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若濤斜靠在黑色沙發上,兩手枕在腦後,極為輕松愉快的「欣賞」坐在他斜對面的女人。
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進行游戲前的刺激快感了。通常只有別出心裁的設計者,才會在游戲中不斷制造出意料之外的轉折,讓參與其中的人驚嘆連連,而她仿佛就是這種游戲,乍看之下不出奇,接觸後卻令人刮目相看。
她絕非艷若桃李,小小的瓜子臉上沒有特別突出的五官,眉毛清秀的舒展著,眼楮大小適中,淡淡的雙眼皮擱在那兒沒有加深輪廓的效果,鼻梁細直,小嘴安分的抿著,整張臉沒有缺點、也沒有驚艷的成份,除了唇彩外,她似乎慣于脂粉末施,長發挽起,穿著中規中矩的套裝,整個人清淡得像杯不含氣泡的礦泉水,這樣的女人為何能做出如此出人意表的事?
平日里,她一直在淡化自己,如果不是特意挑弄,她幾乎會讓人以為就如外表般的循規蹈矩、溫婉秀氣,快要可以原封不動的嵌進古代仕女圖里了。
但瞧瞧她此刻的模樣——白天穿在身上的外套不翼而飛,著白皙勻稱的臂膀,窄裙接縫撕裂到大腿處,絲襪早已破損不堪,右手臂上有幾道淺淺的血痕,長發垂肩,眸瞳不安的晃動著,仿佛極力想掩飾無意中泄露出的部份原型。
不!他絕對可以確定她就是一個月前差點將他毀容的肇事者。即使那時是夜晚,光線不明,但那強悍的倔氣與秀氣的臉蛋形成了沖突的氣質,讓人印象深刻。可偏偏她又極力否認見過他,且看她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謊,害他幾乎就要以為自己錯看了。
有意思!看來他又找到新玩意兒了,日子應該不會再這麼無趣了。
「你在街上跟人斗毆?」他蹺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問。
「怎麼可能?是那些流氓沒事來招惹我們,我們才反擊的!」她拼命搖手,深怕頂頭上司誤會自己素行不良。
「你們?你不是一個人?」
「還——還有自營部的唐欣。我們在公司附近巷子里的海鮮攤吃晚餐,遇上了幾個流氓——」
「唐欣?那個長得像李嘉欣的美女?」他忽然楞住。
「李嘉欣是誰?」她有些不解。
「罷了,那不是重點,她人呢?」不會羊入虎口了吧?
「我當時讓她先走了,應該不會有事吧?」她歪著頭蹙眉思忖著。
「你讓她先走?你一個人對付那幾個流氓?」他放下二郎腿,眯起眼。
「不然怎麼辦呢?她雖然身材高佻,可是細皮女敕肉的,留她在那里只會礙手礙腳,我反而不好出手——」她掩住嘴,好像說太多了,一個端莊的女秘書是下會隨意在街上跟人動手動腳的,她的印象分數恐怕又要被扣分了。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視線不離那張清秀的小臉。「打得很痛快吧?」他可沒忘記她出手的狠勁。
「怎——怎麼會痛快呢?我當時也很緊張啊,如果不是遇到你,早就被他們逮住了。」她不忘拍拍老板的馬屁,藉以顯示自己女人嬌弱的一面。
「嗯。」他交抱雙臂。「所以,你又欠我一個人情了?」
「副總有任何需要,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效犬馬之勞。」她連忙站起身鞠個躬,沒有注意到敞開的領口露出雪白優美的溝壑。
平時看她將自己包裹得緊緊的,如果不是今天這個意外,他還不知道她身上有如此美麗的風景。
他不客氣的觀覽眼前的,她四肢非常縴細,因此看起來比實際身高一百六十公分的身材高佻;鬈發微亂的攏在肩頭,驅除了白天在辦公室里一絲不苟的修道院氣息;因奔跑而微汗的粉頰,在渲染著自然的暈紅,他愈看笑容愈綻放,異樣的神色讓蘇璟衣縮了一下肩,不禁回想起唐欣所言的八卦傳聞。
她環顧一下四周,顯而易見的單身男人的窩,看不到有女人留下的芳蹤。如此大坪數的房廳,布置雖然簡單前衛,只有藍、白、黑三色交錯,但乎時一定有人在打掃整理,否則以他這麼不羈的性格,早就一團混亂才是。
她不敢多瞧,如果不是他的住處近在咫尺、她又驚魂未定,她壓根兒不想踏進他的私人空間,即使他根本瞧不上自己,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不妥。
「副總,我沒事了,太晚了,我該走了。」她歉然的笑著,並不打算與他多交談。他那不安分的眼楮讓她很感冒,如果他忽然心血來潮想來個秉燭夜談,那她就算說破了嘴,也不會有人相信他們之間沒什麼。
「你確定自己這副模樣能走在路上?」她的車還停在公司附近,如果這樣狼狽地走在街上,的確會引人疑竇。「你等等!」他突然起身走向餐廳旁的走道。
