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昭玥把自己關在房里已經好幾天了,她整日都縮在床角,還不準別人將床帷掀開,一個人在床榻上悶悶不樂地發愁。
再加上黑肱逵也有許多天沒有踏進鳳霞宮,明昭玥更加認定她在他面前完美的形象已經完全破滅。
失意漲滿了她的心頭,令她久久無法釋懷。
「皇後娘娘,用晚膳了。」光兒站在幕外輕聲地道。
「我不餓。」她根本就沒有胃口。
「娘娘中午也沒有用膳,晚膳若還是不吃的話,娘娘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我現在不餓,你先擱著。」明昭玥口氣甚差。
扁是那件丟臉的事已經夠她煩惱的了,她現在哪有心情吃東西。
「可是……」光兒還想繼續勸說,可話沒出口就突然打住。
沒听見光兒的聲音,明昭玥以為她放棄勸說,大概是退下了。
離開了也好,省得惹她心煩。
久久,寢室陷入一片寂靜,僅剩下明昭玥自怨自艾的嘆氣聲依稀可聞,但若是仔細地听,還會听見細微輕脆的響聲。
咦!是誰在外頭呢?
扁兒已經退下,就算是風兒、霽兒、月兒進來,她們也會出聲,不會一聲不響地守在外面。
可除了她們,還有誰敢大剌剌地踏進她這個皇後的寢宮呢?
好奇心人皆有之,明昭玥也不例外。
她緩緩地爬到床畔,偷偷掀開床帷的一角,偷覷著外邊的情形。
皇上!當明昭玥看到黑肱逵正端坐在桌前、放肆地享用著她的晚膳時,她頓時又驚又喜,不敢相信眼楮所看到的。
皇上怎麼會來呢?而且他為什麼不出聲?
滿月復的疑惑不得解,明昭玥只好在暗地里偷偷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黑肱逵知道明昭玥正在偷窺他,也不打算草驚蛇揭穿她,仍是自顧自地享用著滿桌的美食。
他打算和她比耐力,看誰先撐不住而出聲。
見他吃得津津有味,滿桌的佳肴不多時就少了一半,明昭玥終于先沉不住氣地出聲了。
「皇上。」她掀開帳幕下了床。
听見她的聲音,黑肱逵還是繼續吃他的,理也沒理她一下。
他不理她是故意要讓她難堪嗎?乍見他的喜悅此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明知被他冷落是正常的,可是明昭玥就是無法接受有人這麼漠視她。她氣鼓著臉,不是滋味地在他的身邊坐下。
黑眩逵仍是吃,話沒和她說一句,看也沒看她一眼。
吃吃吃,有這麼好吃嗎?她就不相信這桌御膳會比她迷人。
哼!既然他這麼愛吃,她就把東西全吃光,看他要如何繼續吃。
明昭玥氣不過地執起玉筷,同樣不搭理他地吃了起來,一餐沒吃令她不管吃什麼都覺得特別地美味。
明昭玥以狂風掃落葉之姿掃卷盤中珍餞,完全沒注意到黑肱逵在她動筷之後就停止了進食,僅是默默地看著她。
她卸下了-夸張的華麗裝扮,素淨的她有著不一樣的風情,
雖然盛裝的她並不改其美貌,但是對看慣了宮中嬪妃濃妝艷抹的黑肱逵而言,他厭惡女人被金銀珠寶給包圍,因為那只會令他感到俗氣虛榮。
未施脂粉的她有一股清新的氣質,沒有俗物遮掩的花容月貌更是令人動心。
女人不經妝點還能如此嬌麗,實在是世間少有。
很難得的,他承認了她的美貌。
黑肱逵心中的思緒已經繞了千百轉,可他的表情卻沒有改變,仍是冷冰冰的模樣。
當明昭玥喝下最後一口「百珍翠玉湯」,她滿足地睨了他一眼,想要向他示威,卻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他頭一次正眼看她,她應該感到非常高興才是,可她卻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覺得怪怪的。
他怎麼會突然轉性注意起她了呢?
