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紅妝 第三章

書名︰假紅妝|作者︰陽晞|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仇遨笑看著藉酒澆愁的關非焰,他抽走闕非焰的酒杯,直到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的闕非焰發現他的酒杯不見了,才又將酒杯轉交給索截灝。

「遨笑,把我的酒杯……還給我……」闕非焰在仇遨笑的身上一陣撲打,卻不見酒杯的蹤跡。「從君祖,把我的酒杯給我!」闕非焰轉而撲打另一人。

一旁的蒼狼老大不爽地給了闕非焰一拳,「你真是夠頹廢的了,別再喝了!」

「一向以冷靜沉穩著名的闕尚書,居然藉酒澆愁?」印風舒接過索截灝遞來的酒杯,「你再醉鬧下去,扶桑的鞠曉樓就要讓你給拆了!」

扶桑此時推開門,就見到這幅荒唐的景象,一個人不停地喝酒,其它的五個人則在一旁恥笑他,他不悅地開口︰「風舒,我把你們點的小菜帶來了。」

印風舒接過扶桑的托盤放上桌,「再把陳年紹興拿來,闕尚書要請客!」

「反正到時候又是截灝付錢對不對?」扶桑嘆了口氣,「你們就別再戲弄非焰,他醉成這樣,我還是命人拿壺熱茶來;你們五人仗著酒量好,就會欺負非焰,理智的他會爛醉成這樣,必定是有苦悶,你們就開解開解他吧!」

蒼狼將闕非焰扶起,讓他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然後接過從君祖遞來的冷水,往闕非焰的頭上一澆,闕非焰一陣哆嗦後才比較清醒些。

「天殺的,誰拿水澆我?」看見一旁皺緊眉頭的仇遨笑、從君祖,還有笑到不行的印風舒和索截灝,和從頭到尾都繃著一張臉的蒼狼,他才發現自己的丑態。

扶桑此時又走進來,見到闕非焰如此,只好遞來一條布巾。

「你清醒了吧?」仇遨笑替闕非焰倒了杯茶,「剛才你喝得醉醺醺的,大家都快被你煩死了,你和你的新婚妻子有什麼不愉快就回家閉門解決,干什麼找我們這一群人來陪你?」

「我就是解決不了和她之間的問題,才來找你們。」闕非焰雙手插進發內,「我們之間好像有條鴻渠,怎麼也跨越不了,每當我靠近她一尺,她隨即退後一丈,我這一輩子都要葬送在那女人手里了。」

「我听二皇子說,她生得比嫦娥還美,不是個俏佳人嗎?」索截灝接過扶桑的帳單,看到上頭的數目,他有點訝異,這筆數目比地想象中的少。

「我承認她的確是美,是個標準的宮廷美人,知書達禮、豐姿綽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身上挑不出任何缺點;但是這樣完美的人兒,愛的人卻不是我。」闕非焰冷然地看著好友們,「她愛的是太子殿下,」

沒料到好友卻一臉理所當然,「她當然不愛你,你怎麼和太子殿下比?雖然我們在二皇子底下做事,但是連二皇子也說過,沒有任何一個皇儲在能力、儀態、計謀上贏得過太子殿下,他為了要算計我們這些不和他同謀的人,可以從十年前就培育一群死土來對付我們,光憑這一點,連二皇子都要對太子殿下折服。」蒼狼聳聳肩,「就算你的外貌和太子殿下不相上下又如何?她和太子殿下朝夕相處的十年情誼,根本不是你能夠比擬的。」

「就算她嫁給了你,她也不一定要愛你。」從君祖輕笑,「太子殿下也愛她,你知道嗎?宮里近日來一直傳出太子殿下要把嵐星郡主娶回來的消息,因為就連皇太後都喜愛這個漂亮的郡主,她想要看見她的皇孫娶這個美麗的郡主,也不要那個溫柔可人、小鳥依人的左丞相之女,更別說蠻夷那個刁鑽鬼靈精的公主,或是右柱國的掌上明珠、我朝英姿煥發的女將軍。」