他很快就出來,手上還多了一件東西,她定楮一瞧,是條女人的裙子。
傳言果然不假,他的確不缺脂粉環繞,這不知又是哪個女人留下的,他大方的遞給她,對她流露出的疑惑不以為忤。
「穿上吧!會比較安全些,洗手間在廚房旁邊。」他向右一指。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總不能一身遭搶劫的裝扮回住處,她不習慣引入注目。
她在那間飄著淡淡香氛的藍色浴室里,換上那件不知來處的裙子,穿上後才知道是件輕軟的A字花長裙,尺寸稍寬了些,原來的主人必定較為豐腴。
她月兌下絲襪,清洗有些污漬的臉。撫著高級石材砌成的洗手台,她租下的公寓臥室都還沒有這間浴室大,也難怪那些女人寧願被他看上,也不想辛辛苦苦的當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她有些不舍的走出浴室,言若濤原本正在翻看雜志,見她收拾妥當,便放下書本轉身走向內室。
「我先換件衣服,待會送你去取車,你稍等一下。」他揚揚手。
她拿起皮包,穿好高跟鞋,走到門口玄關處等著。
忽然在門邊響起「喀嚓」一聲,她張耳傾听,有人從外面開了門,轉動了把手。她還來不及揚聲,大門隨即被推開,她正對著來人,與對方四目相望。
接著,尖利的嗓音迎面襲來——「賤人!你為什麼在這里?」
她未及反應,對方便伸手猛推了她一把,她往後撞向屏風,腦袋一時混沌,但很快的就憶起她是上個月在路上遭她修理的跋扈女人。
「我在這里干你何事!我警告你別再踫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她仰起下顎,不輕易被陌生人折辱的性子,讓她立時處在備戰狀態中,一時間忘了思考女人出現在這里的緣由。
「賤人!你還敢大聲?睜大你的眼楮看清楚你現在站在哪里,這里可不是公共場合能讓你胡來,識相的話快給我滾出去!」女人的五彩指甲戳了一下她的胸口。
「女人,我再警告你一次,別踫我,也別再叫我那兩個字,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她冷聲喝斥,怒火開始燃燒。
「賤人!賤人!我就要叫你賤人怎麼樣?難不成你擅闖民宅還想動手打人?我現在就報警!」女人豐臀一扭,走進客廳,拿起茶幾上的電話作勢要撥號。
「誰要報警?」言若濤從臥房內走出,襯衫穿了一半還未拉齊。
「若濤?你在家?這個賤人是你帶回來的?」女人掛上電話。「你有沒有搞錯!」
「嘴巴放干淨一點,別老是出口成‘髒’,她是我的秘書。」言若濤泰然自若的穿戴好,看了一眼蘇璟衣。
「言若濤你發什麼神經?她上次差點把你打昏,你還敢找她當秘書,你是欠揍還是被虐狂?」女人握拳捶向言若濤的胸膛。
這一來一往間,終于讓蘇璟衣腦袋里原本散亂的畫面逐漸清晰、有條理了起來,她圓睜秀目地望著言若濤,一個不爭的事實就此浮現,她鈍滯的開口道︰「你——就是車里的那個男人?」
言若濤微笑頷首,很高興自己的眼力超強,在第一次面試時就認出了她;當然,他同時也微覺氣悶,居然有女人輕易地忘了他!
「知道了吧,你才該跟我們道歉,啊——不對!」女人轉向言若濤,「你沒事帶她回來干嘛?你不會又看上她了吧?」
「別胡說!」他拿起車鑰匙,「我先送她回去。」
「我胡說?站住!」女人走向蘇璟衣,俯首端詳她身上的裙子。「這是什麼?這是我的裙子,你怎麼能拿我的裙子給這賤女人穿?你該不會告訴我她也有這麼一件VERSACE的裙子吧?看她那副寒酸樣——」
「夠了!她的裙子破了,我不過是暫時讓她穿回家一次,你叫嚷什麼!」言若濤口氣稍重。
「破了?你可真來勁,還把人家裙子弄破了,她哪點讓你這麼猴急了?」女人猛跳腳,一邊還晃著言若濤的手。「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逼賤女人月兌下來還我——」
「閉嘴!」蘇璟衣閉了閉眼,想抑制胸口不斷竄上來的火氣,秀目射出厲光,臉上出現了與這對男女初次相遇時的神情。「我現在就還你,你敢再說那三個字一次,我就讓你無法出門見人!」
她一手抓住裙頭,只听到「啪」的一聲,直接扯裂了長裙,縴白的雙腿乍然示現。她在兩人的駭視中,將裙子甩向女人的肩頭,從皮包取出原有的破窄裙,彎腰鎮定的穿上。
言若濤看著這意外的春光以奇異的方式開始又結束,那原本淡如池水的女人,霎時充滿了波濤洶涌的生氣,她不發一語,冷而媚的目光掃過女人,然後拎起皮包,大踏步地離開他的視線,也帶走了他一部份的思維能力。
「言若濤——我的裙子——你們倆干的好事——」女人將報銷的裙子摔在他臉上。