這樣的他令她感到陌生,也讓她相當地不自在。
他一直看她的臉,難不成她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明昭玥反射性地伸手撫上了自己的雙頰,可是並沒有從她的臉上模到什麼異樣。
突地,她想到自己現下的裝扮。
她因為心情下好,所以已經有好幾天懶于梳妝了。
她的頭發僅僅梳順,披散在她的身後,並沒有盤成發髻。而她身上穿著一襲白色的褻衣,沒有披上外衫;也沒有在臉上涂上胭脂水粉,僅是素著一張蒼白難看的臉。
天啊!一察覺自己一臉素淨地在他面前,明昭玥就感到無地自容。
「啊!」明昭玥發出了一聲聲的慘叫,搗著臉沖到床上,趕緊將床帷拉得死緊,不讓他看見她的疏忽。
她很後悔自己沒有費心打扮。
見她這麼在乎自己的外貌,黑肱逵不免感到莞爾。
她不讓他看她未施脂粉的臉,他就偏要看。
黑肱逵一步步走向垂下床帷的床榻,倏地,他拉開床帷。
☆
唯一隔絕黑肱逵視線的床帷被他掀開,明昭玥嚇得趕緊轉身,就是不讓他看到她的臉。
「走開啦!」她往後揮手趕人。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趕朕。」他只是故意威脅她罷了,對于她的無禮,他並不以為忤。
「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明昭玥急得說不出話來,就連自己「臣妾」的自稱語也忘了。
不想讓他看到她的素顏,再加上心中著急,她索性拉起一旁的錦被,將自己團團蓋住。
為什麼她最不想讓別人看到的自己,偏偏都被他給瞧見了?
黑肱逵好笑地揭開那席錦被,不讓她再遮。
「還我!」明昭玥想要拉回錦被,卻無法從他的手中奪回。
「別遮了。」他用力一扯,那床錦被就往後飛離了她的身上。
「啊!」她伏趴在床榻上,將臉埋在雙手間。「不要看我啦!」
「不看就不看。」黑肱逵也沒有一定要看她。
他在明昭玥的身邊躺下,打算等她自己受不了地抬起頭。
餅了許久,仍沒有黑肱逵的動靜,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便悄悄地由雙手間抬起頭,可第一個躍入眼簾的竟是他的臉。
「啊!」她又要再度趴下。
她既然都已經自己抬起頭了,黑肱逵哪能讓她再趴下?他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勁一扯,她就被扯進他的懷里。
她是個嬌滴滴的金枝玉葉,哪禁得起他的粗魯對待。
「痛!」手上的疼痛令明昭玥痛苦地蹙眉。
「怎麼了?」很難得的,在听到她呼痛後,黑肱逵立即關心地詢問。
雖然他的神情還是沒變,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她是哪兒痛;可在他冰冷無波的語調中,明昭玥還是能感受到他的關心。
所有因慌張而消失的理智,現下全都回歸。
「皇上弄痛了臣妾的手。」她按著被扯痛的肩膀。
見她似乎是肩膀痛,黑肱逵急忙拉下她那一身薄薄的褻衣,手輕輕地在她無瑕
的肩上撫觸,想要查看她傷著哪兒了。
明昭玥羞得想要拉上衣衫,可他卻不讓她如願。
「別動!」他冷著聲命令。
在沒確定她的手安然無恙之前,他無法放心。
「皇上……」她羞紅了一張俏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手還痛嗎?」他的手沒有停止輕觸,怕的是傷到了筋骨。
「不、不疼了。」她含羞帶怯地回答。
「不痛就好。」
當黑肱逵的手離開明昭玥身子之後,她立即拉上衣服,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潮,不敢直視他。
見她莫名其妙的臉紅,黑肱逵這才察覺他方才的舉動惹得她有多麼尷尬。
幸好她是他名正言順的皇後,他就算看遍了她的身子也是理所當然的。
一這麼想,黑肱逵就更加放肆地瞅著她瞧。
她害羞時還真是別有一番風情,將她的花容襯托得更嬌美。
他的性子是冷淡了些,可他知道自己並不討厭她,因為他若是討厭她,就不會再踏入鳳霞宮一步,更遑論是擔心她會餓著而布下圈套,令她自動自發地進食。
他冰冷的心似乎因她而漸漸地溫暖了起來,臉上那層冰霜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既然自己確實不討厭她,而她又是他的皇後,他就不需再和她保持距離,他有權親近她。
「過來!」他還是學不會溫柔。
「咦?」明昭玥不懂他的用意。
「朕要你過來。」
不用黑肱逵再說第三次,明昭玥挪身到他的身邊。
她會這麼乖乖听話是因為她想要待在他的身旁,尤其這次不用她大費周章地死纏爛打,她當然要好好地利用,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反悔了,那她可就苦無機會接近他了。
