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愛妃將局勢分析得如此透徹,那不如讓那些忠心老臣告老還鄉的任務便交予愛妃如何?」這樣一顆精明的腦袋不拿來用實在太可惜了,李聿宸盯著方玉雁怔然的小臉笑得格外開心。
半晌,回過神來的方玉雁瞪大眼看著一臉笑意將她困在懷里的男人,「皇上在開玩笑嗎?」
「愛妃,君、無、戲、言、啊!」李聿宸一字一頓地道,神情無比正經。
漂亮的黛眉在額間打了數個結,心中著實懊惱得很。她這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後宮忙不完,還要她在朝政上插一腳,她本意只是當他背後的謀士,可沒想過自己出力啊!這個男人對她的信任是不是來得太快太令人起疑了?
「此事便如此決定,愛妃,朕等著你的成果。」
事成定局,方玉雁再大膽還不敢抗旨,「臣妾遵旨。」
看了眼外面已然不早的天色,接近朝宴百官之時。
「愛妃換身衣裳隨朕同赴今晚的朝宴吧。」
「皇上……」皺緊眉頭看著這個男人,他是下定決心要讓她的生活不平靜嗎?
「嗯?愛妃要朕幫忙嗎?」李聿宸語帶調笑地貼近方玉雁,項間立時傳來一陣熱燙的感覺,方玉雁反射地向後躲去,卻沒有逃出他的懷抱。
為什麼她覺得最近皇上對她的態度有些怪怪的?沒了初時的隔離,相反他好像變得喜歡逗弄她,猶如逗弄一只貓,帶著陌生的寵溺。
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太過陌生,從小到大都沒有人真正地寵溺過她,所有人都是有目的。
咦!被嚇呆了嗎?李聿宸好笑地看著她怔然想著心事的小臉,想什麼想得這麼認真?
「愛妃,你再不喚碧兒為你更衣,朕可就要動手了。」
「碧兒。」他話方落,方玉雁便向外喚道。
「哈哈……」李聿宸大笑出聲,放開懷中的軟玉溫香,整了整衣裳向外走去。至屏風處時,突然回頭壞壞一笑,道︰「忘記告訴愛妃,趙德妃與凌淑妃也會出席,希望愛妃動作不要太慢而遲了朝宴。」
瞪著那大步離去的背影,方玉雁頓時有如烏雲罩頂,眼中悶燒起兩把烈火。
深深的有種被算計的感覺,他絕對是故意的。
雖然已盡快命碧兒打點衣裝,但還是未能正時趕上朝宴。
當她與皇上一同出現在舉行朝宴的昭陽殿時,百官已到齊,趙德妃與凌淑妃高坐主位下首左右的貴妃之位上,神情高傲,不可侵犯。
兩人看到與皇上相偕出現在大殿上的方玉雁,心中都是不滿,怨念得很。
待兩人來到近前,李聿宸舉步踏上主位,受百官朝禮;方玉雁則坐在次下首的位置上,雖受寵,但仍要按宮里的規矩來,只能坐在距皇上較遠的地方。
「臣妾見過兩位姐姐。」方玉雁謙雅地施了一禮。
「燕妃妹妹來得真是遲啊!快坐吧。」趙德妃微諷了句,便不再刁難。
「燕妃妹妹真是好大的面子,讓我們一眾人在此等候。」凌淑妃卻不願輕易放過她,沉著一張麗顏冷冷地道。今日皇上為漠北歸來的將士接風,于百官在昭陽殿設宴,此等宴會素來只有皇後、貴妃方可出席,平妃哪來的身份可以與她們同坐一席。
「兩位姐姐教訓的是,是臣妾之過。」不想再惹來更多關注的目光,方玉雁斂首淡淡地應道。
方玉雁低垂下頭,露出插于發後的一支步搖,趙德妃臉色立時一白,凌淑妃臉色更是難看。
