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一片靜寂,氣氛像灌了鉛般的沉重。
苗可雀紅著眼眶,鼻頭發酸,心痛得像是被人狠狠掐著不放。
她沒有留意符凱要將車子開往何處,她的雙眼迷茫,想哭卻又不能讓自己哭出來。
听見她的嗚咽……
很輕微的音量,似乎強忍著,但他仍然听見了。
心,微微地揪疼,為她。
他多麼想對她說︰哭吧,把傷心都哭出來……
符凱沒有送她回家,現在都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往淡水的大度路上僅剩零星的車輛呼嘯而過。
他靜靜地開著車,她則是靜靜地望著車窗外,直到他將車子開到淡水的漁人碼頭。
他陪著她迎著微涼的晚風,走過情人橋,最後在淡水河畔佇留,眺望遠方的觀音山,對岸的燈火都已熄滅,只剩幾盞勉強撐起河岸夜景的寂寥燈光。
「哭吧,妳大聲地哭,想哭多大聲就多大聲,別忍著。」
符凱終于說出,凝視著她飽含哀傷的眸,他將嬌小的她擁入自己的懷里,雙手在她的背後交迭。
「哭出來,妳哭出來吧!」
他輕拍她的背。
終于——
苗可雀再也耐不住心頭發疼的痛,哇地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哭,很用力地哭,很大聲地哭。
將過往對李洛家付出的感情通通哭出來……
她窩在他的懷里,像個初生嬰兒急需母親溫暖的懷抱,他攬抱著她,給予她力氣跟鼓勵。
苗可雀不記得自己曾經哭得這麼用力過,自從雙親離婚後,母親帶著她離開,她一直很堅強地活著,就算遇到困難或傷心的事情,她總是告訴自己要咬著牙,不許哭。
其實今晚听見學長的「真心話」,她真的覺得自己的傷心度沒有那麼的高,要不是符凱幫她出氣揍了那一拳、要不是符凱溫柔地對她說︰哭吧、要不是符凱將她擁入懷里……
她大哭的原因或許有幾分是因為符凱對她的溫柔,她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依賴的感覺如此之好!
于是,她脆弱了,也哭了。
將過往忍住的悲傷跟委屈,一股腦兒的在符凱的懷里哭盡……
※※※
「好多了嗎?」
符凱慷慨地提供自己身上的棉質衫讓苗可雀擦拭眼淚。
「對不起……」苗可雀為自己難看的哭相道歉,還有沾黏上她的鼻涕與眼淚的上衣。
「干嘛道歉?」他一點都不介意。
「我哭得很丑吧。」已經完全沒形象了。
「不會,倒是大聲了點。」符凱故意逗她。
「啊?」苗可雀左瞧瞧右看看,就怕有人听見她剛剛激烈的嚎啕。「還好現在大半夜沒什麼人……」
「說笑的,妳還當真。」
苗可雀瞅他一眼。「原來你也會說笑,可惡。」她搥他一拳。
「其實我是想逗妳笑,可惜我的功力不夠。」符凱承認,這情況或許符寬來會有用多了。
「你別擔心,我真的好多了。」苗可雀做了個「大力水手」的姿勢。「哭過以後整個人不知道怎麼搞的,氣力百倍。」
「我還以為只有食物能令妳有精神。」
「喂,我是很愛吃沒錯,可是你也不用說那麼白吧!」
兩人沿著步道散步,夜風帶著咸味拂過他們的臉龐,在夜的盡頭,橙月探出半個身。
「我在想,我對學長的迷戀除了他一開始對我故意偽裝的『友善』之外,或許過往母親追求愛情的態度給我極大的陰影。」苗可雀輕嘆。「我母親是個熱愛戀愛的人,我這麼說你很難懂吧。」
符凱靜靜听著她敘述——
「她很享受戀愛的滋味,每一段感情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曾幾跟我說過,她無法想象自己會愛一個男人直到老死的情況,她跟我爸離婚後帶走我,可是她常把我一個人丟在家里跑出去跟男人約會、過夜、旅行,還好當時我已經十來歲,可以自理生活了。」
符凱覺得很不可思議,也為苗可雀有這麼不負責任的母親感到心疼。
「就是因為自己的母親是這副模樣,我不禁害怕,自己對愛情的態度是不是也會得到遺傳,這麼的草率,這麼的容易放棄……」
「所以妳執著于李洛家,並非是真的愛他,而是因為這樣才能證明自己並沒有遺傳到母親的花心,表示自己可以很專情的愛著一個男人一輩子。」符凱懂了。
「或許吧,我是喜歡學長沒錯,但這多年的執著……我想是出自于心頭的陰影。」這些她在剛才全想透了。
「傻寙。」符凱月兌口而出,「妳這樣可是會錯過那些真正欣賞妳、喜歡妳的男人,妳是妳,不是妳母親,妳無須勉強自己。」
「你罵對了,我是傻瓜,要不是今晚所發生的『意外』,我恐怕會繼續傻下去……」苗可雀自嘲。「話說回來,這些年來我也不曾遇到欣賞我、喜歡我的男人。」符凱真是太多慮了。
「誰說的?我不就是。」符凱說得太快,快到連自己都感到錯愕,想收口已經來不及。
他此話一出,兩都同時愕住了。
「我、我的意思是……呃……」為避免尷尬,符凱想說些話圓回來,無奈自己向來是個山拙之人,最後他決定放棄,大方地承認——
「我喜歡妳,可雀,所以千萬別再說什麼沒有男人會欣賞喜歡妳之類的話了。」