「你最好閉嘴!去買條新的,算我的帳。我現在先送她回去,你如果不高興可以先回去!」
他出現了少有的嚴厲,頭也不回的走出大門,女人呆怔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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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抽屜里的私人物品一件件地放進紙箱里,因為只待了短短的一個多月,要拿走的東西並不多。她看了一眼電腦旁的小小仙人掌,也將其放入紙箱內。
內線燈亮,她猶豫了一會,還是抓起听筒。
「蘇璟衣,進來一下。」言若濤難得九點準時進辦公室。
她慢吞吞的站起身,挪開椅子,步履緩慢的定進半掩的副總辦公室。她因為昨晚發電子履歷到三點才睡,所以精神有些不濟,臉色也比平時蒼白。
「這是什麼?」言若濤拿起她一大早就送進去的檔案夾,里面是她的辭呈。「這麼快就找到下一份工作了?」
他揚起濃眉,明顯地不悅。他一句話都還沒說呢,她就先發制人,遞出辭呈,他才是受害者不是嗎?!(謝謝支持*f*m*x*)
「是這樣的,為免影響您跟異性間的關系,我看我還是避嫌的好,省得為您制造不必要的困擾。」她貌似恭謹,表情卻冷淡許多,看來是真的打算走人,所以不再辛苦維持下屬的姿態了。
「我沒什麼異性關系會受影響的,Sherry只是普通朋友,你也沒什麼嫌好避的,所以不會有困擾產生,這樣說很清楚了吧?」
這麼輕松就撇清連三歲小孩都看得出來的事實,他真不愧為名媛殺手,她非常慶幸自己對好看的皮相免疫,這還真多虧了她那貌賽潘安的父親。
「但是副總,畢竟我曾經出手傷過你,恐已在您心中留下陰影,就算您不計較,我也過意不去啊。為您效勞,還是無芥蒂的好,我自認無法勝任,還是請您另覓合適人選。」昨晚她思忖了許久,終于明白他這一陣子的怪異行徑,全都是沖著她來的。他從第一眼便認出她來,偏偏她遲鈍得很;找她賽車分明是想測試她開車的勁道是否如他記憶所見,她竟還赴死相陪,跳入他設的局;誰知她硬不開竅,他只好又想些奇奇怪怪的事來整她,以報一「拳」之仇。可她怎麼想也想不出要如何才能令他平衡,總不能讓他回敬她一拳吧?
「蘇璟衣,你太多慮了,我是個男人,會有什麼陰影,還是——要幫你加薪你才肯留下來?」他記得錢對她的吸引力似乎比其它東西都要來得大。
她微微一愣,心生古怪。她的薪水已經比唐欣多上許多了,再加薪不就比協理薪水還要高,到時蜚短流長可就免不了了,她雖愛財,可也要取之有道啊!
「您誤會了,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
「沒什麼好擔心的,況且,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人情不是嗎?怎麼,不想還了?」他食指在桌面上敲啊敲,眼里有她不明白的東西在閃啊閃的。
她為難的低下頭,不自覺的啃著拇指指甲。
說實話,他雖然不是什麼溫良謙恭型的男人,可也壞不到哪兒去,畢竟是她傷人在先,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子打倒在地,實在不太光彩;再者,他的確替她解過圍,如今事情說開了,他應不會再三不五時地整她了,只要她不涉入他的男女關系,留下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吧!
最重要的是,短時間內要找這麼高薪的工作還真不容易,她待得愈久,夢想就能愈快實現,思及此,她不禁嘆了口氣,有錢真的能使鬼推磨啊!
「既然副總這麼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她有禮的欠身。
「等一下,我有個——算是小要求好了,你可不可以不必這麼禮數周到,我記得你昨晚不是那麼矜持的!」他終于道出心中那份不耐及怪異的感受。
她頓時燒紅了頰,昨晚那一幕霎時浮現,她貝齒咬唇,尷尬不已,不敢抬眼看他。「昨晚,我是一時激動,我听不得人說粗話,尤其是那三個字,我反應會比較強烈,副總別見怪!」
見怪?當然不會,他驚艷得很!她的理由乍听之下沒什麼不對勁,但是直覺告訴他,那縴軀里收藏了她真正的面貌,她再怎麼妥貼掩飾,卻仍在不經意的眼神里表露無遺,她介意的絕對不只有那三個字而已。
「小事一樁,你也別放在心上,待會把協理從新加坡傳來的分行評估資料拿過來,順道泡杯茶進來。」
「是。」
她雖傾下臉,但他沒有錯過她疏眉展開的淺笑,她松了一口氣,看來並不是真的想走,如此戰戰兢兢的保有一份工作是為什麼?