「你頭上那只步搖是怎麼回事?」省去那些虛偽的客套,凌淑妃雙眼凌厲地瞪著她發間的那支金步搖問道。
嗯?低垂的眉眼閃過抹疑惑,來得太匆忙,她根本無暇看碧兒在發間都插了哪些發飾。
嗯,驀然想起臨出門前,皇上好像在她發間插了一支發飾,說是獎賞她的,難道凌淑妃問的便是這個?方玉雁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方玉雁再三斟酌言詞,選了種比較簡單的說法,「是皇上賜予臣妾的。」
「皇上居然會賜你這件事物!」凌淑妃緊咬下唇,狠狠地道,隨後冷笑一聲,「你倒真會選時機拿出來啊!」
對凌淑妃諷刺的言語略皺了下眉,語氣間卻盡可能地平淡謙和,「臣妾惶恐。」
看著方玉雁一副雷打不動,不願與她言語的樣子,凌淑妃心中愈加憤恨,重重地冷哼一聲,眼中閃過抹凶殘之色。
懶得再與她糾纏,轉個身去面向李聿宸大發嬌嗔。
眼角余光將凌淑妃的神情盡收眼底,方玉雁心中也是氣悶,暗暗向碧兒招了招手。
從旁將凌淑妃的話听得仔細,碧兒不待方玉雁多問,輕聲吐出四個字︰「九鳳戲珠。」
方玉雁的臉立時黑了一大半,黛眉倒豎,抬首瞪向龍椅上那笑得溫雅親和的人。
好,非常好!
現在她可以確定他不僅是要她的生活「豐富多彩」,還要將前兩個月吃的暗虧通通回敬回來。
氣白了一張俏臉,方玉雁暗暗深吸一口氣,卻仍是氣憤難平地握緊了拳頭。
活了十幾個年頭,頭一回知道什麼叫做怒火中燒。
正在應付凌淑妃嗔怒的李聿宸,一心二用地將目光不時投注到她身上,看到她陰晴不定,緊繃著一張嬌顏,連日來的好心情愈加令他開懷不已。
九鳳戲珠。
此乃本朝先主傳與歷代皇後之物,他居然那般輕易地插在了她的發上。
偏過芳頰,果然看到許多大臣都在或明或暗地打量她——頭上那只九鳳戲珠。
怒極反笑,雖然對李聿宸心中打的主意還有幾分不甚明了的地方,但一步步踏上那天下女子所向往的最高位,不也正是她達到目的的一步棋,而現在她又何妨順水推舟,與他配合下去。
思及此處,方玉雁平復心緒,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衫,一掃先前低眉順首的模樣,儀態萬千、笑意盎然地回視眾臣投注過來的目光。
將她的變化收入眼底,李聿宸眼中閃現趣味的光芒。
懷王、律王及方敬安等人自然也看到那支象征帝後標志的金步搖。
方敬安難掩得意之色地安坐在大殿之上,與前來敬酒的文武官員交談應對,好不開懷。
懷王、律王還是第一次見到燕妃方玉雁,宮妃之中最常露面的便是兩位貴妃,可常伴在君側出席朝宴,其他妃嬪品階過低,只能留于深宮之中。
而這位燕妃娘娘進宮不過多久,便集皇上萬千寵愛于一身,個中原由無言自明。今夜更是與皇上同赴朝宴,可見其地位非同一般,而那支步搖也證明了這一點。
一臉興趣地打量著他這位弟媳,果然是位美人,出身官宦世家,身上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令人不敢靠近,黛眉輕揚,威儀自成,氣質更甚兩位貴妃。
忍不住拿起酒杯向方玉雁走去,懷王倒想會一會這方敬安的長女,燕妃娘娘是個何等性情的女子?是否真有那份能耐讓他的皇帝五弟寵愛?