「你們言下之意是要我放她回到太子身邊?」闕非焰不是滋味地喝下熱茶,這茶的滋味,比不上那日在西廂所啜飲的那般沁香。

「怎麼可以!?」印風舒和仇遨笑異口同聲的反對。

「既然她不愛你,你也可以不愛她。等等,別告訴我們你已經愛上她了!」索截灝見好友為難地點頭,他錯愕了會兒,又續道,「那麼就找個女人來忘了她,不然你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扶桑也點頭,「人家說棒打鴛鴦不會有好結果,但是我覺得你和她同床異夢也無意義,不如她想她的太子殿下,你抱你的似水佳人,這樣對你們來說都公平不是嗎?」

「你覺得呢?你若是下定決心要忘掉她,那麼你就再娶個妾回去,看看她會怎做?如果她不在乎,你也可以不必在乎,不是嗎?」印風舒意味深長地看了扶桑一眼,「不要像我,執著一個不愛我的人。」

「我們就留你在這里,你自己在鞠曉摟里頭挑一個你喜歡的,今天找不到,就繼續住下來,直到你找到與你情投意合的女人再回去。你晚上就住這里,白天再到朝中處理事務,這樣不也挺好?你的尚書府,就去給你那個尚書夫人吧!」

一干人等站起身,拋下闕非焰,轉身離開了鞠曉樓。

闕非焰拿起茶壺,倒了一杯又一杯的熱茶,直到桌上的燭芯燒完,窗外的天空泛起魚肚白,他才埋首床忱,沉沉地睡去,那天夜里,他總是看見冷玦的一贊一笑……

午後的徐風從窗外吹進,闕非焰被臉上的冰涼沁醒,他看著坐在床畔嬌笑的美人,她有張瓜子臉、丹鳳眼、紅菱唇、柳葉眉,眼波中流轉的光芒,讓人不自覺的舒暢。

扶桑這時走進來,「她是楚楚,我們這里的紅牌藝妓,她的歌聲很好听,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溫柔多情,一直以來她都注意著你,我昨日特地安排她照顧你,看來你對她感覺也不錯。」

「若能服侍闕尚書,是楚楚的榮幸。」

楚楚美目含情地看著闕非焰,讓闕非焰不禁恍惚,若是他心愛的冷玦也會這樣看著他,那該有多好?

「她是不錯,我再和她相處些日子,如果我覺得可以,那麼我便會來迎娶楚楚。」闕非焰推開楚楚的手,「楚楚,以後見面就別抹上那些胭脂水粉。我不喜歡,可以嗎?」

楚楚嫣然一笑,「當然,若這是闕尚書的要求。」

「叫我非焰吧!」闕非焰溫和地看了楚楚一眼。或許我可以借著你來忘卻家中美麗無雙的天仙人兒,雖然我深知我不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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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撫琴的冷玦,正幽幽地想著就要冊立太子妃的朝陽典恩。他是如此的掛念他,好希望能夠站在他的身旁,哪怕只是剎那也好;但是他毅然放棄了回到他身邊的機會,因為他必須忠于太子殿下的命令,縱然殿下已被愛沖昏了頭,但身為刺客的他需要更冷靜。

牡丹得知被隴魅仍舊愛著冷玦,心里雖然為哥哥感到難過,但也由衷地祝福哥哥能夠在這樣奉獻的愛之中得到幸福;如果這樣奉獻付出真能得到幸福,那麼就讓他繼續奉獻。

「郡主,尚書大人已經很多天沒有回來了。」杜鵑奔來,「我從小六子那里得知,近日尚書大人流連在京城第一大勾欄院鞠曉樓,和一名歌妓楚楚在一起,而且大人可能有意要納她做妾。」

「很好啊!男人有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我要替他準備準備。既然那女子要進來當妾,那麼我干脆把尚書夫人的位置讓給她,你說如何?」冷玦繼續撥弄著他的琴弦,琤琮干淨的琴聲,回蕩在四周。