她反手帶上門時,他又瞥了一眼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那黑色套裝下勻稱的肢體所散發出的清新氣息,有些款款動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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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慶余撐起身子靠在床頭,示意站在一旁的管家老楊替他擺正背後的靠墊,坐穩後,他戴上金邊眼鏡,拍了一下床褥道︰「老子如果不生場病,你還懶得回來住,嗄?」
「您言重了,平時住離公司近些,上班也比較方便啊!」言若濤坐在老父的按摩椅上,開開關關的模索著各種按鈕。
「你遲到、早退也就罷了,听陳總說你一個星期開不了幾次會,我看住外頭是方便你帶女人回去吧?」言慶余冷哼一聲。
「咦,陳總何時變成你的眼線了?」言若濤閉上眼楮,享受著機械在背肌賓動的快感。
「什麼眼線不眼線!這兩年永億都是他扛起來的,要不是為了要讓你早點進入狀況,他早舒舒服服的退休享福去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不諱言自己對這個兒子是偏愛了些,除了那雙眼楮,相貌上言若濤肖似他多點,性格亦不拘小節、很少鑽牛角尖,相處起來較另一個兒子自在多了。但言若濤看似嘻皮笑臉,說話很少和他針鋒相對,可從那皮里春秋的笑顏里,他心知肚明要牢牢掌握他絕不似想像中簡單。
「我還不知道我的福氣在永億呢!您要真覺得我不是那塊料,就早點將公司交給專業經理人,也不用擔這麼多的心了。陳總他那個兒子不是很行嗎?干脆把他挖角過來助您一臂主力嘛!」言若濤干脆閉上眼。
「你說這些話是存心要氣我吧?陳總再怎麼行終究還是外人,要不是你弟弟執意走醫生這條路,我何必放著近在咫尺的他不管,大老遠將你從美國挖回來找我自已的麻煩!」老楊立即體貼的在他背後按撫,幫助他放松越發緊繃的肌肉。
「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若水不想做的我不見得就做得好,你早點看開大家都快活。」
「若濤,你該不會和你那個死心眼的弟弟一樣,還記恨當年的事,所以存心跟我作對吧?」這是言慶余耿耿于懷的一件事。
「你想太多了,你跟媽的事我管不著,陳年舊事多說也無益。」他揮揮手。
「我不管你志在哪里,言家的基業可不能毀在你手上。你要就早點給我結婚生子,趁我還看得見、帶得動,可以好好地培養個孫子,別像你們兄弟倆都讓你媽給寵壞了,什麼都由得你們!」
言若濤睜開眼,一臉啼笑皆非。「老爸,你還真不是蓋的,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呢,你就往我兒子頭上動腦筋了!你是真不了解若水為什麼這麼恨你吧?我很同情我那蒙主寵召的母親,死了都還不得安寧遭人詬病。」
「你——你這孽子,說這是什麼話!滾滾滾!別在我面前說些有的沒的,我遲早會被你們兄弟倆給氣死!」言慶余拿下眼鏡,努力順著氣。近日他只要和言若濤過招,細胞都死傷不少。
「別氣,老爸,」他姿態優雅地起身定到言慶余身畔,低聲細語,「我兒子還等著你傳授他凌雲壯志呢!好好保養身體。」他還拍拍言慶余睡衣的領口,「其實五十七歲還算年輕,說不定你再生個兒子來繼承家業,會比靠我快多了呢!」
「言若濤——」言慶余指著他的鼻子。「我真想撕爛你那張嘴,老楊,下次沒有經過我同意,別放他進來,听到沒?」
老楊在一旁擠眉弄眼,示意他噤聲。
他揚起歡快無比的笑聲,自在的走出老父的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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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伏在辦公桌上,嘴里吃著便當,眼珠卻在報紙上的字里行間游移。從最大的主事件標題,到角落邊的小小的不起眼的新聞,她都睜大了眼在細讀,連筷子上的一小撮飯粒掉在報紙上了也沒發覺,研讀國外子公司傳真回來的報表都沒那麼聚精會神。她機械化的又夾了一塊豆腐放入口中,身後悄然而至的陰影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則仍在那一則則人世疾苦里浸婬著思緒,渾然不覺。
「一家六口燒炭自殺?真慘!」
「是啊。」她心不在焉的應著,指尖順著行次上下滑動。
「分尸案重大突破,被害人頭顱尋獲——最近好像很流行分尸?」
「是啊,愛你愛到殺死你啊!」她在看的是另一則消息,鼻尖都快踫到報紙了。
「角頭火拼禍及商家,嫌犯兩人就擒,一人在逃——這個新聞很有趣嗎?你好像看得很仔細?」
「唔——怎麼沒寫在逃嫌犯的名字呢?」她喃喃地發出疑問。
「跑了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可以拷問被捕那兩個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還順便吃了一口青菜。
對話到此,頭頂上方一串突兀的朗笑聲,將她從凝神思索里抽離出來,熟悉的青草氣息籠罩周圍,比平時更為清晰易聞,溫熱的鼻息正拂過頂上的發根,意謂著距離近得難以想像。
她猛然驚跳起,避開來人的勢力範圍;看著神不知鬼不覺出現的言若濤含笑望著自己,熱流環繞耳腮,她勉力擠出自然的微笑,訥訥的開口說︰「副總,這麼快就回來了?」
她的反應和剛剛他在電梯口遇見的唐欣可真是南轅北轍,唐欣從頭至尾眼光不離他的面龐,說話時滑膩的柔荑還不時踫觸著他的手臂,語笑嫣然之際,嬌軀幾乎快倚在他身上,他早習以為常倒不覺困擾;反觀自己欽定的屬下,動不動就離他一丈外,更別說想在她臉上見到欽羨的神情。
他慢慢靠近她,極為親切自然的笑道︰「我說呢,怎麼這份報紙就少了社會版,原來在你這兒,邊吃邊看不怕倒胃口嗎?」
「我馬上放回會客室!」她趕忙將張開的報紙折好,將其上的飯粒拍落,困窘的站在—旁。
「你好像很緊張?據說我是公司最沒架子的主管,可是怎麼每次我一靠近你你就如臨大敵似的?」他俯下臉,探看她的表情。
她似乎隔一張辦公桌和他說話時最為自在,只要距她近些,甚或無意間的踫觸都能讓她混身不對勁,雖然不再像在餐廳那般反應激烈,但卻總像在忍耐什麼似的的表情。
他初時甚為不滿,習慣了異性的主動貼近,她那防備的舉動,讓他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魅力是否不如傳聞中的所向無敵;到後來她慣有的舉止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她是在故作矜持,以退為近?還是心中另有所好,對他沒有半分遐想?