看著兩個同時向自己走來的人,方玉雁眉眼不動,淺笑盈然。
左邊之人一身降紫紅袍,貴氣逼人;右邊之人著藏青繡紋錦袍,風采翩翩。
方玉雁起身面向二人,「臣妾見過懷王、律王。」
降紫紅袍之人正是懷王李景淮,藏青錦袍之人則是律王李鳳玄。
「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李景淮笑道。
「皇嫂客氣了。」李鳳玄與懷王同聲說道。
語罷,兄弟兩人相視一笑,說不出的暗潮洶。
「老七,我們兄弟還真是有默契啊!」懷王道。
「哪里哪里,兄長為大,我只是與四哥恰巧想到一處去了。」律王回道。
「哦!還真是恰巧得非常是時機啊!」懷王唇角似笑非笑地挑起,眸中閃現冷光。
「四哥客氣了。」回他一個非常欠扁的表情,律王笑得很是愜意。
不介意被他們忽略的方玉雁看著兩人的神情,耳中听著他們的話,看來……這兩天有事發生。
懷王一副將想律王拆吃入月復的神情,卻硬是扯出三分笑容來,說不出的恐怖嚇人。
「兩位王爺皆為國之棟梁,配合默契更可為國效力,臣妾逾矩敬兩位王爺一杯。」方玉雁適時地插口道。
听到話,懷王靈動的黑眸一轉,笑著接口︰「皇上真是娶了位好妃子。」
「正是,敬皇嫂。」
語畢,各懷心思的三人舉杯而飲,同樣的酒卻是不同的滋味。
那廂閑坐一旁的顧知軒與楚沂,冷眼看著那邊發生的事,殿上眾人神色全部收于眼底。
因著身旁有一位面罩寒霜的楚沂在,那些妄想過來說話的大人不免望而卻步,而且朝中關于顧、楚二人的傳聞也讓人少有願與他們接觸,是以他們身周一丈之內空無一人。
笑彎了一雙眼,顧知軒自斟自飲,再喝下一杯酒。
他這個人沒什麼缺點,但有好酒的時候卻是萬萬不會放過的。
楚沂冷冷投來一眼,略蹙起劍眉,卻沒有說話。
不過,楚沂不願理他,顧知軒卻是不甘寂寞的,又倒了杯酒,緩緩向楚沂靠了過來。
皇室上等的瓷杯握在手中,表面平滑細膩,手感不差。
他也不急著喝那杯中的酒,手指撫著杯沿,模樣輕佻。
「你說那只老狐狸會不會得意忘形?」耳語般地輕聲問道,僅兩人可聞。
至于口中的老狐狸自是指方敬安。
察覺他靠得過近,楚沂拉開距離道︰「布局多年,計謀精深。」又怎會敗于一朝的得意之上。
「不過皇上此舉卻給了他極佳的動力啊!」輕呵一口氣,抬手飲下杯中物。
瞥了似醉非醉的顧知軒一眼,楚沂仍冷冷地道︰「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方敬安布局多年,他們又何償不是?多年等待,求的只是一朝之機。
「對那兩人,皇上如何打算?」懷王、律王都是皇上的親兄弟,雖非同母,但仍為手足。
搖了搖手中已空的酒壺,將其丟到一旁,酒杯猶拿在掌中把玩,另一只手單手撐著下巴,笑容可掬地道︰「時機到了,他自然會動手。」顧知軒眼眸精光乍現。
皇上雖重情,但身為一國之君,當狠、當殘之時,他也絕不會手軟,不然他怎會心甘情願地他效力,顧知軒輕漫一笑。
看著顧知軒的笑容,楚沂大大地皺起眉,也不在意他人眼光,一把拉起顧知軒便向外走去。
這個人……又喝多了!
明明沒什麼酒量,卻比誰都貪杯,光有酒膽,沒有酒量,只會喝醉了給人添麻煩。
沒有酒量,所幸酒品還不差,自知喝得多了,乖乖地任楚沂將他拖出昭陽殿。
看到提早離席的顧、楚二人,心知什麼原因的李聿宸忍不住失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