「夫人!」小六子也急忙趕了過來,「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麼事那麼急?」冷玦一把拉住了小六子,「看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人命小六子請你準備納妾事宜,他要替那名歌妓贖身。你看大人是不是瞎了眼,居然要娶一個歌妓!夫人如此標致,他居然還想要有其它的女人,大人真是不懂得珍惜,小六子真替夫人不平。」小六子一臉不悅地罵道,「夫人,太子殿下幾次要你和他走,你就和他走吧!」

「我不能走,也不會走,大人要納妾,那就讓他納妾吧!我又何必多言?我本來就不愛他,若是他能得其所愛,那又有何不好;我也不在乎所謂的名分,當初他敬我是郡主才娶我,很久以前我就表示過,這一輩子除了太子殿下,我誰也不愛,所以我根本不在乎他納妾,你也不用替我抱不平。」冷玦開心地接過紅色的帷幔,「讓我們替大人準備個風光的納妾儀式吧!」

杜鵑和牡丹馬上遵照冷玦的指示,替闕非焰安排喜氣洋洋的納妾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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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東宮的朝陽典恩,丟下手邊的工作,只因為他得知刑部尚書要納妾,這讓他憤怒不已。他把心愛的冷玦嫁給闕非焰,而闕非焰非但不珍惜,反過來還要納妾,這闕非焰未免也太張狂了,該給他點下馬威。

「來人,備轎!本宮要移駕刑部尚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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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嫁進尚書府,而現在她的喜轎外就是雄偉的尚書府。雖然她不是尚書夫人,但是她是尚書的妾,身分也是不凡,不是嗎?

她竊笑著,她倒要看看,那個闕非焰每每午夜夢回,嘴里喚著的嵐星郡主,到底有多美麗?

一下轎,楚楚就感受到有貴人在座的氣氛,每個人都是笑語相交。

她從喜帕中望見闕非焰正怒視著大廳的一隅,那里坐著一個男子,還有一名清秀空靈的美人。美人膚若凝脂,雙唇朱紅妍麗,一雙蛾眉襯上那雙星眸,整張臉蛋美得無與倫比;而那男子眉宇間的霸氣與貴氣顯露無遺,劍眉襯上鷹眸,加上那輪廓深邃的臉龐,氣宇軒昂。怎麼看,這兩人都像一幅畫,美得令人心驚。

「玦兒,你就放任你的丈夫另娶她人?」朝陽典恩將冷玦抓至身邊,不讓他離開他半步。

「我不在乎。」冷玦坐在椅子上,承接著朝陽典恩熱情的目光,「太子殿下,我不該坐在這里,這里是賓客席,我得過去那里招呼賓客,這是身為主母的我應該做的事情。」

「玦兒,皇太後也希望我娶你,你知道嗎?」朝陽典恩撫過冷玦的臉頰,「她老人家希望看見你在我的身邊,希望你替她生下皇曾孫。」

「殿下,您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冷玦推開朝陽典恩的手,「恕嵐星怠慢。」

司儀此刻朗聲道︰「姨太給夫人斟茶!」

冷玦來到座位上,他先是對闕非焰微笑,然後接過楚楚遞來的茶水,「以後,夫君就麻煩妹子多費心了。」

冷玦的聲音深深地震住了楚楚的魂魄,天哪!闕非焰怎麼會舍棄如此完美的妻子?

「嵐星,以後你要多照顧楚楚,她住在南廂,你有空就多照應她。」闕非焰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冷玦,看她自然又親切說笑著。的確,他怎麼能強求一個不愛他的人去嫉妒楚楚呢?

「夫君放心,這是嵐星分內該做的。」冷玦冷淡地響應。照顧?蒙受他照顧的人都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闕非焰又感受到冷玦傳來的殺氣,那般殺氣不帶著嫉妒,卻帶著一種冰冷和漠然。反觀太子殿下一臉不悅和怒氣,他知道,待會兒太子殿下一定會給他難堪,畢竟他納妾的行為已經觸怒他了吧?