嗯,值得研究研究!
「沒有、沒有!」她趕緊搖搖手。「副總雖然沒有架子,但我們作屬下的絕不能不知分寸,禮貌還是要有的。」
說得真是周到,但他听了心頭就是不爽快。他又靠近她些,突然伸出手指朝她嘴角探去,指尖輕觸過她的肌膚,在那短短一秒間,他清楚的感受到她倒抽一口氣,屏住呼吸,他忍俊不住道︰「沾到飯粒了。」
他愉快的轉身走回辦公室,適時的不再多逗留,以免她憋功不好休克了。
蘇璟衣忿忿的瞪了一下他的背影,收拾好凌亂的桌面,吃了一半的便當已盡失顏色,她順手拿到茶水間丟了。
回到座位,內線燈又亮,她沒好氣的拿起電話,聲音依舊保持著專業的語調。「蘇璟衣,副總有何吩咐?」
「今天晚上留下來加班,下午先吃點東西墊肚子,就這樣。」他簡單交代完便掛了電話。
真稀奇,他下班不趕著去約會,留下來加班是為那樁?況且,國際部最近的業務量並不多,出國考察的專員也相繼回來了,他們倆能加什麼班?
她納悶著,順手撥了唐欣的內線電話。
「喂,我唐欣。」嬌軟的嗓音傳來。
「唐欣,我蘇璟衣,晚上不能一起吃飯了,我得加班。」
「加班?你一個人?」
「不是,還有副總。」她聲音沉了下來。
「唉,真可惜!」唐欣嘆了口氣。
「一頓飯而已,有什麼好可惜的?」
「可惜這麼好的機會卻浪費在你這種不識貨的人身上。」
「胡說什麼你!」她掛上電話。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這麼想也不能改變什麼,對她而言,她的夢想在遙遠的他方,所有眼前的美景都將成為過往雲煙,她絕不駐足耽溺。
她從抽屜里拿出存款簿,欣慰的看著上頭數字的尾端好不容易多了一個零,所有的不順遂似乎都不算什麼了。
下班時間一到,所有人都很快離開了,她也快速的啃了個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飯團,直接走進言若濤的辦公室待命。
言若濤手一揮,示意她坐在L型辦公桌的另一端,頭也不抬的快速地在報表上寫著字,他看了看表,對蘇璟衣說︰「待會兒有不少資料會傳真進來,你看一下整理好交給我;七點整的時候,我會和國外進行多方通話會議,你仔細記錄下來,明天交給我。」
她點點頭。
五分鐘後,果然陸續有資料傳來,她有些不解的看著這些抬頭陌生的公司署名,電話及地址都是美國加州,他們公司什麼時候在美國有據點了?
她好奇的讀了幾頁傳真的內容,愈讀愈詫異,這是一份律師函,署名的是一家凱利生物實驗室及普金森制藥廠,內容大致是說,依據您的實驗報告所研發出的新藥,實驗結果十分成功,副作用極少,原本將在近期內發表結果,向各大醫藥界推廣;但不幸的是,實驗室有一名不肖研究員為競爭廠商所收買,剽竊了研發成果,可能會搶在他們之前發表並量產……除了擬發的律師信外,還征詢言若濤是否要回美國處理此案件。
其它尚有關新的奈米藥物應用在患者身上的研究過程,其中專有名詞太多,她一時消化不了,但她心中已明白了梗概——他之前在美國大學的研究所及藥商的支持下,主持了一間生物實驗室,即使他已回國,他的研究計畫仍在進行。
她滿臉困惑的將傳真資料遞給他後,還來不及發問,就有電話進來,他主動接起,示意她開始進行記錄。
他將電話按擴音鍵,她隨即清楚的听到幾個純正美式英語腔的男聲向他問好,他熟絡的寒暄幾句後,很快便進入正題。
他一改平日游戲人間的姿態,專注的發問、傾听、沉思,對方一一作答後,他指揮若定的將月復案陳述一遍。對于剽竊一案他似乎不太在意,全權交給廠商處理,倒是對新技術的研究結果問之甚詳,幾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花在討論這上頭,一共進行了一個半鐘頭的會議,其間他都犀利冷靜,發言簡短精要。
她如墮入五里霧中,不明白他為何不把此等精神放在國際部上?而且,他似乎一直沒有停止與研究室的聯系,對方也在等他全然放掉台灣的「家務事」,趕緊回美國重掌研究室,畢竟他每次停留在加州的時間太短暫,無法適時解決突發的狀況。
但是——家務事?副總一職是家務事?這些人可真是與眾不同!