黑肱逵在她靠近時突地出手將她擁在懷里,這次他放輕了力道,避免再度弄痛了她。
「你好脆弱。」在他的眼中,她就像是易碎的陶女圭女圭,一個不小心就會打破她、弄壞她。
脆弱?她會脆弱嗎?這似乎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有人這樣說她。
「怎麼說?」她很好奇他為什麼會這麼以為。「不過才稍一使勁就弄疼你了,這不是脆弱是什麼?」
黑肱逵故意靠在她的耳後輕說,目的便是要挑逗她,讓自己的氣息惹得她全身燥熱、輕顫連連。
他溫熱的氣息令明昭玥無法遏止地戰栗。
「皇上……」
她想要出聲反駁,可卻發覺一開口聲音就嬌媚得不像她自己,其中還夾帶著沉重的喘息聲。
他輕嚙著她小巧的耳垂,原奉環住她的雙手不得閑地滑入她的衣里,探索著她的奧妙。
黑肱逵雙手所到之處都帶給她莫名的歡愉。
她仿佛化成了一灘水,全身無力、柔若無骨地偎靠在他的懷里。
「皇上……」此刻的她早已沒了自己的意識,僅能依照身子的本能,隨著黑肱逵的帶領品嘗男女情事。
他轉過她的身,迫不及待地擷取她口中的蜜汁。
她的甜蜜有如涌出的甘泉,是那樣地清新甘甜,一點也沒有令人作嘔的胭脂味。
他不停地在她身上點燃之火,欲火焚燒她的理智,燒燙了她的身子,熱烘烘的身子需要彼此燃燒以求解月兌。
黑肱逵難以克制自己的,他想要她想得全身都泛疼了。
「朕要你!」在與她結合的前一刻,他既像宣誓又像提醒告知地說。
夜越深,房中的旖旎春色益發美麗……
☆
回想起昨夜的纏綿,明昭玥就心中甜蜜蜜,整日笑開了一張臉對人。
「娘娘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喔!」風兒也感染了她的喜悅。
「那是當然。」明昭玥歡喜地回答。
她和黑肱逵的關系能更進一步,這可是好事一件;而且她和他也彼此喜歡,她當然感到非常開心。
「皇上昨晚在鳳霞宮過夜,娘娘的心情當然好羅!」月兒取笑地說。
其實知道黑肱逵和明昭玥有這麼好的進展,她們都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好啊!月兒你竟敢取笑我,你是不要命了嗎?」明昭玥紅著臉嬌嗔。
被褥上沾染了血跡,那是她昨夜和黑肱逵圓房的鐵證,恰好在整理床榻時被她們瞧見了,因此不必宣揚,她們猜也猜得出昨晚寢宮中發生什麼事情。
「月兒哪敢啊?」她那表情卻像是沒有什麼不敢的。「娘娘有個皇上夫君,月兒說話要是稍有不慎,人頭馬上就落地了。」
她倒是不怎麼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畢竟,她了解明昭玥並不是殘暴不仁的人。
「好啊!你就欺負我不敢。」
一旁的霽兒閑得發慌,當下也跟著攪和進去,加人她們的談話。
「還不是仗著娘娘宅心仁厚,不會動不動就砍人,所以月兒才敢造次,取笑娘娘。」
「你不幫我說話就算了,竟然還火上加油,你是恨不得我丟了腦袋嗎?」月兒覺得霽兒實在是不安好心。
「你自己都不怕丟腦袋了,我怕什麼呢?」反正腦袋是月兒的,又不是她的,她根本就不必怕。
「你……」說不過霽兒,月兒氣得說不出話。
霽兒得意洋洋地抬起下頷笑著,更令月兒氣得牙癢癢的。
「好啦!你們兩個別吵了,再吵下去就誤了娘娘梳妝打扮的時辰了。」風兒出聲打斷了她們的斗嘴。
斗斗嘴雖有益身心,可要是誤了工作,那就不太好。
「是!」霽兒和月兒只得暫時擱下個人恩怨,專心替明昭玥打扮。
「娘娘,等會兒要做什麼呢?」風兒先詢問明昭玥的打算,這樣她的心中才有盤算,並能事先替她打點妥當。
明昭玥偏過頭想了想,考慮自己待會兒該做什麼。「我要去找皇上。」
听了明昭玥的回答,她們全都傻眼了。
上一次去找皇上,結果卻發生了那件窘事;這次若又去找皇上,不知還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
為了避免再有事發生,她們都覺得明昭玥還是不要去找黑肱逵的好。
「皇上國事繁忙,娘娘還是不要去打擾皇上的好。」
「我可以下去找皇上,可皇上要來鳳霞宮。」這是另一種變通的方式,明昭玥覺得只要能見到黑肱逵,那麼是她去找他,還是他來見她,她都無所謂。
她們快要暈了。她們只是小小的奴婢,哪有辦法請得動皇上。
「幫我打扮得漂亮一點,這一次我絕對要扳回之前丟的面子。」她今天要美美地踏出宮門,讓大家知道她上次只是小小的失誤。
她的心意已決,她們除了照做之外,沒有別的選擇。
☆
那次的盛裝出了大糗,是以這次明昭玥便選擇樸實一點的裝扮︰可對黑肱逵來說,她現下的打扮雖不像之前那般夸張,可也算是盛裝了。
她出了寢宮都是這麼華麗的裝扮嗎?