「闕尚書,本宮很訝異你會納妾,畢竟你已經有了那麼漂亮的妻子,想你也應該要滿足了,即使男人三妻四妾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嵐星不介意,但是母後卻不大高興。她老人家要本宮問問你,若是你不喜歡嵐星,那麼就把嵐星還給本宮,做本宮的太子妃,只要你現在把嵐星還給本宮,母後就不再追究你納妾的事。」

朝陽典恩一臉憤慨地看著闕非焰,「本宮也不怕別人拿來說嘴,一直以來,本宮都把嵐星當成太子妃,若非那時候情非得已,本宮也不會讓他下嫁于你。你只是個小小的三品尚書,憑什麼得到我朝第一美人嵐星郡主?」

「太子殿下,縱使夫君要拋棄嵐星,嵐星也不會和你走的。」冷玦微微地向朝陽典恩一鞠躬,「嵐星也感謝皇後娘娘的厚愛,嵐星清楚,和太子的緣分只有來生再續。嵐星雖然不算知書達禮,但也是太子一手教出來的,知道一女不侍二夫的道理,那日嫁進尚書府,嵐星就知道此生生為闕家人,死為闕家鬼。」冷玦雙眸翦水,輕柔地向楚楚伸出手,「楚楚,抱歉搶了你的風頭,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還望你以後別和我計較名分,一同服侍夫君。」

差那麼一點,闕非焰就會以為嵐星是愛他的,但是當他看到她發髻上的白玉簪,闕非焰就清醒了,她永遠都不會愛上他……

朝陽典恩不顧諸多賓客在場,他拉住冷玦的手,「和我走!」

冷玦甩開朝陽典恩的手,「太子殿下請自重,調戲臣妻不是皇儲該有的行為。」

闕非焰從後方攬住冷玦,「夫人先回西廂歇息吧,剩下交給我處理就好。」

冷玦掙月兌闕非焰的束縛,「夫君,那麼嵐星就先下去了。」

他像是逃跑似的,一下子就失去了蹤跡,而朝陽典恩也像是在變戲法般的失去了蹤影。

一群賓客鬧烘烘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旁的五位尚書才出面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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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典恩追上了冷玦,他將冷玦抱在懷里,點了穴,強行帶回宮內。

冷玦被點住昏穴,完全不省人事。

朝陽典恩深深的吻住他的唇瓣,兩人四唇相疊,他的深情,在此刻表露無遺。

等到回到東宮,朝陽典恩才將他的穴道點開。

冷玦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在朝陽典恩的懷里。

「殿下……」

冷玦剛要開口,卻被朝陽典恩吻住。

「喚我的名,我要你喚我的名,那個只有你可以喚的名。」朝陽典恩看著他,「喚我典恩,記得嗎?你我相遇時,你總喚我典恩大哥,現在你就這樣喚我。」

冷玦雙眼帶淚,「典恩,你明知我不該再這樣喚你。」

「我不知道你該不該,我只要你做我的太子妃。」朝陽典恩又吻住冷玦,「你是男兒身又何妨?我只要你一個人,什麼女人我都不要,我要冊立你為太子妃,就算要我背上搶奪人妻的罪名也無妨,我愛你,玦兒,知道嗎?我愛你!」

冷玦搖頭,「不可能的!我不是女子,我不能做你的太子妃。」

「可以,只要我愛你,什麼都可以,我不想再壓抑自己的情感。只要能讓我你永遠在一起,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可以放棄我的江山,對,我會放棄江山,和你一起隱居山林,不問世事,永遠地廝守在一起。」朝陽典恩拉開冷玦的衣裳,吻著他的頸項,「我不要再放開你了,我真是愚蠢,才會把你嫁給那個狼心狗肺的關非焰。我早該明白,我是那麼的愛你!」