「喂!發什麼愣?會議結束了!」他敲了她額角一記。
「沒——沒有,我是在想,你們剛才談的奈米晶片有什麼作用?好像很厲害。」她胡扯了幾句,迷惘的神情使他發笑。
「奈米晶片可以嵌入人體,將想傳達的各種資訊迅速讓人腦吸收,免去不必要的冗長獲取餅程。」它簡單的解釋,她「唔」了一聲,務實的腦子顯然不太能想像。
他慢慢勾起嘴角,忽地佻達的湊向她的素臉,輕柔的低語道︰「比方說,要讓你明白我心里在想什麼,又不能嚇到你,這可能要費一番功夫,也可能花上許多時間,都不見得能達到目的;但是我只要在你身上嵌入寫滿我思維的記憶體,你一秒鐘就可以完全了解我的想法,下次我靠近你,你就不會急著想逃開,這樣懂了嗎?」
她愣了幾秒,看到他似笑非笑的抿唇,才明白原來他在逗弄她,她急忙站起身與他拉開距離,隨手收拾著微亂的文件。「我明白了,副總解釋得很清楚,在下知識淺薄,難窺科技堂奧。」
他陡然放聲大笑,方才嚴肅的模樣消失無蹤。她帶給他一種罕有的新鮮感,和以往所交手過的女人大異奇趣。
「今天讓你多忙了些,如果不是電腦送修,通常我都是在家里處理這些事的。」他看了一下時間,「八點半了,一起去吃飯吧。」
「副總別客氣,我吃過了。」她將傳真及記錄放入公文夾中,亟想盡速離去。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的,你也一起來吧!」他瞄了她一眼——又想逃了?
「可是——」她一臉為難,他那些女人呢?
「你還欠我人情,記得嗎?蘇璟衣。」他不等她反應,逕自走出辦公室。
她垂下雙肩,低下頭,胃突然不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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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步跟上言若濤,與他並肩站在電梯前。
這樓層早已人去樓空,燈火全熄,鎖上門後,更是黑鴉鴉一片,她不敢落後,勉強站在他身邊。
「你說,吃什麼好呢?」他悠哉的問。
「都好,只要不要太油膩。」不知道是那顆飯團難消化,還是言若濤的磁場與她不合,她覺得胃開始有節奏的在起伏蠕動,她下意識的輕撫了一下,想安撫其躁動。
電梯門一開,她搶先入內,背靠角落,戒慎的模樣令他莞爾。
「那吃日本料理好了。」(謝謝支持*鳳*鳴*軒*)
她瞟了下狀極輕松的他,都八點半了,吃什麼有那麼重要嗎?她現在只想吃胃散。
電梯平穩的往下滑移,十五層的高度到達一樓要花些時間,狹窄的空間里,她無可避免的吸進了些他的男性氣味,她敏感的搓搓鼻端,兩眼看著他的鞋尖,心里默數著通過的樓層數。
十四、十三、十二、十一、十、九、八、七——她身體忽然重重頓了一下,視覺所及陡地陷入一片漆黑。
電梯停了!電梯毫無預警地停了!
她驚呼一聲,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便整個人滑落在地,緊縮在一角,抱著皮包及公文夾顫抖。
「蘇璟衣,別緊張,大概是停電了。」雖伸手不見五指,但他能感覺到她驚駭不已。
他模索到了緊急通話鍵,一樓警衛室的管理員聲音傳來。「誰在電梯里?」
「我是言若濤,我的職員也在,發生什麼事?」
「副總,小張正在查,請您等一下,我們很快會處理。」
空調停止了運作,雖然不是密閉空間,他們不會失去氧氣,但她卻頓覺呼吸困難起來,胃亦同時共鳴,交互加速運作。
她發誓,只要她能平安順利的走出這棟大樓,她一定會在初一、十五準時到行天宮燒香拜拜,為從下曾踏入廟宇的自己贖罪。
停電了?為什麼早不停、晚不停,偏選在她搭乘電梯的時候停?這麼二流的電影橋段竟然會發生在她身上,而和她落入同一個命運的男人偏生不是她的情人,她怎會如此時運不濟!
「你還好吧?」他的聲音在上方。
「……」
「蘇璟衣?」他伸手往下一探,指尖擦過一片溫軟,隨即听到她的抽氣聲。
「我在!你別過來!」他踫到了她的唇,她連忙搗住嘴。
他突地失笑,她對他的退避三舍在這種情況下可算是發揮到了極致。
「別怕!很安全的,應該不會太久。」他笑著安撫她。
他再次按通話鍵,小張的聲音傳來,「副總,附近道路夜間施工,挖斷了電纜線,現在這段路上的供電都停了。」
「大樓不是有緊急發電設備嗎?」為何總是事到臨頭派不上用場!
