怪,她才輕輕喝那麼一聲,那男人竟馬上松開小女孩的手,將小女孩拖到自己身後藏了起來。
哼!想掩飾!你當我瞎子啊!羅隻冷笑一聲,還敢叫我小太妹,不要命了。
「想打架,怎樣?你敢嗎?大太保。」她不畏懼的迎上他的憤怒。
其實是羅隻沒瞧見自己現在的模樣,站個三七步,手擦著腰,腳上蹬著一雙大的離譜的喬丹十二代球鞋,頭發和校服因為剛才跟吳靜雅她們那場廝殺,已顯得有些邋遢,加上這一聲聲潑辣的怪叫,不像不良少女像什麼。
「我沒心情陪無聊人做無聊事,你快滾。」那名男子听她這聲叫囂後,竟舉起手滿臉不屑地對她揮揮。
「該滾的是你……」羅隻哪那麼容易讓他打發,話說完,一招隔空打虎已向他擊出,心裹只想給這種社會人渣一點教訓。
「喂!你這瘋女人想干什麼?」那男子倒也不是省油的燈,面對她這突如其來的一掌,不僅從容的避開,競還快速擋回她的下一拳。
羅隻廢話不說,一面發動更凌厲的招式,一面盤算有多大的勝算可以打贏這個似有武術底子,又比她壯、高出她一個頭的男子。
勝算不大!羅隻在兩、三招後便得出結論,這男人一定長期受過空手道或拳擊訓練,不然不會這麼輕而易舉避開她的攻擊,還能靈活的回她幾記掌拳。
羅隻有個優點,就是不會自命不凡當笨蛋,既知制伏他的勝算不大,先保住退路要緊,當下當機立斷發出一招聲東擊西的虛招引開他注意,反手拉過一旁呆愣的女孩,急聲說道︰「我們走。」展開三十六計的最上策——溜跑了。
「喂!回來……」
沒想到那搶匪竟不放過她們,緊追不舍。
「快!這邊進去。」羅隻在一個轉彎處,推開路旁一個矮門,拉著那名驚慌失措的女孩快速閃了進去。
開玩笑,這是誰的地盤也不打听看看,要捉我,哪那麼容易,那個人渣膽子再怎麼大,也不至於敢隨便進人家的門吧!張媽媽家的小狽門還真有用,正好供她們逃難之用。
羅隻太滿意自己一直習慣勘察地形、懂得保持狡兔三窟的聰明才智,這也是讓她每回跟人交手絕沒掛彩過的原因——還有誰比她更懂得「打帶跑」這絕妙作戰方法。
她實在太佩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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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找好藏身地點,自然還得注意追兵的動向,羅隻將耳朵貼近門上仔細凝听一番,確定那腳步聲已經向另一端跑去,這才放心的出聲安慰著身旁的女孩。
「小妹妹,別怕,他找不到我們的。」
其實她不是真的喜歡打架,而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都會被她踫上,她又有一顆正義心腸,不可能視若無睹,見死不救,尤其剛剛這種場面,受害人是個小不拉幾的小女孩,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那小女孩倒一點也沒羅隻想的驚慌害怕,只是滿臉狐疑,外加氣喘連連。「姊姊,你干嘛拖著我跑?」
「因為我不可能又要護你,又要打嬴那個搶匪,這附近半個人影也沒,所以為了保命我們倆當然要溜了。」
羅隻並不以為臨陣月兌逃是多丟臉的事,她一向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為至理名言,打不過人家能跑就要跑嘍,重點是救人的目的達到就成了。
小女孩卻因她話中的兩個字驚大了眼珠。
「搶匪?!」她張大眼又念一次。「姊姊,他是我大哥,怎麼是搶匪?」
「你大哥!」羅隻跳了起來,頭頂還「砰!」一聲,撞上掛在樹下的鳥籠。
「喂!你有沒有說錯啊,剛才那個凶神惡煞的男生是你大哥?」
「對啊!」小女生眨著那雙大眼篤定地點著頭。
看她點頭,羅隻快瘋了!