狂亂的夜、狂亂的吻,直到朝陽典恩吻到了冷玦的淚水,他才停下。雖然此刻他得到了他最愛的冷玦,但是冷玦卻不會愛他。

但是他不能罷手,他要繼續下去,他要讓冷玦知道,沒有他要不回來的東西。他不在乎他嫁給那個男人,他只在乎冷玦能不能永遠和他在一起,只要能夠在一起,未來會發生什麼事,他都不在乎。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的時間,冷玦無言地依偎在朝陽典恩的身上,雙眸直瞅著他。這夜,這迷亂的夜,他不該讓朝陽典恩在他身上索求無度,他該在朝陽典恩吻他的那一刻馬上制止他,才不會使得自己現在一點兒也不想離開他。

朝陽典恩並未入睡,他清醒的感覺到冷玦的目光,並且他更加清楚,現在的冷玦不能離開他,因為他已在冷玦的頸子上,烙下屬于他的印記。

「玦兒,做我的太子妃吧!將來你可以母儀天下。」朝陽典恩撈起那知黑瀑般的絹發,湊在鼻尖嗅聞,「你是我唯一的愛,除了你,我不要其它的人,讓我們永遠廝守在一起。我愛你,玦兒!」

冷玦起身,雙手支撐著身體,緩緩地離開床鋪。酸痛麻痹了他的腿,他拾起地上的衣物,笨拙地穿上。「我不是女人,要怎麼母儀天下?我不會生小孩,也生不出來,根本不可能做一個母親。我是貨真價實的男人,不可能做你的太子妃,所以我必須回到尚書府,因為你把我嫁過去了!」

「我可以把你搶回來——」

「我不會回來的,你知道我的脾氣倔,我當時鬧脾氣不嫁,你硬是在眾人面前把我嫁了;所以現在我寧願完成命令後自戕,也不要回到你的身邊。因為我已經了結了我欠你的,今夜我把自己給了你,你就別再向我要求感情,我確信我不會愛上其它人,我要帶著對你的愛意,到下輩子再來找你。」冷玦抬頭對上朝陽典恩那對微怒的雙瞳,只見瞳中充滿了血絲。

「你為什麼就是不願回來?」他只手擒住冷玦的手腕,扣緊他的脈門,「你知道我有多愛你,為什麼你就是不肯回來?我愛你,這難道不夠嗎?我只愛你一人,我可以在你面前不自稱本宮,因為我不要和你有距離!」

「可是嵐星要!」冷玦將發髻用紫晶簪扎起,「嵐星沒有身分在這里和太子殿下大聲說話,嵐星希望太子殿下能夠忘了這一夜,尋找一個適合太子殿下的『女人』,來母儀天下、長伴左右。」

「玦兒,我不相信你能如此輕易斷絕我對你的愛。」他發狠地拉下床畔的帷幔。

「太子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罷,全憑太子殿下自己的意願。」冷玦見那帷幔旋然落下,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動搖;殊不知他的心在滴血,但是他不會回頭,命令一出,不達成絕不回頭,而今的他也沒有回頭的權利。

這是他的執著,這十年來的執著。

天空驟然下起大雨,冷玦依舊固執,他沖進馬廄里挑了一匹千里神駒,它是追星的同胞兄弟——追日。

追星、追雲、追月、追日,是駿馬長風和千里駒絕色生下的四胞馬,這十分罕見,但是皇上卻將這四匹馬分送給四個他最喜歡的子女,其中包括了擁有追星的冷玦,這也證明了冷玦有多特別。他是與眾不同的孩子,有著吸引人的風采。

追日是朝陽典恩的愛馬,除了朝陽典恩,它只讓冷玦騎。

在風雨中,它的腳步聲伴著風雨聲,和冷玦馭馬的低喊聲相應和,他的頭發早因雨水而濕潤。他將簪子拔下,放進懷中,任雨擊打著他的臉。天知道他多麼想掉頭回去,但是他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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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日的嘶鳴聲,響徹了整個尚書府。