「昨天才進行維修,好像還無法啟動,我們已經通知電梯工程人員過來了,副總得先忍耐一陣了。」
丙然!這麼多的巧合能湊在一起,她有足夠的理由去買張樂透了,號碼可以選擇——07,19,06——
日期加上電梯停駐樓層,還缺一個數字——
「你幾歲了?」她月兌口問道。
「唔?三十。怎麼了?」他們並非被困在高山上,看到明天太陽的機率少說有百分之九十以上,她該不會神經質到以為是最後一夜了吧?
她心中默念這四個數字,慌亂的心逐漸平穩,只是在忽高忽低的心率不整影響下,她的胃沒有停止翻騰——該死的飯團!自從泰國餐廳一役之後,她的鐵胃便脆弱許多,常動不動就悶痛。
「看來可能要待上一個鐘頭以上了,要撬開這個門應該沒那麼快。」愈在非常時期,人的生理需求就愈突顯,他開始覺得饑腸轆轆了,但卻連個裹月復的面包也沒有,吞咽了一下口水後,他決定想個辦法將注意力移轉。
她挪動了一下臀部,衣服的細碎摩擦聲在寂靜的空間中特別明顯。
「蘇璟衣,不介意我坐下吧?」不等她回答,他逕自矮下高大的身軀,與她各佔電梯的—角。
「不介意,副總請便。」說話間卻將雙腳屈起,抱緊膝蓋。
「嗯,我們總不能大眼瞪小眼地在這干坐,雖然我們看不到彼此,你同意吧?」
「……」不干坐還能怎樣?照明燈都熄了,他們也無法打雙人橋牌或揀紅點吧?
「我們來說故事好了,我先,你看怎麼樣?」他還真能苦中作樂。
「隨——便。」總比叫她唱歌好。
「說個我朋友的遭遇好了,也跟電梯有關。我高中時期有個好友,在他生日那天心血來潮外出去找班上一個同學一起慶生,當時那個同學住在郊區的一棟大樓,他到達那里時,差不多晚上九點左右,並不算太晚。」他停了一下,又吞了一下口水,愈來愈餓了。「我那朋友拎了幾罐啤酒,先和管理員打了聲招呼,結果管理員低著頭在打瞌睡,沒理會他,他便逕自按了電梯鈕,走進去後按了十樓,電梯便開始往上升,原本沒什麼異樣,可在九樓時,電梯忽然晃了晃,停住了!」
他成功的听到她的吸氣聲,得意的繼續往下說︰「不過他運氣比我們好,電沒有停、燈也還是亮的,純粹只是故障而已。他模模弄弄了好一陣,確定門是打不開了,只好按電梯的對講機,可是呼救了半天都沒人理他,他想管理員大概是睡死了。他又努力了一陣後,正想放棄時,對講機卻傳來了聲音,不過不是說話聲,是笑聲,一個年輕男人的笑聲,仿佛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先是微弱的,後來越發大聲,到最後整個電梯都充斥著詭異的笑聲,無論他如何與聲音對話,笑聲都持續不斷。冷汗浸濕了他的T恤,他已瀕臨崩潰的邊緣,還好笑聲終于在十分鐘後停止了。」
她喉頭發出怪聲,沒有回應。
「電梯在此時又晃動了一下,然後竟又開始上升了,一到十樓,他沖出電梯,趕緊按同學的門鈴,他蒼白的臉色把同學嚇了一跳,我朋友結結巴巴地說完事情的始末後,還咒罵了惡作劇的男人好一會。可是那位同學卻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對他說︰‘我們大樓電梯昨天壞了,今天根本還不能使用,你沒看到樓下掛的警示牌嗎?’」
他說完後,靜待她的反應。
好個言若濤!沒事選在這時候說靈異故事嚇她,他以為她會禁不住驚嚇而投懷送抱嗎?真是死性不改!
她猛吸一口氣,連帶吸進了他清爽的氣息,她清清喉嚨,確定沒有失聲後才道︰「副總說得很精彩,不過下次請慎選題材,我一個人在外頭住,晚上都要關燈睡覺,不能有胡思亂想的余地。」
她膽識真這麼超強?連聲尖叫也不捧場?
他往她聲源方向探去,指尖掠過一片濕涼,大概是她的額角,明明冒著冷汗還能強自鎮定,真不簡單!
他禁不住大笑起來,她則因他的踫觸而往後縮,他沒看見的臉也因他的故事導致的胃痙攣而扭曲。
「抱歉!嚇著你了,」語氣里沒有半絲悔意。「換你說了。」
「我……一時想不起來……」她捧著胃,暗嘆倒楣。「副總再想個主意吧。」
被嚇得六神無主了?他並沒有因而產生罪惡感,反而樂得很。他摩挲著下巴想了一下,「那就聊天吧!你一個人住在台北?什麼時候開始?」
「大一開始。」
「不常回家?」她履歷上的戶籍地在台中。
「不常。」
「平常都在做些什麼?」
「看書。」
咦?這有意思,她會看什麼書?「看些什麼?」
「TIME亞洲版、讀者文摘英文版、美語教學雜志、原文小說。」
他頓了一下,沒有一項是他預期的答案。她可真實際,嗜好全都和增進外語能力有關,難怪她雖沒有留學過,英文造詣卻不差。
「你——沒有什麼其它的嗜好嗎?」他記得她力氣並不小。「你練過武吧?」
「小時候練過一陣子,上高中後就停止了。」
難怪她有點架勢,卻又不盡標準,他見過她的臂肌,雖然瘦削,卻比一般女子結實,線條平直有力。
「很少女孩子會想練武,你當初的動機是——」她被相中為武術奇才的機率應該不高吧?