「那他干嘛凶巴巴的要你把錢交出來?他不是要搶錢那是要干嘛?」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她冒著生命危險行俠仗義,到頭來竟演了烏龍戲。
「他是要搶我的錢,但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听「救命恩人」剛說的一串話,女孩多多少少听出一些端倪。
「不是我想像那樣,那小姐,能不能請你說快一點,到底是怎麼樣?」羅隻最沒耐心听人說話分好幾回合。
「我哥要我交出昨天媽媽給我的錢,因為他不喜歡我拿媽媽的錢,所以要我還她,但是我不肯,我喜歡拿媽媽的錢。」小丫頭像繞口令一口氣說一串。
「你們家的人真奇怪耶,媽媽給女兒錢天經地義,為什麼不能拿?他又憑什麼要你交出來?他自己不會用他那一份啊!」羅隻一臉「霧沙沙」。
「哎呀!姊姊你不了解,我媽媽沒跟我們住在一塊,大哥也從來沒拿過媽媽的錢,他說媽媽給的錢都是骯髒錢,不要我拿。」
「骯髒錢?!你媽是綁匪或是毒販嗎?」听那小表「媽媽」來「媽媽」去的說了一堆,羅隻都快昏了,這是她唯一對「髒錢」想的出來的解釋。
「我不知道,只知道大哥非常不喜歡她,而她也不常回來。」听到羅隻問及母親,女孩的臉瞬間沉了下來,兩滴淚珠開始在眼眶間轉啊轉。
「喂!不許哭喔!我最討厭看人哭了。」看到她眼角滴出第一滴淚水,羅隻馬上出言恐嚇,依她的個性最討厭這種代表軟弱的行為。
「我不哭!」小女孩見她擺出臭臉,連忙擰擰鼻涕、收起淚水。「我大哥也很討厭我哭,姊姊,我叫韋迎縴,歡迎的迎,縴細的縴,你叫什麼名字?」
「縴細?!」听到這兩個字,羅隻原本的臭臉馬上被快爆笑的表情取代,憋著氣瞧著眼前活像顆小圓球的女孩。
「姊姊!」圓球的臉蛋不悅地瞪著她。
「對不起!」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擺明是一副「很好笑」的模樣,羅隻也覺不太禮貌,趕緊恢復正常神色道歉。「我叫羅隻,亞森羅隻的羅隻。」她自我介紹著,想當年爺爺一定很喜歡看偵探小說,才會給她取這個有點怪異的名字,任誰听了都覺得好笑。
「羅姊姊,你好漂亮。」雖然剛剛羅隻取笑她的身材,但韋迎縴還是誠心的對她說出贊美。
「我漂亮?!有嗎?」羅隻沒料到她會有此一說,雖然是收過不少無聊男子的情書,但從不知道原來自己這副德行是算「漂亮」那一型的。
「當然嘍!羅姊姊臉蛋漂亮、頭發漂亮、身材漂亮,什麼都比我漂亮。」
「好了,小表頭,別灌迷湯了。」羅隻突然感覺第一次喜歡聊天,跟這女孩說話還真有趣。「你到底多大啊?」不知道當年跟她一般大時,會不會這樣拍人馬屁,依她對自己的了解答案一定是——鐵定不會。
「十二歲,小學六年級。」
「十二歲?六年級?怎麼長得這麼小?」羅隻比比她那還不及胸前的身高,剛才她還以為她只有八、九歲,沒想到竟然十二歲了。她真想問她是不是營養不良,這也不能怪她,這個叫韋迎縴的除了身材外,什麼都像個洋女圭女圭,大大的眼楮、小小的嘴巴、又柔又細的長發,長發上還用一個粉紅的發箍固定著,她不報出真實年齡絕對沒人猜的出她有十二歲那麼大。
「對啊!我跟我哥長得一點都不一樣,他好高,我好矮。」她也一直不太平衡,為什麼自己的身材跟一般同年齡的小孩相差那麼多。
「你大哥多大?」經她這一提起,羅隻這才記起剛才那個健碩高大的「搶匪」。
「他念北興高中部三年級,但是他休學過一年,好像大我七歲,十九歲。」
「北興!呵!那個超級貴族子女念的學校。那你呢?別告訴我你也是念北興小學。」
就她了解要進這所私立學校的人非富即貴,光小學的學費一學年就得近五十萬。
「北興才不是什麼明星貴族學校!」小女孩突然用一臉咬牙切齒的表情街著她吼,舅媽就是老用這話諷刺他們兄妹,哥哥才會越來越氣媽媽的。
「你干嘛!」羅隻沒料到她竟一下子變了個人樣。
「我說北興不是貴族學校,我跟哥都是正常人!」韋迎縴像發癲一樣又是一聲鬼吼。
羅隻莫名其妙。「好,好,好,不是貴族學校,你干嘛那麼激動!」看出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有可能會發生命案,羅隻當機立斷馬上換個話題。
「算了!你住哪裹?我送你回去吧!」天已經黑了,她也該回家了,但又不放心讓一個小女孩獨自走夜路回家,先送她回家再說吧。
「小鮑園旁邊的巷子……」
她這話還沒說完,牆外突然傳來迭聲的男嗓音,「韋迎縴,你在哪裏?快出來……韋迎縴……」看來剛被羅隻誤以為搶匪的男生,還不死心地在這附近四處找她們。
「完了!我看八成換我老哥以為我被綁架了。」的確,只要不說學校的事,韋迎縴又恢復像洋女圭女圭的模樣吐著舌頭俏皮的說話。
羅隻真服了她,前後判若兩人。
「走,咱們出去吧。」既然知道是誤會一場,羅隻就不必躲躲閃閃,可以大大方方出去會會他了。
「哥!我在這兒。」
韋迎縴首先從小狽門鑽了出去。
「小縴,你還好吧……」見小女孩從身旁一個小門鑽出,韋迎農三兩步來到她身旁,那擔憂之情表露無遣。
韋迎縴還未回答,韋迎農的眼光便被跟著鑽出來的身影吸引。
「喂!不良少女,你干嘛隨便抓人?」未待羅隻站妥,他吃人的架式已經擋在她前面。對她的封號從「小太妹」變成「不良少女」。
羅隻一听,當然不會有好臉色出現。
「喂!你說話客氣點,我哪有隨便抓人?!」
那男人竟不理她的回答,自顧自地將注意力放在妹妹身上。「小縴,她有沒有對你怎樣?有沒有要你吃什麼東西?」
這一听……
「吃什麼東西?喂!喂!喂!……你以為我會拿藥給她嗑啊!有沒有搞錯,你當我是毒販啊!」羅隻愛玩歸愛玩,可最痛恨那種玩意兒,今天莫名其妙竟被人冠上這種罪名,她哪時受過這種待遇,一向冷靜的個性也不禁浮躁起來。那位「救妹英雄」又對她冷眼一瞥,鄙視的眼光看得她有點心頭發毛。
「看你這種德行會做出什麼事很難說,韋迎縴,跟我回去,不準你再跟這種不良少女在一塊。」拖過一旁茫然無措的女孩,那男生竟就這樣走了。
「我才不屑跟你這種社會敗類說話呢!哼!不良少年、紈挎子弟、大太保、人渣、無聊……」
人都走遠了,羅隻仍舊忿忿難平的罵著。第一次!從她懂事起第一次讓她心情出現這種失控的憤怒,她決定,以後絕不再行俠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