闕非焰停下親吻楚楚的動作,抓過一旁的長衫套在身上。他彷佛看見那美麗的人兒,在外頭淋著大雨。

他奔出去,一腳踹開大門,只見騎在馬上的冷玦,冷著眼看著闕非焰。

闕非焰正要開口詢問他為何在外頭,卻見冷玦雙腿一夾,便向西廂奔去。

離去前,闕非焰見到的是冷玦盛滿不知是淚或是雨的雙眸,失去昔日咄咄逼人的傲氣和那活月兌的靈氣,儼然是一雙失魂落魄的空瞳,不再光彩、不再眩目、不再讓人著迷。方才的冷玦,只是個空殼子。

楚楚也披上衣服,直往外頭走去,才推開門,就看見冷玦那濕透了的身子和長發,還有那雙不再奪人心魄的眼眸,絲綢衫裙也早被雨水打濕。

她依舊是美麗的女子,她的美麗不會因為憔悴而減少,那是另一種美,從不同的角度去看,都會產生不同的美麗,即使那雙美眸不再光亮,還是如此的吸引人。

這樣一個完美的女子,她永遠也比不上,或許冷玦不如她縴細柔弱,但她卻像一枝寒梅,佇立在風中,瀟灑又自在。不論風雪如何吹刮,她都依然挺直著腰干;不管是哪個男人愛她,她都只愛一個人,義無反顧的愛。

她遞上一條絲帕,「姐姐看起來好虛,擦擦臉吧!」

冷玦掃視楚楚的臉,從馬上彎身接過帕子,低聲道︰「謝謝。」

那是好低好柔的聲音,讓楚楚不自覺地一愣。

冷玦擦過臉後,原想將帕子遞回去,卻又停住,「我把帕子弄髒了,改日還條新帕子給妹妹。」他將帕子折起,送入袖中,雙腿一夾,就將馬兒掉過頭,朝著西廂奔去。他的身子在發寒,馬兒也在抖,他得快點安置追日。

來到西廂的馬廄,他推開門,堆起干草,點起火,火光照亮整個馬廄。他回到房里拿出幾床被子,疊在馬廄里的草堆上,又拿起一旁的布巾,替馬兒擦拭雨水,追星見了追日,欣喜地昂首嘶鳴。

確定追日的身子都干了,他又在一旁用車把耙好草,將追日安置在上,再將追星牽過來,讓兩匹馬共眠。須臾,他也感到一股涼意,拿起一旁的被子披在肩上,倚靠著馬兒和草堆,不自主地陷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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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曙光乍現,杜鵑數次找尋房間里外,都不見冷玦,牡丹靈光一閃,轉向馬廄去,就見冷玦渾身發燙地睡在干草堆上。一身濕透了的衣服和頭發,大概正是發燙的原因,兩人將冷玦抱起,放置在床上。

冷玦的臉燒得通紅,兩人趕緊替他褪下濕衣裳,換上干爽的睡袍,又擦干他一頭濕發;可是他已經昏迷,根本就沒有辦法喝水,只是不停的夢囈,雙眼痛苦地緊開著。

杜鵑趕緊奔向大廳,卻遍尋不著闕非焰,只好回到西廂的馬廄;但是看了那兒只有兩匹馬,一匹是追日,她不可能騎得了;而追星更是沒有其它人騎過,包括太子殿下也沒有,追星是只屬于冷玦的馬兒。

一旁忽然傳來楚楚銀鈴般的輕笑聲,還有一陣陣馬蹄聲,牡丹听出闕非焰的聲音也摻雜在里頭,兩人施展輕功,縱身飛到他們面前。

楚楚一驚,騎的小白馬也受到了驚嚇。

「你們的主子沒有教你們禮貌嗎?」騎在飆風身上的闕非焰怒視著兩人。

「我才不想出現在你的面前,只是想向你借匹馬進宮!」接著牡丹在楚楚的頸後輕敵一下,「請姨太先睡會兒,我趕著去見御醫。」

杜鵑扶住楚楚,順手往闕非焰的身上一堆,準備回去照顧冷玦——

「嵐星怎麼了?她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怎麼樣都不干你的事。」杜鵑格開他的手,「我要向聖上奏明,然後將嵐星郡主送回宮內靜養,再請太後娘娘把你這個糟糕的丈夫給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