「防身。」
這就稀奇了,小小年紀就懂得防身,難不成對男人有敵意?
「交過幾個男朋友?」她一愣,這問題有些唐突。
「一個。」她勉強答道。
他不甚滿意這個答案,她雖不是風情萬種,卻也清秀可人,求學至今只有一個男友?而且已成過去式?
「到什麼程度?」他很好奇她的矜持程度。
「呃?」她腦袋一時轉不過來,他不會是指——
「就是純粹的擁抱、接吻,還是已經上過——」
「我明白了,不用再解釋了!」這家伙!
她反射性的直起身想掩住他的口,黑暗中測量不出正確的方位與距離,結果讓手掌撲了個空,結結實實地撞進他寬闊的胸懷里;他掌住了她的腰,迎面襲來她的氣息,帶著年輕肌膚與沐浴用品混合的味道,毫無阻攔的滲進了他的嗅覺,他心神蕩漾了一秒,她驚慌地想拉開距離,猛然背又撞上了電梯牆,她咬牙忍住想尖叫的沖動,熱辣的窘迫感蔓延至胸口。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你的確很保守。」他輕笑著緩和氣氛,兩只手掌已印上她縴腰的記憶。
「換我問了!」開玩笑,發球權得交換,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又語出驚人!「你兩年前在美國做什麼?」
「在大學的研究所里任教,還有為一些機構進行一些研究計畫。」
「回來是為了什麼?」
「我父親的事業得有人繼承。」他直言不諱。
「可是——你好像志不在此?」他方才在會議上的投入令她印象深刻,而且不可否認的,那張漂亮的臉孔在認真思考時,比平日更能吸引她的矚目。
「是啊!我總有一天會回去研究工作的,那是我的興趣。」
她不敢再唐突問下去了,有關他該怎麼解決集團接班的問題,那是較隱私的部份,她並不想知道,也與她無關,她揉按著肚皮,皺起臉蛋。
靶受到她的沉默,他笑道︰「問完了?換我了嗎?」
「還沒、還沒——」她換了跪姿,想舒緩月復部的不適。「你——有幾個女朋友?」
她其實根本不在意他的情感生活,但發脹的腦袋實在想不出什麼有建設性的題目,就當是為唐欣問的好了。
「看是哪一種,如果是預設未來的,現在算是沒有;如果純粹是有好感,不介意短暫男歡女愛的,應該有兩、三個吧。」
她咋舌!他還真坦白,現在純情的男人都已經絕種了吧,尤其是有錢有勢的!唐欣可得加把勁了。
「你不覺得應付這麼多女人很累嗎?」單是上次那個女人就很令人吃不消了。
「我體力很好的,不用擔心。」
「我不是指那一種——」和他說話真累,救援人員到底何時才會到?「你到處留情,沒有踢過鐵板嗎?」難道那些女人都這麼沒有判斷力嗎?
「有,最近。」他答得很快,似乎全然不介意與她討論這個話題。
「真的?」她連忙豎起耳朵。太好了!不知是誰替眾女人討回公道的?「我可以知道是誰嗎?」撐著不適,她稍微靠近他一點。
听聞出她聲音里的喜悅,他胸中泛起一股酸意,倒不急著說了,這女人果真對自己沒有好感。「你那麼想知道嗎?」他放輕聲音,揚起有型的唇角。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她實在很想拜會那位同性。
「但是,她會介意的,除非,你答應我不說出去。」
「不會不會,我一定會替你保密。」她當然會維護頂頭上司的尊嚴,然後在唐欣面前開懷大笑。
「那個人就是——」他屏住吸呼,循著她的鼻息傾身向前,尋找她耳朵的大約方位,在臉朧清楚的感受到撩面熱氣時,他迅速貼向前,打算迅雷不及掩耳的喊出聲逗弄她;她似乎感應到什麼,偏過臉去,卻不偏不倚的堵住—片溫熱。
她全身倏地僵硬,唇上的觸感清清楚楚,抹煞不了,那是他的唇!在他開始啟口含住她的瞬間,她奮力推開他,後坐力讓她往後仰倒,毫無防護的後腦勺「咚」地一聲,又踫上了電梯牆,她霎時眼冒金星,爬不起來。
他听到連串的肢體踫撞聲和哀鳴聲,下意識地伸長兩手欲扶起她,結果右掌觸及一團柔軟,她不可置信的倒抽一口涼氣,慌亂中,他未及分辨掌握下的部位,一股拳風襲至,直擊他的左顴骨。
他的腦袋陡地一片空白,只感覺周遭兵慌馬亂、喧擾紛至,良久,一股強光照射在他面龐上,他眯起雙眼,耳際傳來小張的驚駭聲,「副總——你怎麼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