她那張清秀的臉又涂上令人作嘔的脂粉,一頭烏黑的秀發盤成了髻,上頭同樣插了金釵、玉簪;那一身鵝黃絲衣上頭,不可免的又是繡工精致的百蝶繡。
他仔細地將她從頭看到腳,最後失望地垂下頭,不再看她一眼。
當她出現時,黑肱逵熱切地打量她,令她滿心歡喜,還以為經過昨夜,他對她的態度已經大大的改變。怎知,他在看了她一眼後,仍是像往常一樣,移開視線冷淡地待她。
頓時,明昭玥有滿月復的委屈。
她這麼費心打扮都是為了他,結果他還是沒將她放在眼里,他的眼中永遠只有那一堆奏章。
實在氣不過,明昭玥上前掃落了一桌的奏章、筆墨。
見她撒潑,黑肱逵氣怒地拍桌。「你這是做什麼?」
「皇上的眼中只有這堆奏摺,根本就沒有臣妾的存在,難道說我一個活生生的人比不上它們嗎?」
其實她並不想這麼做、這麼說的,她只是一時的氣不過;只要他肯哄她幾句,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黑肱逵是不懂明昭玥的心思,但是就算懂了,他也不可能會好言哄她,只因他不懂該如何哄女人。
「在朕的眼中,現在的你就是不如它們。」
「我不如它們?」她指著滿地的奏章,咬著牙問。
明昭玥沒有听出黑肱逵話中的涵義,他說的是現在的她,而不是過去的她,未來的她。
「沒錯!」
她難以接受這樣的答案,更不敢相信在他的眼中,她的地位竟是這般地低賤;也許該說,他的心中根本就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既然你的眼中沒有我,那你昨晚和我在一起又算是什麼?」她的心好痛,想起昨夜的歡愉,再和他今日的冷然相較,一切是那麼地諷刺。
原來留戀兩人纏綿的只有她,他根本就毫不在意,而她竟還傻傻地以為他和她之間已經不一樣了。
比起她的熱情,他還是一樣地冷。
「昨夜的你是個懂事的小家碧玉,反觀今日,你卻像個罵街的潑婦一般,令人不敢領教。」黑肱逵很難得地發火,話也比平常還多。
「我像潑婦?!」明昭玥委屈地落淚。「我現在很懷疑,我當初的選擇是不是錯了,我若是選蚌愛我的人,今日就不用受這種罪,也不用每天看你的冰臉過日子。」
她真的是選錯了,可如今後悔已來不及,她已經沒有重來的機會。
听見她那像是後悔的言語,黑肱逵滿心不是滋味。
她都已經是他的人了,她竟然還想著過去的事。
「既然你不想看朕的臉,那你大可不要再出現在朕的面前。若是你願意,你還能回頭去找我的皇兄們。」他氣得口不擇言。
明昭玥傻了,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說得出這種話,這不但是侮辱她,也侮辱了他自己和他的皇兄們。
既然他不要她出現,那她就如他所願,不再出現他的面前。
「我不會再出現,也不會再來礙你的眼了。」她哭著奔離。
爭吵的惡言傷害了方萌芽的愛苗,好不容易升起的愛意硬生生地夭折。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沒有追上去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